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6)
观心她的安危,江夫人早就抓她个现行了,还用江诺在这儿说这些?“说来很巧,阿樱为人温和,与我性情相投,本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小族女眷,没想到是安大人的妹妹。”
“这是好事,近来陛下愈发喜欢这位安大人,与他妹妹交好,日后保不齐能用到他。”江诺一直在说江尤和安芮樱交好的事,并没有提起江尤是先认识安霖的。
这是自然,任凭江诺本事通天,他也不可能把手伸的那么长,江尤想让江诺知道的事,江诺能知道,她不想让江诺知道的事,除非江诺使劲去查,否则以他不上心的态度,能知道才怪。
“近些日子,阿母一直在同我说齐家的公子,可是有意要与齐家联姻?”身为世家女,同父母谈论婚姻时,总是利益为先的,那些属于女子的羞涩,在这场犹如交易般的婚姻中并不存在。
江诺也毫不忌讳的点点头,“你如今也大了,朝中局势紧张,江家为长远计,不得不找一盟友,方能求得长安。”
“可齐崇被太子抓走后,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消息,他的手下齐壬已经死了,保不准下一个死的就是他。”江尤抬头看向江诺的眼睛,她习惯在交锋时,同对方对视,察觉对方表情上的变化,以此来掌控节奏,“阿翁,与齐家联姻,能带来什么好处?”
“齐家不止齐崇,况且,齐崇若是一直不会来,这御史大夫之位,难道要一直空着吗?”江诺摇摇头,“你还小,这些你不用知道,你阿母已经与齐夫人商量好了,等到了日子,就乖乖听话嫁到齐家去,做好一个齐家妇。”
江尤主意到,江诺在说御史大夫这四个字的时候,眼底是遮掩不住的野心。
婚期都定了,也没人告诉她,看来,躲避联姻的事成不了了。
江尤乖乖起身行礼,随后离开。
江诺对江尤的识趣非常满意,然后下达了守住江尤的命令,不许江尤再出去会友。
“小娘,刚刚清荷带人将巫的衣服搜走了。”
江尤刚回院子,馨月就焦急的出来,同江尤说道。
江尤沉默了,江诺和江夫人估计早就合计好了,她若不愿意嫁到齐家,就强逼她就范,这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强扭的瓜不甜啊!
“我知道了,馨月,今晚别睡了。”
地方有了,人也有了,没必要非在江家吊死,不过离了这久安城,以后做事肯定没那么方便了,不过安霖还在,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馨月“啊”了一声,疑惑的跟在江尤身后,不知道江尤想做什么,又不敢问,只得乖乖撑到夜深。
夜深人静,站在院子外的侍卫还在来回换岗,江尤起身,装上两件衣服,拿布条将头发高高扎起,编成辫子团起来,保证一头长发不会影响视野后,拍了拍馨月的小脸,“起来了。”
等到深夜,撑不住眯了会儿的馨月一睁眼,就看到江尤站在她面前,黑暗中,江尤好像头顶顶着个碗。
“小娘……”
“嘘!上来!”江尤蹲在馨月跟前,让馨月爬到她背上去。
馨月怎么敢呢?只是江尤力气极大,馨月根本就没法反抗,被迫趴在了江尤背上。
“别磨蹭了,你自己趴好,我只有一只手能扶着你。”只有在背上,才不会阻挡江尤的动作和视野,江尤背着馨月,只感觉轻飘飘的,小姑娘矮不说,还瘦,估计才过六十斤,一米六五,体重九十多斤的江尤背起来毫无压力。
江尤将一个小盒子扔在床上,背着小姑娘站在墙角,一脚踹过去,墙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轰隆隆就全塌了。站在墙外监视的守卫,被压了个措手不及,还好江尤没用太大力气,否则这些人大概会被活活压死。
只是重重的砖石压在身上,一时半会儿他们也爬不起来,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监视的,传闻中温顺柔弱的世家贵女,背着一个小丫头,快步离开了。
“来人啊!小娘跑了!”
任凭他们再怎么叫,江尤一路遇树踹树,遇石踹石,遇墙踹墙,一条直线走下去,走就没影了。
劳累半夜,将江尤踹出来的障碍物挪走后,看着被硬生生踹出一个大洞的墙,江诺脸上犹如打翻了调色盘,七颜六色轮着来。
他该生什么气?生气江诺敢违抗他的命令,敢做出逃家这等荒唐事,还是生气江诺身怀巨力却从未表明?亦或者生气,短时间内,他找不到第二个嫡女去跟齐家联姻。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阿尤她怎么会……”
“什么阿尤!阿尤不是在院中好好呆着吗?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齐家剩下的人正如无图苍蝇般到处乱窜,他们需要一个依靠,而江家需要齐崇留下来的势力。联姻不过是借口,嫁过去的究竟是江家嫡女,还是别人,重要吗?
江尤逃婚的事决不能传出去,不然江家的名声就毁了!
“传令下去,有贼人入府刺杀,三娘受了惊吓,连夜发起热来。”江诺给自己一个三天的期限,三天之内找不到江尤,他就只能让嫡女红颜薄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不想码字的一天,我好像就没有一天想码字的哈哈哈
逃离江家,明天开始基建了,外界纷纷扰扰和江尤没啥关系了,以后回来打脸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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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莲花山上
当丞相江诺嫡女江尤去世的消息传到程远岫耳中的时候, 程远岫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可是江尤啊!那个胆大包天,让她出来占地,做事有条有理的江尤!
接着, 程远岫又听说莲花山被安皇赐给了最近颇为得宠的安霖了。安霖其人程远岫是知道的,同为江尤手底下为江尤做事的人, 程远岫现在没有像江尤效忠, 还与江尤平辈而论, 是因为程远岫还没想起来有效忠这个步骤,直到程远岫知道江尤手下还有个安霖。
安霖是江尤的人,这事儿是在程远岫出久安城, 到莲花山, 接到了安芮樱派人送来的帛书才知道的。
那会儿她就想着要和安霖一样向江尤效忠了,结果还没效忠, 江尤就死了?地盘还要被安霖占了?
