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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卖货娘子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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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脸已经白的吓人。

“小姐!”秋纭一时急的要命,她大声喊起来:“卉儿,卉儿!来人啦!快来人,快去请大夫……”

45不关她的事

四周滴滴答答好像有水滴下来的声音, 仔细去听, 那声音却一会在东, 一会在西, 总没个抓寻。要是再仔细听一阵,却一点声都没有了。陈青醁趴在地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又迷迷糊糊醒过来。

这土牢虽然弯弯曲曲修的很大,可偶尔除了有狱卒走来走去巡查外, 其余时间都没有什么声响。这里一天到晚昏昏暗暗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辰了。

陈青醁睁开眼睛好一会, 才清醒了过来。她慢慢动了一下, 试着把自己的头靠在了墙壁上。

黄泉路上无老少, 她陈青醁能算皇极先天数, 能知人生死贵贱。她知道自己没可能活到那长命百岁,但也不至于这么短命。

陈青醁抬头看了看顶上那个小窗, 那里有淡淡的光芒照了进来。这个时候,秦玉甄会在做什么, 梳妆?吃饭?还是懒懒地靠在窗上看园里的花儿?

陈青醁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自己这又算什么, 何必还把一颗心搁在她身上。也许, 不过一年半载,她有了一个可心如意的夫婿,便会忘掉自己吧。

又过了不知多久,牢门外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陈青醁仔细听了听, 好像是一个人的声音。未及良久,便有脚步声渐渐过来。

“这位差爷,……这些,还请两位收下。”

“呵呵,这,这怎么好意思。”

“些小薄礼,权当敬意。差爷公事辛苦,打些酒吃去去乏也是应该的。”

“……”

果然是天不亡我。

陈青醁嘴角抿出了一丝浅笑。

“这里面是我兄弟,以后,还请几位差爷多关照一下。”

“好说好说,我先开了门你进去,不过,时间可不能太长了。”

“知道知道,烦差爷费心了。”

门上一阵铁锁响后,牢门便打开了。

“容兄。”来人语气有些急,“容兄,你,你这……”

“别动别动。”陈青醁忙道:“我背上有伤。”

“我的天爷,你,你怎么就到这种田地了。”

“葛少爷有心了,你今天能来,我就非常感谢了。”

“谢什么,我还能眼看着你这样不管么。咱们兄弟一场,你要说这客气话,就是坏了咱们的情义,要不是我听胖子说,我哪还知道你在这里。”

“唉,那王恩可真小人,除了妒贤嫉能,别的本事没有,就光会朝人下黑手。”

陈青醁才开口说了两句话,就好像提不上气了。

她虚弱不堪:“如今说这个有什么用。”

葛五少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由叹了口气,“唉!你说你也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衙门的公堂上,那就是王家的地盘,你还去和他顶撞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陈青醁想笑又笑不出来,“还能怎样,我说几句好话,他还就能饶我?”

葛五少摇摇头,“不过,这话说回来,就那秦小姐吧,呵,这女人,也太心狠了点。咱们不说之前那救命之恩,可好歹你和她也相伴过那么久啊,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可是你看,你现在都死在旦夕了,她都不来看你一眼。”

陈青醁喘了一口气,“不关她的事。”

“怎么不关她的事,不是我说啊,她到底还是没过门的,要真是你亲媳妇,看了你这样,那岂不心疼的。”

“葛少爷,你行行好,咱们别说这个了。”

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她这五脏六腑却已经像被刀绞过一样了。

“行行行,你们的事我也管不着,不过,你现在这样,我还真是管定了。你放心,等会我出去就给你找个好大夫来,另外别的事,我自然也会给你料理周全了,就是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撒手人寰了,我也会撮把土把你埋了。”

陈青醁一噎,“别,就冲你这番心意,我也不能够死了。”

她慢慢呼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不过,这大夫还是不用请了,你看,这地牢里也不是旁人能进来的……”

“这有什么,那大夫也是靠替人治病糊口的,在哪里看病不是看,左右我再多塞几个大元宝给牢里那几个王八东西就行了,不过多花费而已,这点钱我葛五还是用的起的。”

陈青醁轻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身上的伤我自己知道,等会我写张方子给你,你帮我去抓几贴药就可以了。”

“你还会写方子?”

葛五少惊奇道:“看来你还真是高人不露相。那,那也行,反正,你别把自己治死就行了。”

陈青醁笑得无力:“就你这番情义,我也不能忍心让你多费一副棺材钱不是。”

葛五少自己也笑起来,“诶,你吃过东西了没有?等会我去叫人送饭进来。”

陈青醁点点头,从进来到现在,除了昨天晚上一个好心的老差役给了她一碗烂肉面外,她连一口水都没喝过。那些狱卒常年跟这些囚犯打交道,面目狰狞难看,别说问他们讨水喝了,就是和他们说上一句话,陈青醁都不愿意。

葛五少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那行,我去拿纸笔来,你这几天好好静养着,我要是有空闲的话,就过来看你。”

——

就当天下午,便有葛家一个老婆子提了一罐子饭送进来。此后一日三餐,送汤送药,送衣服送被褥,尽心尽意照顾着她。

还是古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自从葛五少拿钱收买了牢里的几个狱卒后,这几个人立马就换了一副面孔。不但说话不再拿腔作势大声呵斥了,就连有时过来巡视,也会好心问上一句要不要喝水。

其实不管是歹人是好人,她陈青醁眼里实在是见的多了,有那仗义轻财的,就有那见利忘义的,更何况这些人本来就是吃这种炎凉茶饭的,有钱便好,没钱转眼便翻脸。

四月底的时候,风和日暖,秦家几个园子的花有些开始陆陆续续凋谢了,不过南院这边的池子里,那满池碧绿的荷叶上才刚刚打了花骨朵,再过不久,荷花次第盛开后,便又是一番好风景。

因为正是四月底,秦府外面那些地头掌柜每逢双月便要进府来交账。秦家除了田地等收入外,最大的收入其实还是城里城外大小几十间铺子。

前院西边那间大书房里,已经坐了十几个铺子里的掌柜,何义正翻着账本时,秦家大小姐刚好从外面款款走了进来。

“小姐。”

“小姐来了。”

秦玉甄淡淡地点点头,“各位掌柜都到齐了?”

何义道:“都到了,小姐先坐吧。”

跟在后面的卉儿忙过去摆椅子。

一张牡丹花开雕花屏风旁摆着一张檀木大案桌,上面早已摞着厚厚的几沓账本。

秦玉甄坐下后,说了一句:“各位掌柜的辛苦。”

“小姐客气。”

寒暄了两句,众人便归了座。

何义拿了把算盘过来,“小姐,上次核查账目时,还有一笔旧账没销,咱们还是先把那些账清了吧。”

秦玉甄拿起手边一本账册,一个身穿褐色绸衣的中年人忙过来道:“小姐,那笔账我大概都算好了,除了一些零用账外,大致还亏空了三百两银子。”

“怎么这么多?才多久时间。”

“小姐,是这样的,李掌柜那边咱们去催讨过几次,可他们一直没有现钱,总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我只好叫人拿了他们去茶场拿了些茶来抵债,可这东西又不是现银子,等慢慢出了手,算下来就足足短了几百两银子的亏空。”

“是么?我看看细账。”

……

“严掌柜,我记得去年上等的龙井差不多有一两二钱银子一斤,那年底又正是好出手的时候,怎么你定的价钱却这么低,还不到一两?”

