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林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连奔带跑进了最近的教学楼里。她一路马不停蹄地冲上二楼，而后偷偷地在走廊看着。
刚刚那条路上早就没人了，米奇老师早就离开了。
林晚面上露出失落的表情，没过几秒，她立马收敛了表情，心里骂自己矫情。之后心里再沮丧，她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了。
之后的日子，林晚再也没见过米奇老师。
每天上课，回家，日子千篇一律，在人还未察觉的时候便很快流逝了。林晚只觉得开学没几天，月考便已经来了。
这段时间，她的情绪一直维持在很低落的情绪上，就连三天的考试中，她也常常心神不宁。偶尔在考场上做不出题目的时候，心里对自己的认同低得不可思议。
成绩出来后，不出意外地退步了。
出成绩的下午，顾茵茵陪着林晚在操场走了好几圈。
傍晚的风阵阵吹来，带着初春的凉意。顾茵茵和林晚仍穿着厚外套，手插在兜里慢慢走着。
“只是一次考试，晚晚。”顾茵茵安慰道，“你只是最近状态不好。”
“嗯。”林晚低声应着，“都会过去的。”
那些不该有的情绪，从今天起，都会过去的。
从操场回来，顾茵茵去了躺厕所，林晚先回到了教室。
还没上课，教室闹哄哄的。林晚回到座位上，拿出这次考试的卷子，顺便拿出了错题本。老师今天讲解了试卷，她得抓紧时间写到错题本上。
“晚晚。”有道温柔的声音喊她。
林晚还未抬头，身边的座位被人坐下，那人极其自然地凑到她身边，看她在写什么。林晚来不及挡，虽说被看见没什么，但她真的不喜欢这种隐私被窥探的感觉。她皱着眉看向贝栗栗。
“我这周生日，想邀请你来参加。”她很快转移了话题，“你在纠错啊？我看你最近学习超努力哎，怎么错了这么多道题。”
“老师说这次题目挺简单的呀，你是不是粗心了。”
“与你无关。”林晚闷闷道。
“贝栗栗，你坐我位置干什么？”顾茵茵的声音很快响起，打断贝栗栗的谈话，她不开心的瞪了顾茵茵一眼，而后乖乖站起来，“晚晚，那我们就说定了。”
不等林晚回答，她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你们约定了什么？”顾茵茵好奇道。
“她这周生日，邀请我去参加。”林晚声音有些无奈，她一点都不想去，但是因为父母间仍有交流，即使她不去，杨阿姨也会打电话邀请她过去。
明明长大后她们的关系已经不怎么好了，但她每年都要邀请她参加。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上课铃很快响起，班上恢复了安静，林晚却怎么都写不进去了。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和贝栗栗的友情。
她们从幼儿园就是同学，一路陪伴着长大，本该感情浓厚。但从初中开始，贝栗栗就会无意识地跟她比较，赢了开心，输了跟林晚说话阴阳怪气的。
后来关系便慢慢疏远了，但因为父母间有联系，偶尔还会有些接触。
林晚觉得，一个人长大了，便会变得不真实了。
她刚刚明明是嘲讽，被用关心的外衣包裹着。林晚以前听不出来，还感动于她的关心……现在想想，真的好蠢。
可就算听出来了，也没有什么用。
按照以往的规律，若是被贝栗栗嘲讽了，紧随其后的就是程致。
林晚当晚一下晚自习就冲出教室，飞快地出校园，避开程致。只是没高兴多久，第二天中午林晚又跟程致偶遇了。
那是在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林晚隐隐听到背后有男生喊她，她几乎没多作犹豫，脚步一拐，朝着旁边的路走去。拐过弯，她直接跑了起来。
“林晚！”
伴随着低沉的男声，林晚的身后很快响起迅疾的跑步声。
没过几秒，林晚的手臂被人拽住，奔跑的步伐被迫停下。
“你跑什么？”程致微喘着，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
“我是不是欠你钱了，怎么天天追着我跑！”
林晚同样瞪着他，她真的想不明白，程致为什么时不时就能在她面前出现一次，每次出现似乎都不怀好意。
程致顺着她的话说：“你欠我两百亿什么时候还啊？”
林晚轻哼了一声：“一点都不好笑。”
“怎么逗笑你这么难啊。”他感叹一句，“你为什么听见我声音就跑，是不是月考没考好？”
“……”
“被我说中了是吧。”程致叹了一口气，单手叉腰道，“有没有找老师帮你分析卷子？”
“……”
“你说你这性格，怎么能学好。这样好吧，我帮你分析卷子，错题你也跟我说说……”
“不要你管，我找老师分析了！”
程致又问：“你找了几个老师分析？错题全都明白了吗？有好好归纳自己的哪块知识点没掌握好吗？”
“……”
林晚看了程致一眼，转身就走。程致不肯，拽住林晚的手，他的手刚碰到林晚的手腕，就感受到被甩开的力度，他回以更大的力气攥住她。林晚挣扎了半晌都挣不脱，抬头看着程致，一字一句道：“我不要你管。”
程致怔住，一是因为她的话，二是因为她突然红了的眼眶。
“我再差，也是我爸妈的宝贝。不是你能随便当面嘲讽的。”林晚红着眼眶，倔强地把话说完，“放开。”
程致放开了她的手，有些无措，“你别哭。”
林晚却已经不听他的话：“现在，从我面前离开。”
“林晚，我……”
“离开！”她的声音扬了起来，带着点尖锐，仿佛能划破这沉默的气氛。
程致看了她几秒，离开了。
