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空白的册子被程昀用奇怪的符号画得乱七八糟:“考古学, 即考究古代的学科,属于人文科学,在中国是历史学的分支, 而世界其他国家则多从属于人类学。考古学旨在根据古代人类各种活动遗留下来的物质资料, 以研究人类古代社会的历史……”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苏鸢偏头看他,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程昀笔尖一顿:“你喜欢这个?研究历史文物什么的。”
她点头,程昀用笔画了一个圈:“行吧, 我回头找专业人士详细咨询一下。这上面光印些理论说明完全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进了南城公馆的酒店,侍应生帮他们收了外套,程昀展开一条酒红色的羊毛披肩披在苏鸢身上:“人有点多,有我在,你不用怕。渴了, 饿了,冷了, 热了,无聊了……一定要告诉我,别一声不吭装哑巴。”
苏鸢低声道:“有何注意之处?”
在她心里,摆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那些所谓的规矩, 程昀不悦道:“我带你出来是想让你高兴的, 你别没事找事乱给自己加戏。整日里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你不累吗?”
“程先生,好久不见。”来人四十岁左右的年龄,五官端正, 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穿着银灰色西装,笑起来带点书卷气。
叶其芮挽着那人的胳膊, 艳丽的妆容把她锐利的五官全部突显了出来,纯黑色鱼尾礼服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冷艳而魅惑,弯眼对程昀道:“黑色西装很衬你。”
“莞莞,这是吴先生、吴太太。”程昀把苏鸢虚揽在怀中对他们介绍道,“我女朋友,苏鸢。”
叶其芮用网友的话来说,长了一张高级脸,自带强大气场,是为数不多在国际上有知名度的中国女星。国内各种颁奖典礼,流量小花和她合影简直是车祸现场,因她既不开美颜也不p图,曾被网友冠以容貌检测仪的称号。
眼下苏鸢和她站在一起并没有被她咄咄逼人的气质压下去,反而有种以柔克刚的协调感,叶其芮多看了她两眼,没想到俗之又俗的程大少爷在挑人方面眼光挺毒辣的,她以前一直以为他应该喜欢网红脸,与他的穿衣审美比较搭。
程昀压低声音同苏鸢咬耳朵:“你是不是感觉他俩很不配?叶其芮爱吴先生爱得要死,只因吴先生与她差不多高,叶其芮与他同行从来没有穿过高跟鞋。
她那些死忠粉如果看到吴先生平平无奇的模样估计会在网上掀起大规模腥风血雨,为保护吴先生,叶其芮从没有在网上发过两人的合照,以至于每年都会有两人婚变不合的话题被频频刷上热搜。
毕竟普通人都比较肤浅,更看重颜值。你看你和我在一起就不会有这个忧虑。”
苏鸢淡然道:“皮囊色相,皆为虚妄。”
程昀不甘心道:“总之我和你无论是从皮囊还是心灵都高度匹配,别人是挑不出任何错的。”
按照苏鸢九曲玲珑的思路程昀是在旁敲侧击让她不要在宴会上令他难堪,惹人非议,她郑重其事的保证:“我会注意的。”
“嗯,你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就对了。”
“好。”
两人强制性把不同频道的对话转化为自己可以理解的部分,完全没有察觉出来有哪里不对。
姗姗来迟的林安进门看到苏鸢意外道:“苏小姐?”
程昀挑眉:“没想到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导也会来这种地方?”
“听闻有几件文物藏品与兰岐王有关,我特来看看。”林安不苟言笑的面容柔和下来显得过于僵硬,“苏小姐,虽然你婉拒了《箜篌》的试镜,但我还是想和你好好聊一聊这部戏,不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苏鸢略带疑惑的望向程昀,不着痕迹的拉了拉他的袖口,程昀道:“林导,莞莞她对演戏没有兴趣,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
林安递给苏鸢一张名片:“苏小姐,这是我的名片,随时联系。”
苏鸢恭敬的接过:“谢过先生。”
程昀实在想不通林安为什么执着于让苏鸢出演兰岐王妃,启用一个没有经过任何表演训练的素人担任大牌云集《箜篌》的女主并不是好的选择,勿论她有多漂亮都不能成为增加双倍风险的理由。
林安、叶其芮与吴先生陆续进场,程昀站在原地没有动,苏鸢问道:“不进去吗?”
他干咳两声眼睛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她未解其意:“手臂不适?”