“这,我就是想快点把银子回笼回来,都是做生意的,这价钱人家叫让,我也没办法。”

“可是,你这价钱低了,左右还拖了好几个月才出手,严掌柜,大家都是情面上的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也不多说了,不管怎么样,下回对账的时候,这亏空你得给我填平了。”

严掌柜一张老脸差点挂不住,“小姐,这……”

话不言重,秦玉甄也没太为难他,这种往里面拿好处的事,再正常不过了,只要数量不是太大,不管是她爹秦仲崑还是她,都不会太去计较。“等账填好了,叫何管家上账便是。”

除了这一单,余下的都是这两个月的新账,除了有一笔利钱对不上外,其余的都还算顺利。

何义坐在一旁,拿着笔慢慢上账。

“赵掌柜。”秦玉甄拿起一本账册,“我看你这账上看起来也大差了。”

那赵掌柜站起来打开账册,慢条斯理却大声念道:“三月初二,小姐着人过来柜上支取银子,用于给姑爷置办春上衣裳,其中衣料钱二百七十七两,绣匠工钱六十六两。三月十八日,小姐叫人来柜上支三百二十两白银,用于着人去普陀山进香替姑爷消灾祈福。三月二十二日,取银纹五百两给姑爷做用钱,四月……”

“够了!”

一旁的的卉儿吓了一跳。

秦玉甄一张脸冷似冰霜,“……这些银子,叫何管家从库里给你填上。”

46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几天, 街头巷尾烟花酒楼里议论秦家的流言蜚语终于慢慢少了不少。可是,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才消停了不到两天,又不知从哪里起了一些谣言。

沿河边一间茶馆里,一些人正议论纷纷, “唉唉,你们听说了没有, 这王家父子好像要对先前那秦家姑爷动杀手了。”

“……你这打哪里听来的,人家要动手, 那天在公堂上就打她一个死了, 还用等到现在?”

“呵, 你懂什么, 就算是断了死罪,那也得上报刑部等秋后问斩不是?哪有在公堂上直接打死人的。这王大人又不是第一天做官的, 他能不懂这个?还打死,他难道不想官做了?”

“怎么说?难道这是真的, 什么时候的事了?那秦家姑爷不是下在狱里了么?”

“嗐,就是在牢里才好动手啊, 又没旁人, 人不知鬼不觉的,正好下井投石,谁不知道这王恩和人家有怨仇,现在逮着了这个机会, 还不往死里下手?”

“这还行?这王家父子也太不讲究了吧,好歹这王大人还是咱们贇州城的父母官,暗地里的事咱们不知道,可再怎么也不能这样明晃晃杀人吧。”

“就是,难道一点脸面丢不顾了么?那秦家姑爷又不是挖了他们王家的祖坟,为了这点小事,他们也犯不着这样吧。”

“呵,这就不知道了。反正不管真假,这秦家姑爷要是好便好,要是哪天不明不白的死了,那肯定就是王家父子干的。”

“这倒是,如今也太明显了,不说丧命吧,就是万一断了胳膊断了腿,那一定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就是就是,人家孤身一人,又没有天符玉宝护身,万一有个什么,那不用想都是王家父子做的。”

“对对对,除了他们,还有谁干得出来……”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贇州城那间土牢里头却依旧平平静静。

陈青醁把头歪在枕席上,仰着头看着那个小窗,虽然这两天她背上依旧疼痛难忍,但终究比前几天好了一些。不说能动了,但至少现在喘口大气,那五脏六腑也不像之前那样扯着痛了。

那个小窗透进来的光照在她脸上,她眯了眯眼睛,这外面不知是哪里,要是从这里逃出去,应该要往哪个方向跑?要是出了城,该不该再往北走?她静静地想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像她这个情形,要说好起来,不说一年少也要个半载,只要自己能平安活下来,这地牢也不是那么难逃的。

门外有脚步声过来,陈青醁仔细听了一会,便微微撑起身子靠在了墙上。

门上的锁哗啦一声打开,葛五少爷弯腰踏了进来,就着窗外的光线,他看了看陈青醁,“哟,容兄,今天瞧你脸色好多了。”

“劳你费心,今儿又来看我。”陈青醁精神好了不少,说话也不用歇气了。

“嗐,这些天我不是闲着吗?反正天天和那些人在一起,也没多大意思。”

葛五知道她不姓容,可人家也不肯把真实姓名告诉他,所以他还是照前样叫她。

“今天腰里还疼不疼了?要不要给你找个大夫来瞧瞧。”

“不用了,你瞧我不是好些了么,。。”

葛五少点点头,说道:“那就好,今儿我来啊,是要告诉你,你上次叫我做的事,我都做好了。”

“是吗?”陈青醁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可不是,一共也花不了几个钱,就找了几个现成的人,半天就把消息放出去了。你放心,现在这贇州城里头啊,恐怕是个人都知道王家父子要杀你了。”

陈青醁道:“真谢谢你了。”

葛五‘诶’了一声,“你看你,总那么客气。”

陈青醁笑笑。

“反正现在这事都摆明面上来了,大家就等着看王家父子怎么下手了。容兄,你这一计果然大妙。”葛五钦佩道:“你说你,脑子怎么就这么灵光,连这种点子也给你想到了,这样一来,我看那王恩还怎么对你下手。”

陈青醁收起了笑意,要是不做点手段,她怕也活不长了。现在只要王恩不敢轻举妄动,她以后就有机会从这里逃走。

是的,她要远离这里。

————

贇州城内衙里,刚刚才和师爷说了几句话的王恩就看见了他爹一脸怒容的走了进来。

“爹。”

“老爷。”

“你们这是想去做什么?”

王知府指着王恩,大声呵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现在是不是还想着怎样把人弄死?啊,你也不听听现在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你这个孽障,我一世的清名就要被你败光了!”

“我……”王恩急道:“爹,可是你也看到了,她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当着你的面她就敢……”

“混账,你就这样等不及了,你也不动脑子想想,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你还有胆子去下手,你是不是要我头上这顶乌纱帽都赔进去!”

“可是,爹……”

“没有什么可是,你要给我想清楚了,要是那人死在了牢里或者有个什么好歹,我就拿你是问!”

“你个混账东西,都到现在了,你还一心想着那秦小姐是不是?没出息的东西,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天下女人不多的是,你为什么就不能把她放下,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放下?

