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3)
千,你和我说没钱,谁信啊。”
“啊啊啊啊!龙哥饶命!龙哥我一定马上还钱!等我儿子回来!他有钱他真的有钱!”
“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龙哥摸着下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眼里浑浊的暗光粘稠得瘆人,“我记得你那个便宜儿子,长得和他短命的妈一模一样,都是个水灵灵的美人啊。”
“既然你真的还不上钱,那我也不为难你。这样吧,你让你那便宜儿子陪我睡一晚上,这笔钱我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一瞬间的如坠冰窖。
难怪他上辈子有段时间从学校回家身后总是有一群混混模样的人跟着,难怪那时候男人对待他的态度突然变好,甚至都不动手打他。
看着眼前的一幕,陆清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极端的冷意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漫过心头,掺杂着恐惧一点点蚕食他心头流动的鲜血。
然而,和他的恐惧截然相反的是,身为他继父的男人听到这句话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喜讯,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一脸谄媚地附和,那张堆满笑容的脸上别说懊恼和歉疚,就连一丝一毫觉得这件事有悖道德伦理的迟疑都没有。
陆清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不断发抖的腿踢到了巷口的垃圾桶,一声巨响,所有人的视线就这么望了过来。
他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和男人相接,他几乎可以确认对方认出了他,甚至下一秒张嘴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陆清竹!你给老子站住!”
“龙哥,那就是我儿子!”
他慌张地转身想逃,身后传来男人的脚步声,有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堵进小巷狭窄的阴影里,没等他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一件蓝白相间的校服就这么落了下来把他兜头罩住。
身侧很快就有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逼近。
他背靠着墙浑身颤抖,身前的人把他一把抱进怀里,模糊一片的耳畔蓦然响起了少年低沉沙哑的声音。
“妈的狗东西,你tm叫谁儿子。”
一刹那的寂静。
这时候的少年还没变成上辈子冷郁桀骜的模样,可这鲜明锋利的五官却棱角分明,抬眼的瞬间目露凶光,眉里眼里都带着不好招惹的戾气。
李荣强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之前他明明看见了那个小崽子,怎么一眨眼的工夫突然就变了个人。
龙哥看着眼前这张脸,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在地下赌场见过,打起架来不要命的架势让他印象颇深。
这种亡命之徒,他要是年轻个十几岁或许会很欣赏,但是现在,他是一点都不想和这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扯上关系。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姑娘这么可怜,被这个煞星盯上了。
龙哥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被对方抱在怀里瑟瑟发抖的人。
这不,都害怕得发抖了,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李荣强。”龙哥按住了李荣强的脖子,“人家正在和小姑娘亲热呢,你tm就是想找借口也别像条疯狗一样见人就乱叫。”
“最后给你三天时间,要么还钱,要么把你那便宜儿子送到我床上。”
说着就带着一帮小弟慢悠悠地离开了。
耳边很快就传来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陆清竹被他堵在怀里,头上遮着校服,每一寸呼吸的空气里都带着对方身上热烈浓郁的味道,汹涌的热意像是暴露在盛夏时分灼烈璀璨的太阳下。
太近了。
陆清竹的手指无措地在身后绞紧,苍白的脸颊不受控制地蔓延开一片绯红。
真的太近了。
林锦阳有不小的烟瘾,所以身上微微带着烟草苦涩的灼热,混合着他身上与生俱来张扬热烈的气场变得极具侵略感,一般人根本受不了和他近距离接触。
他就像是被高等捕食者抓住的食物,只能在对方的獠牙下瑟瑟发抖,全无反抗之力。
林锦阳一直等到那些人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看着怀里还在发抖的人伸手掀起校服的一角。
“喂,陆清……”林锦阳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僵。
怀里的人背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细长的手指抓着他的衣角几乎要站不稳。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对方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湿润的眼尾蓄满清亮水光,满眼都是毫不自知的无辜纯净。
林锦阳感觉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一角,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撕开了。
像是潘多拉打开了上帝给他的魔盒,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有不为人知的情愫蜿蜒生长。
妈的,真不想放开他。
长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别说是那个恶心的老男人了,就是不喜欢男人的人看见了也会心动。
他猛地收紧了手指,绷带包裹着的伤口一阵撕裂的痛。
怀里的人乖得像只又软又白的兔子,满溢着水光的眼睛被眼尾的微红一衬更显得漂亮勾人。
天知道他有多庆幸自己一发现对方出院就追了过来。
如果他没有跟过来,他几乎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林锦阳伸出手,缠着绷带的手指笨拙地想要拭去对方眼尾的泪珠。
怀里的人表情更慌张了,烧红的脸颊像极了盛开在潮白雾气中的淡色樱花,微微湿润的空气里骤然弥漫开某种花朵荼蘼缱绻的香味。
而他伸出的手,就这么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
昨天晚上那么不顾一切地靠近我,现在却害怕了吗……
于是他低下头,手臂撑着墙壁假装漫不经心地靠近,实际上却把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怀里。
然后压低声音,微微嘶哑着开口。
所谓的控制欲和独占欲不言而喻。
“陆清竹,你别怕我。”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欺负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才不会说“只有我能欺负你”这种话
因为我才是那个最舍不得欺负你的人
我他妈就是个禽兽
陆清竹的身体僵住了。
那双含着清凌水光的眼睛愣怔着抬起,清亮的眼底除却雾气只有那人清晰的倒影。
说实话,林锦阳并不擅长哄人。
他习惯了用冷漠的姿态去面对别人,无论是示好还是敌意。
可陆清竹不一样。
他一点都不怀疑,只要自己稍稍松手,怀里的人就会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逃之夭夭。
最要命的是,他想不到任何办法更不敢发脾气,只能小心翼翼地放低姿态,一副生怕吓到对方的笨拙模样。
陆清竹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出现,愣怔之余竟然就这么傻傻地抬头和对方四目相对。直到那双眼睛里灼烈的热意烫得他浑身发抖才后知后觉得察觉到不妙。
不敢看身后的人是什么样的表情,陆清竹直接跑回了家。关上房门的时候他脸颊滚烫,手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大口喘气。
真的靠得太近了。
目光对视的瞬间他紧张到难以呼吸,就怕自己眼里掩饰不住的情愫会被对方察觉。
蹲在门口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空荡荡的房子里没有声音,他伸手推开自己卧室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他的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上锁的抽屉被砸开,杂物和衣服丢得满地都是。
他关上门走到书桌前,拨开满桌零碎的杂物,他藏在书桌抽屉里的零钱不出所料已经全都没了。
不过好在书桌下的地板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想来他放在底下的铁盒还没有被男人发现。
“咔哒——”身后突然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
昨晚被自己养着的废物儿子咬了一口今天又被追债的人羞辱,李荣强忍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一看到房间的灯亮着就直冲进陆清竹的房间,抓着书桌前的人就是一巴掌。
“小崽子我tm让你跑!”
