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旷野荒郊
刘夏抱着猫去约会, 没让顾凌洛跟着, 让她带着吉他和爱豆珍藏先回了家。
顾凌洛没问她去跟谁约会, 她也没资格问, 其实不问也猜得到,昨天那小师姐才说过要请她吃饭, 今天她就有了约会。
她们才刚认识就联系频繁,看来是志趣相投有说不完的话。
这样也……挺好。
幽蓝的眸子阖上,眼角逸散出点点泪尘,顾凌洛恍然想到了当年, 那遥远却又仿佛就在昨天的一千九百年前……
弯月懒星, 流云涌动,空旷的荒野杳无人烟,半人高的野草随风摇曳扑扑簌簌。
比起突然搂着她不肯撒手的齐表哥, 这个动辄就挥刀弄枪的陌生女子倒更让刘月娘忌惮三分。
到底齐表哥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感觉更牢靠些。
月娘手软脚软站不起来, 只能勉强撑坐着,甩了甩有些混沌的脑袋。
“你怎能随便伤人?你看表哥流了好多血!”
顾凌洛冷冷望着她,手还伸着, “他对你图谋不轨,不该伤吗?”
图谋不轨?有吗?
“他只是抱了我下而已,虽挺讨厌的,可到底罪不至此,训斥两句也便罢了,你倒好, 上来就是一剑,好恶毒的心!”
这怎么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救了她,她居然说她恶毒?!
顾凌洛心头烦躁,面上依然雷打不动的无波无澜。
“看来是我误会了,那你们继续苟合,告辞。”
苟合?!
女子无才便是德,月娘自小就被教育的相当有德,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也就会写写自个儿名讳,连《女德》都背不全乎,可“苟合”两字月娘却还是知晓的,上至父亲母亲,下至丫鬟小厮,多多少少都有提过这两字,这在他们嘴里可是专用来形容女子下作的,但凡被如此形容的女子,都是该骑木驴游街的!
刘月娘腾的火冒三丈,比之齐表哥抱她都让她忿忿然,虽说她其实根本不晓得骑木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说谁苟合?!你别走!你给我回来!”
顾凌洛调转马头离开,满头青丝松松绾就,只一支木簪固定,她回眸,碎发凌乱风中,寒瞳幽如浩瀚夜空。
“男女授受不亲,你好自为之。”
月娘心头咯噔了一下,垂眸看了眼自发缠了衫布,已止了血的齐表哥,又望了眼手持木棍护在他身后的马夫。
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告诉她,女子主贞.洁比之性命都重要,她虽刁蛮任性,却牢记于心。
是留下面对可能会给她塞小娃娃的表哥?还是跟这可能会一剑捅死她但绝对不会毁了她贞.洁的陌生女子离开?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月娘只犹豫了一息,喊道:“你等下!我跟你走!”
月娘想过自己或许会后悔,可却万万没想到,最后后悔的却是顾凌洛。
活了九万岁,顾凌洛从来没像这一刻这么后悔过。
“你松开!”
月娘蹭了蹭脑袋,小爪子搂得更紧了。
青骢马打了个响鼻,悠哉地迈着小蹄子慢步在深夜的城郊,弯月在头顶,兰草在两侧,官道像是没有尽头,放眼望去,只有昏昏茫茫。
月娘本是面朝前坐着,不知何时竟成了倒骑,像是沾了腥的猫儿,栽进她的怀抱就再也不肯撒手。
呼——
好热,难受……
怀里的人凉丝丝的,舒服。
拱拱脑袋,再拱拱脑袋,小爪子在她背后划拉来划拉去。
不够,还是不够,还是好难受……
满鼻腔的冷香好好闻,好像……
“嘶!”
胸口突然一痛!
顾凌洛猛地勒住缰绳,探手捏住她鼓起的腮帮子,逼她松了牙齿,狠狠推了出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月娘踉跄了一下,倒在马脖子上,迷迷糊糊抬起头,桃花眼像是刚洗过一般,水淋淋湿漉漉望着她,微红的眼角,酡红的脸颊,说不出的冶艳。
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眼前修竹带露的美人,那一张一合的红唇看起来似乎很可口。
她舔了舔唇,视线迷离。
想吃……
“我虽是女子,不必拘泥男女授受不亲,可也容不得你造次,你再这般我便对你不客……唔!”
唇上突然一软,顾凌洛微微睁大眼,懵了。
她在做什么?
她疯了吗?
