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叶轩从实验室里出来，回家里摆放好带回的行李，正怅然若失地望着这些带着实验室点滴回忆的物品，手机里却收到了一条短信。
【陈觉最近怎样？】
看着手机里这个联系了多年的号码，叶轩想了下，编辑了一段回复。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给陈老爷子汇报陈觉的情况了。写到最后，想告诉陈老爷子他以后没办法再帮忙看着陈觉了，句子打出之后，犹豫许久，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将告别的话删掉了。
发出短信后，对着手机里翻出的林挽的电话，犹豫再三，叶轩还是将电话拨了出去，约好了两人见面的时间。
林挽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监视网络上事态的动向，接到叶轩这个电话颇感意外，不知道对方要找自己谈些什么。
虽然陈觉和叶轩的交情也许就到此为止了，但这次的事和叶轩的品行关系不大。虽然犯了大错，对于叶轩的人品，林挽还是信任的。方便起见，林挽直接约叶轩来家里见面了。
接近一个小时后，叶轩摁响了陈觉家门铃。
林挽也正换好了装束在煮水泡茶，听见铃响便放下茶壶去开门，将人接了进来。
“来啦，进屋吧。”
简单打过招呼，林挽回到茶几上给两人倒茶。
“抱歉，上门来打扰你了。但是这件事，我现在确实必须和你说一下。”叶轩换鞋进屋道。
“嗯，你说吧。”林挽将沏好的茶递了一杯过到叶轩身前。
“我已经从陈觉的实验室里离开了。”
叶轩一开口，就让林挽端茶的手滞了一下。
“我不想瞒你，我和陈觉现在的关系，大概比你想象中的还差……这也是我这次上门的原因，事情是这样的……”
叶轩将事情娓娓道出。边说，一边翻出和陈老爷子的短信记录递给林挽。
林挽接过手机，翻看着上面的记录，头嗡嗡地懵了。她不可思议道：“这些年你都和陈觉外公保持着联系，给他定期反馈陈觉的情况？”
叶轩点头。
看着林挽瞪大了双眼，叶轩连忙补充解释道：“只是简单报个平安，说说陈觉的情绪状态，没有说些具体私密的内容。我……我只是从亲人的角度，想给老人家……”
林挽抬头看他。
叶轩的意思她明白了。
刚才那些短信内容挺让她震惊的，她一直以为陈觉和陈老爷子，两人之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可是现在，翻看着这些记录，却有种名为亲情的感动，在她心里滋润、流淌。
林挽自己的父母离异后都重组新的家庭了，给她的关心很少，而她奶奶从前没有手机，而即便后来林挽给老人家买了手机，奶奶也就只会接拨电话。这种落成文字的来自亲人的问候，此刻给林挽的触动，是不一般的。
短信的沟通频率基本上是一个月一次，虽然主要是叶轩在回话，老人家说的少，但是那经年累月回复下来的“好”，“那就行”，积累在一起，却也是让人看得鼻头泛酸。
林挽克制住自己想起家人的情绪，轻舒了一口气，将手机递还给了叶轩。
叶轩收起手机，继续解释道：“我和陈老爷子之间没有任何的利益往来。老爷子有想过送我一些资产，我拒绝了。我只是代入我家人，实在不忍心去拒绝……一位失去了女儿的老人家。这也是我这趟来的目的，以后我不能再做这件事了，我……”
话到最后，叶轩很为难：“我……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
说完这些，叶轩如释重负，还没等林挽回复，便站起了身，窘迫地说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抱歉，可能给你带来些困扰了，这件事我希望你可以慎重考虑一下，不要急着拒绝我。那，我先走了。”
说完，叶轩没耽误，直接走去了玄关。
“诶，”等林挽反应过来时，叶轩已经走到了门口。
林挽看着在换鞋的叶轩，也没做挽留，只是想了下，慎重道：“这件事我一时没法给你答复，但是，我会考虑的。”
叶轩松了一口气，“那多谢了。”
送走了叶轩，林挽独自回到沙发，眼里却是有些泛起湿意。
漫画师这类人文故事创作者，对人性情感的感受力是更为敏锐的，也许林挽的感知力不一定都会对，但是刚才翻阅短信的时候，她是感受到一个和蔼的老爷爷，在对着自己的孙子辈无比慈爱关心的……
想到自己，想到奶奶，林挽鼻子酸得几乎就要哭出来。即便打起精神来回到书桌前盯着电脑，这一天，她也无数次开了小差。
傍晚的时候，陈觉提前回到了家里。