以程远岫的脑子,她瞬间觉得很愤怒,不过很快她又冷静了下来, 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自从吃了因为太冲动和江尤杠上的亏,程远岫得了教训,再也没有以前那么蠢了。
江尤跟着安霖的队伍来到莲花山时, 一直没有听到程远岫行动的消息,很是松了口气,她就怕自己刚到,程远岫就从山里举着刀砍过来了。
莲花山位处荒凉之地, 周边的村庄很少,山中常有吃人野兽出没,山上是黑色的石头,长不出粮食,山脚的土地虽然肥沃,但从外头来此处还要经过一座山,山路难行,即使这里有一片平原,也少有外人来此定居。
“这地方当真是好,我行马过此处时,就没想过要在这儿定下。”程远岫将江尤引入营帐之中,“就是环境简陋,阿尤你初来此处,大概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了。”
“这些都不要紧,我带来了一份图,你照着上头所画盖房子,不要随意乱盖。”江尤早跟程远岫说过,不要急着盖房子,本以为程远岫心急,忍不住,没想到程远岫出来一趟,做事稳妥不少。
这些在久安城都是看不出来了,那会儿她和程远岫在久安城内碰面,每次都是匆匆碰面,说过事马上分开,哪儿有心思仔细问询。
“诺。”程远岫接过江尤手上的图,展开一看,很是新奇,“方方正正,中间道路这般宽阔,好生奇怪的分布,也没见有农田,莲花山上没法种地,不在底下设农田,我们要一直在外头买粮吃吗?”
领着兵,管着人,程远岫第一反应就是保证手底下的兵能吃饱肚子。
山里有猎物不错,但此时正值冬季,士兵穿着一层又一层,裹得跟头熊一样,严重影响他们的速度和灵活性,发力也不方便,只能靠着一些小陷阱抓点儿小猎物,大猎物要等着它们送上门。
比如前两天下山来的野猪和野狼等等。
可惜杀的动物多了,山上的动物也精明了,知道此处住着人不好惹,轻易不敢过来。
“莲花山不行,但我观来时越过的那座山,上头是肥沃的黑土,种粮食绝没有问题。”江尤一开始确实想在外头买粮食吃,反正她要做的营生能赚大钱,买粮食也有钱。
只是她看到了更好的地方,莲花山前头那座不知名的小山上,土地肥沃的很,开垦出来是上好的田地。
“山上种田?能种多少?阿尤你没见过,山上没有平整的地,全要靠人力去挖,第一年挖出一块,还没来得及种,一场雨水就能冲没了。”程远岫仔细想着前头那座山,她只依稀看到那座山上有不少石头,肥沃的黑土也有,却算不得多。“还是在底下开田好,前头山上有泉水,可惜莲花山上实在贫瘠,大半山头是黑色石头,一抹手上脸上全黑了。”
那是煤,你还嫌弃露天的煤不好?江尤等着以后程远岫知道煤的作用后真香。
“可以用梯田。”在山上种地,梯田是最好的选择,用石头围起来,能防止雨水冲刷。
梯田是什么东西?程远岫对种地的事也是半知半解,只以为江尤说的梯田是她没听说过的种田方法,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方法会给时代带去多大的改变。
另一头,安霖也住了下来,这次他是带着安芮樱过来的,名义上是过来接管莲花山,实则是辅助江尤,建设莲花山。
“阿兄,还没睡吗?”安芮樱端着一碗肉汤进了营帐,属于肉的香气瞬间充斥整个营帐,勾得安霖肚子里的馋虫不停作响。
“时间这样晚了啊?”安霖放下手中的书,低头在竹简上写了几个字,“阿樱你早些睡吧,不必为我操劳,这肉汤是哪儿来的?”
“你下午来后,厨娘特意为你做的饭食,是你自己没吃,我生火热了热,给你端来,喝口吧。”安芮樱将肉汤放下,跪坐在安霖对面,为安霖盛了一碗汤,里头还有排骨。
说实话,味道和卖相与香味完全不符,肉柴还腥,作料不多,放了酒去腥味,只能勉强入口。
还好炖的时间比较多,吃起来并不磨牙。
安霖两三口喝了汤吃了肉,脸上一股满足,他以前就没吃过什么精细的食物,入了皇宫,每日里大鱼大肉的吃,他还不习惯呢。
这种粗糙的食物,才是他自小熟悉的。
“这是野猪肉?”
“是啊,前两日有野猪跑到营里,才得了一顿富足。”安芮樱笑的满足,“阿兄,我想阿娘阿翁他们了,你何时将他们接过来?”
“我已经安排人过去了,只是咱们这儿还是一穷二白,叫他们过来也不过是受苦,等安定下来,再接过来吧。”安霖知道安芮樱想早日同家人团聚。
他也想,自从他入了皇宫后,家人就一直没来得及安排,刘奕那边因为太子谋反的事一直在忙,朝中的官员对他有所轻视,朝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他父母的事。
倒是江尤提过,不过江尤的意思同他一样,都是想稳定下来,再将长辈同族们接过来。
安芮樱现在的身份很尴尬,若她直接回家里,会给家里带去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农家根本就护不住她这样的女子,貌美而柔弱,她只能跟在安霖身边。
安霖手中有皇帝赐下的两百人,程远岫手中有兵,三百人,但也足够了。
这五百人是最初的班底,安霖觉得,不管是他手下的兵,还是程远岫手下的兵,都不是忠于他们的。一方是来自刘奕,忠于安皇,一方是来自程太尉,忠于程家。
这是安霖现在最头疼的地方,安皇的兵家中父母老小都在久安城,而程家的兵更是连造反都跟着程太尉,想要策反这两方,难度太大。
江尤想要做的事,不能让这两方的兵去做,所以耽误之急是先培养出自己人。
安霖又开始头疼了,目前要用这些人,日后还要将这些人踢出去,可一开始建设此地,这些人都是主力,肯定会接触到很多核心,以后踢出去,岂不是自断双臂?
安霖迷茫了,他之前没学过这方面的事,他就是个纯粹的技术人员而已!
安霖睡不着,程远岫也睡不着,她开始想要在什么合适的时候跟江尤提出效忠的事,今天安霖送江尤过来,摆明在江尤心中,更信任安霖!
一个农家出身的小子,指不定读的书还没她多呢,怎么能事事让他抢了先?程远岫爬起来,开始研究如何拉拢人心,她要将这莲花山里的兵,和安霖带来的两百将士融在一起,然后让他们“弃暗投明”,成为她手上的人。
事情没有安霖想的那么复杂,如何领兵,如何让士兵献上忠心,是程远岫的看家本事,就看程远岫从程太尉手上要来的三百人,如今已经成了程远岫的心腹,程太尉到现在都没找到程远岫,说明这些人一个往回传递消息的都没有。
程远岫平日里傻乎乎的,但在领兵打仗方面的天赋,那是无人能比。当初在家中时,连程太尉都说,若程远岫是个男子,必将做出比他更大的成就。
程远岫当时就很不服,因为她是个女子,所以她就什么都做不了吗?明明天赋异于常人,还要去学不擅长的女红管家之事?
世人常说,男儿志在四方,那又是谁规定,女儿不能驰骋沙场?