可她一路探查过来,从未听说尚书千金有癔症,反倒不少人说她刁蛮任性古灵精怪。
那她这是喜好女风?
也不是,这空间十分看重男尊女卑,从来只闻男风,哪有女子相好?便是真有,也无人能区分那是手帕之情亦或琴瑟之情。
刘月娘好歹也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教养还是有的,不可能如此轻浮孟浪!
难道……
她推开月娘,探手按上她的手腕。
脉象急促,不正常。
再扒开她的眼皮细看,瞳孔涣散,也不正常。
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像是发烧,却又远比发烧还要灼人,若是常人烧到这程度,早已虚软的不想动弹,她却一刻都不老实,更是不正常。
活了九万岁,顾凌洛什么没见过?只稍稍查看便断定,月娘中了合欢散。
此药始于无杀门,十分歹毒,一旦中招,三个时辰内无人解只有死路一条,且解得越晚,伤害越大,可致女子不孕男子不育,甚至直接烧成痴傻。
顾凌洛蹙眉,没想到那齐家表哥为达目的竟如此不择手段!
难怪他不选客栈动手,偏在这荒郊野外,中合欢者情绪难以自控,辗转吟哦必会扰到旁人,若有房客不满,店家必会敲门阻拦,倒不如荒郊更能放手为之。
她现在虽知解药如何配,可三个时辰内根本来不及凑齐所有药石。
月娘现在还不能死,她是她混进尚书府最好的引子,为今之计,只有找人帮她解了。
可这荒郊野岭的,找谁?
这一路行来,也没见有旁人,难道拐回去便宜了那齐表哥?
不行,那厮卑鄙阴险,想来也不是个大度之人,她方才不仅坏了他好事还伤了他,即便他看在她又将人送回去的份儿上不报复,只怕她事后再想与月娘交好也是不易。
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便宜了那马夫?
若她能用灵诀就好了,起码可以缓下这高热,眼下似乎真的没旁的法子了,便宜了马夫也好过那无耻小人。
顾凌洛主意已定,刚想策马回头,
月娘再度贴了过来,捧着她的脸就要亲!
顾凌洛下意识按住她的肩,隔着薄薄的夏衣,滚烫的高温几乎要灼伤她的指尖。
再晚怕是来不及了。
再晚……
按住了月娘的肩,却按不住她的手,不过是隔着裙衫搂住了她,月娘便抑制不住地仰起了脖子。
月华如霜,落在月娘细长的脖颈,青丝如墨乱在夜风,遮了桃目秀眉,只剩那朱唇微张,黏着发丝,呵气滚烫。
顾凌洛莫名心乱了一拍。
她下意识按了按心口。
合欢散以刺激情绪抬高体温为害,对症下药,那解药也是以安定情绪降低体温为解。
世人通常定势思维,以为除了解药,就必须得找异性来解,谁规定的同性不可?
只要能缓解情绪降□□温,是男是女又有甚不同?甚至自己动手都能缓解。
眼看越拖越久,顾凌洛没有丝毫犹豫,抱起月娘跳下马背,径直走到草窝深处。
青骢马哒哒跟在身后,刚好帮她们遮上一遮。
顾凌洛不喜男子,也不喜女子,活了九万年从无云雨之事,却也并非为了守贞,那种荼毒女子的糟粕思想,早已被她丢在空间之外。
她只是单纯的堪破红尘,觉得所谓琴瑟和鸣不过都是原始冲动,只是冠上了爱之名就仿佛比动物高贵,其实又有甚不同?
她不曾云雨,却并不代表不懂云雨,相反,她看得多了,男男女女,男女女男,不男不女的都见过,便是没有经验也如久经沙场般技法纯熟。
顾凌洛小心避开了于月娘而言贵比命重之处,她在其他发展快速的空间早已知晓,小心些的话,细物通常不会破坏珍贵,她完全可以既帮她平复情绪,又保住珍贵。
只是,这过程似乎颇有些……艰难。
头顶弯月流云,身侧长草流萤,虫吟在耳畔,远处依稀还有猫头鹰的低鸣。
顾凌洛忍不住低头轻吻了她下,寒瞳渐渐幽深。
云白小襦石榴裙,香腮雪肤娇美人,玄衣轻衫隔长草,旷野夜深远喘吟……
盛夏时节,艳阳高照,刘月娘瘫在马背,香汗淋漓,单薄的上襦透着斑斑汗迹湿漉漉黏在身上,骏马奔驰带起的风都未能消去丁点暑意。
“啊啊啊!我要热死了!那谁,我要换马车!必须换马车!再这般晒下去,我非成了黑泥炭不可!”