他的动作又快又狠,十成十的力道打在脸上是一阵发麻的疼。
“昨晚咬老子不是很用力吗!tm谁给你的胆子敢反抗我!”
陆清竹不闪不避,任由男人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按在地上,清亮的眼睛一片死寂。
打得多了就不会觉得有多痛了,再疼也不过是把那些受过的伤重新经历一遍罢了。
他要想离开这个牢笼就必须先让这个男人放松警惕,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彻彻底底地摆脱他的纠缠。
更何况,他知道男人不敢对他下狠手。
毕竟他留着他有用处,打伤打残了只会对他自己不利。
果不其然,男人刚扇了他一巴掌就愤愤停了手,像是想到了什么,想打他又不能下手,骂了他两句就转身离开,把门一甩应该是出去喝酒了。
林锦阳在陆清竹离开不久后就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
他本来想拦住对方,毕竟这时候回去,那个男人正在气头上肯定少不了对他的打骂。可是陆清竹跑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
不出他所料,他刚踏上楼梯就隐约听见了对面传来男人的骂声。
于是他加快脚步急匆匆地回到房间打开窗,对面的房间一片寂静,他抓起桌上没吃完的糖果直接往对面窗户上砸,一连串清脆的撞击声,对面的窗户总算是在他直接暴走上门之前打开了。
对面的窗前出现了那张熟悉的脸,陆清竹站在对面愣愣地看着他,左边脸上多了一大片遮都遮不住的红肿。
林锦阳的视线滞住了。
沉默一会后站在窗口,用口型无声地示意他过来一趟。
大概是他的脸色的确太难看太恐怖,他关上窗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对面的人很快就乖乖地敲响了他的房门。
这是他第一次到林锦阳家里,很狭小的出租房,一室一厅,一看就是一个人住的单人间。
开门的时候他在门前踌躇了一会儿,说实话,他是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上门和林锦阳独处,可是对方生气的样子让他不敢反抗。
更何况,陆清竹悄悄瞥了一眼那人的手背,雪白的绷带上有一星半点血渍渗出,大概是伤口崩开了。
他太清楚林锦阳的性格,那样固执的脾气,如果他不过来,恐怕他会一直往他的窗上扔糖,就算手上伤口崩裂满手鲜血也不会停下来。
“林锦阳,你的手……”
林锦阳猛地伸手关上了门。
沉闷的关门声把他吓了一跳,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抓进了怀里。
“我不是说让你别怕我了吗?”
背靠着门又一次被对方堵在怀里,陆清竹瑟缩着想躲,刚结痂的指尖按着对方的胳膊,想推开又不敢用力,生怕对方脸上本来就不妙的表情会更难看。
“你的手……”
“心疼老子?”林锦阳慢慢靠了过来,缠着绷带的手指轻轻触上他脸颊的红肿,漆黑的眼底墨色粘稠翻涌。
“心疼老子那你就乖一点,今晚住在我这里,别回去。”
把他放回去再被那个男人打,开什么玩笑。
又白又软的小兔子,他都舍不得欺负,别人又怎么能欺负。
如果不是担心那男人报复陆清竹,他别说医药费了,就是丧葬费都准备得一毛不差。
顶着对方隐隐在暴走边缘试探的视线,陆清竹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他清楚对方偏执又恶劣的脾气,只要林锦阳坚持一件事,就绝对不会轻易改变想法,要是脾气上头甚至还会做出一些极端的选择。
于是陆清竹轻轻握住了他流血的手,温柔的嗓音好听得不像话:“好,我今天不回去。”
说实话,林锦阳清楚自己的脾气很差,从小冷漠恶劣的生长环境没把他培养成温和有礼的绅士反倒把他养成了凶恶的孤狼,那些人表面想和他做朋友,实际上都害怕冷不丁地被他这个疯子咬上一口。
但奇怪的是,陆清竹像是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浇灭了他心里汹涌的怒火。
于是他气也不生了,坏脾气也没了,反而乖乖地坐在床边让陆清竹给他手上重新崩裂的伤口上药。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从早上一直待到了下午,林锦阳不让他做饭直接打电话叫了外卖,陆清竹直到晚上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
林锦阳租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林锦阳顾虑他背上的伤所以把床强行让给了他,自己则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直到凌晨,陆清竹一直等到客厅里没了声音才悄悄起身打开房门。
客厅里的人安静地躺在沙发上,缠着绷带的手随意地垂在身侧。
上辈子的那个雨夜之后,他再次见到林锦阳的时候,对方手背上的伤痕已经凝成了深色的疤。
孤傲冷郁的少年从来不懂得如何爱惜自己的身体,受了伤基本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草草包扎一下就不再顾及,以至于伤口愈合之后关节却留下了旧患,两只手一到下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想到这,他踮着脚尖轻轻地走到对方面前,然后慢慢蹲下,小心翼翼地伸手把那只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
“林锦阳,你别对我这么好可以吗。”
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同情也好可怜也罢,都到此为止好不好。
别让我越陷越深。
这些痛这些苦,我来承受就足够了,我不想你看见这些肮脏的东西,所以拜托你,离我远点好不好。
我不想你成为救我的英雄,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陆清竹轻轻起身离开了那个人的身旁。
他的一切动作都是那么小心谨慎,动作轻柔生怕把睡着的人吵醒。
可他却不知道,就在他起身离开的那一刻,身后的人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双眼。
一声极其细微的吱呀声,房间的门又一次轻轻阖上了。
时至深夜,烟雨缠绵的江南只有淅沥雨声回响在这静谧的黑暗里。
林锦阳躺在沙发上抬头望向头顶漆黑一片的天花板,突然觉得喉咙渴得厉害。
其实他在门打开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他有失眠症,自从来到江南,每晚反复浮现的梦魇更是让他的失眠症恶化了不少,一点点细微的动静都能把他惊醒。
于是他从沙发上起身,手指微颤,旋即鬼使神差地抬起那只被对方触碰过的手。
陆清竹的手很细长好看,不是少女柔和的线条而是少年的秀气。林锦阳动了动指尖,缠绕着绷带的手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很烫很烫,像是要把他的血肉连同骨骼一起融化。
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情愫伴随着那场大火一同苏醒在他的脑海,心脏跳动,长出藤蔓。
他低下头,漆黑的眼底暗流汹涌,满脑子都是掀开校服的那一瞬间,对方那张干净无辜的脸。
被触碰过的地方更烫了,仿佛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熔岩。
该死的。
他紧咬牙关,漆黑的眼底迸出腥红的锐光像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沉默一瞬后默不作声地在余温残留的地方落下一个灼热的吻。
真他妈是疯了。
江南的雨夜静得万籁俱寂,除了雨水敲打窗沿的轻响再无其他。
林锦阳望向窗外寂寥稀疏的灯光默默给自己点了支烟,微微苦涩的烟草味道,干涩的唇间却不知为何蓦然泛起栀子甘醇幽微的香气,湿润且浓郁,像是烟雨过后栀子花尖清凌滚落的露水,就这么微凉地落在他的唇间。
清甜又纯粹。
陆清竹,你怎么会觉得我是个好人的。
我他妈分明就是个心怀不轨的禽兽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告诉你们,其实两辈子,这两个人都是双向暗恋
(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求收藏求评论呀~爱你们
想触碰你
那一晚上,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早晨的时候陆清竹背上的伤疼得厉害,手撑着枕头想要起来又被林锦阳按了回去。
临近中午的时候,对方的房子里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大概是男人通宵喝酒回来,看他不在所以在砸东西发泄。
陆清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手撑着床板动作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衣服,然后在林锦阳默不作声的注视里走到了门口。
落在他背脊上的目光滚烫且缄默,锋利得像是在冰冷河水里淬过的钢刀,刃口燃着通红的焰火。
林锦阳性格直率,心情如何都直接坦白地表露在脸上,了解他如陆清竹,只是看上一眼就能明白对方现在的心情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在暴怒的边缘即将发火。
“林锦阳,我先回去了。”陆清竹站在门口回头看他,表情阴沉的少年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地看着他,缠着绷带的手又开始不自知地收紧。
