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芒果
芒果
墩布咬住彩色小皮球,哼哧哼哧,满地打滚,池先声的眉心挤出两道细小纹路,紧了紧,缓缓松开。
电子竞技,岂敢早睡,队长的人生基本准则。入职业以来,奉行多年,除了生日和国庆这两天,池先声从未见他在凌晨四点前入睡过,包括现在。
【半个小时后,方便双排吗?】
池先声给队长发去这一句,按住墩布,抢出口中的小皮球,把它塞进窝里。
墩布吧唧一下,露出一只爪子,他挤回去。颤颤悠悠地举起两只,他推进去,视线盯住,直到闭眼睡觉。
队长回复慢,或许刚打赢一局游戏,情绪高涨,话多。
【方便方便,我账号发你,先加好友。压力不用太大,能苟到决赛圈就不错了,我本来也想问老板会不会开绝地求生分部。】
池先声回了一个ok手势的表情,靠住墙壁,闭目养神,他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换上外出衣服,给墩布倒些水和狗粮,落了锁,出门去网吧。
路上,队长发来一条语音,“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圈内消息,老板度蜜月去了,电话邮件通通拒接。不出意外,下个月月底回来,到时候才能问出结果。”
池先声没关注,倒也不在意,迟早会建立分部,他另有所图,“我想,做一笔交易……”
如今的发展与重生前看去,差距太大,甚至偏离早已安排好的宿命,走向一条极端道路。无意间,池先声也有过猜测,是否与他的重生有关,产生蝴蝶效应。
一次轻微地扇动翅膀,因果连接,不断推移累积,改变整个未来,造成巨大的后果。
重生第五天,走到这一步,完全陌生的发展。对于未来,池先声深信不疑的态度一次次动摇,事到如今,再难冷眼旁观。
戚野的低沉、妥协,成为压倒坚守至今的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
哪怕违背意愿,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就算备受骂名,再痛苦焦灼,戚野也要走过这一年黑暗时刻。
“又来了?”邻居耷拉着眼皮,身体往下滑,头仰靠在椅背上,打招呼。
池先声“嗯”了一声,队长催促,不知道四点前能不能完事,他干脆包了夜。
“现在的年轻人啊……”邻居感叹一句,又窝回椅子里,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
池先声走去之前的位置,加上队长steam好友,开了第一局。
“咱们去个稳妥点儿的地方。”
“好。”
来时在便利店买了咖啡,他喝下小半罐,标了l城。
“我对面有人!!”队长安静没多久,一声大吼,语速如流,“快快快快!我快死了,他居然拿喷子跟我打!快来助我一臂之力!!别别别、别,好吧,我倒地了,你说他要不要脸,有本事也换成uzi,敢不敢公平竞争,还是不是个男人……”
队□□法手法厉害,几乎开镜就是人头,队里捡到狙击或者冲锋,首先上交,以保留活到最后的希望。
这个印象在池先声心中存在许久,习惯贯彻始终。
他预料今时不同往日,队长达不到重生前的实力,实属正常。未曾想,相差甚远,估摸也才三分之一,还是算上多年人情分。
都不如戚野手残心灵,有运气加成。
池先声缄默稍许,淡声道:“别动,我过去。”
扔下一颗□□,他扶起队长,跟随两声枪响,对方位置同时暴露,不必思考弹道、准星,数以万计的训练时间养成肌肉记忆,一瞬间,子弹射出,击毙目标。
“你打得这么好干什么,又不当职业选手……”队长慢了一拍,反应过来,有点出乎意料,“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都做好准备,多给你几次机会展示实力了,之前是打cf的吧?”
“不是。”池先声咽下一口咖啡,扔去两瓶药。
队长不知想到什么,动作一顿,没捡起来,“……游戏刚出,你不可能开挂的,对吧?”
