第54章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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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逐风说完那一句话,燕凛之却不回应他,这屋内除了他二人外,好似全都怔住了。
半晌沈清喻才想起燕凛之出身凌空,加之燕凛之与贺逐风年岁相近,他早该想到他二人或许相识,如今竟让他们两人见了面,实在有些尴尬。
而无论贺逐风如何询问,燕凛之似乎都打定了注意不与他说话,甚至待贺逐风多问了几句后,他忽而起身,看也不看贺逐风一眼,面无表情地便走了出去。
贺逐风一怔,苦笑,道:“燕师兄与当年相比,的确没什么变化。”
高逸完全不知这是出了何事,他听过燕凛之的名号,但却只知当年燕凛之叛出师门,自此往后,燕凛之在门中便为人不齿,好似他天生就是个叛徒小人,其中更多的缘由,他一点也不知晓,如今猛然听贺逐风唤他作师兄,倒还是惊奇,不明白师父会对这个叛徒如此客气。
无人说话,贺逐风深叹一口气,转头问沈清喻,蹙眉道:“沈少爷,为何燕师兄会在此处?”
当年魔教覆灭之后,江湖便传言燕凛之出逃,从此江湖上便再无他的踪迹,而如今燕凛之却出现在了此处,难免令人生疑。
沈清喻沉默片刻,开口道:“贺掌门应该很清楚。”
贺逐风微微皱眉:“这么说来,他们的猜测,都是真的?”
沈清喻:“是。”
贺逐风口中所说的“他们”,所指的应当是张修远兄弟二人,他们早就猜测入歧落到了沈清喻手上,却不知学入歧的人是沈清喻。毒龙谷之行,他们暴露了身份,这已不是个秘密了,让贺逐风知晓,倒也无妨。
他担心的是贺逐风的反应。
贺逐风是正道大派的掌门,数日接触,也能看得出贺逐风算得上是个颇为正派的人,先前他们毕竟未曾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如今他算是光明正大在贺逐风面前承认自己与魔教有关系了,那贺逐风会有什么反应,他猜不透。
贺逐风却不再与他谈此事,他微微抬眼,转口道:“方才我在屋外,听见你与燕师兄交谈,你们要寻灵诃玉。”
沈清喻不由一怔,点头:“的确是……”
“我与医仙谷谷主相识多年,也算是好友。”贺逐风道,“你们若是要灵诃玉,我可以同他说一说,应该能讨来一块。”
凌自初大喜过望,却还是忍不住问:“灵诃玉稀少,真有那么容易拿到?”
贺逐风微微一笑:“就说我治病需要便好,我与他二十年交情,总不至于连一块灵诃玉都不舍得给我。”
沈清喻却不明白。
“贺掌门应当很清楚我是什么人。”沈清喻皱眉道,“您为何还要帮我?”
贺逐风却不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说:“燕凛之是魔教堂主,可他仍是我师兄。”
沈清喻虽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可贺逐风似乎不愿说,而他说了几句话,也已觉得累了,贺逐风便起身告辞离开,他要回去给医仙谷的谷主写信,好将灵诃玉要过来,这几日他身体稍好,心情也很愉悦,可高逸跟在他身边,心中却仿佛有万分疑惑。
贺逐风便也问他:“阿逸,你是不是很失望?”
高逸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问,他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对师父失望的。”
他是有疑惑,不明白贺逐风为何要对一个门中叛徒如此亲近,可他又想,贺逐风办事总有理由,他拜师多年,对自己师父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他并不知晓当年燕凛之为何要叛出凌空,此时此刻,他只需相信贺逐风便好。
“燕师兄离开凌空,是因为受了门中其余人排斥污蔑。”贺逐风道,“当年他与焚火宫的少宫主年少交好,那焚火宫又有些古怪风俗,门中长辈知道了,说那是邪魔外道,要他与好友断绝关系。”
他突然便解释起了这件事,高逸不由一怔,却也认真听着,一面点头答应,道:“是。”
“燕师兄入门与我相仿,天赋勤奋均不在我之下,也是平辈中的翘楚,可掌门却不大愿收他做关门弟子。”贺逐风轻声叹气,“他们本就嫌燕师兄出身低微,又闹出了焚火宫少宫主这件事,门中四处传他勾结邪门歪道,到了最后,师父也只收了我一个亲传弟子。”
事情若到此处,或许还好,可不久之后,燕凛之便经焚火宫少宫主的引荐,认识了尚未习得入歧的凌行之,三人很快成为好友,可没有多少时日,凌行之立魔教,一时间骂名如潮,凌空派掌门要燕凛之认错,罚他面壁思过,与这二人断绝关系,门下弟子更是骂他作叛徒败类,他本就傲气独行,被激了两次,恰凌行之邀他加入魔教,他盛怒之下,竟真的去了。
与他相比之下,贺逐风出身名门,温和恭谦,极讨人喜欢,结交的也均是江湖名流,他自入门便是门中长辈捧在心尖的长辈,掌门收他做亲传弟子,毫不犹豫就将凌风剑传给他,燕凛之也许有不服,更觉得贺逐风的做派虚伪。
他二人在门中时便不对付,主要是燕凛之不喜欢贺逐风,贺逐风倒并未对他有什么看法。后燕凛之离开凌空,贺逐风继承掌门之位,二人更是渐行渐远,偶有几次见面,贺逐风想问燕凛之当年为何要如此,燕凛之却从不理会他,贺逐风便想也许燕凛之是讨厌极了他,方才像如此一般,无论如何也不肯与他说半句话。
高逸点头,说:“我相信您。”
贺逐风一怔,觉得自己的这个徒弟还是太得体了一些,他不由便叹了口气,道:“我并非圣人,你不该迷信我。”
“您是我师父,我若不信你,又该信谁。”高逸搀着贺逐风走到了屋里,也不再多言,主动替贺逐风取了纸笔,又为他研磨,等着他给医仙谷谷主写信。
贺逐风提笔写了两行字,越想高逸的那句话越不对劲,皱着眉将笔放下了,抬首去看高逸,问:“阿逸,你这是在哄我?”
