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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其他类型 >神殿倾天之妖妃好甜 > 第四二五章 甜甜暴毙

第四二五章 甜甜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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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不妥?”

我硬着头皮问道,即便身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气势坚决不能输。

容忌喉头微动,面无表情地说道,“十分妥当。”

他清了清嗓子,薄唇轻启,“骄矜温柔的黄花闺女,池水凉了,随为夫上岸。”

“嗯。”我点了点头,一手搭着他的胳膊,乖乖上了岸。

容忌轻拭去我身上的水渍,终是忍不住心中困惑,沉声问道,“歌儿,你是不是后悔嫁给了我?怀着我的孩子,为何还幻想着自己是黄花闺女?”

“你说,可怜的小白菜,还没长好就被拱了,心里能舒坦嘛?”我反问着他,虽然十分喜欢腹中小小乖,但总觉自己年龄还小,不着急做这些事。

神仙不比凡人那般早熟,一般而言,四百岁的神仙,身体和十五六岁的凡人相差无几。

“看你的样子,是挺舒坦的。”容忌嘟囔着,许是怕我恼羞成怒,继而补充道,“长得挺好的。哪里没长好?”

“正反面都一样,不是你说的?”我十分记仇,犹记得他入我梦境时如何评价的我。

容忌汗颜,“我都努力好几百年了,你怎么可能跟之前一样?”

他可真是会颠倒黑白,这哪是他努力就能奏效的?明明是我自个儿争气,河豚般嘭嘭嘭地长。

薄烟缭缭,雾气朦胧。

我怔怔地盯着容忌俊美无俦的脸,不知怎的,明明每天都能看到他,却怎么看都看不够。

容忌好笑地回望着我,“看什么?”

“没。没什么。”我回过神,羞赧地移开视线,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将我安置在榻上,并顺势坐在我身边,硬要我枕着他的臂膀。

我委实不愿枕着他硬邦邦的臂膀,后颈如同硌到石砾般,又酸又痛。

好在,朱雀救急。

他“砰”得一声撞开了虚掩着的窗扉,周身起火,火球儿般在寝宫外室铺陈的墨水兰刺配牡丹地垫上滚落数圈儿,这才东摇西晃地伸展开身体。

我捻了一个引水诀,朝着朱雀身上弹去,由着哗然水声浇灭他周身的熊熊烈火。

朱雀惊魂未定,踉跄起身,他透过蒙蒙水帘瞥了眼纱帐中的光景,复而“噗通”跪地,低声讨饶,“王恕罪。”

“有话不妨直说。”我瞅着朱雀十万火急的模样,轻拢榻前纱帐,一骨碌翻身下榻,快步行至他面前。

“王,鸿蒙古寺那位无量神君于半个时辰前,又命人撞钟发了第二道天意。”朱雀如实禀告道。

天弋可真是不消停!

照理说,他周身经脉被焚烧殆尽,同废人无异。想不到,他自身尚且难以保全,还有心思算计他人。

我揉了揉突突直跳的脑门儿,询问着朱雀,“第二道天意中,又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幻境仙灵擅自修炼入梦之术,有违天道。三十三重天之上净梵圣佛特降梵天雷暴,灭此异族。”朱雀怯怯地说道。

天弋果真是个疯子。且不说他自身亦偷习了造梦术,单凭他生母为幻境仙灵这一点儿,他也不该对幻境一族痛下杀手。

“情况如何了?”

我转身抄起悬挂于雕镂屏风上的披风,一边询问着朱雀,一边阔步地往寝宫外走去。

“有水神驻守幻境,暂未出事。”朱雀答道。

朱雀如此一说,我心中更显慌乱。

父君失了八荒活水,其神力大不如前。

加之雷暴来势汹汹,单凭他一己之力,又如何能保全幻境一族?