第二天一早,程远岫带了一半兵出去拉练。
表面上能打仗的兵有五百个,维持五百人的吃喝,还有两百多个后勤人员,包括厨娘与侍女小厮。
七八百人的开销,可不是个小数目,日后这个开销还会更大。
之前程远岫自己弄着几百人,自己可以管所有的事,也不需要账房什么的,现在江尤和安霖过来了,日后莲花山的一切都要走上正轨,他们就很缺一个账房了。
这来来往往的进出账,需要一个人去记,但从外头找,先不说可不可靠,就说能力也不高啊,真正的好账房,那都是大家族自小培养出来的,哪儿能让他人随意挖走。
然后江尤想起了安芮樱。
安芮樱收到江尤给的记账任务后,抱着账本回去,愣了半天,最后深吸口气,压抑住心中的狂喜,老老实实的看账本。
之前她在周家,也学过一段时间看账,程远岫的账本做的很清楚,比周家那乱七八糟,大半乱写的账本好看的多。
更让安芮樱惊讶的,是后来江尤给她的一份表格,与上头奇怪的符号。
“这些符号,是用来代替数字的,以后你每日来我这里,我会逐步教你,还有这个记账的方法,名为借贷记账法,表格可以让你更清楚的将账本记明确。记住,不要请此法轻易交予他人。”
莲花山以后的账本,都要用这种方法去记,不能让旁人轻易明白,不然会惹来杀身之祸。
等日后天下太平了,到了她手上,这种方法自然会推广开,只是现在要藏着掖着,当做密文来用。
安芮樱郑重的接过江尤写出的示范表格,“主公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主公?”江尤没想到安芮樱会这样叫她,“你要奉我为主?”
“是。”安芮樱温柔的眼睛里,满是坚定,“因为普天之下,只有在您眼中,我是个人,而不是一具皮囊。”
江尤没想到安芮樱会这么说,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魅力在哪儿。
安芮樱想,江尤是一个最好的主公,是有识之士最想跟着的主公,因为在江尤手下,不用去想那些世人的偏见,只要有能力,江尤就会给予一个足够大的平台,不管出身如何,是男是女,在她眼里,只有有能力与没能力之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加更了,多了六百字呢_(:3」∠)_!
爱你们,自从评论关了后,评论瞬间少了很多嘤嘤嘤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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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房种种地
莲花山在冬末十二月初迎来了第一批生人。
他们是前头几个村子的农户,里头还有不少匠人, 平日里农闲时会去帮人盖房子, 莲花山里头要盖那么多房子, 靠一堆没建过房子的兵肯定不行, 还是要从外头找人。
曹大山是曹家村一个普通的农户,他今年三十三岁,前两天,他的孙子出生了。
孩子刚出生,需要好吃的补补身子,为了多赚两口粮食, 曹大山带着他的儿子曹小山跟着几个贵人一起到了莲花山。
这莲花山在周遭村子有些名气, 附近多山, 再往外走却是一片平原,世代居住在山旁的村子,大都是在灾荒或有战事时, 从平原逃到山里的。
靠山吃山,莲花山上也曾有几个村子, 曹大山记得他爹就说过,他的爷爷就在莲花山上住过,后来发现莲花山上的黑土长不出粮食, 才搬到现在曹家村的地方。
“就是这些人?”
曹大山和曹小山说着话,突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他们抬头看过去,只见一貌美女子手中拿着一卷竹简走了过来。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 曹大山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附近的县城,县里曾有久安城来游玩的贵女,曹大山在人群中看到过那世家贵女一眼,当时他就觉得,这世上不会有女子比她们更好看了。
不过这个认知,在眼前的女子身上,被彻底推翻。
安芮樱有些无奈,她不喜欢世人因为她的外貌而对她有所关注,她更希望世人能看到她的能力,可人长了眼睛,天生喜欢美好的事物,美丽的外表更是他们关注的重点,她不喜欢,又能如何?
难道要成日里裹着脸出现?或是将自己的脸划花?这种事若是做出来,安芮樱怀疑程远岫会骂她瞎矫情。
“见过安姑娘。”带着村民回来的百夫长异戈向安芮樱行了一礼,“就是这些人,不知安姑娘,可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
安芮樱点点头,“早就安排好了,这竹简上空出来的住处编号,一会儿带他们过去吧。”
异戈接过安芮樱手上的竹简,又从怀里掏出个竹简,上头记录每个来此的村民的生平与住址,保证每个人都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出身,没有偷奸耍滑的前科。
曹小山在人群中看着那个竹简,想起了在村口时,这些人将他们叫去一一问询的事,有些不安的拉住了曹大山,“阿翁,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这里这么偏僻,为什么要在这儿建房子?而且他们身上手持刀剑身着盔甲,似乎是兵,还将咱们的底子摸的那么清楚,太小心了吧?”
曹大山也觉得不妥,但他人都来了,一家老小都在家中等着他们挣粮食回去呢!
他没读过书,不懂得这世间做人的大道理,但他知道什么样的人活的长久。曹大山一把捏住曹小山的手腕,小声说:“你记住,不许说,不许问,大人们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一定得听话!”
曹小山连连点头,极力镇定,面上却不免带了三分惧怕慌乱,他只是个普通的庄稼汉,虽说已是孩子的爹,实则才十六七岁,还是个半大小子呢。
不光曹小山害怕,曹大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让他们排好队,再排查一遍,一个个的核实好了再放进去。”异戈长得五大三粗,心却极细,不管做什么都会反复确认,就是因为他谨慎的性子,程远岫才会提拔他。
异戈一声令下,底下几个认字的兵便举着竹简开始核实每一个来此的农户,不得不说,程远岫手下的兵都很好用,连认字的都有。
相比之下,安霖手底下的兵就忒参差不齐了点儿,有的认字,有的却身有残疾。
对,还有身负残疾者在其中,缺胳膊断腿倒不至于,但脑子不好使的却有好几个。只听得懂平日里简单的话,多了就听不懂的傻子。
一看就知道安霖在朝中混的不怎么样,刘奕给他的兵,还能有人在其中做手脚。
同时也说明,刘奕对朝中兵权的掌控力度不高。
来建房子的除了曹家村的人,还有其他几个村庄的,大都被这一遍遍的筛查吓到了,再加上周围来往全是手持刀剑的兵,吓得平日里大嗓门喊着说话的乡亲,一个个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士兵问什么,他们就回什么,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生怕下一秒士兵手中的刀就砍到他们脖子上了。
很快就到了曹大山和曹小山,两人哆哆嗦嗦的回答几个士兵的问题,惹得核实的士兵多看了两父子好几眼,看的他们更害怕了。
“刚刚那两人是父子啊,长的可真像,胆子也一样的小。”
“哈哈,可不是嘛,不过多看了他们两眼,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行了行了,快干活,一会儿被百夫长看到咱们偷懒,少不了一顿责骂,事办完了还要去帮安大人搬书。”
一想到安霖带来的那几车竹简,两个小兵脸上露出了一样嫌弃的表情,他们是认识字,但读书这种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若是让他们读那样多的书,还不如让他们围着营地跑几圈呢。
这年头盖房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还好人多,再加上这年头的工人少有偷奸耍滑。每天吃上三顿饱饭,给点儿微薄的工钱,就足够淳朴的村民一天四五个时辰不间断的盖房了。
若不是冬日苦寒,天又短,每日做工的时间还会更长。
一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十二月末,年关已至,农人们拿上这大半个月挣得三十枚铜钱,兴高采烈的回家过年去了。
“大冬天的盖房子,地都被冻实了,不好挖的很。”曹大山看看手上的厚茧,又颠了颠手上沉甸甸的钱袋,露出一个笑脸,“还好东家大方,还多给了些,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恩!阿翁,儿子想去镇上买点儿鸡子,给兰娘补补身子。”曹小山搓了搓手,他手上的茧子比曹大山只多不少,“阿翁,时间不早了,我这会儿快去,还能赶在晚上前回来。”
曹大山面对儿子期望的目光,哪儿狠得下心?立马从钱袋里倒出来五个铜钱,“省着点儿用。”
都说父母在不分家,赚来的所有钱都是给父母的,再由父母去分配,几个鸡子哪儿值得了五钱。曹小山接过来重重点头,然后走了。
曹大山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叹口气。
已是年关,却一场雪都没下过,明年定是个旱年,这些钱又够干什么的呢?