“我没有。”高逸诚恳答应,“您是我师父,我当然是实话实说。”
贺逐风:“……”
……
贺逐风与高逸离开了,岳霄还在生闷气,凌自初觉得自己在此处颇为碍眼,人家小两口吵架,他又在此处凑什么热闹,当下便收拾好了东西,轻咳一声,说自己要去凤哉的药煎得怎么样了,扭头便跑。
而岳霄不肯开口说话,沈清喻只要自己主动认错,开口便道:“我知道错了。”
岳霄板着脸坐下,一言不发。
沈清喻老实认了错,而后便不再说话,岳霄等了一会儿见他不曾言语,不由回头看他一眼,又有些心软,轻咳一声,问:“你错哪儿了?”
沈清喻低声道:“我不该胡闹。”
岳霄:“那你还说要继续——”
沈清喻打断他的话:“有一事我一直不曾告诉过你。”
岳霄一怔:“什么?”
沈清喻闭上眼,犹豫片刻,缓缓开口。
“我做过一个梦。”沈清喻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梦。”
岳霄不知他为何要如此,那他便将自己曾见过担忧的一切告诉他。
他看见沈府大火,挺身庇护他的应府全家灭门,兄长被人割断喉咙扔在他面前。
他也记得岳霄身中剧毒,浑身是血将他护在身后的模样。
他将这一切的原因归咎于自己的弱,所以他想尽力变得更强一些,如今他已有了怀疑的方向与幕后之人有关的猜测,那人若也练了入歧,只怕他们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强一分,自然便会多一分把握。
他起初怕岳霄不肯信,他自己说来都觉得有些胡闹,可他应当也知道,岳霄是不会怀疑他的,他将那称作是一个噩梦,说自己不想梦中之事再现,又说当年凌行之有了灵诃玉后便不曾发作,那可是用了十几种剧毒之物,自己不过要服下一两株,待贺逐风从医仙谷谷主处取来灵诃玉后,他好好休养身体,应当不会出事。
岳霄只好叹气,他并未对沈清喻口中所说的那些光怪离奇的事有多大的反应,他将自己的椅子挪到了床边,开口:“你就会胡闹。”
沈清喻听他语气,便知他已不那么生气了,便同他笑,而岳霄伸出手来,严肃道:“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沈清喻自然点头。
“寄灵草后,你若有身体不适,我们便绝不再去找下一株。”岳霄说,“就算你身体无碍,至多也只可再服一株草药。”
沈清喻乖巧点头。
岳霄深吸一口气,又叹气,道:“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沈清喻坐直身体,说道:“养伤需得时日尚久,燕堂主已到此处,正好可借此机会,扩一扩教中的势力。”
岳霄认真听他说话,稍稍点头,道:“你决定便好。”
“以往的教规需要改变,我不想行恶事,教中规矩,只求逍遥便是,待初有规模,便可放出话去,好叫他们知道,圣教已回来了。”他认真看着岳霄神色,又往下说,“我对此间事务不算熟悉,届时还需向岳庄主讨教——”
岳霄看他一眼,无奈道:“你不熟,我不也是初才上手……”
沈清喻忍不住便笑。
他靠在岳霄身侧,笑了几声,忽而想起一事,又抬首去看,道:“岳庄主,只怕我得再向你借几个人。”
岳霄问他:“你要做什么?”
“前几日我竟忘了此事。”沈清喻说,“我想向你暂借几个人,去查一个人的下落。”
岳霄:“什么人?”
沈清喻蹙眉道:“冯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