王恩一想到秦玉甄那张脸,这心就痒的不行,这天底下的女人是多,可有几个这样绝色的。

他紧紧攥着拳头,心里恨的咬牙切齿,自打那个小白脸来了以后,他在秦玉甄面前简直没有一次得脸过,每次开头还好好的,只要那小子一插手,到最后准没有一个好下场,每次都狼狈不行,每次都让他恨意慢慢加深。

本来这次自己可以派人去牢里一刀结束那人性命的,可还没准备好动手呢,劈头盖脸就挨了他爹一顿训斥。现在好了,新仇加旧恨,他王恩和那个小白脸的仇算是不共戴天了。

那个师爷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直到王知府发了好一顿脾气走了出去后。他这才上前道:“少爷,你也别气,既然老爷说了不能在牢里动手,那咱们……”

“咱们什么咱们,你倒快说啊!”

王恩现在可没那个耐心。

那师爷凑上来,挡着手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王恩皱眉道:“果然能行?”

“保管能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反正她关在地牢里,也不怕她走到天上去。那河道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修好的,到时候,只要不死在衙门里头,就算她粉身碎骨,也干系不到咱们身上来。”

——

天气渐渐炎热,秦府东院里已经早早吃过了晚饭。天黑后,几个丫鬟便开始抬水为秦大小姐准备沐浴了。

浴房里点着几支烛灯,一扇山水屏风后,水雾氤氲,影影绰绰。灯光下,秦玉甄一件一件脱下衣裙,慢慢踏进水里。

秋纭拿了一块胰子过来,蹲在浴桶旁为她散开了头发,细细给她沐发。秦玉甄疲倦地闭上眼,轻轻地靠在浴桶边沿上,一把凌乱交错的黑发就这样垂在了外面。

秋纭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下不免有些伤感。虽然这些天小姐在人前还好,可人后怎么样,她们这些贴身丫鬟可再清楚不过了。小姐心里藏着些事。而且是非常伤心的事。不用说,她也知道和谁有关,唉!真是造化弄人,本来好好的,现在竟变成了这样。小姐虽然外头看着还好,可人却眼见着一天天瘦了下去了,不说别的,就她那双眼睛,已早没了以前的光彩,有时静下来,偶尔便会浮现出几丝从不曾出现的难过。看的她们也心酸不已。

“小姐……”

……

“嗯?”

秋纭有些难以开口。这两人之间,本来就要一情一愿的。可自从姑爷去了以后,小姐便再没有提及过关于姑爷的一句话。唉!这事谁也难劝,她生怕一提起姑爷,小姐又伤起心来。

话到嘴边,秋纭终还是暗叹了一口气,把话咽了下去。

“小姐,我帮你把头发绾起来吧。”

“嗯。”

五月初十边的时候,正值初夏好时光。

这天卉儿丫头一大早便起来了,她起轻手轻脚进了正房门,却见里边的帘子还放着,看来小姐还没醒。

“这几个懒蹄子,一大早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浪了。”

卉儿嘀嘀咕咕,自己只好拿了一把银壶子出去加水。

她下了石阶,才出了院门,就碰上了安嬷嬷正从院墙那边过来。

“你这丫头,你见了我跑什么啊?”安嬷嬷赶上来道。

卉儿站住,撅嘴道:“我跑什么,我这赶着去厨房呢?”

安嬷嬷一把拉住她,“你先告诉我,玉甄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五月又过去多少天了,怎么这亲事还没见动静?”

卉儿就怕她问这个,现在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瞒着她老人家,别的不也敢多说,要是问,就说亲事要往后挪,反正到底什么时候也说不准。

“你老人家也别急啊,这事也有个迟早,你就安心等着就是。”

“我哪里安的下心,问你们一个个也说不清楚,这日子怎么说推后就推后,都过了大礼了,照理说也该拜堂了。”

卉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拜堂呢,要是告诉了你真相,只怕你老人家会厥过去。

“我的好嬷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谁还守着那些老黄历办事。就算过了大礼,这正式拜堂的日子也不得挑个好时辰?要是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咱们小姐又不是丑的嫁不出去。你一天到晚瞎担心什么,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47我看见姑爷了

什么今天不行就明天, 以前那日子定的难道不是黄道吉日?安嬷嬷念叨了几句, 刚想问这姑爷怎么也没个信, 卉儿却一溜烟就跑远了。

安嬷嬷一个人站在那里无可奈何, “这丫头……”

她这些天问这个问那个,可是总没人肯拿真话告诉她。

“唉!要不亲眼见着玉甄她成亲,我就是死到了阎罗殿也放不下心去的。”

按嬷嬷摇摇头, 拿起拐杖走去院里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便三个月过去了。

陈青醁休养了几个月, 一个人呆着的时间总是漫长的。现在能偶尔来看她的,除了那个葛五少爷, 就再没了别人。

这些天她已经可以慢慢站起来了, 大概是长期没站立的缘故, 刚刚扶着墙起来时她差点没一下倒地上去, 她脚下如绵。腰背上一动便开始疼。但她还是坚持着站了一会,才小心躺了下去。恢复不容易, 一直到半个月后,陈青醁才堪堪能够下地走路。

秦家的人没有来, 想念的人一直没来。陈青醁为了自己不胡思乱想,她开始念经参禅, 那些《金刚经》《华严经》《地藏经》只要是她记得一些的, 便都轮着念一遍。也许,等她出去后,万一哪天想开了,就是出家做个佛家弟子也不错。

这天是初二, 才吃过早饭不久,那门外便哗哗响起来一阵锁响,接着有人打开了牢门,来人用力打了几下墙,大喊道:“喂喂,起来!”

陈青醁:“??”

“叫你呢。”来人不耐烦道:“快点出来!”

“这位官爷,请问,这是?”她陈青醁可不会认为是王家父子良心发现在就放了她。

“问那么多干嘛,叫你出来就出来。”这人极不耐烦,“别磨磨蹭蹭的,大爷我哪有什么时间来等你。”

陈青醁想了一会,说:“官爷且稍等一下。”

她弯腰从被褥上拿起了一件外衫。左手顺手便从被褥底下摸出了一块寸长的铁片,铁片的一端,已经被磨的锋利。

“劳驾官爷了,走吧。”

陈青醁被押进地牢时,才是刚刚入夏的四月,等她拖着脚镣走出地牢再见天光时,外面已经是金秋七月了,一阵秋风瑟瑟吹过,树上黄了的叶子便打着转飘下来。

陈青醁伸手遮了遮头上的光,往前走了几步。因为在不见天日的地牢中呆久了,她过了好一会才慢慢适应了外面的光线。

“快点快点,从这里去河边,左右还得走上好一程呢!”

和她一起出来的,还另有几个人。

去河边?

陈青醁终于想起来了,今年年初翠河河水决堤,为了加宽河水的过水宽度,贇州城衙门便开始在河岸一侧开挖渠道,重修堤岸。虽然过贇州城的河道并不很长,但这工程算起来也绝不小。对于州府衙门来说,像那些关押的犯人则是再好不过的劳力。

“快快快,就到前面了。”

那个押送的官差喝了一声,说道:“你们从那边河堤上下去,都老实着点,别跟我耍花样啊。”

一个年老的犯人稍微手脚慢了一点,被那官差赶上来就打了几个竹蓖,“都给我快着点,这么慢,你是找死呢!”

