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二天半下午的时候, 魏姣就坐着马车亲自前往宫门口,等着琅哥儿出来。
眼见着宫门都快落钥了,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而琅哥儿还没有出来, 魏姣的心就跟那雪花似的,又凉又飘。
估计琅哥儿这次又要被留在宫里, 无法出来和她这个老母亲团聚了。
魏姣忧伤地叹了口气。
“娘娘,快看,殿下出来了!”正在无限失望时, 牡丹忽然惊喜地叫道。
魏姣撩开帘子一望, 果然,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从宫门里走出来, 前面的不正是她等得望眼欲穿的琅哥儿?
如今已经六岁的琅哥儿, 已经是个粉雕玉琢的俊俏小公子了,他手里抱着一只手炉, 头上盖着毛绒绒的披风帽子, 两颗绒球垂下来,随着他的走动一晃一晃, 别提多可爱了。
毛毛蹲在他肩头, 身后穿着太监服的小俏给他撑着伞。
主仆俩从飞扬的雪花中走过来。
看见宫门口的马车, 以及已经打开了车门,准备下车的魏姣, 琅哥儿眼睛一亮, 一阵小跑过去, “娘,您别下来了,我这就上来。”
一上车,琅哥儿就扑到了娘亲暖融融香喷喷的怀抱里,魏姣也紧紧抱着他,摸摸他的小手,嗯,热乎的,又摸摸他的脸和耳朵,有些凉,忙用手给他捂着。
“宝贝儿,你受苦了。”
“不辛苦,一看到娘亲,琅哥儿就觉得心里甜滋滋的。”琅哥儿抱着她的脖子,贴着她的脸软软道。
魏姣一脸感动,挨着他的脸不住地蹭。
母子俩亲亲热热地互诉着衷肠,好一副母子情深的模样。
旁边的牡丹却是肉麻地打了个哆嗦,虽然已经习惯了娘娘和殿下的这股腻乎劲儿,但每回看到都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魏姣抱着自家宝贝鹅子,只觉得怎么亲香都不够,又担心他肚子饿了,对牡丹道:“快把炉子上温着的粥盛出来。”
红泥小火炉上,坐着一只双耳陶罐,里头温着琅哥儿爱吃的鸡丝粥,牡丹将粥盛出来,递给伸手来接的魏姣。
魏姣拿调羹搅了搅,“来,你最爱吃的鸡丝粥,娘亲喂你好不好?”
琅哥儿靠在她怀里,“好。”
另一边,小俏正觉得核桃酥吃得有些干,蹭到牡丹身边,讨好地问:“牡丹姐姐,粥有没有我的份儿啊?”
牡丹好笑,给她盛了一碗,“自然有,喏,吃吧。”
小俏喜滋滋地接过来,埋头吃起来。
到了府里,进了昭华院,下人早已备好了热水,魏姣用热帕子给琅哥儿擦了头脸和小手,青杏端了一杯热乎乎的奶茶过来,“殿下喝杯茶暖暖身子。”
琅哥儿捧在手里,正合适的温度通过手心一直熨到心里,喝一口奶茶,又甜又暖,让他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了。
果然还是回到家里舒服啊。
外头饭厅里,魏姣已经指挥着下人将火锅和配菜摆上了,她牵着琅哥儿走到桌边,“咱们今儿吃火锅,炸丸子、牛肉卷、拔丝地瓜,都是你爱吃的。”
小俏:“我也爱吃。”
怕是就没有你不爱吃的。
魏姣笑道:“吃,绝对管够。”
这一顿饭,琅哥儿和小俏都吃得十分满足。
在宫里不是说不给他们饭吃,菜品也不是不够精致美味,就是吃起来不痛快,一来皇帝病入膏肓,他们哪里好意思大吃大喝?又如何能够放开胃口吃?
二来,鉴于之前的几次下毒经历,两人都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了,但凡琅哥儿对某样菜品表现出一点喜好,第二天这道菜很有可能就会出问题。
吃个饭,却是让两人心累不已。
但回到家里之后,就完全没有这些担忧了。
可以可着劲儿吃,完全不用有什么顾虑。
这种感觉,令人身心十分舒畅。
琅哥儿人虽小,但因为正在长身体,且练着魏姣给他量身定制的功法《青元经》,对于食物的需求量十分巨大,在宫里顾忌着不能表现出来,没少饿肚子,这会儿能够敞开肚子放开了吃,那战斗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魏姣给他涮菜的速度都比不上他吃的速度了。
小俏也是不遑多让。
好在魏姣事先就让厨房做了充足的准备,备下了大量食材,保管他们吃到撑!
回家了还吃不饱,像什么话?
这顿火锅,直吃到亥时(21点),整整吃了四个小时,还是一刻不停的四个小时,饶是魏姣知道他们胃口大,都有些被惊着了。
她给琅哥儿擦了擦头上的汗,“宝贝儿,吃饱了吗?没饱啊?”
