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部都是由改编的电视剧,原作的火爆程度不相上下。 (9)
,看起来大概是一场影院举办的演员见面会。
他每说一句话,台下就嘘声传来。
裴初知甚至听到那个鼓噪的男声叫他“滚下去”。
她渐渐抿紧了嘴唇,不明白那些恶意究竟从何而来。
那时候的刑野轮廓还稍显青涩,站在台上的样子也远不如现在淡定,好几次他握住话筒的指骨用力屈起,眼中也流露出了明显的愤怒,但所有的脾气仍被他克制了回去。
作为艺人,裴初知明白他为什么没有当场发怒。
这是电影主创与观众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不能因为他一个人的喜怒,就直接把摊子给掀了,把所有人都晾在那里。
如果刑野真这么做了,那么第二天关于这部电影的讨论,将全部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其他人付出的努力,都会因为这一时冲动被抹灭。
直到他身边有一位年长的演员拿过话筒,怒斥台下观众的无礼行为。
裴初知不忍心继续看了。
她关掉视频,直接问:【这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乔娜:【就是电影的首仪式,我也在场呢。这事当时闹得还挺大的,最可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网上居然有人说刑野活该被骂。还好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加上他第二年拿到了最佳新人,风评一下子就逆转了。】
裴初知心间涌上了一阵酸涩。
她缓缓低下头,用额头抵住膝盖,心想她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意识到,刑野并不是从一开始就那么无坚不摧呢?
他那时候才十八岁啊。
裴初知轻轻呼出一口气,在无比复杂的心绪里,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
她坐在假山边上,听躲在洞里的小少年讲述完他的遭遇。
当时她是这么回答的:“我在舞蹈班也经常被老师批评、被同学笑话呢,但是不能因为一点小挫折就放弃哦。只有我们变得越来越厉害,才可以站在最漂亮的舞台上,笑给所有人看。”
“刑野……”
裴初知轻声念出他的名字,语气里糅杂了困惑,“是我那句话,改变了你吗?”
回答她的,只有满室寂静的空气。
·
三天后,柏如栩工作室正式宣布了《半世浮华》的演员表。
柏如栩不是一位高产的导演,时隔两年再次出山,自然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度。
然而当大家发现这次的主角居然是裴初知时,难免还是表示了一番质疑。
【是我没睡醒还是柏导没睡醒?裴初知最近确实有要上位的势头,可说到底不都是借男朋友的名气吗?她有什么实力?】
【《悄悄恋上你》九月开播,欢迎关注裴初知饰演的姜南烟哦。】
【虽然但是……哪怕她能演电视剧,也不代表她就能演电影啊?】
【所以有些人是觉得,柏导的眼光还不如你咯?】
【得了吧,当谁不知道呢,抱着男朋友的大腿往上爬呗,我就看她能爬多高,将来会摔多惨。】
网上吵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裴初知正坐在前往《谁是凶手》最后一期拍摄地点的车上。
她拿出手机转发了柏如栩工作室的微博,说了几句公式化的客套话就关掉了屏幕。
刑野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这回过来录制节目,所有人都默契地让他俩坐在同一排,很有点“我们绝不妨碍你们谈恋爱”的意思。
裴初知注意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怎么了?”
“你刚才看评论没?”刑野低声问。
“没有,我知道肯定有人骂。”
今时不同往日,裴初知经历过几场风波后,心态也得到了飞速的成长,她笑着说,“放心吧,现在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这种时候只要不上网,键盘侠的脏话就骂不到我。”
刑野盯着她明艳的笑容静了几秒,忽然问:“真的没看?”
“……”
裴初知的笑容减淡几分,“好吧,不小心瞄到了几条。”
“难过么?”
“有一点,但真的就还好,”她把散落的发丝挽到耳后,看向刑野的目光透露出一抹温柔,“你呢?现在听见骂你的声音,还会难过吗?”
商务车开过减速带,车身微微晃了几下。
刑野懒洋洋地回她一句:“难过的话,你会拿糖来哄我?”
裴初知:“……”
你能不能感受一下我言语中隐藏的深意呢?
“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她板起脸,故作正经,“我不会再拿糖哄你。”
刑野笑了笑:“那怎么哄?”
裴初知起初有些奇怪,没明白刑野怎么今天就跟她计较这事。
可等她转念一想,猛的意识到他可能……
是在用他的方式,转移她对网上评论的注意力。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感觉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商务车的空调都无法让她感受到多余的凉意。
于是她扬了扬眉,眼波流转之时,眸中有艳光闪烁。
刑野无意识地吞咽一下。
裴初知弯起眉眼,将手落在他的发顶,用极其轻柔的力度揉了下他的头发,又像是给他顺了顺毛:“这样可以吗?”
刑野一怔,感觉到女孩的手指从他发丝间穿过。
带着某种安慰的力度。
“咦,你头发比我想像中要软好多。”
裴初知一边惊讶于她的新发现,一边在刑野注意不到的角度,用更为复杂的目光看向他的侧脸。
有一点愧疚,也有一点心疼。
她想,如果早一点意识到刑野是那个小少年,那么她是不是也能早一点,站到他的面前,对他说一声“辛苦”,再对他说一声“恭喜”。
恭喜你战胜了自己,站到了最漂亮的舞台上。
刑野低声笑了一下。
他抬起眼,看见从前排转过来想要说什么的丁阳,露出了一脸震惊的表情。
只有亲近的朋友才知道,刑野很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
没什么原因,就是不喜欢这个亲昵的互动而已。
但这一天,刑野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的意思,甚至还配合地往下坐了点,方便她的手腕不用抬得太累。
他在阳光中闭了闭眼,想起在前几天的酒店里,他与段晏有过的一场对话。
“我爸想说的话,不止那两句吧?”他问。
段晏说:“刑叔叔不是想反对,他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不要刚开始就陷得太深,你这次的行为很不明智。”
刑野无所谓地笑着:“你觉得娱乐圈是什么地方?”
没等对方回答,他就轻声继续说道,“是一个能吃人的地方。只要踏进来了,就永远要面临诋毁和谩骂,还有无休无止的竞争。”
刑野侧过身,远远看了眼坐在车里等他的裴初知。
“我见过它的黑暗,也见过它的光芒。所有不好的一切,我都不希望她再经历一次,所以哪怕我们走不到最后……”
他在夜色中垂下眼眸,低而平静地说:
“至少在开始的时候,我也愿意为她撑腰。”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和今天的两章合成一章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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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最后一期《谁是凶手》的拍摄场地, 是一个位于深山的废弃机械工厂。
商务车在山间行驶了一个多小时, 仍然没有看到目的地的所在。
裴初知被一圈又一圈的盘山公路转得昏昏欲睡。
她往左看了一眼, 发现童漾和另一位明星嘉宾傅星影, 已经仰着脑袋双双进入梦乡。
路途劳顿带来的困乏, 也渐渐席卷过裴初知的神经。
她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 强撑着揉揉眼睛, 想保持最后的清醒。
刑野接完一个电话, 转过头来, 问:“困了?”