曹大山想起了自己初为人父那会儿,那会儿他家里养着几只鸡,哪儿用得着过年时出去做工赚钱买鸡子?这些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日子越过越难,明明他们一直在省钱。
赋税越来越重,地里的粮食却越来越少,前些年年年征兵粮,把家底都征没了,好不容易不征兵粮,又碰上了旱灾,太子起兵离他们这儿也不远,若是碰上战乱,这日子要如何过下去呢?
曹大山握紧手中的铜钱,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对吧?
事实上,并不对。
过年的十天,风平浪静,似乎太子骑兵谋反的事并不存在一般,可就在老百姓以为事情解决的时候,太子杀了齐崇。
他不光杀了齐崇,还是将齐崇处以车裂之刑,将头颅送给了刘奕,意在昭告天下,太子清君侧之决心。
齐崇死后,被太子定义为奸佞的人,是当今丞相——江诺。
安皇大怒,两方开始了正式交战,太子有程家军的支持,双方一时竟保持了僵持的状态。
在外头战火熊熊之时,莲花山的房子建好了。
历经两个月,终于在定平十六年的初春一月末建好了,两个月,几百人手,建好了一个可以容纳八百户的村庄,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房子。
程远岫的任务,从每天拉着士兵去锻炼,变成了跟江尤一起,带着士兵去种地。
江尤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下地种田,她不懂种田有什么规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种,她过来,主要是跟有经验的老农商量一下,怎么弄梯田。
这个有经验的老农,是曹大山。
他自小在田野间长大,种田是他最擅长的事,不是没有比他更有经验的老农,只是要来莲花山,必须越过大山,如今天气还没回暖,年纪太大的老人过来,江尤怕冻出个好歹来,挑挑拣拣,才找出一个曹大山。
曹大山见到江尤时有些惊讶,在盖房子的时候,江尤有几次,同他聊盖房子的事,有时会提出一些要求,曹大山一直以为,江尤是东家家里的姑娘,看着不像个管事的。
东家或许是那个每天带着一堆士兵拉练,十分威风的程小娘子,或是那位每次出现都捧着竹简的安大人。
现在看到跟在江尤身后的程远岫和安霖,他想,自己约莫是看走了眼,真正的东家竟然这么平易近人。
平易近人的东家江尤看着眼熟的曹大山,只觉古代劳动人民可真是技多不压身,又会盖房子又会种地,厉害啊。
一转眼,从春到夏,从夏入秋,又是一年秋收过去。
莲花山曾是远近闻名的荒山,但是最近一年,莲花山似乎不一样了。
曹家村的人每日都能看到有马车从山里出来,上头驮着的不知是什么东西,那莲花山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住下了,上头的官不管里头的事,连里头种的地都不去登记在册,也不去收赋税。
有临近村庄过不下去的人去投靠,也就在那边安家了。
只是人若不走到绝境,怎么可能抛却宗族,跑到那深山老林里去呢?
曹家村村中间有一棵大槐树,曹家村的妇人习惯傍晚坐在大槐树下,尤其是农闲时,这里是她们最喜欢来的地方,大槐树旁是曹家的宗祠,里头供奉着曹家村共同的祖先,香火不断。
“大山家的,听说,你们家要搬到那莲花山去住了?那边都是黑土,一抹身上脸上都是黑的,还种不出粮食,你们去那儿作甚啊!”
“是啊,大山家的,你家孙子刚出生不到一年,虽说你家田地只剩几亩了,但你家人口少,熬过今年,明年也许收成好了,就能撑下去了!”
被一堆妇人围着说话的农妇低头缝补着旧衣裳,她眼角全是皱纹,脸上晒得黝黑,鬓角白发苍苍,谁能看出她才三十出头呢?
农妇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周围人的衣服,叹了口气。前些年秋收后,他们曹家村人人都能换上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到了过年时,也都能换一身新衣,可如今,他们身上的衣服到处是补丁。
秋天还好,没那么冷,穿的单薄破败些也没什么,可到了冬天呢?
“他三婶,你家的虎子还没回来吗?”
农妇想多问问,她的儿子被拉去做了兵,已经三个月没有音讯了。
三婶是个和农妇一般打扮,看上去年纪差不多的妇人,她沉默的摇摇头,脸上一丝笑纹都没有。
这一句问话,让周围的妇人都闭了嘴,她们或多或少都有亲戚关系,被拉去做兵的是她们的侄子,甚至还有她们的亲儿子,去了三个月,一点儿音讯都没有的不止一个。
“许是战事吃紧,没有音讯,不见得是坏事。”
一个妇人偷偷抹了把眼泪,不愿意多想,如果没有音讯,她儿子就一定还活着,还活着就最好不过了。
“他二叔,你咋来了?”
外围妇人的一声喊,惹得所有妇人看了过去,来者是个穿着打扮干净得体的老头,他阴沉着脸,长长的白胡子一直到胸口。
农妇看到他的一瞬间,心口一颤。
“二、二叔,你咋来了?快,快坐下!”农妇手忙脚乱的将缝补到一半的衣服放到一旁,手微微颤着在衣服上擦了擦,将手心的汗全擦下去,“二叔,可是我家小山有消息了?”