程昀不耐烦的牵过她的手穿过他的臂弯:“和你说话不被气死也得累死,你没看到别的女人都是挽着男士的胳膊入场吗?没一点眼力见儿。”
苏鸢的手往后缩了缩被他紧紧按住了,她垂头道:“大庭广众之下,有失体统。”
“这是规矩,走吧。”
参加拍卖会的都是s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展示台设在大厅的正中央,落座之后免不了互相寒暄。
“那位是程家的大少爷吗?我瞧着不太像。”
“就是他,这张脸可是把他父母的优点全部继承了,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旁边的是哪家的千金?女朋友?往常可从没见他在公开场合带过女伴。”
“这位大少爷整天就喜欢和那些不入流的小明星、网红、野模厮混,名门望族的小姐谁能看得上他啊。依我看应该是江先生带来的,你们看到没有,就他右边的那位,那可是江首长的长孙。”
“朗才女貌,真般配。”
程昀隐隐约约听着有关他的闲言碎语,捏着茶杯的手指骨节泛白,把前一秒的阿谀奉迎反衬的更为不堪。
江远岱翻看着拍卖藏品的册子问道:“怎么没有兮桐古琴?”
程昀打了一个哈欠:“你放心,我肯定让你见到那什么琴。”
苏鸢补充:“兮桐。”
“系统?”他笑得前仰后合,在正襟危坐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古人真有意思,知道如此超前的词汇,未卜先知呀。”
苏鸢摊开他的掌心一笔一画写字,一本正经的同他解释:“山有木兮木有枝的兮,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的桐。”
“好好好,兮桐古琴,我知道。”
兮桐琴是江远岱外祖母家的祖传古琴,战乱时遗失,至今都是大舅母林疏桐的一块心病,因着江昭承帮程昀促成华岳与iris合作的关系,无意中得知兮桐琴几年前在法国被景先生以高价收购了,所以让江远岱来拍卖会上碰碰运气。
拍卖会有条不紊的进行,程昀一副看热闹的架势,全程都在低头玩开心消消乐,即便穿着最昂贵的高级定制西装也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最后一件藏品,由iris创始人景先生提供,覃朝元平年间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缠枝鸢尾手镯,据考证,曾为兰岐王与兰岐王妃的定情之物。
起拍价,800万。”
手镯制作工艺巧夺天工,历经千年仍焕然如新,程昀收了手机,喝了口茶,目光落在苏鸢身上:“你喜欢?”
苏鸢道:“似曾相识。”
场上的报价从最初的八百万飙至一千二百万,竞价的人越来越少,程昀手指敲打着紫檀桌案,懒懒道:“一千五百万。”
江远岱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给莞莞的新年礼物。”他漫不经心的语调就像在挑选商场里的平价商品,“难不成我给自己的女朋友买礼物还要向江大公子报备?”
程昀年前投资游戏俱乐部刚霍霍了几千万把姑父气进了医院,姑姑留给他的遗产这几年基本已经被他败光了,他全凭心意挥霍无度完全没有金钱数额的概念。
江远岱按住他举牌的手:“这些拍卖交易私下都是有利益牵扯的,你……”
程昀扬眉一语打断他的话,眼角噙着几分冷意:“你是在侮辱我对莞莞的诚意。”
苏鸢闻言,略显错愕的看着他:“送……送我?”
程昀不置可否,她红唇微抿,纤细的手指无意识松开了披肩:“无功不受禄。”
“宝贝,你我之间需要如此生分吗?”程昀拉了拉顺着她肩膀的曲线往下滑的披肩,冰冷的指尖若有似无摩挲着她的下颌,像只吐着信子的蛇伺机噬咬她脆弱的咽喉,“要吗?”
苏鸢洁白的贝齿轻咬着唇瓣,绵软的声音带着哑意,很轻,受蛊惑般吐出两个字:“要的。”
程昀下颌紧绷,喉头干涩,被她清清淡淡一句话撩的心头发痒,修长的手指在她瓷玉般的皮肤上流连,大拇指慢条斯理的擦掉苏鸢嘴角的点心屑:“两千万。”
短暂的寂静之后,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大厅中回旋:“程先生的竞拍价为两千万,还有没有人往上加价的?”
“两千万一次……两千万两次……两千万三次……成交!恭喜程先生拍得覃朝元平年间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缠枝鸢尾手镯。”
江远岱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平静问道:“你去哪里弄这两千万,姑父不是把你的资金链断了吗?”
程昀无所谓道:“这就不牢你操心了,总之我不会做任何触犯法律的事情。”
拍卖会结束之后,景先生单独面见了程昀,时间并不太长,十几分钟左右,江远岱几人在候客室等他的间隙,吴淞打量着室内装修发自内心的感慨,这位景先生对生活讲究的近乎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