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仔细看~
今天请假,明天再更 暮色四合, 初春的旷野上一片荒凉寂静景色。
古旧的小庙中,两人盘膝而坐,面前燃起一小堆篝火来, 树枝燃烧着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在这安静的气氛中分外明显, 却奇妙的与火焰带来的暖意组成一种难言的安全舒适的感觉来。
身着素衣的僧人正不紧不慢地拿着几卷典籍, 与放在地上的一份薄薄的书卷对比着,眉心不自觉的皱出几条细纹, 似是陷入了某种困惑中。
风凌此时却并没有与他一起研究那份东西,只是靠在柱子上坐着,安静的看着庙门外,眸色深沉。
月尘不经意地抬起头,看了他两眼后, 又将目光收了回去,手中串珠动了几颗, 心头浮起几分忧虑来,还是这样,自从他进了这座破庙后,言语都少了很多, 像是沉浸在了某种情绪里。
一个时辰前, 风凌毫无缘由地将他带来了这里,却在入庙后,自顾自地熟练清理起里面的灰尘,拿出祭品来摆满了一坛, 草草地摆出了一个简易的祭坛, 给里面黯淡的佛香上了几炷香。
这些动作太过熟练顺手,显然是已经做过了无数次了, 月尘已经隐隐地猜出了此处于风凌而言是个什么地方,却在想到他在与自己说起这段往事时的神情态度,识趣地将话压在了自己心底,只默默地给他搭把手,并跟着上了柱香,默默地颂起了经文。
待经文念过三轮,风凌却好像才从情绪里脱离出来,笑眯眯地跟月尘道:“当真是麻烦法师了,今日天色已晚,不妨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启程往明夜镇去。”
僧人自然是点点头,却突然犹豫了两下后,开口问道:“不知风少主那几位下属……”
“我已经留下信给他们,命他们先自行往西去,在明夜镇外再会。”明白了月尘想问的问题后,风凌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答道。
和尚倒是少有这般关心他的事,风凌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想道,方才阴郁的情绪瞬间好似被吹散了,只留下了点点的怅然。
两人修为都已到了境界,用膳与否倒是可有可无,如今这个情况,自然是不必给自己添麻烦,少了这一事,顿觉无趣的风凌兴致勃勃地掏出了血夜冥河卷,将自己之前种种奇诡的梦境与月尘细细说了起来。
他左思右想也得不出什么结论,索性与和尚一同探讨,原本这一念头早就有,却被那次醉酒硬生生地打断了,这会终于又了独处的闲空,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也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事,月尘凝重地接过那卷功法,从自己的乾坤囊中取了几样典籍,找寻起了类似的踪迹来,而这一翻,令风凌又有些无所事事了来。
他只得百无聊赖的望向门外,看着那片荒凉的旷野发起呆来
半个时辰后,天色大变,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水蟒粗细的闪电撕裂了黑暗的云层,直直的劈向地面,一时间雨声大作,旷野间仅剩这一座孤庙在风雨中伫立着,暖暖的火光从里面透出,在雨幕的撕扯中,化身一点闪烁跳跃的烛光。
风凌出神的看着外面的雨幕,良久后突然开口道:“没想到我还有机会再在这种破庙中住一次。”
闻言,月尘停下手中的动作,又抬起头来看向他。
风凌顿了顿,也不转头看看月尘是否在听,只没头没尾的说道,“大概我这辈子跟和尚是真的有缘分吧,这么多年之后在同样的环境下又遇上一个。”
听着他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月尘眼睫动了动,目光低垂,出乎风凌意料地低声道:“不知,风少主的那位师父,可有法号?”
“自然是有的,”风凌笑笑,在月尘猛然抬起的目光中捏了捏眉心,“只不过他不曾与我说过,亦或是说过,但是我忘了。”
那年他被风家寻回,之后便生了场大病,有好些幼时的事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瘦和尚这么个人,却不曾再想起过他的法号与形貌。
他有些困惑地捏了捏额角,用力地闭起了眼,错过了月尘有些复杂的失落眼神,两人又再没有了交流,僧人又默默地低下头翻起了自己手中的书卷,不再出言。
屋外电闪雷鸣,风雨大作,风凌借着不时闪过的雷电的光亮望着外面的荒野,心神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个身形清瘦的白色身影,正不疾不徐的向这里走来。
他猛然间呼吸紧促的坐起身子,紧紧盯着门外。片刻后,他又重新放松下来靠向柱子,疲倦的笑了一声,抬手捂住了眼睛。
不过都是执念带来的幻想,他大概是有些累了。
风凌站起身,走到了月尘身旁,自己方才已经收拾好的铺盖出,轻声地侧躺了下来,背对着正看着他的和尚,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
许是今日里情绪起伏太大,又念起了多年前的事,风凌又一次,落入了过往的梦中。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带着笑的客栈伙计凑了上来,微弯着腰地问着风凌师徒二人。
只听瘦和尚轻轻笑了声,双手一抱道:“一间房,再备上些素菜。”
“好嘞!您二位里边儿请——”店小二笑得灿烂,将二人请了进去,又招待起后来的客人。
这是他们在凡世间相当普通的一日,在此地路过决定住店,并其后往东处去,带风凌去见识一下东海的海市。
但记忆中的风平浪静的一次住店似乎与梦里的不同。
住了一夜后,两人起身收拾一番打算离开,却被客栈门口的一场争执吸引去了注意力。
“你松手!这东西明明就是我的!”只见一个瘦弱的少年被壮汉提溜起来,扑腾地抓着手里的破布口袋,死命地挣扎着。
“嘿,臭小子,这东西这么宝贵,是你能有的,我劝你还是早点把东西还给大爷!”壮汉狞笑两声,探出另一只手就要强硬地掰开他紧攥着的手指。
少年急的就要落下泪来,他拼命地挣扎着,还试图攻击抢夺他东西那人,就在手指要支撑不住松开来时,听到一声怒喝。
“你这莽汉,怎这般欺凌人!”