“还有我家虎子!”
“我家阿福呢?”“阿全也去了不少日子,可有消息了?”
一群妇人一拥而上,用期望的眼神看着老头,老头对上那么多双盛满母亲对儿子,妻子对丈夫思念的目光,心上更加沉重,鼻头一酸,眼眶泛红,张张嘴,嗓子里发出一声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是怎么的呢?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哭起来了?可是我家阿福要回来了,他平安回来了?我想他想的紧啊,他长到十五岁,十五年都没离过我那么久!他一定想我了,我昨天还梦见他呢!我从夏天等到了秋收,他说秋收会回来帮着收粮食的啊!!二叔!!!”
不知道是哪个妇人,说着说着,凄厉的喊了起来,属于母亲特有的直觉告诉她,她就算等过再多夏与秋,也等不到她的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加更了一千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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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铁找矿
“这场仗,打的够久啊。”江尤看完送来的战报, 看向程远岫, “你打算如何?”
半个月前, 程远岫收到了程太尉的亲笔信, 要求她带着那三百士兵马上赶去汇合。
安皇强征百姓为兵,说明安皇现在的处境很不好,程太尉在军中的势力比任何人想象中都更为强大,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安皇和太子能叫停的了。
一开始只是三四万人参战,大半年之后, 死伤人数就已经过了三四万, 安皇一直不叫周遭的宗亲王室带兵来助, 是怕事态发展的更无法控制。
但外界如果不动兵,凭借久安城的兵,安皇根本没法压制程太尉和太子。
还好程太尉尚有理智, 没让他两个儿子抛弃边关,跑到久安来帮他打仗, 否则这大安国定会瞬间陷入战火之中。
想到程太尉给程远岫的那封信,江尤想,那一天也不远了。
“属下不知。真不知道阿翁在想什么, 明明一开始是说清君侧,现在齐崇齐壬都死了,宫里那堆巫觋没了靠山,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 任人宰割,怎么还要打呢?”程远岫一直觉得她爹是个爱国爱民的好将军,太子虽然混账了些,但这么多年的教育,他不可能犯浑到真让整个国家陷入战火。
见好就收得了,趁着现在刘奕还没动真格的,回来认错,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难道太子还想做出弑君弑父的事儿来?
“起兵谋反,这里头牵扯的人太多了。或许太尉与太子一开始只想着清君侧,可事到如今,又牵扯了丞相进去,同时,领军与太子对抗的几个将领均是身居高位,双方已经打出了火气。这会儿说不打了,握手言和?谁能保证,日后太子上位,不会清算旧账?”
江尤看的清楚,太子和程太尉想的太简单,他们估计没想到,这一场仗能打这么久。
双方的仇恨已经结下,除非现在朝中的几个高官全被刘奕弄下去,否则他们不会让太子有反悔的余地,为了他们自己的小命。
程远岫无能为力的摇摇头,这种天下大势下,她什么都做不了。
“主公觉得,属下要听阿翁的话,回去吗?”程远岫很纠结,莲花山的一切刚刚迈上正轨,她现在走了,还带走三百个训练有素的将士,对于莲花山来说,不是好事。
“你想回去吗?”江尤无法替程远岫下这个决定,因为程太尉是程远岫的亲爹,而且这三百人,本就是程太尉的人。
程远岫沉吟半晌,起身向江尤行礼道:“属下想回去,不过,属下想让异戈留下。”
莲花山现在的人已经有一千多户,将近三千人,这些人中,有大半是外头村子活不下去,跑到莲花山谋生的孤儿寡母,上了年纪的老人,真正的青壮年并不多。
莲花山离久安城太近,青壮年大都被拉去打仗了。
程远岫之前已经开始训练女兵,异戈是她最出色的手下,在练兵方面颇有天赋,程远岫想走,又不想将莲花山的事扔掉不管,所以想将异戈留下。
江尤想了想,认为程远岫的决定没什么问题。
“好。远岫,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想同我走出一条不同于世人的道,想为程家留一条后路。但你要知道,这条路非常难走,天下还没有乱到四处起兵,百姓依旧向往着和平,谁在此时举兵,谁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没有起兵的身份,我也没有其他能力。此一去,你可以直接脱离我,不必再奉我为主。”
从现在的局势上看,江尤真的很弱势。
她有逐鹿天下之心,可她一没名二没人,现在她弄出来的纸确实很能赚钱,她弄出来的梯田也确实能种出不少粮食,但这些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纸要以安霖的名义献上去,打消刘奕对莲花山这边各种异样的怀疑,梯田种地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看出来的。
安国建国至今,一直以养民政策为主,民众对安国的认知度很高,虽然现在皇帝和太子打起来了,但他们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否定国家。
读过书的,都受过爱国教育,不到绝境,他们绝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国家。
百姓是得过且过的,忍耐力极强的群体,压迫力度不够大,他们就能忍,即使命贱如草芥,他们都能忍下去。
“主公,我程远岫说的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程远岫明白,这是江尤在试探她,同时也是给她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
可天下大乱近在眼前,谁能全身而退呢?
世道如此,百姓过活尚且要争要抢,更别说他们这种身份的人了。她出身勋贵之家,不争不抢,就会死的很难看!齐崇当初多威风啊,带着人去查太子的寝宫,谗言蛊惑安皇,将一国太子的脸面踩在脚底下,那会儿他可曾想到,自己会做好几个月的阶下囚,会死于车裂之刑?
“主公,这世道不可能变好了。我此一去是为战场杀敌,是为掌握更多的权利,带更多的兵,也是为了以后能为主公更好的效力!我这人傻得很,除了领兵打仗,别的事我都做不好。”程远岫憨憨一笑,笑的傻,眼神却很清明,“除了主公,我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心无芥蒂用我的人了。”
虽说有能力的人才不怕没有伯乐,可她是个女子啊!
周鹤当初和江家的婚约解除后,马上就让周二郎君与她定亲,是看上了她会领兵打仗,还是看上了她足够傻?都不是!他们是看上了她代表的程家。
她活了十六年,她读过书,练过武,见过经历过许多事,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不是什么用以联姻的道具,也不是叫人随意摆弄的物品!
凭什么她的兄长们可以在边关为国为民奋战,而她就要被困在后宅一辈子,就要被嫁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男子,甚至因为他们的争斗,差点儿死于非命!
无力倒在水中,祈求他人来救的感觉,真的太可怕了,那一场被人陷害的落水,使程远岫明白了一个道理,想活下去很艰难,想死,却太容易。
“好,三年,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能叫你如愿以偿。”让你堂堂正正以女将军的身份,立马战场上!让你的名字,于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叫后世人明白,与女子并列在一起的词,不止是温柔似水,柔弱可期!
