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 76 章
少年迟迟没有说话。
看了眼地面, 又看了眼车帘，似乎在犹豫下去还是退回马车里。
可是马车上有人出来的动静, 已经引起了温钧的注意。
温钧随意扫了一眼, 看清少年的模样, 眉心微折。
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 剑眉星眸，五官精致，瘦弱的身体挺拔如小白杨，弯腰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体，黑色滚银边的锦袍垂及车辕，散发出一股稚嫩的气势。
他是解元楼的客人？
温钧脑海里浮现这个念头，微眯眸子，紧盯着少年。
不对, 如果少年是解元楼的客人，为何刚才没有出现, 和解元楼主人一起上楼, 而是要等到人都散尽了后，才一个人出来？
回想刚才的情形，中年儒商进楼之前，特意回头看了眼马车，温钧也不认为, 解元楼主人是忘了少年的存在, 才将人落下来。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他们相互有默契, 正是要等待一个四下无人的时机，再进里面上楼。
这么说，或许是为了避免有人发现，他们直接的关系罢。
可惜，被温钧和季明珠打扰。
少年露出一丝烦躁神色，也知晓自己被发现了，从马车上跳下来，轻声道：“你们……还没走？”
“正要走。”
温钧答了一句，不再多说，径直抬手，冲着刚到附近的马车招手，示意他们过来，然后握着季明珠的手绕过少年上马车。
他的步子不急不缓，脸色淡然，不卑不亢，和少年擦肩而过的时候，呼吸却微窒。
温钧在现代，因为工作关系，也曾接触过京市的一些二代、三代。那是真正的特权阶级，不讲道理也不讲规矩，横行无忌，肆意妄为，却压根没人敢管——
他在少年身上看出了同样的气质。
对方要隐藏身份，被他撞破，心里想必已经生恼。不想出事，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温钧走得快，上了马车，盯着车夫调转马车，尽快回住处。
马车走出一刻钟，他才微微吐出一口气，闭上眼，暂时放下心来。
应该没事了。
看少年的脸色只是有点郁闷和烦躁，想必还不到为了这点小事，特意找到他们住处，追上来找麻烦的程度。
不过，为了避免万一，能不见面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明珠，我许诺过你几日后再来解元楼，现在事情有变，怕是不行了。”
温钧看向身边的季明珠，抓住她的手，轻声道：“这些日子，陪夫君在家里温书好吗？”
季明珠露出些许失望之色，叹气道：“乡试重要，我听你的。”
温钧放下心来。
……
接下来数日，他果然一直待在住处读书，季明珠也当真陪着他，丝毫没有外出。
倒是赵博他们，看过解元楼的热闹后，知道解元楼每三年一次的文会，又去凑了一次热闹。
这一凑热闹，阴差阳错的还拿了名次回来。
“前十名都有奖励，送点心，我们几个大男人也不爱吃，就给弟妹带了回来。”卫二郎拎着一个油纸包，敲响了温钧的屋门，笑了笑，将东西递过去，“弟妹不能出门，还要陪你这个书呆子一起留在家里，犒赏犒赏她。”
温钧接过，惊讶道：“姐夫是第几名？”
“第三名。”卫二郎说到这个，面露喜悦，显然为这次文会的结果而开心，解释道，“虽然不能将大作悬挂于解元楼里，但是我也有了一些名声，想必对乡试会有帮助。”
温钧更加惊讶，嘴里道：“那就好。”心里却在思考，堂堂解元楼，怎么会如此良莠不齐。
卫二郎和温钧一起在王三舅手下读书，如果说温钧水平还不到家，那比他还要木讷的卫二郎，就只能说是水平非常之烂了。
虽然王三舅天天夸他学得不错，可以去乡试一试，但是有温钧这样妖孽的人在一旁对比，看看两人一套考题做完后的成绩，卫二郎只要没疯，就不会真的信这些夸奖的话。
温钧也是如此。
他倒不是贬低二姐夫，只是三舅训过他之后，卫二郎的成绩却比他更低，他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卫二郎的水平。
他实在不敢相信，卫二郎竟能在解元楼文会上，夺得第三名的好成绩。
其他考生的学识，得多烂啊。
“此次文会……”温钧欲言又止。
卫二郎笑了，摸摸后脑勺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我的对手太平庸了，侥幸拿了个第三。”
他说着，面露失望：“说起来，你坚持不肯去，实在可惜。你比我厉害，要是参加，说不定能拿个第一，也灭一灭那头名的威风。还好，还有人记得你当年连中三元的消息，你的名声也十分出众，不比文会第一名的要差，倒也不算可惜。”
温钧知道他是安慰自己，摇摇头，没说什么多余的：“这些都是小事，还是乡试要紧。”
卫二郎冷静下来，点点头：“我这几天也好好在家里读书，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定这一次乡试……”
他也能通过呢？
一年来都生活在温钧的阴影下，导致十分没有自信的他，头一次有了这种固执而奇怪的预感。
……
日子的流逝有时候慢吞吞的，有时候又快得惊人。
转眼，乡试开始了。
乡试共考三场，每次三天，从八月八日开始，一直到八月十七日出来，中间一共需要考九天。
九天时间说长不说，说短也不短，鉴于考棚的条件，对大部分书生来说，都是一个十分艰难的考验。
不过还好，这一次温钧十分幸运，没有抽中臭号。
到了号房面前，发现自己不是臭号的这个事实，让温钧高兴了大半天，连进到里面，发现这件号房条件十分简陋的时候，都没有让他失去微笑。
他就差唱着歌、眼带笑意地将号房打扫一遍了。
这次要在里面待上九天，环境是否舒适，对心情的影响十分重要，也对科举结果有重要影响。不想后面写到一半，再停下手费劲收拾，就要现在先费点功夫，提前搞定。
温钧手脚很快，打扫好号房后，试题刚好也发了下来。
他停下动作，坐在号房里开始审题，而这个时候，其他号房里的考生，却还在手忙脚乱地收拾。
审完题型后，其他人才勉强收拾好，安静下来。
温钧忍不住松了口气，不用再忍耐噪音，这已经足够了。
他提笔研墨，谨慎地答题。
这种事关未来前途的考试，能够早一点开始做题，就甩开其他的考生一截。
有这一点微弱优势，他一定要通过乡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