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场面一下子颠倒了过来。
原先江公子有多得意,这会儿他就有多么忐忑。
换做谁都想不到,自己只不过是如同往常一样在路上欺负了一个人,甚至是在他的眼中,都不算是欺负。谁能想到,路上随便碰到一个人,这人就是当今的皇帝呢!?
这好端端的,皇上不待在京城里,竟然跑到了北地来?!跑到了北地不说,竟然还隐瞒了身份,不管是在北地横行霸道的江家也好,还是当地的知府,更甚至是镇国公,都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一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在场众人恨不得连死的心都有了。
尤其是北地的知府,只感觉有一把刀悬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头顶的乌纱帽仿佛也摇摇欲坠。
他刚才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他帮着江公子,还想要将皇上关到大牢里去!
就算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做这种事情呀!
唯独赵昱还冷着脸,目光扫过众人,而后冷冷地哼了一声,轻飘飘的声音仿佛是如同重锤一样砸在在场众人的心上,将他们的忐忑砸了个稀巴烂。
“不敢当。”赵昱说:“朕可担不起江将军这样大的礼。”
“是末将教子无方,还望皇上恕罪。”江将军跪在地上,一手用力压着自己儿子跪下。力气大到江公子的额头贴上了冰凉的地面,他只感觉自己脑袋都快要被亲爹压扁了。
可方才狂妄的江公子这会儿也不敢乱动。
他刚才又说了什么!?
他刚才说要打皇上的板子!
还说打死了他负责!
给他一百条命,他也不敢赔不起皇上的命啊!
众人脸色苍白,冷汗连连。
“恕罪?”赵昱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冷哼:“朕可不敢,听说在此地,一切都是你们江家说了算,也不知道朕有没有这么大的权利,还能指挥的动江将军的。”
“末将不敢。”
“不敢?朕看你们胆子大的很!”赵昱猛地一拍桌子,愤而站了起来,他指着江将军,又指着北地知府,气得手都在哆嗦:“你,还有你!要不是朕亲自到了北地一回,亲眼见着了,都不知道你们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怎么?以为朕在京城里,管不着你们?你们就敢这样目无王法了!?”
他抱着汤婆子,气得反复踱步,步子踩得极重,一步一步好像踩在在场众人的心上,咚咚咚的令人心狂跳。
“江公子可真是威风,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还敢派人闯进百姓家中强抢财物。朕花了银子,买了那些木柴衣粮送给百姓,江公子倒是厉害,二话不说派人抢走,还责怪朕过来坏了他的生意。朕怎么没听说过,做生意还有这样做的?”
江将军头低得更低,江公子更不敢抬起头来,他白着脸,哆哆嗦嗦地,一句话也不敢说。江公子用力抵着地面,额头与地面相贴的地方已经传来了痛楚。
“还有你!”赵昱瞪向北地知府。
他还没有说什么,北地知府就忙不迭地磕头求饶:“皇上饶命!”
“饶命?你还要朕饶了你?你身为此地知府,没有半点自己的主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问真假,不问缘由,随便抓个人,就敢直接压到大牢里。朕把你派到此处来做知府,就是让你这样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赵昱怒道:“朕让你过来做知府,是让你为北地百姓做事,可不是让你做江家的走狗!”
江将军的头低得更低了。
“朕派镇国公过来赈灾,镇国公的意思,那就是朕的意思,他代表朕来到此地,可朕还听说,镇国公做事还要看江家人的脸色?”赵昱冷冷地道:“你们瞧不起镇国公,岂不是还瞧不起朕?朕到了北地,也要听你们的差遣了?”
“末将不敢!”“下官不敢啊!”
“我看你们是胆大包天,就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
赵昱转了一圈,就气呼呼地坐了回来,这会儿怒气涌上头,他都不觉得冷了,把汤婆子往闻茵怀里一塞,冲着三人怒骂道:“要不是朕亲自起来,都不知道你们还做了这样大胆的事情!”
“皇上饶命!”
赵昱哼了一声,骂完了,他大手一挥,指着江公子道:“把他给朕压过来!”
江公子顿时脸色煞白。
江将军连忙求情道:“皇上饶命,是末将教子无方,皇上要责罚,责罚末将就是,小儿无知……”
赵昱冷冷地打断了他:“你以为朕还会放过你?”
江将军重重地磕下头:“皇上饶命,末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赵昱却不听他多求情,一摆手,直接让护卫把江公子押了过来。
他指挥着人,让人把江公子往板凳上一压,冷声道:“给朕打他的板子!”