容忌侃然正色道,“莫慌。父君定能逢凶化吉。”

我尚还未将心中忧虑说出,容忌已然猜透我的心事。

他与我十指相扣,一道瞬移至东临幻境之中,“天弋代表不了天道,他妄下的天意定不会成真。”

“但愿如此。”

我心不在焉地应着,抬眸望着被雷暴摧毁得残魄不全的淡蓝色结界,心中忧虑更甚。

一踏入幻境,数十位被列缺所伤的幻境仙灵便迎面而来。

“快逃吧。据说圣女触怒了三十三重天上的圣佛,圣佛欲降罪于幻境一族。再不走,连命都没了。”

“唉。圣女好则好已,可惜是个红颜祸水。”

“可不是?前些时日刚克死了旧任族长,眼下又克死了水神,晦气得很。”

.........

容忌眸色骤冷,袖中掌风涌动,蓄势待发。

我悄然按下他的胳膊,“罢了。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我只求无愧于心。”

眼下,我全无心思理会这些嘴碎的仙灵,只倍道而进,着急忙慌地找寻着父君的踪迹。

细细想来,我已经有数个月未同父君好好说过话。

即便,他隔三差五地往北璃王宫跑,每回都会带上一大堆新奇的物件儿逗我开心,我总是爱搭不理,从未将他的示好放在心上。

倘若,从今往后再见不到他,我必定会因为自己的任性妄为追悔莫及。

当初,父君仅仅只是被且舞蒙蔽了而已,我却将他冲我而来最后意外打在容忌脸上的一巴掌生生记了几个月。殊不知,这几个月,父君亦是寝食难安,想方设法地弥补着自己犯下的错。他甚至深夜潜入北璃驿馆,抓着容忌的手,非要容忌掌掴他。

“姐姐?”小卓红着眼眶,银眸中蓄满了泪水,站在尘烟滚滚的废墟中轻唤着我。

我将视线移至他鲜血淋漓的双手,沉声问道,“手怎么了?”

“父君以一己之力扛下雷暴,挽救了幻境中数万生灵。待我们以为雷暴平息之际,母皇所居寝宫却传来轰响,摇摇欲坠。父君闻声,丢魂失魄地冲入寝宫中,同母皇一道,双双被埋于废墟之下。”小卓语落,继而俯下身刨着身下堆砌如小山高的废墟。

“小卓,让开。”

我压下心中忧虑,扬起水袖,将眼前的残垣断壁扫至一旁。

一时间,尘土飞飏,残砖断瓦迎风而舞。曾如世外桃源般静谧美好的幻境,满目萧然,仅余下一地疮痍。

待残砖断瓦被我袖中掌风扫尽,佝偻着背满身尘土重跪在废墟中的父君赫然映入眼帘。

我徐徐向他走去,轻声道,“父君,没事了。”

遗憾的是,父君似乎听不到我所言,半睁着一双失焦的眼,长而密的睫毛上积累了一层灰。

再往下看,他怀中是昏迷不醒却毫发未损的母皇。

我伸出颤得厉害的手,探着父君的鼻息,一遍一遍,循环往复。

怎么就突然断气了呢?

前几日,父君还说要为我备至一份嫁妆。他说,他很遗憾没能看到我出嫁时的模样,只希望他迟来的关爱还有机会弥补那些年我如浮萍般漂泊无依时所受的苦,所遭的罪。

“父君,天亮了,你快醒醒。”

我扫尽他身上的尘土,将头轻靠在他僵硬冰凉的肩膀上,“很久之前,就想这么靠着你。只是,我死要面子,也学不来女儿家矫揉造作得缠着你撒娇。”

人总是这般,直到失去了才会珍惜,我亦如此。

“咳咳——”

父君僵硬的身体突然抽动了一下,而后他单手捂着心口,仿若要将吸入肺里的尘土尽数咳出一般,重咳不止。

我迅疾转身,不动声色地抹去眼角的泪水,急急退闪至一边。

待父君缓过神,他略略挺直了背脊,朝我伸出手,将他手心中晶莹透亮的八荒活水高举过头顶。

“歌儿,为父知道错了。”父君跪在废墟之中,西子捧心状将八荒活水送至我跟前。

我意识到父君诈死诓我,气得当即朝反方向疾驰而去。

容忌眼明手快,抓着我的胳膊,正了脸色同我说道,“父君不容易。”

“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我眉头微皱,不悦地质询着容忌。

“明明在乎得要命,为何不肯承认?”容忌反问着我。

父君见状,小心翼翼地放下怀中昏睡不醒的母皇,阔步朝我走来。

他语气不善地朝容忌喝道,“谁允许你这么凶我闺女的?”