只觉得一阵晃动,抓着他的壮汉惨叫着松开了扯着他的手,躬下身去捂住肚子,似是痛极。
他定睛一看,却见一个尚且稚嫩的少年站在他面前,一手握拳,皱着眉看着那壮汉,显然就是刚刚出拳的英雄,他也顾不得许多,直直地往他身后躲去,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壮汉。
缓过来劲后,壮汉凶恶地抬头看向少年,听得周围的嘘声后,满是被这小屁孩下了面子的恼羞成怒,他伸手抓来,却见那少年也不怎么动,只脚步微错就移了开去,随后一手弹在了他的腕间。
一阵似是裂开般的疼痛从那处传来,他痛叫一声,颤抖着握住手腕,恶狠狠地看着他,心知自己恐怕不是敌手,只恨恨地看了眼没得手的东西,转身离去。
风凌救下人来后,也不紧追不放,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壮汉转身而去,有些拘束地受了那少年诚惶诚恐地谢意后,略有些得意地跑到瘦和尚面前,期待地看着他。
原本盼着师父几句夸奖的风凌却见他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才人群中的某个方向,他循着师父目光看去,只看到涌动的人头,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然而瘦和尚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忧心的东西一样,没有如他所想般夸奖自己几句,反倒是寥寥地说了几句话后,便带着他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他被师父拉着走的匆忙,只感觉背后似乎有道视线一直在紧紧地盯着他,却又来不及回头看上几眼。
接下来的几日,瘦和尚似乎有些忧心忡忡,话变少了,总是皱着眉看向某个不知名的方向,偶尔还会写下好些封信,也不知寄去了何处。
两人加快了脚程,几乎像是东躲西藏一般地迅速换住处,盖头换面往东处去。
那是早已懂事的风凌隐隐的感觉到了某些威胁,只乖巧地跟着师父走走停停,只偶尔在深夜里悄悄地问上一句,“师父,我们是遇上了什么事吗?”
瘦和尚只会摸摸他的头,带着点浅淡的笑意道:“没有,只是海市快开了,我们走快些,免得赶不上时候。”
直到后来,有一日夜里,瘦和尚突然起身出去,两个时辰后方才面色有些苍白地带着他起身,从这里离开,一路神情凝重地疾驰。
这日起,风凌方才能确定,他们被什么人盯上了,师父正费劲全力地带着他远离,而这一切,都是从那日救下那少年时开始的。
“师父,是我惹祸了吗?”风凌目光澄澈地盯着师父看,懂事的让人有些不忍,“实在不行,师父将我留下吧,总不能牵连你。”
瘦和尚难得地臭着脸,狠拍了他后脑勺两下,“成日里想东想西这么多,还不如多练练武,过些时日为师带你回宗,别给师父丢人。”
就此揭过这个话题不提,但事情也并没有从此解决。
后来便又到了那日,瘦和尚半夜里目光复杂慈爱的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为师离开几日,若是没有回来,自然有人会来接你,不要乱走。”
随即站起身来,大步离开,不再回头看他一眼,而他从这天起,就再没见过这个僧人。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太过莽撞,才引来了那些人。
在梦里,风凌清楚地知道这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重演。
噼啪作响的火堆旁,月净仍旧气息沉稳的闭目调息着,听闻身旁躺着的那人呼吸突然沉重。
他睁开眼看了过去,只见青年双目紧闭,泪水却源源不断的从眼角滑下,喉间传出细小的呜咽声,他迟疑了一会,而后缓缓伸出手轻轻在风凌的背上拍打安抚着。
寂静的夜里,呜咽声渐渐消失,轻轻的纸张翻动声不时响起。
哗啦一声,又过了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