陈青醁慢腾腾地在后面跟着,那人回身看见她,刚要举起竹篾打下来时却正对上陈青醁那两道锐利的目光。

那人手一抖,竹篾就垂了下来。

“他娘的,你还有几杖没挨呢,要你来这里,算是对你开了天恩了,去,下了河道,先去给老子挖淤泥。”

几个被押来的犯人走的有气无力,“可不是倒了血霉了。”他们没想到蹲了大狱还不算,现在竟还要来这里受罪。

陈青醁慢慢下了河道,那河底中央只剩了一些浑浊的泥水,左边的河堤下,一些人正抡着胳膊费力地挖着淤泥。

“去,那里有些锄头钉耙簸箕,你们手脚都给我麻利着点,干不完活,你们一个个就别想吃饭!”

河堤下,有几个人听到声音转了过来,几双目光同时盯在了陈青醁的身上。

陈青醁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呵,原来那王恩就这样等不及了。

“来,你拿上锄头去那边。”一个监工的官差叫道。

陈青醁低下头,伸手便拿起了一把锄头走了过去。

一锄,两锄,三锄。

那个监工的见她拿个锄头慢慢腾腾,半天也挖不上几锹泥,一时火起,正要上前呵斥,只见旁边一个大胡子一把就拉住了他,“随她去。”

“随她去?”

那大胡子冷笑了笑,“这人都没几天活了,你还管她这个干嘛。”

横贯贇州城里的翠河是万里长江上一条支流分水而来经大岷山、翠屏山奔腾而下的天然河道,在途经大岷山时,另又有两支不大的江水汇入。河水在横贯贇州城后蜿蜒而下,要是在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时,翠河河水水流平缓,河道两旁的肥田良地可以从翠河里引泾灌溉。但是要遇上不好的时候,洪涝频繁,水势增大,那年久失修的拦河堰说不准就会崩坏。翠河两边的堤岸经过几百年洪水的侵蚀冲刷,这次洪水一来,那大部分河堤便开始损毁崩塌下来。

如今要清理淤泥弃土,又要开凿河道,还要砌石重修渠堤,虽然工程谈不上特别巨大,但整个修建下来,没有个一年时间绝对不成。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青醁出来了这几天,其实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

好的是自己不用再整天呆着那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了。坏的是,在她偶尔不注意时,总有几道阴恻恻的目光朝她瞄过来。

七月虽已入秋,但在晴朗的时候,日头依不小。干了一上午活的劳役们终于可以坐下来歇歇汗了,说是歇息,其实也不过随便找块平地席地而坐,喝口水,大家围在一起说些闲话。

陈青醁丢了手里的钉耙,找了一块阴凉的地坐了下来。

“诶,你们早上在说什么?说的那么热闹。”

“这有什么,我之前听人说,说是咱们贇州城秦家秦老爷开始在城里招婿了。”

“秦家?哪个秦家?”

“还有哪个秦家,就城南秦仲崑秦老爷府上。”

“对对对,我也听人说了,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还有假,人家媒婆都已经上门了……”

不远处的陈青醁站了起来,从早上到现在,她连一口茶都没喝过。

她是真的渴了。

从这里沿着河道下一路走过去,原先一处有成片柳林的堤岸下临时搭着一排木房子,这里是为劳役们做饭的地方。

此时里面没什么人,只有有一个老头子正坐在灶边守着茶壶子。

陈青醁走进去讨了一碗水喝,出来后一转身便拐到屋后面去了。

后面不远不近走着的两个人见状忙跟了上去。

屋后杂七杂八堆了一些木块和杂草,上面悬下来的柳条儿密密麻麻遮住了日光.。

那两人小心翼翼,抽出了尖刀便紧紧攥在了手里。

“人呢?”

刚刚才看到转进了这里。

其中一人仔仔细细地四处看了又看,又赶紧仰头看了看头顶那些柳树。等他刚垂下眼皮时便猛然看到了眼前寒光一闪,藏在一堆石头后面的陈青醁一跃而起,手起刀落,一扬手便干净利落地割断了那人喉管。

那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双手还没来得及捂上喉咙便直直倒了下去。

后面那人一副吓傻的样子,手里拿着刀已经呆成了木鸡。

陈青醁收起了那片铁刀,从他身边慢慢走了出去。

杀鸡儆猴,她陈青醁可不是那么好任人拿捏的。他王恩想要她死可没那么简单。

既然来都来了,那这日子不过也得过了。慢也是这样过,快也是这样过,过了七月后,八月也一瞬间便也来了。

——————

秦府正门前,从早上时便停者了一顶轿子,几个轿夫等了半天,才看见大小姐手里捏块帕子慢慢悠悠从门里走了出来。

今年的秋风起得早,不过才到了八月初头,这天气便好像开始凉了。

秦玉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叫卉儿:“还不过来打扶手。”

“哦哦哦,来了。”卉儿赶紧跑过来,“小姐,你慢一点。”

今天城西一家铺子里新来了一批金器,掌柜的不敢擅自做主,一大早便叫人来府里请大小姐过去掌掌眼。

“走吧,赵掌柜该等急了。”秦玉甄说道。

轿子从城南这边往北走,过了一个街角转进那条龟背大街。等过了河上那座石桥,便可以一直往西到铺子里了。

卉儿已经好久没有出来了,这回一出来,就感觉什么都新奇起来了。

她跟在轿子旁,兴奋地喊道:“小姐小姐,那边好像有人在耍猴儿,好好玩,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小姐小姐,我还看到有人在捏泥人儿,咱们等回来了也去叫人捏几个好不好?”

“诶,还不到中秋呢,那边都有人挂灯谜了……

秦玉甄睁开眼睛,刚想让她闭嘴,就听卉儿说道:“小姐。“

“我看见姑爷了……”

48桥上桥下(修)

“啊!姑爷在下面挖河泥呢……”卉儿话一出口, 她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大嘴巴了。这些天大家都小心翼翼不敢在小姐面前提姑爷两个字, 这下可好, 她脑子可不是被驴踢了一脚么。

“小姐……”

“……”

“停轿。”

几个轿夫慢慢将轿子放了下来, 不久,里面伸出一双纤白的素手拂开了轿帘。

秦玉甄轻轻款款冷冷冰冰地下了轿。

“小姐?”