容忌语塞,薄唇紧抿,显然是被父君气得说不出话。

父君满脸堆笑,将八荒活水硬塞入我手中,“区区雷暴,不仅伤不了为父,还打通了为父被封数百年的任督二脉使得为父得以重造八荒活水,歌儿无需担忧。”

“知道了。你的小祖宗等着你的嫁妆,记得明日亲自送至北璃王宫。”

话音一落,我就拽着容忌心急火燎地出了幻境。

容忌失笑,“都这么多年了,歌儿脸皮还是这么薄。”

可不是!父君明明给我铺好了台阶,我只需要顺着台阶往下走即可。

但我这人,最受不得矫情又煽情的戏剧性桥段,一张脸红得发烫,不得已之下,只得拽着容忌匆匆离了幻境。

“王,不好了。无量神君又发了一道天意。”

刚出幻境,朱雀又幻作炽热火球,急急奔赴至我身前。

我顿觉头痛不已,稍显疲倦地问道,“那该死的秃驴,又说了些什么?”

“无量神君说,北璃王乃天选之女,理应为天道守身如玉。可你却一意孤行,与东临王私定终身。再这么下去,东临、北璃二国将生灵涂炭不得安宁。”朱雀瞟着容忌铁青的脸色,磕磕巴巴道。

“岂有此理。天弋还有完没完了?”我气急败坏地说道,遂携同容忌一道瞬移至鸿蒙古寺之中。

透过川流不息的虔诚香客,天弋端坐于佛龛前的团蒲之上,双眸紧阖,嘴里念着晦涩难懂的佛经。

细细一看,他满是凿坑的臂膀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蚯蚓状浮纹,甚是恶心。想来,这些浮纹便是天弋经脉断尽的创痕。

我摇了摇头,低叹了一声,“执迷不悟。”

天弋耳力极其敏锐,竟能在众楚群咻的大殿中迅疾分辨出我的声音。他乍然睁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未置一词。

殿中香客顺着天弋的视线,纷纷朝我看来。

“北璃王,你肩上担负的是北璃的兴衰荣辱,切不可因一己之欢,不顾万民死活啊!”纷纷攘攘的香客中,忽而传出一道极其洪亮之声。

此言一出,众香客纷纷响应,将我与容忌包围其中。

我冷睨着周遭随波逐流的香客,素手一挥,将挡道的香客扫至一旁,径直朝着端坐在团蒲上的天弋奔去。

“无量神君,你当真代表得了天意?”我定定地立于天弋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盘腿而坐的他。

天弋双唇翕动,他尚未出声,黑黄的脸上便有蚯蚓状浮纹暴起。

“做着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勾当,却理所当然地受享着万民的爱戴,天弋,你到底有没有心?你若是对我深恶痛绝,大可将九道天意全然施加在我身上,为何就不肯放过无辜的黎民百姓?”我揪着他的袈裟,情绪愈发激动。

“女施主,稍安勿躁。贫僧从来不能左右天意,这一切,全是三十三重天之上净梵圣佛的旨意。”天弋单手覆于我手背之上,还不忘揩一把油。

刹那间,寒芒一凛,容忌斩天剑已朝着天弋的胳膊砍去。

大殿中,前来观瞻无量神君圣容的香客们惊慌失措,失声尖叫,乱作一团。

天弋垂眸,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被砍断的胳膊,转而宽慰着大殿中忐忑不安的香客,“施主们无需惊慌。贫僧早已修成不死之身,区区剑伤,无足挂齿。”

殿中香客闻言,纷纷跪地叩拜天弋,“无量神君功德无量,千秋万代。”