还有英姿飒爽,巾帼英雄!
程远岫领兵离开时,安芮樱来送她,两个年龄相仿,秉性样貌出身经历却截然不同的女子,聊了许久。
等程远岫离开,安芮樱来找江尤。
“见过主公,主公,我们招兵吧!”安芮樱捧着账本,账本是纸做的,捧在手上轻飘飘的,“咱们现在的钱和粮食,可以养两千兵马!”
两千?
养兵马可不是养百姓,百姓还会自己弄点儿吃的,还能创造价值,而兵马是纯粹的消耗,而且是巨大的消耗!江尤不明白自己哪儿来的钱。
“钱财粮食倒是好说,这兵器甲胄,又该从何处获得?”
兵器需要铁,安国对铁矿的掌控很严格。
“阿兄将纸献给安皇,陛下大喜,赐下许多金银财宝,阿兄说这边山里野兽颇多,还有野蛮的山民肆虐,管陛下要了不少甲胄兵器。招来的兵可以先用这些,有了甲胄样式,只要再找到铁矿,咱们就能自己炼制兵器了。”说到这儿,安芮樱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前些日子,程姑娘带人去周遭山头打匪,到了赫山,程姑娘带回了那边的石头,我找匠人问过了,匠人说,多半是铁矿石!”
赫山离莲花山有两百多里地,是这片山脉最靠南的山了。那次程远岫带着兵出去足足十天才回来。
秋收虽然刚过,各家各户却没有粮食,穷一些的家甚至在初春就断粮了。去年征兵粮,今年大旱,有不少活不下去的百姓直接落草为寇。为了练兵,程远岫常会带着兵去打匪,然后将手上没人命的匪带回莲花山,为莲花山充斥人口。
有时还会黑吃黑一把,算是给莲花山增收。
铁矿的事,江尤还真没想过,她如果想要铁矿,用个神力,煤矿旁边就能生出铁矿来。
没想到安芮樱和程远岫,竟然那么有心,一直在外头寻找铁矿。
“这件事你们想的很周到,尤其是你,又要管财务,还要管这些,辛苦,定要好好奖励你一番。”江尤满是赞赏的看了看安芮樱,未雨绸缪,程远岫是没这份本事的。
安芮樱谦逊的摇摇头,“找铁矿的事,是阿兄提过一句,属下才想起来要去找的,况且若不是程姑娘,不可能这么顺利找到铁矿。主公若是要奖励,不如等程姑娘回来,一同奖励。”
安芮樱只想让父母亲人到身边来,快一年了,安家的人一直没来莲花山,她心中十分担心。偏偏外头那么乱,她也没法回家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也能从自己的后台看到发出的评论,以及作者回复的
封面换了的事昨天忘说了,我梦梦重新画的,嘿嘿嘿,我可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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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之山苦
刘奕金银珠宝没少奖励安霖, 却一直没提安霖父母的事。
外头依旧那么乱, 如果手上没人, 安霖也不敢将父母接到莲花山来, 安芮樱更不敢出去。
江尤早就在想这件事了, 只是她一直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接。
现在秋收刚过,秋收的时候,太子和安皇没有打仗,就是为了这一季的粮食,粮食刚收上来, 就得交给上头打仗,本来旱年粮食产量就不高, 大部分又被征成兵粮, 估计比去年更不好过了。
“阿樱,你们当初是怎么商量的?是全村一起过来,还是只你一家过来?”江尤想,如果是全村一起过来, 路上肯定能安全不少。
如果光一家子,那也用不了许多人,二三十人就够了,过去接一趟也不算难。
安芮樱多聪明一人啊,江尤一说,她就明白了江尤的想法,她赶紧回道:“只接一家子过来,现在秋收已过, 他们会过来的。”
安芮樱家中并没有特别多的耕地,只是老两口对粮食爱惜,之前安霖叫人传话,老两口舍不得地里的粮食,不想过来,现在秋收已过,粮食收上来了,父母一定会过来的!
只可惜不能将整个家族搬来,世道虽乱,但举族搬迁的事,不到迫不得已是不可能发生的。
“行,你同异戈说说,叫他派人去接一趟吧。”
程远岫一离开,异戈就成了江尤手底下最得用的武官,动兵就要同异戈说。
当然,除了异戈,还有几个不错的苗子,只是他们还没长成,江尤手下也没那么多兵让他们管,等以后,兵权肯定要分开,不可能只让程远岫一支掌兵。
安芮樱出去后就同异戈说了,异戈听了后,二话不说就叫了一个二十人去安家村接人。
换上一身普通商户打扮,二十人出发了,他们跑了一天,到了离久安城最近的县城歇脚。
二十多人,有人扮作商人,有人扮作侍卫,还带上了一车纸一车粮食当做货品,这次他们去久安城,顺便给江尤在久安城的那两家店送货。
那两家店,现在一家成了卖文房四宝的书店,一家成了普通的粮店,前者在久安城越做越好,受到读者人和高门大户的热捧,一家则默默无闻,一点儿风头都不出。
如果不是安霖为书店撑腰,又有刘奕颁下的纸张专门店旨意,还分利给皇室,估计书店早被世家分食了。
路上闲来无事,二十人中的什长同扮作商人的同袍聊起天来。
什长名叫姚孝,扮作商人的兵叫萧忠。
姚孝身量不高,眼睛小小的,笑起来有些滑稽,明明是什长,却只能做萧忠身边的小厮,只因他身上一丝富贵气也无。而萧忠则不同,明明只是个小兵,打扮起来唇红齿白,眉眼清秀,不比正儿八经的贵家公子差多少,只要他端得住架子,不随便开口说话。
“大哥,这安家村在久安城,还在太子驻军的附近,咱们这一去不会遇上叛军吧?”萧忠一张嘴,身上富家小公子的气息荡然无存,连身上的锦袍都盖不住他的土气。
姚孝最近一听他说话就头疼,一个富家公子开口一股乡下老农民的味道,谁看久了都会头疼。
“遇上又怎么样?他们自诩正义,不会对过往的无辜老百姓动手。”姚孝说着,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不会对国过路老百姓动手,强制征兵征粮的时候,可没想过要给老百姓一条活路。
假仁假义,不提也罢!
“我就是有点儿担心,安大人和安姑娘家里是没有成年壮丁了,但他们族里,应该还有不少吧?”萧忠想起莲花山外的曹家村等,他们离久安城够远了,可还是被征了兵,今年有不少人没回来,“老大,安家的人会不会死在战场上啊?”