看着埋头大吃的鹅子,魏姣一阵心疼,看把她的琅哥儿给饿成什么样子了。
终于,到了亥时中(22点),琅哥儿放下了筷子。
小俏没有,她还在持之以恒地奋斗着。
“来,娘亲给揉揉肚子,可别撑着了。”魏姣抱着琅哥儿坐到软塌上,将他揽在怀里,一手给他揉着鼓起来的小肉肚子。
旁边就是暖烘烘的熏笼,琅哥儿嗅着娘亲身上的暖香,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魏姣本来还想问他在宫里的一些事,见他小脑袋埋在自己怀里,已经睡着了,哪里舍得再打扰他?
想也知道琅哥儿在宫里肯定过得不轻松,小脸都瘦了好几圈,原本她辛辛苦苦给养出来的肉,这会儿都没了。
捏着都没之前手感好了。
真是遭罪哦。
魏姣轻手轻脚地给他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小鸭子睡衣,塞进已经暖好的被窝里。
琅哥儿原本在洗澡的过程中有些清醒过来,但此时被放进暖和的被窝里,实在是太舒服了,他翻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因为在宫里形成的生物钟,第二天卯时初(5点)琅哥儿就醒了过来,正要掀被坐起来——
胸口上压着一条胳膊,让他没能成功。
他这才意识过来,他此刻并不在宫里,而是回家来了,就躺在娘亲的怀里。
琅哥儿顿时放松下来了,往娘亲怀里缩了缩,愉快地赖床了。
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娘亲已经不在身边了。
外间传来隐约的欢笑声,娘亲之外,还有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这是一大早就来跟他争宠的?
琅哥儿自个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裳,走了出去。
一出去,就看见了戳他肺管子的一幕。
娘亲正抱着别的狗子亲昵地喂他吃东西!
“娘。”琅哥儿走过去,软软地叫了一声,依偎在魏姣身边。
“琅哥儿醒了?”魏姣将他也抱起来,一边一个娃,瞬间感觉自己到达了人生巅峰,“这是鹿哥儿,你牡丹姨姨的儿子,之前你们还一起玩儿过,你应该还记得吧?”
今天鹿哥儿起来烧已经完全退了,叫着要见魏娘娘(一声),牡丹便把他带过来了。
琅哥儿瞥了眼赖在自家娘亲怀里的狗子一眼,小脸神情淡淡的,“嗯,记得,就是那个老是喜欢吃手的小跟屁虫。”
琅哥儿很有孩子王的风范,身边的小孩儿都喜欢跟着他玩儿,鹿哥儿也是其中一员。
听琅哥儿这样说,正在吃手手的鹿哥儿立马将手放了下来。
一串亮晶晶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琅哥儿十分嫌弃地撇了撇嘴。
早饭后,珍姐儿牵着三岁大的弟弟珣哥儿来了。
珣哥儿是王楚薇前年生下的,如今虚岁三岁,这娃儿自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没少往魏姣这边跑。
王楚薇还笑说,干脆把这个儿子送给她养得了。
如今九岁的珍姐儿,已经出落成一个娴静优雅的小贵女了,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
当然,如果弟弟太熊,她这个当姐姐的,也没少撸起袖子揍人。
在姐姐的帮助下迈进门槛后,珣哥儿就扑腾着小短腿往魏姣面前扑了,脆生生朝她喊:“六娘娘!”
满满的雀跃和欢喜。
一张小脸都笑开了花儿,魏姣看了也是忍不住心情大好,一把将这个小胖团抱起来。
琅哥儿:……又来一个跟他争宠的。
带着孩子们快乐地玩耍了一天,第二天天还没亮,魏姣就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将琅哥儿一路送到了宫门口,挥手与他依依惜别。
回去后,她将衣裳一脱,继续躺回床上,睡回笼觉。
睡得正香,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闯进来,“娘娘快醒醒,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上,皇上驾崩了……”
魏姣惊坐而起,“什么?!”
寿安宫,佛堂里。
太后跪坐在蒲团上,低声念诵着经文。
“久修善根、证无碍智、闻佛所言,即当信受……”
赵丙踉跄着来到佛堂外,深深跪伏下来,声音颤抖:“娘娘,陛下他,去了……”
霎时间,诵经声歇,捻动念珠的手指停了下来,佛堂内变得一片死寂。
良久,经文声再次响起:“……愿世尊广说地藏菩萨摩诃萨,因地作何行、立何愿,而能成就不思议事。”
“赵丙,扶哀家起来。”太后声音空洞,在偌大的佛堂里激起了回音。
赵丙用袖子擦了擦泪,膝行上前,将太后扶了起来。
片刻后,换上了一身深青色翟(音同敌)衣的太后,拄着龙头含珠拐杖,上了凤撵,来到了宸极殿。
殿内。
诸位皇子公主、妃嫔、大臣、太医以及殿内侍奉的一应宫人们,乌压压地跪了一地,或悲恸涕泗,或嚎啕大哭,或低声抽噎,各有各的哭法。
殿内气氛压抑而沉闷。
琅哥儿跪趴在床边,拉着皇帝的手,哭得毫无章法。
“皇,嗝,皇祖父……”
稚子悲哭,令人心酸不已。
太后走到床边,一把将琅哥儿抱进怀里,“太奶奶来了,琅哥儿不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