“有一点。”
她声音含糊起来, 尾端上挑的眼睛泛着疲倦的红,像上了一层妖娆的眼妆。
“困了就睡。”刑野把手机揣回兜里, “保持体力, 等会儿还要录好几小时。”
裴初知眼神往童漾那边瞟了瞟。
很少有人能在行驶的车辆内睡得好看,童漾也不例外,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看起来傻乎乎的,嘴唇微张着,在车辆转弯的时候撞了下玻璃, 又迷迷糊糊地往旁边倒去。
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 裴初知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事到如今她才发现,原来她也是有所谓偶像包袱的。
至少她不愿在刑野面前, 展露出如此不漂亮的一面, 唯恐今后他回忆起她来,记忆里最深的一幕是她在车上睡得东倒西歪。
刑野却猜不透她难得的少女心。
他奇怪地看着她,语气疑惑:“怎么, 怕醒过来的时候,像电影里那样被人往脖子上戴了项圈?”
“……那倒不至于。”
裴初知挺佩服他的联想能力,居然能把她那点羞怯的情绪,理解成对某部经典电影剧情的恐惧。
车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俩低声交谈的声音。
裴初知又坚持了两三分钟,终究还是敌不过困意,眼睛眨了几下,渐渐阖了起来。
闭上眼睛前,她还想着“我只是闭目养神”,却不想几次呼吸之后,意识就放松地陷入了沉寂。
刑野调了调头顶上方的冷风出口。
他刚把手收回来,车辆就开上了一道长而蜿蜒的下坡。
裴初知的身体重心不受控制地往他这边倒来,然后脑袋抵在了他的肩膀上,等到山路转为笔直也没有再倒回去。
刑野怔了怔,想起前几天在燕城时,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场景。
当时她神智清醒,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就坐了回去。
可这一次,几缕睡乱的发丝抚过他的侧颈,淡雅的洗发水香气萦绕在他的身周,而两人紧紧依偎的姿势,则让他感觉到了她绵长的呼吸,还有她手臂白皙柔软的皮肤。
刑野的瞳孔中翻涌起一阵暗潮。
他稍稍低头,看见山间的阳光穿过层层树影,斑驳而破碎地落在她的眉眼间,像撒了一层薄薄的金粉。
阳光太晒,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刑野调整了一下姿势,既让她靠得更舒服,又帮她挡住了刺眼的光线。
裴初知似乎对这样的睡眠环境很满意,红唇边噙起一抹笑意。
·
裴初知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她生活在阴冷的房间,身上的衣服也实在单薄,不过好在她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大而温暖的抱枕,抱起来的触感格外舒服。
直到一阵嘈杂的人声将她从睡梦中吵醒。
她才缓缓睁开眼,先是看见一角深色的t恤衣摆,视线往下,又看见一只搭在膝盖上的手。
那只手放得随意,指骨自然地屈着,经脉从手背延伸到瘦削干净的手腕。
裴初知愣了几秒,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的抬起头来。
视野里只看见一张英俊的面孔仓促往后躲避了一下。
刑野的后脑勺差点撞上车窗,他看向睡红了脸的女孩,语气揶揄:“什么意思,刚醒就想拿头撞我下巴?”
“我居然睡着了?”
裴初知问出一句废话,紧接着就发现自己两只手还拽着人家的上衣不肯放。
夏天的衣服都薄,被她这么一扯,男人肌肉的形状就清晰地映衬出来。
裴初知意识到梦里那个抱枕就是刑野本人,吓得连忙松开手,目光闪烁之余,连耳垂都染上一层淡粉色:“不好意思啊,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刑野:“你是睡觉,又不是喝醉酒,能对我做什么。”
最多也就睡迷糊了,抱住他哼唧了几声而已。
“也对哦。”
裴初知直到此刻才彻底清醒过来,她还他一个歉意的微笑,“已经到了吗?”
其实不用刑野回答,她也能透过车窗,看见外面那个极具上世纪风格的工厂入口,还有早已等候在入口周围的工作人员。
刑野按住肩膀揉了几下:“嗯,要下去么?”
“下吧。”
裴初知脸还有点烫,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犯罪现场。
刑野不置可否,等到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时,忽然从后面弯下腰,在她耳边低笑了一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沉缓音调,说:“睡完就跑,过分了啊。”
裴初知感觉后背整个都麻掉了。
她回过头瞪他一眼,用眼神表达“谁睡你了?”的无声抗议。
刑野直起背,看着她笑了笑。
那一记风情万种的眼刀,像是轻轻递到了他的心口,带来一阵酥麻的畅快。
·
经过长途跋涉的六位艺人,各自由化妆师收拾了一下形象,才正式站到镜头前面。
按照惯例,大家先念了一段开场白,然后便隆重介绍了今天到场的两位明星嘉宾。
和以往节目组自主选人不同,最后一期的明星嘉宾全是由网友票选出来人气最高的两位。
刑野在第一期的表现堪称mvp,加上他人气摆在那里,得票最高并不意外。
而另一位知名歌手傅星影则是在第七期时,以一位心狠手辣的凶手形象深入人心,从而获得了网友票选的第二名。
戴着鸭舌帽的导演站在他们对面,拿着喇叭说:“今天是最后一期,我们也请来了本季节目最受欢迎的两位嘉宾,所以这一期呢,我们玩个特殊点的形式。”
胆小的童漾捂住胸口:“不会是鬼故事吧?”
“不会不会。”导演连忙否认,“这一期的凶手拥有在搜证过程中继续杀人的资格。”
此话一出,谢亦谦率先发问:“是说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找出凶手,很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导演:“对,就是这意思。另外还可以公布的就是,本期将会有两位凶手。”
话音未落,其余四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到了裴初知与刑野身上。
再仔细一看,除了没有参与第一期录制的傅星影以外,另外三人的目光中都糅杂着复杂的情绪。
丁阳直接吐槽:“就他俩没跑了。导演我们现在可以投票吗?”
裴初知录制将近一整季节目,如今接梗的功力大幅提升,她哭笑不得地回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做人应该向前看,不能永远活在回忆里。”
丁阳:“你问问其他人,这事过得去吗?”
童漾吐了吐舌头:“吱吱姐姐,我很记仇的哦。”
谢亦谦还算客气,没有直接采取语言攻势,只不过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要报仇的意思。
裴初知眨眨眼睛,刚想再说什么,就看见刑野往前迈出一步。
把她挡在了身后。
他声音很淡,语气却很嚣张:“想报仇是么?那先干掉我再说。”
气氛静了一秒,转瞬之后便炸开了来。
丁阳转身冲导演嚷嚷:“这节目没法录了,我们单身狗没有人权吗?”