林锦阳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理由再拦着陆清竹不让他回去,他已经强留了对方一晚上,如今就算他再不想让陆清竹回去也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借口。
毕竟他们说白了,也只是认识了不过几天的陌生人,连朋友关系都谈不上又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别人的家事。
可即使明知如此,他却还是心痒得厉害。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希望对方能多靠近他一点,多依赖他一点,然后再也不要回到那个牢笼般阴冷可怕的家。
可陆清竹还是走了。
临走前那个人踉跄着走到他面前,低垂的眉眼温柔得像只纯白的幼鹿。
他低垂着雪白的后颈,结着血痂的手指似乎想要抬起握住他的手,可刚伸到一半又怯生生地收了回去。
“林锦阳,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再把自己弄伤了。”
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沉默着站在窗口望向窗外那人离去的背影,林锦阳给自己点了支烟,青灰烟雾就这么袅袅燃起,模糊他锋芒过盛的眉眼。
楼下的人就这么安静地在他的视线中走过,一缕晨风吹乱他耳畔的碎发。
他启唇吹散了一口烟雾,纤瘦的少年站在楼梯口回眸看他,视线相交的瞬间,满溢着烟草苦涩的唇间蓦然泛滥开栀子花湿润甘醇的味道。
他想起昨天早晨,他从医院匆匆赶到老城区,单薄的少年站在潮湿的雾气里,晚秋的露水浸湿他深色的发梢,一滴一滴顺着雪白的脖颈淌进衣领。
那么瘦削孱弱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会融化在清晨潮白的水雾里,自此无迹可寻。
而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居然骤然生出了难以言说的惶恐,害怕这个人真的会像他臆测的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世间。
陆清竹蹲在门口一直到房间里没了声音才开门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蹲在地上收拾满地狼藉。
李荣强这几天都不敢动手打他,而他也能趁对方因为高利贷而烦心不已的时候给自己争取离开的筹码。
龙哥的要求他暂时不用担心,因为按照目前来看如今的这一切都在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发展,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既然上辈子龙哥的要求最后没有应验在他身上,那他如今也不必太过着急。
现在应该被他放在紧要关头的,应该是苏汐。
离苏汐被查出白血病只有短短两个月了,他必须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给自己留好退路,就算没有办法做到彻底,也不能再像上辈子一样沦为待宰羔羊任人宰割。
第二天早上他依旧和往常一样出门去学校上课,路上他总觉得有人在他身后跟着他,找了个拐角一看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林锦阳怀里。
林锦阳在楼梯口蹲了半小时才等到对方出门,一路上就盘算着怎么找个机会接近,结果这只乖巧雪白的兔子居然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跳进了他怀里。
于是他卸下尖刺放低姿态,昨晚憋了一晚上无处发泄的火气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融化在了对方一个清亮温柔的眼神里。
“陆清竹。”
他俯身凑近那双清亮干净的眼睛。
“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你不想回答的问题除非你主动提起,不然我绝对不会问,你想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也可以。”
陆清竹被他抱在怀里,无处安放的手若即若离地搭在对方健壮有力的胳膊上,眼尾微红一脸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也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些什么。
林锦阳低下头轻声问他,太温柔的姿态,让他受宠若惊无法思考。
为什么啊……
一路从老城区走到学校,陆清竹坐到座位上的时候脑子里还一团浆糊没能回神。
不应该啊……为什么要这么考虑他的感受……
如果要感谢的话他已经救了他足足两次,他什么都不欠他更不需要在乎他的想法。
明明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不是吗……林锦阳没有义务更没有理由这么照顾他,更何况……
他根本不配。
他从来没见过林锦阳用这种语气和任何人说过话,如果不是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能,他甚至会觉得林锦阳在哄他。
太……太奇怪了……
高二从下学期开始就和高三一样开始早自修,语文老师走上讲台,翻开课本开始带着学生朗诵课文。
立起课本挡住老师的视线,林锦阳单手托腮,垂眸从指间的缝隙里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人。
陆清竹的座位靠窗,午后微微金白的日晕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冬日缱绻柔和的温暖余晖下,清秀柔和的五官在光晕洇染下更显得细致温润。
因为太脆弱美好,所以他不敢造次。
林锦阳默不作声地把视线从那张温润秀气的脸上挪开,目光下移,仔细地打量着对方。
以前没有仔细打量所以没发觉,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陆清竹似乎一直只穿着校服,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脖颈。
因为太瘦的缘故,偏长的袖子总是会遮住半截掌心,写字的时候很容易沾到纸页上未干的墨迹。
所以他上课的时候总会轻轻卷起右手的袖口,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腕骨。
林锦阳的目光微微顿了顿。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还在声情并茂地朗诵着课本上的古诗,他打开课本翻到折角的那一页,映入眼帘的第一句就是唐代韦庄写的《菩萨蛮》。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林锦阳抿着嘴,简单的十个字在他的舌尖滚烫地燎过,余味是栀子花湿润清浅的幽微。
江南真是个好地方啊。
他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雪白的腕骨被他灼热的掌心包裹,纤细不盈一握。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果然没错,也就只有江南温泽丰饶的水土,所以才能把人出落得如此温润剔透,就连手腕也是雪桂般晶莹剔透的白皙干净。
“陆清竹。”他轻轻挠了一下那人雪白的手心。
正在听课记笔记的人扭头诧异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温润如水。
而他垂眸一语不发地把那只手拉到身前,慢慢拨开他蜷缩的手指,然后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松开,在他的手心放了满满一把巧克力糖果。
那时候还是2010年的冬天,地处太湖湖畔的小县城经济闭塞,根本买不到这种进口的巧克力。
陆清竹愣愣地盯着手里满到快要掉出来的巧克力,漆黑的瞳仁里水光流转,一股温暖的洋流就这么悄然浸没心底空洞干冷的荒地。
手指合拢,掌心泛滥开糖纸窸窣刮蹭的刺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学校有讲座论坛所以要外出,更新推迟到明天早上六点
不要养肥我呜呜呜,留个评吧(抹泪)
不会放开你
陆清竹默不作声地把糖果藏进了自己书包的夹层里。
这次的巧克力,还有上次的糖果,林锦阳送给他的所有东西都让他只想好好地珍藏起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拿出来尝上那么一点点。
微薄的甜意,却是支撑着他熬过抑郁症病发的良药。
上午的课结束之后,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他身体不好,所以学校破例允许他不参加体育课,只让他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坐着休息。
午后阳光正好,宁静的冬日被温暖的日光笼罩。陆清竹坐在操场的台阶上,手心攥着的巧克力糖在手心小心翼翼地翻转。
他舍不得吃,林锦阳送他的东西他都不敢轻易吃掉,因为吃一颗就少一颗,他舍不得,所以只敢拿着看看。
头顶的阳光突然有阴翳覆落,有人走到了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哦豁,陆清竹,你这巧克力哪来的?就你这家庭条件还吃得起这个?”