顾凌洛坐在她身后,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滴汗未出。
“心静自然凉,还有,我不叫那谁,我叫顾二。”
“哎呀不重要,我要换马车!”
“盘缠不够。”
“先赊着!等回了京城,我爹爹必会百倍偿还!”
“赊谁?”
“你啊!”
“我没银子。”
“那就赊银号!”
“你去赊。”
“我去就我去!”
月娘气鼓鼓地转过头不理她,不过片刻,又忘了还在生着气,回头拽了拽她的前襟。
“那晚你对我做之事,为何不能告诉旁人?”
又问!八百遍了!早知道便不多嘴嘱咐她了!
顾凌洛头痛地勒住缰绳取了蛇皮水袋给她,望她灌些水转移下注意力。
她嫌弃地抿了一口,推开:“没滋没味的,我要喝绿豆汤。”
“等到了前边镇子。”
“行……吧!你还没告诉我为何那晚之事不能告诉旁人?”
“……”
“说呀!为何?你不解释清楚,我便逢人就说!”
顾凌洛轻吐了口气,散去心头郁闷。
“我不是跟你解释过多次了吗?”
“可我还是不明白,男女才授受不亲,你我皆是女子,为何不能说?我在府上每次沐浴可都是丫鬟伺候着的,娘亲还特意嘱咐丫鬟好好伺候我的,你不过是帮我解热罢了,这有什么?说出来,娘亲说不得还能多赏赐你些银子。”
天真!
若真照实了说,尚书夫人只怕立时便会解决了她!
“她们可曾帮你洗过那处?”
“那倒不曾。”
“可曾露天席地帮你宽衣解带?”
“……也不曾。”
顾凌洛决定换个解释之途。
“要紧的不是我对你做了什么,要紧的是你一个大家闺秀露天席地宽衣解带,于理不合,着实羞耻。”
“哦~~~”月娘恍然大悟,“那我不说,娘亲也不说!”
谢天谢地,她终于能安静会儿了。
然则……
吧唧!
月娘突然亲了她一脸,回身搂住了她。
尽管顾凌洛并不十分在意这些,可还是忍不住蹙起眉心。
“你这是作甚?”
“亲亲啊~”
“为何?”
“想亲就亲咯~”
“于理不合,下次不可。”
月娘不满地戳了戳她胸口,“这又怎么不合了?幼时我可时常亲爹爹娘亲的。”
“那是幼时,我也不是你爹爹娘亲。”
“你这人怎的这般讨厌?!我说什么你就反驳什么!”
“我并非你的丫鬟小厮,不必讨好你,我亦并非你的爹爹娘亲,不会溺宠你,我更非那些求娶你的王孙公子,更无需看你脸色。”
“你!”
从小到大,哪个敢驳她刘月娘一句?
气死人了!
什么顾二?讨厌!
“哼!”
等回了京城,看她不禀明爹爹要她好看!
这一路,月娘就没顺心过。
一日。
刘月娘:“我要住天字房!一个人住!”
顾凌洛:“掌柜的,地字房一间。”
又一日。
刘月娘:“我要吃卤煮雀舌,芙蓉醉鸭,酒酿鱼丸,蹄筋鹿肝!”
顾凌洛:“小二,两碗云吞面。”
再一日。
刘月娘:“哇啊啊!快看快看,这泥人捏得像不像我?”
顾凌洛:“不像。”你比它美多了。
刘月娘:“哼!师傅师傅,照着她也捏一个!”
顾凌洛:“别捏,没银子。”
刘月娘:“捏!”
顾凌洛:“不捏。”
刘月娘叉腰,气呼呼:“捏捏捏!就捏!”就不能让她顺心一次?!
泥人师傅:我到底是捏还是不捏?
最终还是捏了一个顾二,除了那玄衣轻衫,半点没有顾凌洛的神韵,可月娘却开心的不得了,拿着她的小人儿拍打她的小人儿。
“让你不听话!让你总抬杠!让你气死人!打你打你!”
顾凌洛无奈摇头。
真是个被宠坏的大家千金,这般年纪还小孩子心性。
幸而拐她的是她,换了旁人,早不知勒索老尚书多少万两银子,或是干脆把她卖到青楼妓馆免得被报复。
走出热闹夜市,拐进客栈寂静的巷子,突然窜出一群莽汉,将她们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