“我虽然是已婚人士,”傅星影双手抱怀,打量着摆明了要护裴初知的刑野,调侃道,“啧,我现在特别想看你拿到凶手。”
一阵玩笑过后,导演总算通知大家上前抽签。
轮到裴初知时,她一边往箱子里伸手,一边暗自祈祷,这回真的不要再让她抽中凶手了。
导演:“现在可以确认你的身份。”
裴初知背对其他艺人,拆开信封看了一眼,七上八下的小心脏终于恢复了正常。
太好了,她不是凶手。
她向镜头展示了身份,返身回到艺人的队伍,然后悄悄打量着已经抽过信封的刑野。
只可惜他脸上没什么情绪,无法让人推测到他的身份。
几分钟后,机械工厂的大门在他们身后打开。
六位艺人排成一队,通过入口处的传送带进入了工厂内部。
四周皆是明亮的灯光,遍布的管道与生产设备象征着这里昔日的辉煌,但与空旷的工厂面积形成鲜明对比的稀少人数,反而为此增添了一抹诡谲的氛围。
传送带在一楼中间停下。
一位身穿工厂制服的中年男人等候在传送带尽头。
“欢迎考察团的各位,我是老乔。”
他的演技比湖心民宿那位王姐好多了,殷勤地与大家握过手后,就用一种期待的语气说道,“如你们所见,我买下的这家工厂设备齐全,交通也很方便,只要投资到位就能马上开工,发展前景相当可观啊。”
听着老乔的剧情介绍,裴初知猜测这一回,他们六人的身份应该是考察工厂的投资商。
那么显而易见,彼此之间肯定都是认识的。
童漾小声抗议:“交通哪里方便啦。”
老乔跟没听见似的,带领他们往楼上的会议室走去。
裴初知仔细观察周遭的环境。
这个工厂往上有好几层,往下似乎也还有两三层的样子,通过每层的栏杆隐约可以看见人影,似乎正在检测这里的设备。
她听见老乔在前面介绍他如今有多少人手,便暗自揣测这次的npc人数应该会比较多,死的人不一定会是老乔。
而且她对导演说过的特殊规则也很在意。
如果凶手可以继续杀人的话,那么会不会其他规则也相应改变。
就在她认真思考的时候,前面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她一时不慎,差点撞上前面的童漾,于是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这一步居然就踩空了。
裴初知神经一颤,正以为自己要摔下楼梯,身后的刑野就稳稳托住了她的手臂。
刑野扶着她站稳:“楼梯不好走,小心点。”
“谢谢。”她轻声回了一句,抬眼看向前方,才发现是老乔正在拿钥匙开门,因此才导致了队伍的堵塞。
不知怎么回事,他连试几把都没能把门打开。
老乔尴尬地抬起头:“这些钥匙都是我刚拿到的,稍等会儿啊,我再找找。”
反正闲来无事,裴初知转过头,看向两步台阶之下的刑野,压低声音说:“这次我不是凶手呢,你呢?”
刑野态度坦然:“我也不是。”
现在不过是等待剧情期间的闲聊而已。
毕竟不管问谁,大家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凶手。
因此裴初知也没拿他的话当真,而是勾唇笑了一下:“那完了,我们今天可能活不到最后。”
《谁是凶手》有个不成文的惯例。
每季最后一期的时候,导演组都会建议艺人们放飞自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相当于做一期联欢似的特辑。
想想刚才大家同仇敌忾的态度,裴初知感觉自己已经能够看见了结局。
“嗯,我们仇恨值太高。”
刑野赞同完她的说法,话锋一转,“但我之前那句话,是认真的。”
“哪句?”
“凶手想杀你,必须先干掉我。”
他抬起漆黑的眼睛,望向站在两步台阶之上的裴初知,“只要我没出局,你就不会死。”
他这句话说得平静,像是理所当然要保护她的样子。
裴初知弯起眉眼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方案。
这一次,她要保护刑野。
作者有话要说: 大过节的我怎么在写杀人的内容呢?(陷入沉思
小可爱们平安夜快乐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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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坏了, 钥匙呢?”
另一边, 老乔把手里的钥匙全试过了, 没有一把能打开会议室的大门。他讪笑几声, 挺不好意思地说:“上午我还来这儿准备过厂里的资料, 可能是后来出去掉在什么地方了, 你们能帮我找找吗?”
站在他身后的谢亦谦从善如流:“你去过哪些地方?”
老乔掰着手指数给他们听:“五楼的财务室、二楼的生产车间、负三楼的废弃物回收站, 然后就去大门接你们了。”
他又摸了几下口袋, 确认没有多余的钥匙, “这样吧, 我再回一楼找找,行吗?”
言下之意, 便是让艺人们搜索他口中提到的另外三个区域。
虽说真正的投资商肯定不会帮不靠谱的厂长干这种事, 但放到综艺节目的录制现场,几位艺人自然很亲切地答应了下来。
谢亦谦稍作思考,便说:“目前还没发现受害者,但既然导演说这期凶手可以在搜索过程中杀人,保险起见大家都不要落单。”
童漾举手:“我想和吱吱姐姐一队。”
裴初知扬眉轻笑:“之前是谁说自己很记仇的?”
“那、那是说着玩的嘛, ”童漾鼓鼓腮帮, 眼神却是小心地望向刑野,“我只借走她一小会儿, 可以吗?”
“不可以。”刑野应了一声, 靠在楼道的墙边扬扬下巴,“万一凶手是男的,你俩谁能打得过?”
裴初知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还是男女组队吧, 每队搜索一个区域?”
童漾撇了下嘴,不太情愿:“照这么说的话,组队跟谁都不安全呀。万一搭档是凶手怎么办?”