他后悔了,他不该把糖带出来。
这些人早就习惯了捉弄他,抢他手里的东西,哪怕这些东西他们根本看不上眼。
“我记得今天早上阳哥可带了一整盒这种巧克力糖来学校,该不会是你偷的吧。”
“阳哥的东西你都敢偷,陆清竹你不要命了。”
“快点拿来,要是被阳哥发现了你就死定了。”
不是的。
他抖着腿想要站起来,可按在肩上的手又把他重新按了回去。
他才没有偷,这是林锦阳给他的,谁都不能抢走。
“我给的。”熟悉的沙哑声线在身后响起。
林锦阳手里披了件校服外套靠在墙边,一米八五的身子半隐在墙角的阴翳里,只露出被阳光映亮的半张脸,眼神锋利得像是杀人的尖刀。
原本还在纠缠着陆清竹的两个男生瞬间不说话了。
林锦阳虽然刚转学来一中不久,但是有关他的传闻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整个一中上到学校领导下到普通学生,谁不知道高二有这么一号人物,打架抽烟样样在行,一身狠戾就是老师都不敢招惹。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男生面面相觑立刻一溜烟地跑了。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除非疯了才会敢去招惹这个不怕死的疯子,更何况看对方的表情整个人就像吃枪药了一样,眼里满满的都是濒临发怒的烦躁,一看就是冲着陆清竹来的。
也真不知道这小子是哪里惹到了这个煞星,林锦阳可是实打实的不良少年,甚至有人传言说他在地下赌场打.黑拳,这一双拳头可是实打实地沾过人血,就陆清竹那个小身板,指不定一拳头下去就爬不起来了。
站在角落里注视两个碍眼的人一路小跑着走远,林锦阳走过去在陆清竹身边坐下,身旁的人低垂着头,苍白十指紧紧抓着手里的糖果,那副紧张的模样就好像是贪财的恶龙在守护重要的宝物。
没来由地,林锦阳的心情突然变好了。坐在操场的台阶上慢悠悠地叹了口气,缠着绷带的手伸进校服口袋拿出了一盒烟。
“手受伤了连抽烟都不方便了。”林锦阳烦躁地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陆清竹,我的打火机在校服口袋里,你拿出来帮我点支烟。”
一阵无声的沉默。
嗯?林锦阳叼着烟愣了愣。
身旁的人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直到他抬眼和他视线相接,那双幼鹿般干净的眼睛才怯生生地挪开,低垂着雪白的后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抽烟有害健康”。
“哟呵,陆清竹你胆子还挺大。”林锦阳玩味地挑了挑眉,手撑着台阶故意靠过去,微微低头就看见了对方小兔子一样乖巧的脸。
“你说过你不欺负我。”乖巧的兔子怯生生地开口。
啧,怎么又害怕了,他不是送了巧克力了吗,还是专挑最贵最好吃的,让裴寂川特地从帝都寄过来的,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林锦阳皱了皱眉。
他不擅长哄人,但是既然对方不喜欢他抽烟,那他顺着对方的意思不抽总不会有错。
“那行吧,我就含着尝尝味儿,不抽总行了吧。”
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容易妥协,陆清竹心里一软,连忙低头看着手里素白的烟盒。
他平时没少去楼下的便民店给继父买烟酒,次数多了各种各样的香烟牌子都见过了,唯独这种茶花烟是第一次见,不仅名字好听,就连月白色的纸壳上也很应景地零星绘着两缕嫣红茶花。
“这是云南的茶花烟。”林锦阳看他看得出神,于是就解释道,“这几年已经很少见了,这几盒还是我托朋友从云南寄过来的。”
“你很喜欢这种烟吗?”
“也不是说喜欢吧,毕竟茶花烟作为女士烟味道还是淡了一点。”
他会抽,大概只是一次远游时的一时起意吧
云南的气候湿热,茶花盛开的时节就连微热的空气里都弥漫着花蕊荼蘼的香味。他独自一人在热闹的集市里穿梭而过,本想着随便买点零碎物件带回去权当这次远游的纪念,也不知怎么的,路过一旁的水烟摊的时候突然就停下脚步买了一盒茶花烟。
那时候的他还没学会抽烟,会买这盒烟不过是因为无意中的一瞥,烟盒上娟秀落款的诗句让他心尖微颤。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只是一眼,就深深印在了脑海里,没能移开视线。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身旁的人垂眸柔声念出烟盒上的诗句,声线绵软干净,像是伸手撩了一把江南春光泠泠的水,抬手淅淅沥沥地滴落在他的心口。
陆清竹真的和他太不一样。林锦阳猛地收回了自己滚烫到几近燃烧的视线。
他太过安静,就像沉水凝香露珠的一捧鲜花,静谧沉寂地绽放,眉里眼里都是让他不敢造次的纯粹温柔。
身旁的人迎着日光转身看他,眼里的烟雨缱绻,恰似江南八千里的微风霁月,就这么化作一杯凉水滚过喉尖。
林锦阳觉得嗓子渴得厉害,拿起水瓶想要再喝一口水,却发现手里的矿泉水瓶早就已经喝空了。
“喝我的吧。”陆清竹把自己手里的水杯递了过去。
林锦阳其实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从小的经历,他从不去触碰已经属于别人的东西,同样的也总是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有着过分的独占欲,所以他从小到大,从来不接受任何人送给他的礼物,也很少会送礼物给别人,让他喝别人喝过的水杯简直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陆清竹明显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伸手把茶杯盖摘了下来:“倒在盖子里喝吧,我没用过,是干净的。”
林锦阳拿起茶杯,就在对方触碰过的杯沿上吻了下去,一大口温热的糖水暖融融地顺着咽喉淌进胃里。
不讨厌。林锦阳轻轻抿了抿唇间微甜的糖水。
身旁的人微微诧异地看着他,清秀温润的眉眼映着冬日暖阳,干净得像冬至落下的第一场初雪。
也不讨厌。
“陆清竹。”林锦阳把水杯放回陆清竹手里,眼睑微抬,明晰锋利的五官被日光照得落拓不羁。
“陆清竹,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想和我做朋友吗?”