这种突然爆发的战争,是没工夫训练新兵的,从民到兵不过是短短几天的事,让没受过正规训练的民上场,那就是十死九生。
多数情况下,强征的新兵会充当前锋的角色,真正精良的兵在后头,这样做既能保存实力,又能锻炼新兵,新兵在战场上活过三次,基本就是个合格的兵了,还免了训练的功夫。
活过三次,新兵就下得去手了,战场上只有下得去手,狠得下心,才能活下来,才能杀更多的人。
“打仗哪儿有不死人的,再说连着两年没粮食,死的百姓多了去了,岂止是战场上那点儿人!你忘了,莲花山外头的几个村子,去年冬天就冻死了许多人。”姚孝说起这些事带着无动于衷的麻木,生命在眼逝去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可他们无能为力。
甚至连挑起战争的太子和皇帝都对这场战争无能为力,他们能做什么?
萧忠想起莲花山,又想到这一路来看到的萧条景象,“有江大人在,这世间就还有一片净土。”
江尤会造纸之术,还会许多练兵的方法,她还弄出了梯田,养活了莲花山离的男女老少,从不多收税。之前造房子,还会管他们吃喝住,同时还给他们工钱。
他们是兵,兵做事,本不该有工钱,只给饷银便够了。
但在江尤手底下,饷银照发,工钱也不差,而且军中伙食是真的好。
姚孝和萧忠本是久安城的小兵,他们觉得自己也算见过世面了,久安城富裕,小兵们的伙食已经算不错了,饷银也高。
这年头当兵的,多是家中过不下去了才会从军,当兵就是把脑袋绑在了裤腰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本来姚孝和萧忠都觉得,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也许有一天会娶个婆娘生个孩子,或还没来得及成亲生子就没了命,后者可能性比较高。
谁让刘奕最大的心愿就是去西边打仗呢?每次打仗,他们这些没背景的小兵都是一定会被征走的,上了战场,能回来的没几个。
“能遇上安大人和江大人,是我这辈子最好的运气,只希望莲花山能一直平静下去。”姚孝的心愿很简单,他只想没有战事,只想好好活着,吃饱喝足。
老百姓的要求本来就不高的。
“二郎君!前头有人劫道!”
两人正说着话,行进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扮作马夫的同袍将头伸进马车,带着一脸诡异的兴奋喊道。
二郎君喊的是萧忠,萧忠的身份就是排行老二的商人之子。
劫道?萧忠和姚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激动,走了两三天了,可算遇见一个不长眼的可以活动活动手脚了!
“你在车上呆着,我过去看看!”姚孝毫不犹豫的抛下了萧忠,气的萧忠瞪圆了眼睛。
只是他身为商人之子,整个队伍的领头人,确实不能动辄就出头跟人打架,再生气也只能老实呆着,保持自己的人设不倒。
“谁在劫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劫道!”姚孝喊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等他到了前头,就傻眼了。
只见道路中间,一个全身都是泥,身上一块红一块白的妇人,抱着一个只发出细弱声音的婴儿,她身上有一根长长的绳子,拉着后头的板子,板子上,躺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身上是破破烂烂的盔甲,脑袋上破了个洞,却一滴血没流出来,身上全是刀插出来的洞,耳朵没了,手臂也没了,破破烂烂的像块布,青白僵硬的脸擦得很干净。
姚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请大人们行行好,放小妇人回家去……”
“你的家,在哪儿呢?”姚孝觉得,她是走不回去了。
她的脚上全是红色的土,那是血和泥合在一起的颜色,她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嘴唇全是干裂的皮,双目无神,说话声音比她怀里的婴儿大不了多少。
她穿的还那么单薄,现在晚上已经降温了,姚孝怀疑,她撑不过今天晚上。
还有她怀里的那个婴孩。
连哭的力气都快没了。
“家?我家在曹家村,我、我是曹小山的婆娘,我找到他了!他还没死呢!他还活着呢!我的孩子还有阿翁,我还有丈夫,我不要嫁给别人,我不要嫁给别人!”
妇人已经有些疯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回身,撩起衣袖给躺在板子上的少年擦了擦脸。
姚孝是个大男人,他流过血,也流过泪。
就像现在这样。
所有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帮眼前的人。
他们没法让死人复活啊!
姚孝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很无力。“我派人送你们回去,你喝口水吃顿饭,看看身上的伤吧。还有你的孩子,它快饿死了。”
妇人连连摇头,她突然紧紧抱住板子上的少年,“不!不!他还没死,我不能停,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巫!他们有办法救他!”
“巫觋哪儿有复活死人的能力,多是骗人的!”年轻的少年看不下去,红着眼眶劝说,“人已经死了,这天也不能一直晾着,迟早会臭的!你,你清醒些!你还年轻,日子还有的过呢!”
妇人一边摇头一边哭,她看见自己的眼泪落在少年脸上,又去擦,结果将少年青白的脸越擦越脏,越擦越像个死人了。
他真的已经死了。
摸起来一点温度都没有,再也不会冲着她笑,再也不会抱着她说以后的日子会变好,也再也不会睁眼看一眼他们的孩子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世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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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天大乱
那小妇人是当着姚孝的面死的。
她活不了了, 好几天没吃没喝, 日夜不停的去赶路, 她早就消耗了太多生命,再加上好几日的高烧不退,若不是因为心中的那口气,她早就和少年一同死在了战场上。
姚孝想将这对少年夫妻带回曹家村,可他们身上有任务在身, 这年头路上还那么乱,还是两具尸体,他们二十个人都不一定能护送回去,更别说分开。
天气虽然冷了, 但若放的时间太长, 尸体很快就会发臭的。
“就地埋了吧,等回去了,找到他们的家人,日后战乱平息,再将他们迁回祖坟去。”姚孝心情很是沉重,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出来当兵之后, 一年回去一次,每次回去, 都能感觉到父母身上的沉重与衰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姚孝在挖土的时候,一直在流泪,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多眼泪, 只是看着躺在一起的少年夫妻,他的眼泪就一直流。
这两人,比他还小吧。
“老大,这孩子,要怎么办啊?”萧忠抱着奄奄一息的婴儿,不知所措,婴儿和母亲在一起久了,再加上好几日没吃东西,也染上了风寒,小小的身子烫的很,他们上哪儿去找个医者,给孩子看看病呢?
“烧水,熬点儿干粮给它。”
如果能熬到县城,找到医者,或许就能活下去,如果熬不到,那就全是命。
命,真他-娘的操-蛋!