林晚一直强撑着挺直了背，一直等到程致的身影离开这条路，她才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慢慢蹲了下来。
力气大概全都用来哭了，林晚觉得她的眼泪不停地流下。
她抱住自己，觉得自己被世俗的圈框住了。她活在别人的期望中，别人觉得她必须成绩好，她就要努力学习。别人觉得什么事是禁忌，她就必须乖乖听从。
当哪天，她没有活成别人心目中的样子，嘲讽便会蜂拥而至。
生活这么累，实在是因为承担了太多来自别人的压力。
林晚无声落泪，直到身后重新出现了脚步声。
她把脸埋进自己的膝盖里，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传来：“我不想看到你。”
出声的却是一道清润的声音：“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吧。”
米奇老师！林晚猛然抬头。
她的视线慢慢上挪，长腿，胸膛、下颌、嘴唇、鼻梁，最后是那双安静又深沉的眼睛。他换了一件墨绿色的短款工装外套，愈发衬得腿长。他双手插兜，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打算蹲到什么时候？”
“……”
一分钟后，林晚和米奇老师在路边坐了下来。
算起来这是她第三次和米奇老师在路边席地而坐，一点都不淑女，也不浪漫，可偏偏林晚心里暖极了，每次最狼狈的时候，米奇老师都会神奇出现，陪在她的身边。他不说话，但却让人心安。
“哭什么？”池栎偏头问道。
“难过才哭。”林晚低头嘟囔了一句，“你不是都听到了嘛！”
刚刚与程致的争吵，她也不想回忆。
如今跟米奇老师安静坐着，她才发现这里就是米奇老师常待的地方，他会拿着一本书，躲到树后的石桌处看书，独享这一份安静静谧。
她刚刚不顾一切地向这个地跑来，是不是说明，潜意识里她想要寻求米奇老师的庇护。
“哦。”池栎干巴巴应了一声，而后直白指出，“他喜欢你。”
林晚呛到：“你别乱说！”
池栎立马改口：“那就是你喜欢他。”
“才没有！”林晚矢口否认，只是神情过于激动，看着像是少女被猜中心思的恼羞成怒。
池栎笑笑，没再说话。
“我哭不是因为他。”林晚还在解释，恨不得与程致撇清关系，“再说了，我又不是没为成绩哭过……”
她在米奇老师面前哭过三次，每次都是以最狼狈的姿态在他面前，而后哭得像是小孩子一般。
而米奇老师每次都会像树洞一般，认真倾听。
虽然……虽然他就是心理老师，这是他的职责，但林晚，还是很感动的。
她刚刚哭的原因，其实很复杂。
她不是直接被程致说哭的，她只是压力太大，久未发泄，这几天又被人或明或暗讽刺了一句，情绪一下子便把控不住。大概还是个小孩子，无法不动声色掌控自己所有的情绪。累了难过了她就想哭哭，更何况这几天的境遇也告诉她，她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优秀地出现在老师面前。
因为喜欢一个优秀的人，她便觉得自己哪儿都不好。她也因此努力想要改变，但是喜欢的人太厉害了，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想到这里，眼泪便再也止不住。
她默默的哭，池栎便安静地陪着。
他估摸着林晚差不多哭完，便掐准时间开口：“哭完，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好好学习，不愁把丢掉的面子拿回来。”
“哪有那么容易！”
“自信点，没什么难的。”池栎语气淡淡道。
“……”
林晚低声嘀咕道：“老师你高中的时候肯定没有为成绩苦恼过。”
“有得有失吧。”池栎淡淡笑了一下，“老师成绩好，所以总得失去什么才公平，对吧？”
林晚忍不住一直看着他。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没有遗憾，没有悲伤，仿佛那些过往的伤痛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不重要。
但其实那些经历像是一道道痕迹刻在他的骨血里，历经时光的洗礼，散发出独有的魅力。
林晚看着他的侧脸，几乎挪不开眼。
“好了。”他结束了这段对话，“哭完擦擦眼泪，还是要继续生活啊。”
“学习加油，林晚。”
与米奇老师分开后，她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吹了一中午的风。
她做了个决定，以后不强迫自己放弃老师了。
一切顺其自然。
她又想起米奇老师说有得有失的那种淡然表情，那种淡泊那种从容，云淡风轻，却格外迷人。
这个画面她能记一辈子。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林晚在心里默念着
之后，她不再避讳遇见老师，甚至期待遇见老师。
最压抑不住的时候，林晚曾问：“老师，你想不想换个职业。”
那时，他们相遇于课间，米奇老师步履匆匆，手里拿着文件夹，见到林晚才停下跟她聊了几句，谁能想到会听到这种奇怪的问题。
他挑挑眉：“小屁孩管那么多。”
“说说嘛老师！”
池栎被缠得无奈，只道：“这学期结束，我就离开。”
“去哪里？”
“b市。”他漫不经心道，“不当老师了，去做研究。”
林晚的心里像是开了一朵隐秘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