说实话,林锦阳从来不喜欢把选择权交到别人手里。
他讨厌被人捏住把柄,更讨厌被那种挑选物品的挑剔目光注视着的感觉。
可事到如今,他却主动地把这个权利交到了陆清竹手里。
他不想骗他,更不想勉强他,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是没来由地在意对方的感受,不想被这个人讨厌。
“陆清竹,你不想和我做朋友话我不会勉强你,你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打架抽烟性格暴躁,没有人忍受得了我这样的脾气。”
所以你现在选择拒绝的话,还来得及。
我不会动怒,只会安静地看着落荒而逃的你。
“抛开那些可笑的愧疚和同情,像躲避怪物一样落荒而逃,我不会迁怒你更不会责怪你,毕竟和我这样的人相处,一定会很辛苦。”
不然又怎么会把那个温柔痴情的女人逼得精神崩溃,发了疯一样地想掐死他。
比起到最后终于发现他本来面目时的惶恐和害怕,倒不如一开始就完全摊牌,把生杀权交到对方手里让他选择。
“毕竟我,可是个怪物啊。”
一瞬间的沉默。
身旁的人静静地望着他,那双眼睛里凝结着大片苍茫雾气,却也有星光坠落。
他没有回答,只是垂眸,用那双布满伤痕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缠满绷带的手指。
他握住了星星。
在孤独中活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忘了被人握住手心的感觉,更不知道,原来这一瞬间的触碰,是如此鲜活滚烫。
该戒烟了。
林锦阳往嘴里塞了一颗水果糖。
既然你这么选择了,到时候就算你想走,我也不会放开你了。
林锦阳默不作声地咬碎了嘴里的糖果,过分甜腻的水果香味冲散了烟草的苦涩。
要是那个梦是真的就好了。
陆清竹,要是你真的像梦里那样爱我就好了。
我每天晚上一入夜就在梦里见你,梦里的天空漫天烟霞水色温润,而你的眼里火树银花,洋洋洒洒,满天满地都是你爱我的痕迹。
满天满地,都留存着我的身影。
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的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林锦阳抬头望向天空,沉寂在冬日温暖明亮的日光下,此时此刻的宁静蔚蓝温柔地像是一场甘醇柔软的酣梦。
大概是在失声感叹,原来这么阴暗可怕的我,在你眼里居然如此鲜活温柔吧。
就好像,我也曾经这么鲜活生动地存在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出自云南茶花烟
全句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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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发
陆清竹默默攥紧了手指。
他一直都想着和林锦阳保持距离,可每次对方有求于他,他都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他甚至满心喜悦,因为对方的一句询问欢欣不已。
如果不是低着头,恐怕对方轻而易举地就能看见他眼睛里满溢到快要泛滥的喜悦,和不敢言说的爱意。
所有的一切都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驰,可他没有办法拒绝,他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
他想,再和林锦阳靠近一点。
不是彼此见面擦肩而过的陌生疏离,而是能像朋友一样并肩走在一起的自然熟稔。
他知道自己未免太贪心,可是他……真的不想拒绝……
【只是朋友而已,只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不会有事的,不会被他发现的……】
他轻轻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指,受伤的指尖在对方滚烫的掌心蹭过,火燎般的刺痛。
【只要好好藏起来,一定不会被林锦阳发现,他喜欢他的……】
【只要能做朋友,就足够了,他会掌握好分寸的】
【他不会太贪心的】
体育课很快就结束了。
林锦阳受伤的手刚结了一层痂还不能过度运动,于是就和他坐在操场台阶的角落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了下课。
高二的课程虽然没有高三那么繁重,但是学习氛围已经隐隐开始紧张。
林锦阳手背上有伤根本没法握笔,于是陆清竹就拿着他的课本额外替他抄一份笔记。林锦阳看着身边的小兔子指尖上结的血痂,心里默默盘算着今晚要让裴寂川在帝都买什么好东西寄过来比较好。
水果糖?小首饰?还是其他的?陆清竹到底会喜欢什么呢?