秦玉甄从她身旁走过,几步就走到桥边上。从这里望下去, 干涸的河道下站了好些满身泥水的工匠劳役,那些人衣着破旧, 手里拿着铁锄簸箕热火朝天地搬石块淤泥。

而石桥底下,双手挽着袖子, 一身干干净净的陈青醁站在那里, 眉目疏淡。要是忽视她脚上那条长长的铁链, 倒像是一个闲雅清致立在一旁看风景的文人雅士。

秦玉甄立在桥边低垂着头, 衣领后露出的一段精致纤巧的脖颈。一双杏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桥下那人。

桥下那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在秦玉甄眼里, 便是锥心般的刺痛。那些压在她心口的痛楚和隐忍渐渐浮了上来,之前那种难以言喻的疼痛又开始席卷而来, 痛的令她喘不过气来,痛的她心碎肠断。她一手压在自己的胸口, 可眼睛却还死死盯着那人。那人曾经给的那些欢欣, 甜蜜,温柔早已变成了如今的悲痛哀伤和绝望,她的一颗心曾经全在眼前这人身上,可是到头来, 她所有的情和爱意都被这人无情地践踏碾碎。

也许是上面秦大小姐的怨念太深,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正要拿起铁锹的的陈青醁手上突然一顿,然后慢慢抬起头来。

桥上那人倾国倾城,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儿,一如初见时的风华绝代。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了,陈青醁静静地看着桥上的女子,一时恍如隔世,两人离得这般近,四目对望,那目光仿佛穿越了一场前尘旧梦,在回转曲折之间又忽而萦绕着相遇上。之前那些点点滴滴像是就在昨天,可一眨眼间,又飘散的无影无踪,消失在天涯远隔的苍茫之外。

陈青醁目光澄净,神情沉寂坦然,看着秦玉甄眼中依旧未消的恨意,她嘴角微微一勾,慢慢收回了目光。

“小姐……”

卉儿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前些时候自己还在背地里恨恨地埋怨这姑爷无情无义,可今天她好像却有些恨不起来了。

底下那人转过身走远去后,她看见小姐眼圈已经开始有些发红。可是,现在的她无论如何也不敢乱说话了。

秦玉甄袖中的十指深深抠进了手心,她站了一会,转身丢下一句话:“回府!”

那城西的赵掌柜到底没能等到秦大小姐大驾光临,等到下一批金器再进了铺子时,已经是大半个月过去了。

这几天色极好,秋日里的阳光淡淡的映照着院里的山石树木,看上去赏心悦目,可是秦府东院里的秋纭这几天过的却很是疲累,心累。

这天下午她等几个丫鬟轻手轻脚从正房里间退出来时,秋纭便悄悄拉了卉儿出了房门。

“你给我说说,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小姐这不是好好的么。”

“什么好好的,你看看她,倒比以前更难过了,有好几次,我都看见她坐在窗前流泪,再这样下去那还怎么了得。我前后想了想,自从那天你和小姐出去后又回来,小姐就越来越不对劲了,你老实告诉我,那天到底怎么了?”

卉儿吞吞吐吐,事情一说出来就干系到自己的身上了,她害怕秋纭听完后一激动就跳起来撕了她的嘴。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好,那我去问问那天抬轿子的人。”秋纭说着就转身就要走。

“诶诶……”

卉儿忙喊道:“我说我说……那天,那天咱们看见姑爷了。”

“什么!”秋纭吃惊道:“你们怎么就看见人了,她不是在大牢里吗?”

卉儿道:“本来是的,可是那些犯人不是要去修河吗?那天咱们刚好从桥上过,就看见姑爷了。”

“你是说……”秋纭不相信道:“姑爷竟然在翠河里做劳力。”

“可不是,不但要干活,而且那脚上还拖着脚镣呢,也不知道姑爷这一天天是怎么过下来的……”

秋纭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见影壁外伸出了一支拐杖来。

“你们,你们两个刚才在说什么?”

安嬷嬷佝着腰走了出来,她刚刚在这里听半天了。

“什么姑爷去河里做劳力了?你们先前不是告诉我她在老宅吗?现在又说她遭了事,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瞒着我!,”

安嬷嬷越说越激动,“啊,你们说说,这姑爷到底犯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就被关在牢里了?”

秋纭忙道:“嬷嬷,你老是听差了,姑爷还好好的呢,什么关在牢里。”

“你们两个……”安嬷嬷气的拿手指着她们,“我还没老到那么糊涂的地步呢,你们不肯说,我就去外边打听去!”

安嬷嬷这次是真的生起气来了,敢情这合府上下都合起伙来瞒着她一个人。

“玉甄那丫头怎么……”安嬷嬷气的急了,眼圈一下子就泛了红,“怎么也不该呀!”

说完,她老人家立马拄起拐杖,哒哒哒一直往前院去了。

秋纭合卉儿无可奈何,两人怔怔地对视了一眼,秋纭叹道:“罢了,随她吧,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安嬷嬷一径走到了前庭,有几个守在门边的小厮见了她,忙赶上来问:“嬷嬷,嬷嬷你老人家今儿要去哪里?”

“我正要去找你们姑爷,你们叫个人陪我去一趟。”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出去找姑爷?嬷嬷,嬷嬷,你先回去吧,这事咱们可做不了主。”

安嬷嬷见不让她出门,一下就急了,“你们不去,我自个去。”

“嗐,不是,嬷嬷,你好歹去和小姐或老爷说一声啊,你这样,我们也不好交差啊!”

“我现在就要出去了,你们让开。”安嬷嬷拿起拐杖作势要打,“你们今天谁要是拦我,我就打谁。”

49落难的姑爷

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却谁也不敢上前去。这安嬷嬷辈分在这摆着, 不要说他们了, 就是何管家甚至老爷来了, 都不敢拿她怎么样。

“你们试试,我进了这门连头带尾也有几十年了,就是你们老子娘来了也不敢来拦我。”

几个小厮哪里得罪的起她老人家, 一个赶忙说道:“行行行,你老人家先别动气, 您老要实在要去,那便慢点走就是。”

“你们这些兔崽子, 我说什么也不听了, 看哪天我去找何义那小子算账。”安嬷嬷把拐杖在地上点了两下, 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了。

“快快, 快去里面告诉一声,你们两个先跟着嬷嬷。”一个管门的喊道。

这边安嬷嬷才下了石阶, 那边早有小厮飞跑进去禀告了。

秦府前院的外书房里,正在会客的秦老爷坐在案桌后面的太师椅上, 对面下首正坐着来访的两位客人。

这里丫鬟的茶才刚刚倒上,外面就急急有人进来禀事了。

一个小厮进来后, 忙伏在秦仲崑耳边说了几句话。

秦仲崑听完后皱眉道:“你们怎么也不拦着?”

“老爷, 拦了,可她还要打人呢,我们哪里敢……”

“罢了,随她做什么去, 你们只叫人好生跟着就是,出去吧。”

“是,老爷。”

这小厮退出去后,对面的人便拘束的笑了笑,“原来秦老爷这一天事情也不少呢。”

秦仲崑道:“咱们刚刚说到哪里了?哦,对家是做哪个行当的?”