“我住x市,随时有时间线下来一场。”
“不用不用。”队长忙说,“你也知道,最近这方面比较避讳。”
池先声应了一声,掷出一颗雷,火光爆起,炸死两个,避讳的不是开挂,更多还是人。
第一局,成功吃鸡。随后,第二局,第三局,第四局……
“这把让我死去吧。”队长突然开口,“说实话,我觉得跟随你的视角,观看你打游戏,一枪一颗头,比我捡盒子、躲猫猫爽多了。”
池先声无语,看队长投河自尽,并且从三点打到四点,四点玩到五点,天色渐亮。
“这一晚上吃的鸡,比我一个月吃的都多。”队长满足了。
陪玩结束,商量好具体计划,池先声下了游戏,回家补觉,深觉日夜颠倒,作息混乱,却身不由己。
5点32,屏幕上跳出一条池歌的信息:
【母亲昨晚回来,今天中午一起吃顿饭吧,满园春,我顺便带上协议书。】
池先声垂下眼,不过几天,好像时间已久,心结不松不紧,却自己放开了自己,又想起她的好来。
地砖染一层花岗岩涂料,多种颜色,整体呈橘红、黑白、土黄,形状大小各不同的微粒复杂地融合,怪异,粗犷,搭配不协调,印象中,却已经是那样了,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池先声收了眼,空咖啡罐扔进垃圾桶,回复池歌:准时到场。
离开网吧前,邻居躺在靠背椅上,歪着脖子,打出一个喷嚏,忽而转醒,叫住他。
池先声转头望去,空中飞过来一个芒果,抓在掌中,不大不小,是刚好填满手心的充实感,又不至于过大,而费些力气。
“多补充补充营养。我婆婆住在郊区,亲手种了几棵芒果树,周末去摘下带回来的,又软又甜。”邻居撑起胳膊,趴在吧台边,脸上笑嘻嘻,“我还给它浇过水呢,有七八次,从山顶流下,一大桶泉水,绝对好吃。”
池先声心里微怔,向他道谢。上次楼梯口擦肩而过,那之后,不知邻居有没有找到轻食餐厅,再次路过,可以打包一份鸡胸肉套餐,当谢礼。
“不用谢,太客气了,好歹我们也是邻居啊,你这样多生疏。”邻居摆了摆手,“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之间就是要多多互帮互助。”
池先声颔首。
“那就麻烦你下午四点再过来一趟,帮我看半天网吧到九点吧。”邻居边说边曲起胳膊,伸进抽屉,掏出第二个芒果,塞到他手里,“在下感激不尽。”
池先声没犹豫,互留手机号,应下了。两手被占满,他轻轻捏了捏深黄色表皮,芒果软软的,午餐后签完协议书,下午倒是有空。
如果和助理沟通顺利,找到合适房子,可能这两天就会搬走,正好的机会,还邻居人情。
回到家,补了四个小时觉,池先声被吵醒。墩布闹腾不停,又叫又咬,眼睛看向外面,都快把门板望穿了。
给它戴上蝴蝶结项圈,抱着出了院子,手一松,墩布撒开丫子奔向水洼,结结实实地打个滚,抖抖身子。
从东门走到南门,西门走到北门,遛了一整个大圈。
再次回到家,墩布浑身是泥,小黄鸭变成小黑鸭,项圈上的铃铛在打滚中被蹭掉,池先声无可奈何,卷起衣袖,给它彻彻底底洗了个澡,
全部收拾完,将近十二点,池先声换了身白t,牛仔裤,套上连帽外衣,经墩布一闹,心情好了许多。
拿下玩具箱,摆在它身边,撬开一份零食罐头,他把手捂热,伸进睡窝,揉了会儿墩布的小肚子,起身离开。
满园春主打苏菜,距离不远,或者说相当近了,池先声出了方家营,右转,不过百步,就在jfy基地对面。
旁边也都是餐馆,大大小小,有的四层楼高,有的只是个几十平小铺子。正宗重庆火锅、海鲜自助、xx私房菜、中餐馆,他一家家走过,池歌发来房间名,三楼,荷亭。
池先声上了楼梯,转过梯角,踩在脚下的地毯柔软厚实,身体仿佛失重。
他刚到门前,屋内传出一阵钢琴声。
母亲和哥哥都到了,桌前零散坐着七八人,年纪稍长,鬓发夹白,举手投足间散发浓浓的书卷气,几人面容熟识,曾见过,是母亲工作处的老教授。
墙边,沙发上的几人年轻,不热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相隔远远,独自坐在沙发一角,妆容精致,上半身挺直,双腿自然并拢侧放。
他们并不交谈,或凝神注视,或摇头感慨,或执杯品茶。
拱型窗前垂下纯白色的碎菊花纹纱帘,两根绑带宽松拢住,隐隐地听见鸟鸣,清光洒在立式钢琴上,身穿浅灰色迷笛裙的女孩侧面相对,弹奏《水边的阿狄丽娜》。
池先声跟桌前几人点头问好,坐在一边,倒了盏茶,静静聆听,一曲终了,他抬起两臂,随众人一致鼓掌。
女孩行抚胸礼致谢,笑着提起裙角,离开琴凳。
“小竹弹得越来越好了,上次见面还是一个小丫头呢。”
“是啊,这才多久,模样也出来了,刚才在楼下,我回头看了好几眼,都没认出。”
“听说今年是要报考音乐学院钢琴专业?”
“……”
旁边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聊开了,池先声没加入话题,没坐到池歌身边。池歌挨着母亲,上座,他向来不喜这种场合,将就到散席就好。
长辈面前,池先声不好拿出手机消磨时间,垂眼看着茶杯,深红色的新叶缓缓浮动。
重生前,他随队长参加过几次职业选手间的聚餐,类似场景,气派的大理石圆桌,花纹繁杂的壁纸,晶莹剔透的水晶灯。
忘了当时说过什么,身边的人有谁,唯一不变的,是坐在上座的男人——戚野。
记忆中,似乎只有第一次,不是这样,而后无论谁组的饭局,他始终在上座。
那次,戚野去晚了……
“池先声。”母亲打断他的思绪,声音不大,整个房间安静下来,“去弹一首钢琴曲。”
作者有话要说:戚野:今天的我活在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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