“那就听天由命吧。”丁阳插话道,“吱吱不用说了她肯定选她家刑野,童漾妹妹跟谢老师一组,我带傅星影一起,中途谁要是觉得不安全了,直接喊一嗓子吧。”
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丁阳的安排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大家各自找到自己的搭档,又简单分配了一下搜索范围,便四散开来。
裴初知与刑野从二楼前往最底层的废弃物回收站。
废弃物回收站显然不是多么整洁的场所,两人进去后就看见有一位npc正在搬运堆积已久的废弃物。
四周虽然没有异味,但节目组精心准备的仿佛垃圾场一样的场景,还是让他们不约而同地皱了下眉。
裴初知拦住npc,问:“工厂还没有运营,怎么会有这么多垃圾?”
npc回答:“肯定是附近居民把这儿当垃圾站了呗,什么不要的都往里面扔。你看居然连旧衣柜都有,这些人可真没公德心。”
裴初知道了声谢,心想这恐怕意味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家旧工厂的大门并没有锁上,才会导致附近的人都能任意出入。
“先看剧本吧。”
刑野走到一处灯光明亮的地方,给她留出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你在这儿看,我去旁边。”
裴初知点点头,等刑野走开后就拿出剧本看了起来。
根据剧本所述,这家工厂位于一个叫x县的地方。
工厂刚建立起来时,x县还是比较荒芜的一片区域,随着周边日渐发展,x县也终于赶上了改革新风,成为远近闻名的工业重镇。
老乔买下工厂后,急需资金开展生产,因此特意邀请了一家投资团队来此处参观,希望能借此获得一笔投资。
裴初知这回的表面身份,就是投资部经理谢亦谦的助理。
虽然仅仅是一名助理,但剧本显示她工作能力出色,很可能在谢亦谦升职后,接任投资部经理的职位。
至于私底下的部分……
她往后翻开一页,发现原来她小时候家境贫穷,全靠一位好心人的资助才得以读完大学。十几年里她一直和这位居住在x县的好心人保持电话联络,可就在她进入这家投资公司后不久,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好心人的音信。
这次与公司来到x县考察,她也有心想打听好心人的消息。
身份介绍到此结束,裴初知松了口气,觉得这期剧本对她还挺友好,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没有任何不能见光的事迹。
她将剧本翻到最后一页,看到节目组给出的任务与线索。
任务是很常见的找出凶手,而线索却让她稍微有些惊讶,因为上面写着:【你获得的帮助,并非出自他人的善意。】
裴初知怔了怔,第一时间就联想到资助她读书的那位陌生人。
那边刑野也看完了剧本,走过来时神色如常:“找钥匙么?”
“好啊。”
裴初知看着乱糟糟的回收站,感到一阵头疼,她盯着地面来回扫了几眼,问,“说起来,你是什么身份?”
刑野搬开一个纸箱:“投资方在x县请来开车的司机,你呢?”
裴初知哽了一下,觉得节目组简直大材小用,就凭刑野的外形条件,怎么也不能只是个司机吧。她站上废弃物传送带,走到更里面的位置边找边答:“我是谢老师的工作助理,过来协助他谈投资的。”
“谢老师的助理啊。”
刑野拖长音调,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裴初知在心里拼命抓狂,她怀疑刑野这辈子都不能听她的名字和谢亦谦联系在一起。
这事说出去多不地道,她这个假粉还给人家整出ptsd来了。
“就是普普通通的助理而已,没有感情线的。”
她正说着,视线余光忽然扫到一只被其他塑料袋盖过一半的玩偶,便上前几步将其抽了出来。
是一只小兔子模样的毛绒玩偶。
虽然看起来破旧了点,但相比其他道具,这只小兔子怎么看都传递出了道具组的用心意图。再仔细一看,她发现这其实是个做成玩偶形状的小背包。
底部有一条错位的拉链,虽然不能完全打开,但刚好可以供她将手伸进去。
裴初知隔着布料捏了几下,发现里面有东西。
“找到钥匙了?”
刑野注意到她的沉默,几步跨过传送带走过来,视线在看清她手上的小兔子时凝固了片刻。
“好像不是。”她低下头,没能察觉刑野的眼神,“摸起来是个纸团?”
裴初知把纸团掏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
只见泛黄的张纸上贴了一朵小红花,依稀可见钢笔的字迹:【本月小红花奖】,右下角则有红色的印章显示着x县幼儿园的字样。
她不解地抬起头:“像是小朋友的书包,是她的家长扔垃圾时一起扔进来的吗?”
刑野眼神晦暗:“也可能不是。”
裴初知后背一凉。
某种不祥的预感沿着脊椎缓缓爬了上来。
没等她往下细想,丁阳的声音就从遥远的上方传来:“上来吧,找到钥匙了。”
·
钥匙是在五楼财务室找到的。
等裴初知与刑野再回到二楼时,会议室的大门已经打开。
长长的会议桌上摆放着几份老乔预先准备的资料,包括老乔在内的其他人则坐在周围,摆出一副准备开会的样子。
老乔先向大家表示过感谢,接着便说:“那么我先给各位,看看目前我需要的几种生产零件。”
他转过身,打开靠墙摆放的文件柜下层,然后毫无预兆地发出了一声大叫。
紧接着,便是“咚”的一声。
离文件柜最近的丁阳瞬间跳了起来,惊恐的情绪仿佛传染一般,由近及远地散播开来。
裴初知坐在靠近门的位置,等其他人都退开之后,才看清了文件柜边的场景。
一个短发的女人蜷缩着身体倒在那里。
文件柜的下层隔板被人拆开,变成了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大小的密闭空间。
满室慌乱之中,老乔还在敬业地跑剧情:“这这这不是董会计吗!”
裴初知稍作回忆,便想起他之前曾经介绍过,目前自己手里已经有几名下属。
其中确实有一位姓董的会计。
经历过最初的惊吓后,丁阳鼓起勇气上前,上前将董会计摆正了。
npc双眼紧闭,嘴边有溢出的白沫。
显然已经死了。
六位艺人蹲在董会计身边,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摸不清头脑。
丁阳愣怔半天,吐槽说:“节目组这回不按套路出牌啊。我们不是刚到吗?连作案时间都没有,怎么就有受害人出现了?”
不是的。
裴初知在脑海中立刻否认了丁阳的说法。
导演明确说过这期有两位凶手,倘若刚好两位凶手分到同一队,那么他们完全就有作案的时机。
刑野也意识到这一点,低声问:“会议室的门是谁开的?”
“我和丁阳一起开的。”
傅星影语气淡然,仿佛猜到他想问什么,“我们在五楼财务室找到钥匙,然后就直接下楼,开门时还通知了在同一层生产车间的谢老师与童漾。”
谢亦谦接道:“准确来说,是我和童漾听见他们的通知。我们从车间出来时,丁阳正在拿钥匙开门,我就站在栏杆边喊了一声,老乔听见就上来了。”
丁阳:“我们几个进来后,发现你俩一直没来,就猜是谢老师声音不够洪亮,你们没听见,我就又出去喊了一声。”
他双手扶着椅背,指向倒在地上的董会计,“你们看她身体都还佝偻着,肯定在柜子里放了一段时间了,不可能是我和傅星影杀了再塞进去的。”
他的说法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裴初知眉头微蹙:“我们抵达工厂到现在,也不过十几分钟。这么一说,岂不是任何人都没有作案时间?”
“那个,我想知道npc能杀人吗?”
童漾想到一个可能性,她往周围望了望,忽然提高音量,“老乔呢?”