林锦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神又不由自主地往身边的人身上飘了过去。
他的小兔子真的太合他心意了,又温柔又乖巧,他心里痒痒的,巴不得把一切好东西都买来送给他。
下午的课很快结束了,布置完作业,讲台上的老师讲了几句就离开了教室。
已经是最后一节课,教室里的人大多都在赶作业,最后排的一群差生在讨论放学去哪家网吧打游戏。
林锦阳闭着眼睛趴在课桌上,半张脸沐浴在夕阳温润的余晖里,窗外摇曳的树影挟着橘橙烟霞安静地坠落在他蓝白的校服外套上,像是一只只垂翼小憩的蝴蝶,明亮干净得让人屏息。
教室里的人很快就走完了。陆清竹本来也想走,可看着那人安静的睡颜,他却只想坐在他身边,静静地待一会儿。
他的房间正对着林锦阳卧室的窗户,他知道对面的灯光每天都会亮到很晚,所以就没有叫醒。
今年天气冷得晚,校园里的桂花也开得迟。他起身推开窗,江南湿润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桂花荼蘼清甜的香气,微微甘甜的香味浓郁如骤雨,悄然浸没了温柔流淌的时光。
他坐在椅子上,身旁的人闭着眼睛侧对着他,落拓明晰的五官褪去平日的锋芒凛冽,反倒透着几分少有的脆弱温柔。
也不知道是什么促使着他伸出了手,避开指尖结着血痂的粗粝伤痕,他轻轻地用柔软的指腹拨开对方额前的碎发。
大概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敢冒昧地触碰对方。
陆清竹放缓了动作,俯身小心翼翼地靠近,平日里看着锋芒过盛的眉眼,摸上去却是异常的柔和。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却被人突然攥紧,他被吓了一跳想要抽身逃走,结果一个退步就被人压在了墙上。
眼前的人低垂着头,一米八五的身高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拢在怀里,一双眼睛里还带着半梦半醒的锐气。
他被吓得睁大了双眼一动都不敢动,就连背上的伤磕着疼了也不敢吭声。
林锦阳平时睡眠很浅,在嘈杂的教室里根本就不可能睡得着,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有陆清竹陪在身边,他莫名其妙地犯困,倒是难得地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只是……
林锦阳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按在墙上的人,大概是他太用力磕到了他背上的伤,对方的肩膀微微颤抖,他心里一惊,连忙把人松开,心里着急伸手就去撩陆清竹的衣服,想要看看他背上的伤有没有磕到伤到。
要说林锦阳的动作也是莽撞,陆清竹被按在桌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衣服下摆被撩了起来露出后背,他才满脸惊慌地扭头想要推开身后的人。
“你别……”陆清竹伸手推开了他,转身拿起书包踉跄着跑了。
林锦阳站在原地愣了愣,沉默了几分钟才拿着书包跟了上去,直到陆清竹到了家门口他才转身上楼。
回到卧室关上房门,干涩的嗓子里痒痒的,大概是他烟瘾犯了。
林锦阳抓了一大把糖,看也不看地塞进嘴里,浓郁的甜味呛得他喉咙疼。
他早就该知道的,那天陆清竹的反应就是不愿意让人看到他背上的伤,他的确……太心急莽撞了……
明天找个机会和对方道个歉吧,林锦阳扭头看向了窗外,对面的窗户紧闭着,透过格子花纹的窗帘能隐约看到房间里暖黄的灯光。
窗外的天空夕阳沉没,沉寂的暮色逐渐笼罩这片寂静的大地,包裹这些坟墓般死气沉沉的钢筋水泥。
陆清竹从噩梦中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半夜。
他踉跄着走进浴室锁上门,水龙头被拧开,哗哗作响的水声隐去了剧烈的喘息声,他跪在马桶边一阵颤抖,剧烈的屏气声像是极度快感与刺激并存,然后被强行隐忍着压制下去。
漆黑的夜色里,响起了水滴溅落在地面上的微弱声音。
背靠着浴室冰冷过分的瓷砖,他双目失焦满脸空洞地望着手腕上鲜血淋漓的划痕,泛白的手指颤抖着按住剧烈疼痛的喉头。
不能发出声音。
他睁大眼睛颤抖着转身望向身后的房门。
绝对不能被那个人发现他得了这种病,绝对不行。
不然的话……他会被送进精神病院的……
【你要是个精神病该多好,那我就能把你送进精神病院里,也就不用再花老子的钱供你读书】
嗡嗡作响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个男人低笑的昵语,掐着年仅十岁的他的脖子按在浴室的窗边,他至今还记得那人凶狠阴冷的眼神。
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像是有看不见的刀狠狠剜开咽喉,他掐住脖子拼尽全力把剧烈的咳嗽压回喉咙里,已经痛得快失去知觉的手胡乱擦拭着地面上滴落的血迹。
他绝对不能被继父发现他得了抑郁症,绝对不可以。
不可以。
绝对不能被发现。
寂静的深夜里除了淅沥水声,只有他声嘶力竭的喘息声,游魂般虚弱。
他颤抖着伸手抚上剧烈咳嗽后的下巴,干裂的嘴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他颤抖着摊开自己满是淤青的手,顺着指尖蜿蜒滴落的,是黏腻的、腥红的,血。
他又听到了那些模糊不清的窸窣窃笑,在脑海里,在他的身体里,不断放大。
他挣扎着想要逃跑,可那些浮动在浓稠夜色之中的窃窃私语却如影随形地将他紧紧包裹,鬼魅般伸出黏腻森冷的触手勒紧他的咽喉。
【活着有什么意义,死了不是更好吗】
【陆清竹,这么苦的日子,你难道还想再熬下去吗】
【每次都自欺欺人把这一切都归咎成自己的错,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可怜吗】
烧灼的喉头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痛,像是有淬火的尖刀滚过。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不断加重,那些看不见踪影的妖魔围在他身旁窃笑,冷眼旁观着他缓慢溺毙在这个不见黎明的深夜,想要他满身淋漓的伤口里分得一口滚烫的鲜血。
他踉跄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抬头仰望窗外的夜空,漆黑的深夜繁星璀璨,对面的房间还没熄灯,暖白色的灯光就这么温柔落下。
身旁浓重逼仄的黑暗仓皇退避,有光从窗畔落下,把他从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带离。
林锦阳,你知道吗……
其实我很疼很疼,每次被打得动都动不了的时候,我都会想着,要是能这样死掉就好了。
要是能这样消失就好了。
我不敢去想这一切的原因,每次被打得浑身是伤的时候,我都会告诉我自己,是我做错了事才会遭到这样的报应。
一定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一定是这样。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觉得自己可怜。
我才不会在心里质问自己,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比别人多吃这么多苦。
我竭尽全力地呼吸,撕心裂肺地流泪,无数次想就这么死在谁都不知道的黑暗里。
可为什么,你要出现呢……
为什么要让我再次对这个世界生出期待呢……
每次见到你,我都会想着,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太好了,能和你相遇真的是太好了。
我都会告诉自己,陆清竹,你得活下去啊,哪怕是为了这个永远都不可能爱你的人。
活下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个大猪蹄子我有罪(跪地)
我其实很甜你们不要打我
孤立
你是夜行者初遇黎明时,刹那的心悸。
难觅难求,见者惊心。
————
【你曾经,像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吗】
就好像整个盛夏暖冬都因对方而存在,江南八千里的**缱绻归来,只等那人素衣浅衫走过窗畔。
【大概,就是那种仰望般的喜欢吧,从未想过得到,只是远远地看见就已经感激涕零】
宛如树叶尽头滴落的日光,泪水般滂沱着坠落,栀子花清冽的香气满盈胸口。