一边将硬硬的干粮放在水中熬成糊糊,一边挖个坑,草草将两人埋进去,又找了两块木板立上。
一群老爷们,也没人照顾过孩子,还好萧忠细心,最后勉强给孩子嘴里灌了点儿吃的。
他们甚至来不及看一眼那两个坟丘,就不得不上马车,快马加鞭的往前头跑。
去刚刚经历过战争的地方。
焦土,尸体,躲在废墟之后的拾荒者。
萧忠从马车上跳下来,姚孝站在前头,抱着已经彻底没了声响的婴儿,一脸迷茫。
“老大,你早就料到了吧。”那妇人烧得厉害,不可能从太远的地方走来,离那里最近的就是这个小县城了。先给孩子喂了口饭后才动身来县城,萧忠知道,老大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只是看到战火掠过的县城后,姚孝彻底死了心。
“我以前不懂江大人说的无能为力,正如程大人所说,这世上的事,只要有心去做,定能有一个结果。”姚孝抱紧怀中没了气息的婴儿,“现在我明白了,天下大势,个人生死,都是无能为力。”
“老大,走吧。”萧忠不这么觉得,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说起来大逆不道,可如果做成了,那就能避免许多这样的事再发生了。
他们该去接安大人的家人,快些去,快些回。
这场仗,打的越来越大,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没人知道为什么,明明双方都没有打起来的决心,都想着还天下一个太平日子,偏偏战乱的火像是被东风吹过,霎时间就烧了半壁江山。
到最后,刘奕终于顶不住,动了宗亲王族。
冬日寒冷,万物蛰伏,战火却没有因为寒冷而消失,刘奕下旨命何王领兵攻太子程太尉所占县城,丰县,一个普普通通的县城,如今成了战略要地,今日是太子的,明日是何王的,双方僵持不下。
何王是离久安城最近的王族,刘奕已经派人传旨去其他地方,僵持越久,对程太尉与太子越是不利,所以程太尉下了狠心,想叫他戍守边关的两个儿子回来一个。
他想叫回来二儿子,大儿子常年戍守边关,领兵在前,已经能独挡一面,将大儿子放在边关,程太尉放心。
西边的蛮子被刘奕打的元气大伤,程太尉想着留一个儿子,应该就够了。
这事儿叫程远岫知道了,程远岫当即一股怒火窜上心头,她想也没想就跑去阻止程太尉。
“阿翁!不能叫二兄回来!今年咱们这儿是旱年,草原上更旱,他们本就没有粮食,今年收成这样少,等天气回暖,蛮子肯定会攻城抢粮!您这会儿叫二兄领兵回来,等蛮子攻城,大兄拿什么守城?”
程太尉知道这个女儿是为国考虑,所以并不生气,“你放心,我只让你二兄领兵五万回来,边关二十万大军,领来五万也没什么。你还不相信你大兄的本事吗?”
“可是阿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与太子本就是要清君侧,现在齐崇死了,巫觋们也都散了,陛下已有悔改之心,为何还要打啊?”程远岫是真的不明白,太子身为一国储君,程太尉是执掌军权的太尉!这两人吃饱了撑的一直打仗,还不是反叛要当皇帝的打仗。
打仗又不是过家家,这样不轻不重的拖,最后会把双方都拖死的!
程太尉叹口气,为何还要打。
为了活命。
“阿岫,你知道养活二十万大军,需要多少粮食吗?”程太尉唇角向下,严肃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需要很多很多,多到连这天下最富有的人,都无法承担。每年朝廷拨给边关的粮食,都算不得多,所以边关的兵只能忍饥挨饿,他们在边关垦荒种地,可得来的粮食,每年都要被蛮子抢掠一番,前几年陛下打蛮子,将蛮子打怕了,这才得了两年的太平。但陛下他老了,他的臣子也老了,他们都不想打了。”
如果不把蛮子灭了,边关永远没法和平,可这几年国内收成一降再降,国库和百姓都不富裕,于是就有人想出缩减军费军粮的主意。
陛下还应了。
那些文臣,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要了那么多兵的命!
他们只说了缩减军粮军费,却没说让饿的不行的兵如何填饱肚子,他们只看得到忍饥挨饿的百姓,为什么就看不到保家卫国,还要饿肚子的兵呢?
“如果太子上位,难道他就会打吗?难道他就能拿出粮食来,供养军队,灭了西边吗?难道饿死千千万万个百姓,最后打一场胜仗,就值得吗?在阿翁心里,百姓的命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程远岫气的口不择言,她只觉得眼前的父亲,十分陌生。
他口口声声说着为兵为国,实则眼中的野心,昭然若揭。
他不是想为兵士们撑腰,他是想助太子上位,赚一份从龙之功,以此压那些文臣一头,杀了那几个一直与他作对的文臣!他是怕陛下夺了手中兵权,所以才一直让太子与陛下打。
程家掌控着几十万大军,边关的二十万大军更是只认程家不认皇家,现在程太尉一声令下,就能叫人领兵五万回来,由此可见程家对边关大军的掌控,之前姑母死在宫中,是因为陛下动了周家!下一个,陛下就会对程家动手!
这才是真相。
程远岫想明白后,只觉得浑身发冷,她能感觉到程太尉对她的愤怒和不满。
“阿岫,阿翁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为了咱们程家人能好好的活着。太子为什么那么听阿翁的话,是因为太子也知道,一旦程家倒了,他这个太子之位,是保不住的。”程太尉有时也会觉得可惜,陛下为什么就不信任他,信任程家呢?
他为陛下立下汗马功劳,为陛下平定西北,他们程家从没有想过要做谋逆之事,为什么陛下要逼他?
只因你本就狼子野心,陛下不过是早一步看出来而已!程远岫低头行礼,将心中复杂的情绪掩盖,她觉得可悲,又觉得理应如此。
各方都是为了活命,连皇帝,都是为了让这江山更稳固,谈不上孰对孰错,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想死,就只能打下去了。
“阿翁,是远岫错了,远岫不该同阿翁争吵。二兄已经三年没回来过了,远岫去准备一番,静候二兄回来。”程远岫行礼后出了营帐,抬头看天,发现天空飘下星星点点的雪花,不一会儿又没了踪影。
今年又没有雪水,明年,不知是什么光景。
若再旱一年,百姓活不下去,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知道。
程远岫想起江尤说的话,江尤说,战争不是光彩的事,可战争是结束战争的唯一手段。
定平十七年春,战火燃烧了大半安国江山,各路诸侯纷纷下场,旱灾愈发严重。十七年冬,何王刘青与丞相江诺领兵,重创太子势力,太子刘明自以为已入绝境,饮恨自杀,刘奕得知后重病去世,传位于小儿子刘丰,刘丰上位后将太子刘明打为逆臣,逃回边关的程太尉也成了谋逆一党。
战争,远没有结束。
民间因连年征战,旱灾,引发了蝗灾,流民难民落草为寇,数股势力揭竿而起,莲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