林挽隐藏着自己的情绪问道：“今天早回来了呀？”
陈觉回应道：“嗯。今天裴总来找我谈些事，我和他中午一起出去吃了饭，之后聊完事情，我想想就直接回来了。”
“裴总？”林挽疑惑道。
陈觉没有接过话来解释裴少岩找他做什么，却是先问道：“今天网络上情况怎么样？”
林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腮，回道：“和早上起来时差不多，热度还是很低。主要是他们现在一直在联系大v号撤文，热度上不去。”
而且，林挽今天本来是想联系一些工作上接触到的明星们来帮忙转发的，但是因为早上叶轩的拜访，她脑子乱乱的，一时倒是将找人帮忙宣传这事给落下了。
陈觉进屋快速地查看了一下电脑里显示的数据状况，轻叹一声后，对林挽说道：“小挽，别太担心了。实在不行的话，我会让裴总介入的。”
“裴总今天来找你谈医疗机器人的开发？”林挽有点惊喜道。
“嗯。”陈觉浅浅笑笑。
“那应该就没问题了。以裴总的实力，这点公关费肯定不在话下了。”林挽正高兴着，却突然有点疑惑道：“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陈觉笑了笑，望着林挽的眼睛想了想，道：“嗯，小挽，以后我有什么心思都会直接告诉你，你也一样，有什么事都告诉我好吗？”
林挽脸一红，却是不由自主地便用力点了头。
陈觉这才说道：“裴总的心思还是太急了。我的想法是这次先将医疗机器人可能存在的问题和公众彻底说明白，等下一步的临床实验数据都到位了，以及相关的监管措施也都落实了，那时再做产品上市。裴总的意思，倒好像有点在逼我现在就签署开发协议，赶着和杜总那边打擂台。”
“裴总逼你？”
上一次在海岛上，裴少岩给林挽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管理有方，举止文雅，算是一位儒商了。
陈觉的右眼微微眯了点，又回忆了一下两人的交谈，肯定道：“虽然裴总没明说，但是，他应该是这个意思，我应该没理解错。”
“裴少岩……”陈觉顿了下，接着道，“终归本质还是位商人。”
林挽这么一听也明白了。花时间去等待产品能做到对病人更负责，甚至等到相关部门出台完善的相关产业链监管措施，这些恐怕都不是裴少岩作为一名潜在生产商所愿意看到的。
现在杜总那边产品已经上市，陈觉处于弱势，对裴总而言，倒还真是个有利于他向陈觉施压要求加快投产的好时机了。
看着林挽的小脑袋想得忧心忡忡，陈觉又顺手地伸手摸了摸道：“裴总是个精明人，会有讨价还价的空间的。别太担心了，这两天我们再看看网上形势，我和裴总也继续谈谈。小挽安心啦，一切都会好好的。”
林挽想了下，将这件事放下，早上叶轩说的事却是一下子浮到了眼前。
林挽试探着问道：“觉啊，我突然今天记起一件事。外公好像快过生日了，我们今年要不要准备一下啊？”
林挽这话说得有些虚。她根本不知道陈老爷子是什么时间过生日，甚至不知道原身往常是不是管陈老爷子叫外公。但是反正眼一闭心一狠，话也就说出来了。管它有没错呢！
陈觉却是一愣，想了下道：“确实快到了。”
这都能蒙中！林挽有点佩服自己的运气了，甚至隐隐有了去买彩票的冲动。
不过陈觉漂亮的丹凤眼很快有了些耷拉，话里有些自嘲道：“他老人家反正想要的东西他都有，要是到时有叫我们，那我们就过去吃个饭就好了。”
林挽仔细品味了一下陈觉的话，心里却是感到有些妙，陈觉这意思，倒不像是非常排斥老人家诶！那关系还有希望缓解！
林挽继续问道：“那我们还是要准备点礼物吧，陈觉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陈觉似乎肉眼可见地颓丧了一下，有些无奈道：“他喜欢名家字画吧。那些东西，没钱没路子，我们也搞不来。”说完，陈觉头朝边上撇了撇，差不多是表态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
林挽赶紧见好就收，提出去煮晚饭，从书房里走了出去。
陈觉看着林挽的背影，这回彻底确定了这个林挽不是之前那个林挽了。去年过年的时候，林挽自作主张地打了一套纯金十二生肖去给老爷子拜年。钱花得又不足，打的个头不大，落在一堆的字画古玩堆里，被一堆人冷嘲热讽地笑了一通，回家后还和他大发了一通脾气，这么闹剧的一件事，她现在是毫无印象了。
小挽，我保证了以后什么事都告诉你，你呢，什么时候可以和我说说，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