大家同时转头,却发现老乔居然不见了。
不过他凄厉的叫喊声却很快从走廊里传来:“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众人没有迟疑,连忙追了出去。
却只来得及看见老乔翻上栏杆,惊恐地望着他们——或者说,望着他们其中的一位甚至两位。
最后一撒手,跳了下去。
第 45 章
目睹完如此惊悚的一幕, 走廊里的六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老乔当然不可能真的在综艺节目里自杀, 他跳下去时身上绑着的威亚线特别明显, 等大家再扑到栏杆前, 刚好还看见下面的工作人员稳稳地接住了老乔。
时间紧急, 老乔解开安全绑带, 迅速躺到地上, 任由工作人员往他脑袋上糊了层血浆。
“……”
几位艺人迟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来形容如此可怕又可笑的一幕。
末了, 还是年纪最长的谢亦谦艰难开口:“先下去看看吧。”
老乔掉下去的位置是负二楼的平台。
当大家沿着楼梯赶到时, 之前在负三楼清理废弃物的npc也匆忙赶了上来。
根据他的描述,裴初知与刑野离开后不久, 他在楼下听见天花板上一声巨响, 还以为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不想上来一看,居然是新任厂长躺在那里。
其他楼层也有npc闻讯而来,被这一幕吓得惊慌失色。
众人仔细一盘问,才知道这些npc都是老乔刚请来不久的员工,之前裴初知遇到的是保安, 楼上两位则是检查设备的工人。
“董会计也死了?”其中一位npc装出吓到腿软的样子, “我就知道这工厂不吉利,这还没开工呢就出怪事了。”
裴初知忙问:“为什么这么说?”
npc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最后派出一位代表给他们做背景介绍:“前两年我有个亲戚在附近开厂,他不想花钱处理废弃物,就让人把东西运到这儿来扔。据那几个人说, 他们准备出去的时候,听见楼下回收站里,有动静。”
刚从回收站出来没多久的裴初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搓搓手臂,下意识往刑野身边靠拢,嘴里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们好奇下来看,走到楼梯口发现灯光在墙上映出了人的影子。”
回答她的人是刑野,他脸色淡定,似乎没拿这种恐怖故事当回事,“x县的人都听说过的都市传说。”
裴初知顿时了然,既然刑野的身份设定是当地人,那么npc知道的传说他肯定也不陌生。
谢亦谦思忖片刻,缓声问:“那老乔和董会计有特殊关系么?”
npc回答:“听说他俩年轻的时候就认识,别的我们就都不清楚了。”
提供完所有规定的情报,几位npc装出瑟瑟发抖的害怕模样,仓皇跑了出去,看起来是打算把远道而来的投资团队扔在这儿不管了。
“也不帮忙报个警?你们x县人民很不礼貌啊。”
丁阳吐槽了一句,走到老乔身边,“来吧朋友们,开始搜证吧。”
老乔当着大家的面跳下来,死因显而易见。
所幸节目组如今还算体贴,除了让他看起来满脸血以外,没有再营造出什么可怕的效果。
大家在老乔身上搜了一圈,只找到之前见他拿过的几把钥匙,除此以外一无所获。
童漾站在离尸体稍远的地方:“老乔死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她皱起巴掌大的小脸,鼓了鼓腮帮推测道,“正常人看见员工死了,就会说出那种奇怪的话吗,而且还因此被吓到自杀?”
傅星影站起身,往楼上望了望:“我觉得还是得回去看看董会计。”
再次回到会议室,考虑到董会计的npc是位中年女性,搜证任务自然交由了三位女艺人负责。
三人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嘴角的白沫以外,董会计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多半是被毒杀的。”
裴初知拿出董会计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点开后发现了一段聊天记录,“哎,有情况。”
大家围了过来。
裴初知将董会计与老乔的聊天界面展示给他们看。
老乔:【我只花不到市场价三分之一的价格,就把厂子买下来了。真不枉我这两年费尽心机装神弄鬼,吓得没人敢来买这个工厂。】
董会计:【可我还是有点担心,那个人至今没被抓到,万一厂子开起来以后,他又……】
老乔:【这么多年过去,他说不定早就死了。还是别想太多了,富贵险中求啊!】
童漾眨巴着大眼睛,万分不解:“所以npc说的人影,都是老乔在故意吓人?可他们提到的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家工厂停工以前,还出过什么事吗?”
裴初知抬起眼,望向眉头紧锁的刑野。
目前她只知道刑野一个“当地人”,关于x县的旧闻也只能从他这里打听。
然而刑野此刻却没有看她。
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身影,落在更后面的位置:“那是什么?”
裴初知转过身,这才发现在文件柜下层的角落里,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红色十字架。她伸手擦了一下,发现十字架是用笔画上去的,轻轻一抹就能擦花少许。
通常来说,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在这种位置画一个十字架。
这更像是某种特意留给人看的标记。
老乔很可能就是看见这个标记,才会吓得情绪崩溃导致自杀。
裴初知望着指腹沾染的墨迹,董会计和老乔在聊天记录里提到的那个人,跟眼前的红色十字架难道有关吗?
眼看董会计这里已经没有其他线索,丁阳扬了扬手里的钥匙串:“我记得财务室旁边就是厂长办公室,要么我们再上去看看?”
《谁是凶手》每轮搜证时间有限,大家都想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搜集到更多的线索。
因此丁阳一提议之后,众人便也只好放弃会议室,转而去往五楼。
位于五楼的厂长办公室大门紧锁。
丁阳运气好,试的第二把钥匙就成功打开了。
裴初知站在门外看了几眼,却始终对一墙之隔的财务室更感兴趣。她悄悄拽了下刑野的衣摆,小声问:“我们去隔壁吗?我想知道董会计是在哪里中毒的。”
刑野轻声笑了一下:“刚好,我也更在意这点。”
他们推开虚掩的财务室大门,进去后发现里面被翻得一团乱,办公桌、文件柜与沙发都表现出被拖动过的痕迹。
显然是之前上来找钥匙的丁阳与傅星影干的。
办公桌上凌乱地堆放着各种报表,连笔筒都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几支中性笔与印章都散落在笔筒四周。
裴初知灵光一闪,拿起其中一支红色的中性笔在手指上划了两笔。
“你看这个,”她把刑野叫过来,手掌向上摊开在他眼前,“和文件柜里十字架的颜色一模一样。”
刑野垂下眼眸,目光停留在她细嫩的指尖顿了几秒,而后不着痕迹地错开。
他声音低了低,问:“你想说凶手用的笔,是从财务室拿走的?”