站在树下抬头透过树叶的缝隙望向蔚蓝晴空,那一瞬的迷失,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随着自己沉湎陷落,万籁俱静,徒留八千里外归来的微风,吹干眼底氤氲的泪珠。
陆清竹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朝霞漫天,微微泛红的天际美得惊心动魄。
他瑟缩在窗下,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昨夜鲜血淋漓的伤口已经凝成了一片瘆人的血痂。
陆清竹走到角落的水桶前,就着冰冷浑浊的水洗干净手上干涸的血迹,然后沉默着用绷带把伤口紧紧缠住。
早就该习惯了。
出门的时候房间的男人还在呼呼大睡,狼藉一片的客厅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想来又是喝了通宵的酒,醉得不省人事了才回来。
他转身关上房门,走到楼下的时候林锦阳恰好从对面的楼梯口出来,一看到他就立刻抬脚走了过来。
他心里一紧,手指条件反射地扯了扯校服的衣袖,扭头立刻加快脚步。
林锦阳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刻意靠近,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江南冬日的清晨总是弥漫着潮湿雾气,昨夜降下的露水凝成寒霜,在晨光的照耀下又重新融成露水,一滴一滴地渗进干涸的地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不同于他的毫无存在感,即使林锦阳平日里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可每当他出现在教室,周围的男生女生就会自发地凑过来和他搭话。
陆清竹默不作声地让开空间,低着头避开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直到上课铃响老师走进教室才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教室里的窗户以一个固定的频率当当作响,十月将尽的江南小城突然刮起了少有的大风,伴着细雨洋洋洒洒地飘落。
本就微冷的空气中泛起了寒意,陆清竹坐在窗边悄悄拢了拢身上的校服外套,比起灼热的盛夏,寒冷的冬天对于他而言更加难熬,更何况他的身上还带着伤,鲜血淋漓的手腕稍稍一动就疼得痉挛。
林锦阳察觉到了身旁人微微颤抖的手,他天生体热不怕冷,气温骤降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感觉,直到坐在最前排的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地喊冷要关窗才想起来陆清竹体虚畏寒这件事。
听班里的人提起,他一年四季从来没有穿过别的衣服,即使是冬天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校服,隔着衣服都能想象出其下包裹着的身体是多么孱弱瘦削。
不如给小兔子买件过冬穿的厚衣服吧。林锦阳看着对方瑟缩的背影悄悄盘算。
这样的话陆清竹就不会因为昨天那件事生气了吧。
“哎,阳哥。”陆清竹前脚刚出教室门,坐在他前排的男生就立刻转过头和他搭话。
高中时期正是学生们拉帮结派组小团体盛行的时候,学生间排挤孤立的现象屡见不鲜,而在一个班里,总会有那么一个倒霉蛋被迫成为所有人孤立的对象。
每当有新成员加入,这些人就会立刻冲上去给对方洗脑,把对方同化。
林锦阳只是瞥了一眼对方脸上的表情就能猜到这人主动和他搭话是想说些什么,那些刻意抹黑的话他来了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听了好几次,就好像陆清竹身上带着什么可怕的病毒,一次次提醒他要离这个人远远的。
“有什么事。”林锦阳有点烦躁地翻了翻手里的课本。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阳哥你和陆清竹……”
“我和陆清竹怎么了?”林锦阳抬眼面无表情地反问。
对方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表情不善,连忙挥手赔笑,支支吾吾地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我说阳哥,阳哥你怎么突然对陆清竹这么好了?又是不让别人欺负又是送巧克力的,这不像阳哥的作风啊。”
林锦阳也是被对方的自以为是逗笑了:“你才认识了我多久,就敢说什么不像我的作风。”
“不过我倒是挺好奇,陆清竹做什么了要让你们这么孤立他。”林锦阳慢慢地摩挲着手心的钢笔,“什么原因不如说来听听看。”
林锦阳这么一问,凑在他身边想要‘同化’他的人反倒愣住了,支吾了半天才尴尬地挠了挠头回答:“那个,说原因的话,其实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清竹就成了被孤立的对象。”
“所以呢?”
“你们……是把我当傻子吗?”
一阵突兀的沉默。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他前排的男生率先开了口:“害,我们看不惯陆清竹就是因为他长得像个女生还化妆,整天娘娘唧唧的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就是,我亲眼看见过他往脸上抹粉,娘唧唧的恶心死了。”
“要怪就怪他爸呗,我听张正轩说过,陆清竹他爸还专门找上门和他爸妈要医药费,一副只要给点钱就算把他儿子打残都无所谓的态度,还让老师不要管。”
几个人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林锦阳听得心烦。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提到了陆清竹的长相,林锦阳的眸光骤然一暗。
“不过话说回来,陆清竹虽然长得像个娘娘腔,但是那张脸,是真的长得好看。”
“听我爸说,陆清竹他妈活着的时候就是这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美人,长得那叫一个漂亮,要不是他妈走得早,又摊上了这么一个混账继父,他陆清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是我说,要是陆清竹是个女的我一定追求他,这张脸真的漂亮,性子又安静,说话也温温和和的。”
“不是吧刘峰,放着那么多身娇体软的妹子不要你居然喜欢一个男的,你小子真够重口的。”
“喂喂喂!我是说如果!要是陆清竹是个女的,这么张漂亮的脸和温吞柔软的性格,你们谁tm不想要这样的女朋友。”
“咔哒——”教室门开的声音。
瘦削的少年端着水杯从教室后门走了过来,温润秀气的眉眼,一身温柔如水的气质。
之前还在取笑对方是个重口死变态的人瞬间没声了。
林锦阳抬眸望过去,淬火般灼烫的眼神在那人的脸上燎过,对方温润清秀的眉眼在他漆黑的眼眸里漾开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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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
陆清竹一进教室就发现自己的座位边上围了一圈人,林锦阳被包围在中间扭头看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暗火燎起,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但那双眼睛里过分炽热的目光还是烫得他陡然一惊。
是生气了吗?
陆清竹有些忐忑地在座位上坐下,手里满是划痕的水杯从右手拿到左手,咣当一声巨响,老旧的水杯直直地坠在了地上,滚烫的热水倒了一地,甚至还有几滴溅在了林锦阳的校服外套上。
他默不作声地把水杯捡起来放在桌子上,自从患上抑郁症,他对疼痛的感知能力下降了很多。直到手指脱力腕骨一阵撕裂的痛楚,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腕昨天刚受了伤。
“叩叩叩——”玻璃窗被轻轻敲响的声音。
教室里猛地传出一阵阵骚动,身后的男生激动地小声说着苏汐两个字,他抬起头,窗外的少女笑靥如花,眉里眼里都是让人移不开眼的明丽温柔。
“我天,是苏汐哎!苏汐怎么来八班了?”