来人道:“秦老爷,这人是本地一个读书人,姓张,虽然家里财帛不是很富足,但贵在这后生才识出众,人品也不错,这回照您的意思,一丝不差,就连年纪也正和令千金相当。”

说话的这人是贇州城里远近有名的一个媒婆子,能说会道,一张嘴就是一通好话:“虽然那人家里不是名门望族,但好歹家里也是世代书香门第,而且这后生书读的好,行止也端方严谨,少年老成,最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咱们贇州城今年的新科举人,前程远大。如今旁的事没有,只要您点点头,就是立即成亲都行。秦老爷,您看看,要是合适,我就先把他的年庚……”

秦仲崑道:“不急。”说完又叫丫鬟:“怎么去请小姐这么久还没来?”

丫鬟:“……老爷,小姐应该快来了。”

那媒婆子八面玲珑,一看这样就知道这事还得看秦家小姐自己的意思,“无妨无妨,咱们就先等等,毕竟这姑娘家也有自己的主意。”

秦仲崑不置可否。

几人喝着茶,又等了半柱香后,秦大小姐才带了几个丫鬟珊珊而来。

“父亲。”秦玉甄从门口走了进来,“父亲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秦仲崑招手让她坐下,“先坐。”

那媒婆子笑着站了起来,嘴里啧啧夸赞道:“这位就是令千金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姿容可真是好,打眼一瞧,真个就是天仙一样的人物……”

秦玉甄面无表情在一旁坐下,“卉儿,倒茶。”

直接被无视的媒婆只好讪笑着闭上了嘴。

秦仲崑道:“甄儿,这位是贇州城里的姚嬷嬷,今儿她来给你说媒,说是寻着了一个好后生。”

那媒婆赶忙道:“是是是,这位后生才学好,长的也不错,关键是品性好,人也老实,我看呐,你们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地一双,真真难得的美眷良缘。”

天生一对地设一双的美眷良缘?!

这话一下刺到了秦玉甄的心上,她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别人都说,这世上最听不得的,就是媒婆的嘴,黑的能说成白,没的能说成有,你说我该信不信好?”

“小姐,你这话说的……”那媒婆子尴尬不已。“这天底下哪桩婚事不是咱们这些人做成的,没有我们,这天底下的男男女女又怎么牵线成亲。”

“甄儿!”秦老爷也变了脸色,“不得无礼。”

那媒婆挤出了一脸笑,说道:“秦小姐,今儿我给你说的这人包管合你意,虽说他现今只是一个新科举人,但读书人鱼龙变化,万一以后高发得了个三二品的前程,到时候也是姑娘你的好造化不是。”

“不过一个举人罢了,又能有多大功业,三二品的前程?怕是要等到下辈子吧。”秦玉甄讽刺道。

那媒婆顿时哑口无言一句话也说不出。

“甄儿。”秦仲崑见她越说越不像样,于是出声道:“这人都没见面,你能知道到底好不好。”

秦玉甄抿上嘴,便转过脸静静地坐在那里。

这婚姻大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仲崑终于意识到太骄纵他这女儿了。

“不管合不合适,改天你把那人庚帖拿来我瞧瞧,这人怎么样,品行如何,也要等我见了以后再说。”

那媒婆道:“行行行,秦老爷说的很是在理,婚姻大事毕竟马虎不得,这人是一定要见的,我这就回去,过天就把庚帖送来,等定了日子再见个面,以后也好慢慢成事。”

秦仲崑点点头,端起茶杯道:“送客。”

那媒人见事情有了进展,喜的无可不可了,“不送不送,我们这就告辞了,秦老爷留步。”说着就和陪同的那人出去了。

书房里面安静了下来,秦仲崑默不作声地喝了几口茶,才开口说道:“甄儿,你先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

秦玉甄垂下眼睑,端坐着一言不发。

“你自己算算,这段时间你已拒了多少人家?现在你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别人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出言嘲讽,你也别折腾我了,现在你就和我说说心里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站着秦玉甄身后的卉儿垂着头,心里默默念道:“我都知道了,小姐是不愿意。”

“我心里还能想什么?我现在还有什么可想?”秦玉甄心情低落下来,一双眼里满是悲哀,“既然爹要做主,那一切便全听爹的。”

“甄儿,你说你又何必,你现在这样,你还能让我怎么办?之前问你为什么你又总不肯说。可你现在就是不说,爹也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父亲……”

秦仲崑提起这个就压制不住怒火,“你告诉我,那个小畜生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之前连她是江湖骗子都不在意了。可,可后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说,她对你有过什么……”

“爹!”秦玉甄自然知道她父亲的意思,“女儿身子还是清白的。”

秦仲崑看了看她,终是放下心来,“可是都这么久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去接受别人,那个人就算再好,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旁人了么?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还能再拖多久?”

说到了这里,秦仲崑不由就软下了声音,“你母亲不在,有些事我这个做爹的不好劝,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我这个做爹的总不会害你。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又能有什么好,唉!如今我也上了年纪,这外面生意上的事,我也是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了。”

“父亲……”

秦仲崑摆摆手,说:“你堂兄前些日子托人变卖了家产上上下下打点衙门那些人,现在人是出来了,可他早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除了阴毒放话斗狠外,已经一无是处。现在我总算看明白了,这世上,除了嫡亲骨血外,就没有几个是真的。甄儿,我希望你能早些成亲,秦家份家业是我一生的心血,我一直希望后继有人,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也该为这秦家这么大的家业想想……”

————————

这几天翠河底下的淤泥河土清理的已经差不多,与此同时,从山上采下来的石条和沙粘土和石灰开始陆续进场。

晌午过后,一些人开始被安排往竹笼往里面装卵石,因为整个堤坝连带河岸两边都用大条石砌筑,那些石条被抬了下来后,便整整齐齐摆放在河道两侧。

陈青醁坐在一块石条上,拿着一个竹笼慢慢往里边加着砂卵石。

这些抬这些石条的都是从山上下来的石匠,因为这些人的脸面太过陌生,陈青醁其实已经注意了好些时侯。自上次杀了那个人后,王恩已经好长时候都没有再派什么人过来了。不过,既然是要玩横的,久经江湖的陈青醁可不会那么容易放松警惕。

她暗中仔仔细细看过每张面孔,这才低头拣了几块砂卵石丢进了笼中。

安嬷嬷拄着拐杖一路从秦府那条大街出来,她走一路歇一路,那两个小厮就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从那个龟背大街那个路口拐过来,就到了翠河边上。

陈青醁装好一袋石头,刚一起身就看见了眯着眼在河下寻人的安嬷嬷。

“嬷嬷?!”她怎么来了?

陈青醁拖着脚镣迎上去,“嬷嬷,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安嬷嬷一见她脚上的铁镣,一时急的老病都快发了,“容少爷,你,你怎么在这里?这,这是怎么了啊!”要不是凑巧听到那俩丫鬟的话,她是一辈子也想不到姑爷在这儿受这种劳苦。

“嬷嬷,别激动,你先歇一会。”陈青醁扶着她在一块石头边上坐下,“这事,这事说来话长。”

何止话长,就连她和秦玉甄之间的怨仇大概都是上辈子欠下的。

安嬷嬷着急道:“你人好,我就不信你会犯什么大事,你和嬷嬷说说,你是不是招玉甄生气了?要不然,你落了难,她怎么着也不忍心不来管你。”

这事该怎么说,陈青醁只好安慰她,“没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着么?”