“很有可能,但问题在于凶手是什么时候作案的。”
裴初知环顾四周,忽然意识到这间财务室的某处,显得格外异常。
几乎同一时间,刑野也侧过脸,看向了墙角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立式饮水机。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刑野上前挪开饮水机,一个被压扁的纸杯掉了出来。
纸杯的边缘,还残留着一抹口红的印记。
“董会计涂口红了么?”他低声问。
“涂了。”
裴初知弯下腰,试着晃动了一下饮水机,发现水里扬起少许不明显的粉末。
董会计的死因找到了。
与此同时,隔壁的厂长办公室也传来了几声惊呼。
丁阳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冲过来:“我们发现老乔跟董会计讨论的是什么人了!”
他把笔记本放到办公桌上,点开浏览器的历史记录,“老乔查看过这则新闻。”
裴初知看向屏幕,发现新闻的报道时间是在五年前。
【本报讯:近日x县又有一位年轻女性的尸体被发现,据调查死者为x县创新机床厂的一名员工,死因与今年内发现的另五具尸体相同,警方推测目前x县内有连环杀人犯频繁作案,并提醒各位市民务必注意安全。】
新闻下方显示着死者生前最后一次出现的影像,赫然就是他们此刻所处的这家工厂门外。
裴初知深吸一口气,感慨道:“所以他们讨论的内容,其实是指死者生前最后出现的场所就在这家工厂,害怕连环杀人犯也是住在周边的人吗?”
她静了几秒,忽然转过头,直直看向站在身后的刑野。
他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x县人。
刑野逆着光,眼神晦暗不明。
千钧一发之际,导演的声音在工厂内响起:“搜证时间到,下面开始线索交换环节。”
“你俩肯定要互相交换线索,”丁阳很有自知之明,抬脚就往外走,“我去找别人吧,不打扰你们了。”
刑野没有回答,漆黑的双眸仍然凝视着裴初知:“吱吱,你如果怀疑我,接下来可以找其他人行动。”
淡然的语气让裴初知咬紧了嘴唇。
刚才那个瞬间,她固然猜测过刑野是凶手之一的可能性。
假如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参与者,那么考虑到凶手继续犯案的可能性,保险起见如今当然是离嫌疑人越远越好。
然而她却存了一点小小的私心。
就算刑野是凶手又怎样呢?
她完全可以像第一期的刑野那样,果断得不带丝毫犹豫的,为了他将胜利拱手相送。
裴初知摇了摇头,唇边勾起一抹妖冶的笑意:“你想赢吗?”
刑野答非所问:“我想尽可能活到最后。”
至少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还可以保护你。
“那接下来我打算继续和你绑在一块儿,”裴初知从他身边经过,将财务室的门关上,转头朝他眨了下眼,“毕竟我们是男女朋友嘛,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门外还没走远的丁阳:“……”
刑野把玩着手里的纸杯道具,少顷后无声地笑了笑。
“那就当你同意啦。”
裴初知下定决心后,神色一派轻松,“我的线索是‘你获得的帮助,并非出自他人的善意’,不过感觉这条线索比较针对我自己的情况,对案情好像没有太大帮助。”
刑野仿佛并不嫌她的线索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作用,只是点了下头:“我的线索对案情或许很有帮助。”
“是什么?”她不禁好奇起来。
刑野缓慢地说道:“每多出一具尸体,就会多出一个红色十字架。”
裴初知呼吸一滞,连带着触碰过文件柜里十字架图样的手指,也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她想起许多侦探里都会描写的情节,想要确定几起案件是否为同一人所为,判断方式不外乎几种。
被害者是否有相似特怔、几起案件的作案手法是否一致,以及……
连环杀手是否在犯罪现场,留下了同样的、专属的记号。
她稍稍蜷紧手指,尾音颤抖:“所以老乔死前没有说错。”
刑野沉声:“嗯,连环杀人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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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第一轮的集中讨论环节, 定在厂长办公室内进行。
相比前几期录制时的畅所欲言, 这一回大家都显得慎重许多。
没有足够的证据, 谁也不愿意站出来指认谁是凶手, 以免在节目初期就冤枉了无辜群众,白白给两位凶手创造胜利条件。
一筹莫展之际, 谢亦谦缓声提议:“先梳理目前的情报吧,首先每个人各自的身份都介绍一下。我是公司投资部经理, 吱吱是我的工作助理,你们呢?”
童漾:“公司法务。”
傅星影:“商务文员, 如果投资意向达成,我会协助童漾拟定合同。”
丁阳:“我是你们临时请来的机械工程专家。”
“我是司机,”刑野顿了顿,低声补充道,“当地人。”
裴初知撑着下巴, 视线在刑野与丁阳之间来回游走:“所以只有你们两位, 和我们不属于同一家公司。”
丁阳扬起眉:“怎么,现在要一致对外了吗?”
“我只是好奇你们的来历。”
“我和你们一样,都是第一次来到x县,至于某个人嘛……”
丁阳意有所指的看向刑野,“反正最后一期了, 要玩就玩个大的。导演, 我要求公布线索。”
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第一期丁阳因为冲动公布线索导致出局的事还历历在目,这回难道他又打算重蹈覆辙了吗?
丁阳被大家诧异的目光/气笑了:“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我也是会有进步的好不好。刚才我拿到了童漾妹妹的线索, 她是‘老乔与董会计都是惨剧的目击证人’,而刚好我这边呢,是‘多年来我一直在后悔,那天为什么没有去接她’。”
此话一出,大家下意识将目光转向刑野。
谢亦谦问:“‘她’是指报纸报导的受害者吗?”
如此理解似乎合情合理。
那名受害者是创新机床厂的员工,董会计之所以会感到忌惮,很可能就是当时她目睹了员工失踪前的场景。
至于那句“为什么没有去接她”,则很可能是指线索的当事人后悔没有去工厂接受害者下班。
这里只有刑野一个当地人,两条线索一出,他自然成为了最佳的对象。
童漾大开脑洞:“刑老师,那名受害者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的。
裴初知摇了摇头,丁阳这回确实没有猜错,但大家却在细节上产生了误会。
她拿出在废弃物回收站捡到的书包,将其放在桌上,轻声问:“是你家里的小朋友吗?”
刑野点头:“我妹妹在五年前失踪了。每年春天x县会一直下雨,那一年也同样。我们的父母都是公务员,被派去乡村查看村民房屋漏雨情况,就把妹妹交给我照顾。我本来应该去幼儿园接她,但因为那天学校考试耽误了一些时间,等我赶到幼儿园之后,却发现她已经自己先走了。”
裴初知:“但是根本没有回家?”
“对。最后见到她的人是老乔和董会计,他们的确曾经是创新机床场的员工,在下班时见到妹妹和一个穿雨衣的人走在一起。”
刑野揉揉眉骨,敬业地展现出惆怅与后悔的情绪,“我的妹妹与那位受害人在同一天失踪,老乔他们却只看见了妹妹。如果当时他们能上前询问几句,也许她就不会……”
傅星影稍稍往前倾:“所以你对他们怀恨在心?”