漂亮的女孩不论出现在哪里都引人注意,不少人探出身子往窗边张望,脸上满满都是好奇和八卦。
“真的是苏汐,早就有一班的人和我说苏汐对阳哥有意思,该不会是来找阳哥的吧。”
“那不就是阳哥的位置嘛,又不可能是来找陆清竹的。”
学校课程繁重,尖子班的学生很少会到普通班来,更何况一中高二一共十四个班,一班和八班之间隔了一整个走廊,照理说如果不是特意走过来,一班的学生绝对不会恰好闲逛到八班门口。
他默默地起身离开了座位。
所有人都猜到苏汐来这里的目的,他没道理继续装傻装聋。与其隔在两人中间引人注目,倒不如识相点早些走开。
漂亮的少女矜持又不失温柔地对他一笑,旋即走到窗边,目光温柔地开口和林锦阳说话。
他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背靠着走廊冰冷的墙壁,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教室窗外,眉眼温柔的少女微微低着头,脸上笑颜如花,一举一动都是江南少女独有的温婉可人。
而教室里的少年仰着头,从他这个角度他看不清林锦阳脸上的表情如何,但从苏汐脸上的笑容来看,两个人应该交谈甚欢。
没来由地,陆清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泛起了莫名的酸楚。
他太清楚自己和林锦阳之间的距离,正是因为过分清醒,所以痛苦不已。
林锦阳的未来一定会有人相伴左右,陪他颠沛流离,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他。
也不能是他。
“陆清竹,你还要在外面站多久。”一道低沉磁性的熟悉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他就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身后就是他靠窗的座位。面容俊朗的少年靠在窗边,阳光洒落,明晰五官落拓不羁,微微抿唇的样子似乎有些不悦。
“就快上课了,你还不赶快进来。”
闻言,陆清竹连忙走了过去,一个不经意的抬眼却撞上了苏汐投来的视线。
这是苏汐第一次正视这个一直跟在林锦阳身边的少年。
之前在火锅店遇见的时候对方一直低着头,所以她没有看清长相,如今面对面凑近了她才惊讶地发现这人居然长了一张相当秀气漂亮的脸。
不舒服。
她微微皱了皱眉。
刚才说话的时候,对方完全就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目光甚至一度径直越过了她,落在了这个人身上。
苏汐轻轻咬了咬嘴唇,脑海里回忆起那天初次见面的不愉快,她从来都没有遭到过这么难堪的拒绝和无视。
都说富不打拳穷不跳舞,不过是个在地下赌场靠打.黑拳赚钱的穷小子,她主动搭讪已经给足了脸面,可对方居然还敢这么不识抬举。
可即使遭到拒绝,她也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弃。
毕竟,没有什么能比驯服一头凶戾的野狼更让人有成就感。
越是孤僻阴郁的人,爱上一个人就越是疯狂,她享受被人追捧呵护眼里只有她一人的感觉,更何况林锦阳的确就和传闻中一样,非常吸引人。
——————————————
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刚进教室就响起了上课铃响的声音。
苏汐已经走远了,林锦阳坐在座位上把手里的课本翻得哗啦响,看表情似乎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老师枯燥无聊地讲课。
一下午的课,林锦阳在倒数二节课的时候就把书一合,戴上隔音耳机趴在课桌上睡了过去。
声名狼藉的混混学生老师们大多避之不及,老师从来不管他,陆清竹看着那人眼底泛青的倦怠也没有叫醒他,只是拿过课本默默帮他抄了一份笔记。
林锦阳又一次陷入了那个,真实到几乎要让他混淆的梦境。
梦境的开端是洇染着漫天烟霞的瑰丽晴空,躺在铺满夕阳的木质地板上望向窗外剔透绮丽的晚霞,有人逆着如血夕阳一步步踉跄着走到他身边,俯身温柔地亲吻他冰冷的嘴角。
他听见那人微微嘶哑的嗓音,隐忍着难言的痛楚,像是每说一个字都会从嘶哑的咽喉里淌出黏腻的鲜血。
旋即一切戛然而止。
梦里的场景像是被剪断的老旧胶卷,结尾突兀戛然。即使他试图通过再次入睡来看到接下来的场景,但每次的梦都会停留在对方温柔的爱语,然后下一秒,他就会从梦境中醒来。
无数次循环往复,他唯一能记得的时候那人流着血泪的眼睛,和窗外瑰丽到心悸的晚霞。
可这次的梦却不一样。
中断的画面继续了下去,他看到身旁的人伸手轻轻卷起了衣袖,瘦削过分的手臂,因为频繁的注射药物,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淤青。
窗外烟霞瑰丽,借着夕阳余晖,他清楚地看到那只手的手腕内侧布满了刀伤,避开腕口的动脉,密密麻麻的伤痕从小臂一直蜿蜒到手肘,有的已经愈合淡化,有的还结着纤薄的血痂。
直觉告诉他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他浑身冰凉视线凝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颤抖着拿起放在一旁的水果刀,冷白的刀刃在腕骨脉搏跳动的地方用力割开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究竟该怎么形容,那一瞬间他心里的惶恐。
腥红的血就这么涌了出来,顺着那双纤细苍白的手淅沥滴落,红白交错,像是一幅错乱疯狂的画。
那人的脸上还是一副温柔纯粹的模样,像是不忍心让他看到痛苦的模样,所以即使濒死,秀气的眉眼间也依旧晕染着极尽温柔的笑。
他像疯了一样地挣扎,活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失控到如此声嘶力竭,目呲欲裂发了疯一样地想要伸出手紧紧抱住身旁的人,想要俯身去亲吻那双眼睛里落下的泪光。
【陆清竹,我不要你死!】
【给我活着!陆清竹,你给我活着!!】
他猛地醒了过来。
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他和陆清竹两个人,身旁的人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和梦里毫无二致的面孔刺得他心口一阵难言的钝痛。
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他两眼腥红猛地抓住了身边的人,手指颤抖着卷起衣袖,纤细腕骨上裹缠着的绷带洇染着点点腥红。
直到很久之后,林锦阳还记得那天傍晚如血的夕阳,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桂花荼蘼的香味。
放学后寂静的教室,趁对方不注意时落下的吻没有遭到多么猛烈的反抗。
他不知道自己记起了什么,更不知道这些纠缠着他的梦境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好疼好疼,像是有谁在他的心口生生剜去了一块肉,他痛得发疯,满脑子只想把这个瘦削到让人心疼的人紧紧抱在怀里。
陆清竹整个人都愣住了,那人的吻急促又猛烈,像是不顾一切地要挽留什么,烟草微微苦涩的味道在唇间激烈地冲锋交缠,逼得他无法呼吸。
他挣扎着抬起头想要推开身前的人,可颤抖的目光里,他却看见一滴眼泪,从那人的眼里落了下来。
冬日夕阳如血的光晕落在那双溢满水光的眼睛里,一星半点的泪光顺着眼尾滑落,溅在他鲜血淋漓的腕骨上,好烫好烫,痛得他泣不成声。
原本想要推开对方的手,就这么轻轻落下,变成了一个温柔的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 发出想要评论的声音(流泪)
从未有过
陆清竹第一反应以为这只是对方的恶作剧。
他很清楚林锦阳并不是喜欢男人的人,他不可能会对同性别的他做这么亲密的举动。
可对方只是吻着他,从未有过的主动,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忘却一切后穷尽所有地渴求,那样绝望而无力。
干涩的唇间蓦然蔓延开栀子花湿润幽微的香气,林锦阳眷恋地低下头,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