安嬷嬷摇头道:“你也别安慰我了,你来了这里还能有什么好……”她掀起衣襟擦了擦眼睛,“这一天天的,不过是挨苦日子罢了……”

50跳梁小丑(修)

安嬷嬷越想越不由心里难受起来, “这世道都是怎么了, 那些坏人活的好好的, 这好人倒进了监牢。就算你招了她生气, 她也不该这样待你。”

“嬷嬷,没有,不关她的事。”这事陈青醁怎么能和她说的清楚。

“她的性子我知道, 有时为人行事是傲性了点,眼里又容不得沙子。可我知道你一向体贴她的心, 你对她的好,嬷嬷我都看在眼里, 你这回要是受了她的委屈, 我替她向你道个歉, 你呢, 也别怪她了。”

陈青醁苦笑了一下:“我不怪她。”

那边有几个差役已经往这边看了好几眼,眼见着要往这边走来了, 陈青醁便说道:“这里风大,嬷嬷你还是先回去吧。”

安嬷嬷也留心看出来了, 她拉着陈青醁袖口,说:“你一个人小心点, 这儿人多心坏, 可别叫人欺负去了。”

“您放心,我知道了。”

“你好好的,等我明儿再来。”

安嬷嬷边说边起了身,拿起了拐杖慢慢走开了。

下午酉时, 河道上的工匠陆陆续续上岸时,葛五少瞅准了一个机会连蹦带跳的走下了河道。

“容兄。”

陈青醁见了他,便对他使了一个眼色,转身走到了一个背静的地方。

这段时间王恩正找机会对付她,为避免牵连到葛五,她已让葛五尽量少来这里了。

“容兄,你让我找周大人的事,我已经去打听了。”

“怎么说?那周大人肯见你了?”

那个周呈虽然和陈青醁打过几次交道,但此人是官场上左右逢源的老油子,说话办事八面玲珑做人圆滑,自从陈青醁出事之后,他就没见现身过。

“容兄,还真让你说对了,这周大人一开始就不肯帮忙,到后来我给他外面那个外室送了几次东西,他没办法,这才答应了下来。”

“这便好,这便好……”

陈青醁这些天以来终于从心底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河道边的石条是从城外几座石山上采运下来的,只要她能出了城上山,那脱身便只是迟早的事。

“……容兄,我昨天还听到了一件事。”

葛五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之前跟你来的那个冯老四也在山上,不过,听说他先前在监牢时试图逃跑,被人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是么?”陈青醁道:“那可真是报应。”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加上她陈青醁,这种报应就是两人该得的,自己的罪孽就该自己消受。

八月桂花开,还没到中秋,便已经夜凉透骨了。

这天一早,秦府后院厨房里的几个煮饭婆子才刚刚烧了两灶火,那安嬷嬷便踮着双小脚进来了。

几个厨娘停下手问道:“嬷嬷,您老今儿这么早来后厨做什么?”

安嬷嬷这两天一心记着那些人合起伙来瞒她,恨屋及乌,所以对后厨这些人她都不太理睬。她自个端着碗去锅里装了几碗菜,又盛了热饭,临了又掏出一块蓝布巾子包了几块糖馅的糕饼,一样一样,都整整齐齐放到一个藤条篮子里头。

旁人也不敢上前帮忙,直到她老人家颤颤巍巍提着篮子走出去了,这才纷纷议论道:“这一大早的,嬷嬷是给谁送饭去么?”

“就是,东院里那么多丫鬟,怎么会用她来?”

“你们都别说了。”一个切菜婆子道:“这安嬷嬷指定是给河上姑爷送饭去了,往后啊,只要老爷小姐没发话,她老人家要怎么来都行,咱们就当看不见,随她怎么去。”

“这老嬷嬷也是的,那河上难道还没有饭吃么,用的上她老人家这么大远的送过去。”

一个婆子道:“呵,那地儿有什么能进口的东西,左不过是今天一碗冷米汤,明天一碗薄稀饭,只要没饿死,那就是好造化了。阿弥陀佛,也不知道姑爷到底犯了什么事,要去遭那种罪。”

“是啊是啊,现在咱们也就是在这儿说说,要是出了后院,可不敢议论这些了,前些日子,那个叫什么莕、莕什么的……诶,就是堂少爷养在外面的那个女人……”

“莕娘?”

“对对对,就叫莕娘,她挺着个大肚子,还想要来咱们府上讨银子,被何管家叫人几个乱棍就打出去了,现在别说要这个女人来了,就是堂少爷肯拉下脸面跪上几天几夜怕也未必中用。所以啊,咱们府里有两个人绝不能提,一个是姑爷,一个就是这堂少爷了。”

“……”

“唉,造孽啊,那堂少爷如今落魄的很,他以前屋里略值几个钱的,都当干卖尽了,别说风光了,听人说他晚上就连一碗灯都点不起了,唉,贫贱夫妻百事哀,以前还能靠着列祖列宗的洪福过过现成日子,可现在呢……”

“唉,可怜啊,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怂恿那女人上门讨钱啊……”

——————————

今年的秋风起得早,露水重,还不到下旬,就似乎有了冬天的寒意。

这里是已经是城外了,陈青醁静静地站在半山上,看着远处的荒山。她在山上已经是第三天了,这里远远近近都是凿山采石的山头。一眼望去,满山都是人。

“喂,叫你呢,快点过来干活!”一个差役用力挥了一下鞭子喊道。

陈青醁回过神来,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石块。

“快着点,等会还要进城运送几趟呢,这么磨磨蹭蹭的要拣到什么时候去!”

陈青醁在这里除了要抬拣石块,有时还要赶着驴车进城运送这些石条石块或者接替别人用钎子凿石头。

拣了不到一会,她便好像听到了有人叫她。

“青醁?”

“……”

“青醁,这儿!”

陈青醁直起身,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冯老四。

许久不见的冯老四一脸沧桑,头上戴着一个破笠子,身上衣服东飘一块西飘一块,看上去简直连叫花子都不如了。他小心地看了看,见四处没人,便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草丛。

“哟,这不是冯四爷么?”陈青醁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冯四爷近来可好?”

冯老四尴尬道:“好不好的,你也看见了,青醁,上次我听见你在公堂上被打,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陈青醁冷笑:“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像咱们这种人,一千年活不到,但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早。”

冯老四在狱中受过了不少磨难,最后还被人打断了腿,期间还差点客死他乡。现在见了陈青醁,那简直就像见到了亲人。所以,对于她的冷嘲热讽,冯老四已经毫不以为然。

“青醁,你看……”他朝远处努了努嘴,过了那座山头,咱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这江南,我是永远不想来了。”

“永远?”

陈青醁看着那遥远的地方,永远不来,永远不见,永远忘记!

这永远,到底是多长时间?