“我确实埋怨过他们。”刑野摊手,“但我更恨自己,也更恨带走妹妹的人。”
换言之,他对老乔二人的仇恨,不足以支撑他下手杀人。
丁阳却很怀疑:“可目前听起来,在座的人里唯独你才有杀人动机。”
裴初知眨了下眼:“丁老师这么想让刑野出局吗?
”怎么,心疼了啊?”丁阳笑得贼兮兮的,“开始录制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嘛,这回肯定要报仇雪恨。”
她还想再回句什么,却听见刑野在身边懒散地笑了一声。
他往裴初知身边靠了靠,朝丁阳示威似的扬起下巴:“嫉妒我呢?”
“……”
丁阳做了一个掀桌的姿势,“这节目没法录了!”
傅星影拍拍巴掌,示意他们先别闹。
她玩游戏的态度向来认真,此时的语气也格外谨慎:“我认为目前的情况非常奇怪。除了刑野以外,其他人看似跟x县毫无关联。但大家别忘了,这回可是有两位凶手,如果刑野是其中之一,那么他的同伙是谁?”
关键性的问题提出来后,丁阳也没再插科打诨。
他挠挠脑袋,认真思索一阵:“我还是对董会计的死亡时间很在意。”
“说到这里……”
裴初知朝刑野伸手,对方默契地将纸杯放到她手中,“我们在财务室的饮水机后面发现了这个水杯,同时我还留意到饮水机里有奇怪的粉末。”
趁她把水杯展示给大家看时,刑野补充道:“凶手很可能就是用这种方式下毒,等董会计不省人事后,再将她从五楼搬到二楼。”
裴初知“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刑野的说法。
他们之所以会如此判断,是基于两点原因。
第一点,会议室钥匙在财务室被发现。
老乔究竟把钥匙掉在哪里已经是个不解之谜,但犯人很可能捡到之后,带上它去杀害了董会计,在返回财务室藏匿水杯的过程中,不慎或者故意将其留在那里。
第二点,则是工厂内目前根本没几个人。
从五楼搬一具尸体到二楼,非常容易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可尸体那么重,只有男人才搬得动吧?”
童漾的大眼睛望向对面三个男人,刚嘀咕两句就自己否定了,“不对哦,凶手有两个人!那么其实大家都有可能是凶手?”
沉默许久的谢亦谦也在此时加入讨论。
他清清嗓子,手指轻叩着桌面:“你们注意到了吗?这次的剧本并没有给出清晰的时间线——至少我这份没有。所以很可能案发前后的时间,并不是破案的关键点。”
如果是这样的话……
刑野难得接了他的话:“有一种可能。或许在我们到达之前,凶手就先来过一趟。他杀死董会计布置完现场,再混到我们之中,假装是第一次到来。”
裴初知默默点了下头,但脑海中仍然混沌一团。
他们似乎解开了一些谜题,可随即又陷入了更大的谜团。
眼看距离投票时间越来越近,傅星影提议道:“虽然我认为刑野确实有杀人动机,但目前局势太不明朗,我建议第一**家都不要投票。”
裴初知连忙附和:“我也赞成。”
现在这个阶段,其他人的可疑之处都没有浮现出来,肯定会有人选择弃票。但如果不提前做好约定,很可能随便一两票就能让刑野出局。
投票开始后,大家脸上或多或少流露出犹豫的神色,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保险的策略。
第一轮无人出局。
第二轮搜证立刻开始。
裴初知没有急着行动,而是拿出剧本再仔细地了一遍。
目前的情况太过诡异,节目组不可能只安排刑野一个人与x县有关,肯定有人隐瞒了自己的信息,她希望能从剧本中找出更多的线索。
她翻到剧本中间一页,浏览她与陌生资助人的故事。
【在你读书的那几年,资助人每月会打一次电话到学校办公室,借机了解你的近况。尽管你对他的姓名年龄住址一无所知,但你依然非常尊敬他。
他用风趣的言谈向你描述了世界的广大与繁华。
你发誓要努力读书,争取早日见到他所描述的一望无际的大海,高楼林立的城市,还有他偶尔提到的,故乡潮湿的空气与连绵不断的春雨。
对于从小生活在干旱地区的你来说,那里充满了巨大的吸引力。】
潮湿的空气、连绵不断的春雨……
刑野低声的声音再次萦绕在她的耳边:“每年春天x县会一直下雨。”
裴初知猛的一怔,抬起头才发现其他人早已离开厂长办公室。
只有刑野还靠在门边,安静地等着她。
下午阳光正好,淡淡的影子映衬在他的身周,为他的眼尾眉梢都镀了一层金色的边。
“你在等我吗?”她站起身走过去。
刑野点了下头:“等女朋友,不是男朋友的义务么?”
“……”
裴初知不好意思地挽了下头发,清清嗓子说起正事,“我现在怀疑我的资助人,也是x县的人。因为他曾经在电话里对我提过,他的故乡会有连绵不断的春雨。”
刑野:“和我剧本里关于x县的描写一致,那么你认为会是谁?”
“剧本里写他是位成功人士,而且应该年纪比我大不少,”裴初知与他一同往外走去,“所以肯定不会是你。”
她的本意,其实是说无论职业亦或年龄,资助人肯定都是除了刑野以外的另一个人。
谁料刑野不知哪里来的闲心,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拖长音调问:“嫌弃我只是个司机?”
“不敢不敢。”
裴初知扬起脸看他,语气真诚,“你是x县最帅的司机,谁会嫌弃你呢?”
刑野笑了一下:“打算去哪儿?”
裴初知沿着楼梯往下:“我对废弃物回收站还是很在意。既然你的妹妹是在工厂附近失踪,而她的书包又出现在那里,那么会不会……”
接下去的话,她不忍心说了。
哪怕明知只是综艺剧本,但一想到一个无辜弱小的小朋友,很可能被人杀害在这里,她就感到一阵惋惜。
刑野看懂她的意思,没再多说什么。
连保安也离去的废弃物回收站,透出一股荒芜破败的气息。
像极了科幻电影里,人类最后的生存地。
裴初知看着长长的传送带,有些好奇:“你猜它会通往哪里?”
“粉碎垃圾的设备?”
刑野不太了解这些,站在传送带边缘往远处看了看,视野仍被数之不尽的废弃物道具所覆盖。
四周仿佛有阴森的寒风吹过。
裴初知紧跟在他的身边,不自觉地放轻声音:“我特别想说一些,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说的话。”
“嗯?”
“你看过讲连环杀手的案件吗?在他们被捕之后,经过一番审讯,警方往往会发现更多的尸体。”
刑野替她挪开一条挡路的钢筋:“你是说,还有没被发现的受害人?”