江将军瞪大了眼睛,脸色灰败,却因为两边都被护卫按着,动弹不得。北地偏远,皇帝做的许多事情还未传到北地来,在北地人的心中,皇帝仍然是原先那个喜怒无常残暴无度的形象。
官府里的官差犹犹豫豫地拿着板子上前来,轻飘飘地一板子打在了江公子的屁股上。
赵昱瞪眼:“怎么?连怎么打板子都还要朕教你们?!”
官差连忙反应过来,加重了力气,啪的一声,江公子哪里吃过这种苦头,顿时嗷地一声嚎了出来。
赵昱这才觉得好受多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还想打朕板子?看最后到底是谁挨了板子。”
江公子的惨叫一声接一声,赵昱又一挥手,指着知府道:“把他也给压过去。”
都不用护卫动手,知府忙不迭自己趴了过去。紧接着,啪啪声响起,两道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赵昱伸手接过闻茵递过来的茶,揭开杯盖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听着耳边的叫声,茶水入肚,感觉连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对闻茵说:“连先皇在位时都没有人打过朕,朕活这么大,还是第二回见到敢对朕动手的人。”
第一回自然就是闻英了。
闻茵咳了一声,却想起自己从前教训皇帝的那些事情。她忍不住在心中想:要是她爹知道了……
好在镇国公此时还在大宁乡劝说剩下的百姓搬走,并不在此处。
等赵昱喝完了一盏茶,才慢悠悠地道:“行了,住手吧。”
官差连忙退下,趴在长椅上的江公子和北地知府奄奄一息地被人扶了起来,重新跪到地上。江将军长松了一口气。
与传闻中的相比,这会儿皇上已经是十分手下留情了。
大家可没眼瞎,先前的那些冒犯且不提,小皇帝下巴上的淤青可还在呢,明晃晃地招人眼,都不用细想,定然是江公子打出来的。天底下敢打皇帝的人早就去了地下见阎王,这会儿江公子只是挨了几个板子,没有性命之虞,已经让江将军安心了。
赵昱放下杯盏,整了整衣领,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朕就与你们说道说道这北地发生的事情。”
赵昱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龇牙咧嘴的江公子身上。他道:“来人,给江公子赐座。”
江公子:“……”
他刚挨了板子,屁股开了花,这会儿要是坐下,无疑是往伤口上撒盐。
可谁敢说皇帝不是?
护卫搬来椅子,江公子只能抬起屁股,动作慢吞吞地坐了下去。椅子硬邦邦的,连垫子都没有,坐得江公子脸色发白,直吸气,却不敢站起来。
一口气还没吐出来,他便听皇帝道:“朕花了银子,买了东西,送到那些百姓手中。江公子倒是第一个敢抢朕的东西的人。”
江公子哆哆嗦嗦地道:“皇上饶命,草民这就将那些东西送回百姓家中……”
“就算是江公子要给,那些百姓可不敢收的。朕可还听到了不少传闻,听说江公子最喜欢与这些百姓做生意。”
江公子险些晕过去:“不收银子,不收银子,草民哪里敢收百姓们的银子。听说大宁乡即将遭雪患,那些百姓搬至城中,已经是很不容易,草民是想……是想……想那些百姓实在是可怜,草民还想要多买些木柴衣粮送过去,帮助那些百姓度过难关。”
赵昱又问:“送?”
“送!送!送!”江公子连忙道:“草民是真心实意想要帮那些百姓,哪里敢收那些百姓的银子呢?”
赵昱说:“江公子真是个大方之人。”
江公子:“……”
皇帝都亲口说了,他就算是想不大方也不行了。
赵昱又看向北地知府。
北地知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模样很是丑陋不堪。赵昱扫了一眼,嫌弃的不行,大手一挥,指着人道:“把人给朕关到大牢里去,别让朕再看见他!”
这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了。
知府连声求饶,护卫直接拿布条堵住了他的嘴,直接拉了下去,半句解释的话也不给他说。
赵昱这才最后看向跪在地上的江将军。
他摸了摸下巴,下巴上的淤青还在,一碰就疼得很。赵昱倒吸了一口气,连忙放下了手。
江公子与知府都是小事,这问题最大的,还是这个江将军。若不是江将军纵容,他的儿子也不敢如此横行霸道,知府也不会这么听江公子的话,赵昱可不相信这个江将军半点也不知情,知情还无动于衷,那可就是罪加一等!
更别说,江公子这样瞧不起镇国公,什么镇国公在北地行事要看他们江家的脸色,那分明是受了江将军刁难。
镇国公是他的老丈人,又是奉他命令来北地办事,与镇国公过不去,那不就是与他过不去?
赵昱坐直了身体,他一伸手,闻茵便将汤婆子递到了他的手中,而后又端上一杯新倒满的茶。
赵昱搂着汤婆子,端着茶盏,他轻飘飘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慢条斯理地道:“江将军可是让朕很为难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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