过了十三,离八月十五中秋便只剩两天了。

这几天贇州城里到处热热闹闹,因为临近佳节,人月团圆,街市两边早早就挂上了灯笼。

到了中秋这天,城里各处都张灯结彩,还没到酉时,天光依旧亮堂时,街上的人便开始多了起来。

那些往城里押送大石条的几个官差为了早些交差,从申时便开始押着犯人往城里运送石块,那些大石条重重地压在驴车上,压的那些叫驴多走一步都喘不过气来。

陈青醁和几个人在前面赶驴,从城门进来后沿着城西那条大路一直向东走。

街市上熙熙攘攘,那些羞羞怯怯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趁着今天成群结队地出来瞧热闹。当然,那些已经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待嫁闺秀也能趁着这佳节和未来郎君相见一面。

满身汗迹的陈青醁赶着车刚刚拐过一个街角,便看见一间铺子前立着一位众星捧月的贵家小姐。满楼的灯光下,那人儿的容貌一点一滴那是看得清清楚楚。不但这贵家小姐看的清楚,就连她身边那位玉树临风清新俊逸风度翩翩才貌双全的青年男子也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无一丝一点模糊。

郎才女貌!

真是天造地设比翼双飞郎情妾意的一对才子佳人啊!

旁边一个丫鬟正捏起一块小小的月饼,惊喜道:“小姐小姐,你看,咱们府上的月饼可没有这么秀气,你瞧,这皮色还是绿色的呢!”

“……”

旁边那位才郎微微一笑,文质彬彬的指着月饼说道:“秦小姐,说起这月饼,其实还有一段典故……”

丫鬟眼神无意中瞥过来看到陈青醁时,顿时张嘴结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小,小姐,姑爷……”

秦玉甄转过头来,目光正好撞进了陈青醁的眼里。

她眼里的震惊、慌乱,已让陈青醁心如刀绞:难道你就这样等不及了么?难道你真的这样憎恶我?

什么求不得,放不下。原来她陈青醁不过是一个痴心妄想的跳梁小丑罢了。

一个无耻下流的跳梁小丑!

她用力扯出一丝客气的笑容,开口说道:“前面这位小姐,不好意思,请让让路好吗?”

51晚了一步

她陈青醁并不是一个圣人, 虽然明明知道秦玉甄以后会嫁人, 自己也曾无数次想过她与别人共谐连理, 她要一心一意想着要忘记, 经过了这么多事,她以为自己是放下了,但是事实真正摆在她面前时, 她的心已然已经千疮百孔。

隔着上次两人见面已经过去十天,再见面时, 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上次的云淡风轻,两人隔的近, 除了一个知情的丫鬟外, 其余围观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她们。

秦玉甄定定地看着她, 一眸春水照人寒, 她那弯弯新月眉衬着凝脂腻玉的肤色依旧风华绝世。

可陈青醁眼中只剩了黯淡和疲惫。两人视线交织,在这个不太适宜的时候, 陈青醁脑子却一幕幕回想起两人过往的点点滴滴,想起秦玉甄曾经对她的柔情和爱恋, 想起她深情的目光,对她温柔的笑, 可是现在这些都已化作利刃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里, 刺得她千疮百孔。

这一世她陈青醁和秦玉甄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葬。两人今生注定无缘,秦玉甄的那些柔情和爱恋注定会给予他人。而讽刺的是,到如今, 她还依旧在徘徊眷念,眷念那些虚妄的,从不存在的情感。

挥剑斩情丝,只要这剑够锋利,又有什么坚韧不渝的情丝斩绝不断?

缘生缘灭,就在一念间。

秦玉甄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受伤慢慢转化成一种令她不安的坚定,紧接着,陈青醁眼神开始疏离冰冷起来。

陈青醁这种眼神是完全陌生的,秦玉甄还从来没见过这样陌生的她。之前那种说不清的疼痛又渐渐从她心底散漫开来,有什么东西在渐行渐远。眼前的陈青醁让她有些失神,她嘴唇轻颤着,似乎想解释什么,但终于还是没能说出来,她只感到了一种虚无飘渺的无力,脚下一软,她身子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小姐!”旁边卉儿的一声尖叫声后,站在一边的那位才郎终于不负众望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秦小姐,秦小姐,你还好吗?可有哪里不舒服?”

秦玉甄低头看着那人抓住自己手臂的手,然后抬起头看向陈青醁,陈青醁的眼中已经深沉无情,那深潭一般的目光让她觉得窒息般的痛苦,一股冰凉的寒意让她全身轻轻颤抖起来。

“小姐?”卉儿哭丧着脸,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不知所措。

陈青醁垂下眼帘,转头,牵着驴绕过了旁边的压街石。在错肩而过的同时,秦玉甄的脸色瞬间转为灰白。

那些由犯人工匠牵赶的驴车顺着大道把大石条运往城中,长长的队伍蜿蜒曲折,愈行愈远。

“秦小姐?你,你可还好?”

“……”

“……没事。”秦玉甄那张苍白的脸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

这位风度翩翩细心体贴的才郎终于放下心来,他恭谦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些犯了事的人一看就很粗鲁野蛮,都是些无礼蛮横的凶徒,你们这些娇贵的小姐姑娘见着了,难免会被吓到。不过秦小姐放心,只要有我在旁,便谁也不敢来冲撞你……”

一边的卉儿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过了中秋十五后,秋意益深。

为了赶在冬季下雪前多凿运一些石条,除了让山上的工匠犯人没日没夜的加紧干活外,又从山下新进了不少劳力。若是能在明年春汛前把城中这一段河堤河坝修建好,便可以不用耽搁来年的收成。

天气渐渐变冷,霜风乍起,要是穿的单薄些,早起的时候在这山上必会冻的瑟瑟发抖。幸亏之前安嬷嬷替陈青醁准备了两件厚衣裳上山,她早晚倒还不至于受冻。

晌午过后,劳作了大半天的人陆陆续续席地坐着休息。

陈青醁刚刚找了一棵树靠着坐下后,那冯老四便笼着半截袖子凑上来了。

“青醁。”

冯老四四处瞧了瞧,“我和你说件事行不行?”

“不行。”

陈青醁闭上眼睛,把头靠在树干上,“我和你你冯四爷可没多大交情,有什么事你可千万别开口。”

她这几天不想多说一句废话。

冯老四缩了缩身体,讪讪道:“好歹你也顾点以前的交情不是,青醁,我……”

“……”

这冯老四要求她最做什么,她陈青醁心里自然清楚。来这山上劳作的人,除了拿银子的工匠外,还有不少从牢里拉来的犯人,山上的重活不少,可大部分粗重活都是由犯人来做,这些犯人,要是外面有亲友拿钱上下照应的,便还好,重活可做不做。要是没钱来照顾的,那不好意思,这些差役往往就会死里折腾他们。

冯老四便是属于后者。

“青醁,那个姓葛的和你走的近,要不你和他说说,好人做到底,你让他再打搅几两银子给我说说情,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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