“对,问题就在于凶手把他们藏在哪里了。”
说出这句话后,裴初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如果换作她是连环杀人犯,当创新机床厂倒闭之后,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抛尸场所。
几个念头之间,宽广的废弃物回收站,仿佛变成了一个充满未知的墓地。
刑野意识到她的害怕,放慢脚步:“别离我太远。”
“嗯。”裴初知鼓足勇气,视线在各种道具间来回巡视,同时仍在继续她的推理,“但案子发生在机床厂倒闭之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么凶手会把尸体藏在哪里呢?”
刑野顿了顿,心里感到一阵好笑。
明明连声音都在抖了,却不懂得主动向他寻求安慰。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捏了几下:“怕就直说,我不会笑你。”
“是有点怕,但不是还有你在吗?”
裴初知感觉手腕的皮肤一阵滚烫,嗓音也忍不住温柔下来,“去传送带的尽头看看?”
几分钟后,两人失望地站在了传送带的尽头。
那里只有一片水泥浇灌的、篮球场大小的场地,周围堆放着没有用完的水泥与搅拌罐车,大概是老乔买下工厂后,才开始着人整修。
裴初知失落地撇了撇嘴:“什么也没有啊。”
刑野个子比她高出一些,视野也更开阔,他往四周环视一圈,指向裴初知右后方:“你看那是什么?”
裴初知转过头,猛然一愣。
一个掉漆的冰柜,泛着幽森冰冷的光芒。
冰柜门已经被打开过,一点似曾相识的红色印记闯入了她的眼帘。
裴初知往前靠近,因为激动而加快语速:“红色的十字架。”
在离冰柜只有咫尺之遥的距离时,她惊讶地发现冰柜上的红色十字架,花纹似乎比会议室的那个更加复杂。
她刚想转头告诉刑野,突然脚下一空!
“小心!”
刑野的提醒响起,却只来得及揽住了她的腰,然后被那股惯性连带着一起摔了下去。
几秒钟后,两人一起摔落在一个厚厚的垫子上。
裴初知“嘶”了一声,茫然地摸着身下的垫子,然而指尖触碰到的,却是温热而结实的胸膛。
“打算在我身上趴多久?”
裴初知脑海中警铃大作,这才意识到她连累刑野也一起摔了下来。
男人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她的脸庞。
裴初知红了脸,暗自庆幸这里灯光比较昏暗,刑野大概看不清她的神色,支吾几声后连忙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极其狭窄的房间,周围铺设着保护用的软垫,除了环境稍显阴森以外,看起来还挺像游乐场里的那种玩耍设施。
左边有一扇锁死的门,右边还有一个通风管口。
天花板上方回收站的光线最为光亮,但出口距离他们所处的位置,大概也有两三米高的样子。
被人精心设计出来的陷阱。
两人刚观察完所处的环境,一个小盒子就从头顶的洞口边缘掉了下来。
“上面有人!”
裴初知话音未落,连外面的人是谁都没看清,就眼睁睁看着洞口一寸又一寸地关闭了。
陷阱里的光线又暗了几分。
“凶手打算杀人了。”
与这句惊悚发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刑野淡定的语调。
他弯下腰捡起刚才扔下来的小盒子,发现盒子质地柔软,显然节目组也担心会不小心砸到艺人造成意外。
“难道我们距离真相太近,凶手为免暴露才不得已想杀掉我们?”
裴初知好奇地凑近了些,“里面有什么。”
刑野将其打开:“一部手机,两颗……”
他愣了几秒,哑然失笑,“这是两颗糖吗?”
裴初知一看,果然发现盒子里躺着两颗小小的糖果。
一黑一白,包装袋上都写着“解药”的字样。
她有些迷茫:“我们中毒了吗?”
像是回答她的提问一般,下一秒,通风管道内就释放出一阵白烟。
并不呛人,也没什么异味。
就像舞台上常用的干冰似的,但按照综艺节目的套路……
刑野看她一眼:“现在中毒了。”
与此同时,手机叮一声响,屏幕亮了起来。
【盒子里有一颗真正的解药。】
【你们两人只拥有一次抢答的机会,答对了,可以获得解药。答错了,可以获得一颗糖。】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知道答案。】
【我在找你。】
裴初知:“凶手在找谁呢?他想利用这种方法,杀掉不是目标的人吗?”
“有可能。”
刑野语气淡淡的,视线紧紧盯着那两颗糖果,琢磨着如果现在他直接让裴初知把两颗都吃掉,算不算违反节目组制定的规则。
消息再次发来。
【提问:我做得好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陷阱里的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裴初知望向通风管道附近的摄像头,猜想凶手一定躲在某个角落看着他们。
她困惑地移开视线,再次看向刑野手中的两颗糖。
外表看起来相似,却有着不一样的效果。
这仿佛是节目组精心准备的某种提示……
裴初知的心跳不断加快,她感觉自己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为什么老乔宁愿自杀,都不愿意再遇见连环杀人犯?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模糊的画面闪过她的脑海。
那个只有她看清了,而刑野没来得及察觉的画面——冰柜上的红色十字架。
“我来回答。”
裴初知一反常态,完全没同刑野商量,直接站到摄像头前,“你做得很好。”
刑野沉声:“吱吱……”
收到短信的提示音打断了他的话语。
【那么,请吃掉黑色的糖。】
凶手并没有说那是不是解药,但裴初知却不带丝毫犹豫,果断撕开了包装。
刑野喉结滚动几下:“你把两颗都吃掉。”
“然后让我看着你被毒死?”
裴初知将黑色的糖果放进嘴里,舌尖荡开一层甜意,“偶尔让我保护你一次,不好吗?”
刑野眸光一沉。
他听出了裴初知这句话后的隐喻。
她知道自己答错了。
她是在帮他挑选出正确的解药。
手机屏幕上浮现出凶手猖狂的回应:【恭喜你答错啦!三十秒后你将毒发身亡!】
裴初知挑起眉,轻松地笑了起来。
她剥开白色糖果的包装,用了几分不容拒绝的力度,将它推进了刑野的唇齿之间。
屏幕幽幽的光线照亮她眼中的笑意:“这是我给你的糖,不许不收。”
陷阱里响起倒计时的声响。
刑野咬紧牙关,下颌线绷出凌厉的线条。
裴初知踮起脚尖,声音柔软地传进他的耳中:“其实我知道正确答案是‘做得不好’,不过没关系啦,接下来的话你要记清楚。”
“你说。”刑野低哑地回道。
“我们都被误导了。有两个凶手不假,但他们之间并不认识。”
“老乔之所以害怕,一定是因为连环凶手的手段残忍,绝不是简简单单毒杀那么简单。所以他宁死,也不愿意落到连环杀手手中。”
“我刚才看见冰柜上的红色十字架,和文件柜的红色十字架,有很明显的区别,那不是同一个人画的。”
刑野呼吸一滞。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陷阱房封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