我瞅着这帮迂腐愚昧的香客,脑壳儿隐隐作痛。

天弋抬眸看着一脸郁猝的我,唇角轻扬,“女施主。圣佛托贫僧发布第四道天意,你可有兴致听贫僧说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听也罢。”我一口气堵在心口,对于眼前不死不灭的天弋,显得束手无策。

“圣佛预示,北璃气数将尽。唯有女施主可救北璃万民。”天弋娓娓道来,略略高亢的声音响彻大殿内外。

香客们闻言,顺势朝着我磕了数个响头。

这其中,还有胆大的香客出言相逼,“北璃王,您爱民如子,万不会置万民生死于不顾吧?”

这么多年来,黎民百姓一直是刺在我心尖的一根刺。他们不遗余力地伤害着我,将我数度结痂的伤口再度剖开,麻木不仁地在我伤口大把大把地撒着盐花。

不过,我早就习惯了。

万民无情,我也不是今时今日才得知。

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这群香客般不明事理是非颠倒。

稍稍缓和了情绪,我乍然转身,询问着天弋,“敢问无量神君,本王该如何做,才能力挽狂澜?”

“休夫,入鸿蒙古寺。贫僧为你净身,除去你身上戾气,为你罪恶之躯重修善缘。”天弋信誓旦旦说道。

“然后呢?”我嗤笑道,“待一切准备就绪,无量神君是不是该称三十三重天上圣佛怜悯你一把年纪还是孤家寡人,特将身为天选之女的我赐予你,以做褒奖?”

天弋微微颔首,恬不知耻地说道,“圣佛确有此意。”

“呵!圣佛好兴致,竟有闲心管你婚配与否。”我反唇相讥道。

殿中跪伏一地的香客闻言,亦纷纷抬眸望着天弋,对于他口中过于荒谬的“天意”半信半疑。

天弋浑然未觉,仍偏执地一口咬定,“女施主信与不信,均无法逆改天意,好自为之吧。”

恰恰是天弋模棱两可的态度,使得他的一番谬论显出几分真。

殿中香客面面相觑,既不敢上前劝谏于我,又不敢质疑天弋口中的天意,左右为难下,只好长跪不起,将脑袋埋于膝间,绝望地求神念佛,虔心祈求三十三重天上的圣佛能怜悯众生,减灾消难。

“天弋,你我初见时,你尚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呆和尚。那时的你,虽成日将天道挂在嘴边,但心存大爱,尚未被冷夜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所荼毒。什么时候起,你竟变得这般可怕?曾经的你,会为葬身于冷夜手中的生灵诵经祈福,现在的你,却在重蹈覆辙走着冷夜自掘坟墓的老路。”

我不无感慨地说着,试图唤起天弋未泯的良知。

“本来今天高高兴兴,女施主为何重提伤心过往?”天弋瘪着嘴,面上蚯蚓状的浮纹随着他翕动的双唇游走着,使得他粗犷的容貌更显狰狞。

“你可知你在作茧自缚?你不是圣佛,亦代表不了天意。一意孤行,对你并无好处。”

天弋摇了摇头,情绪愈发低落,“从始至终,贫僧所求不过一个你。这很过分么?你可知贫僧窥透天机看到的结局有多惨?女施主,你注定对不起贫僧。贫僧只是早了一步,向你索取你应给予贫僧的爱罢了。”

蒙蒙雾霭迷了眼,我愈发看不清天弋笼罩在阴暗中的神色,亦听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莫要再轻信天道。芸芸众生,万物生灵,命运皆掌握在自己手中。我救不了北璃众生,北璃众生该学会自救。正如百年前,所有人都认为我的死,能够平定所有祸事。可事实上,我的死并不能扭转六界渐趋没落的颓势。”我淡淡地扫视着跪伏一地的香客,一字一句说道。

不论他们明白与否,我绝不会重蹈覆辙,为了所谓的大义,活得那样卑微。

“走吧。”

我拽着容忌的衣袖,轻声说道。

他小心翼翼地将我的手捧在手心,将我带入他怀中,“你说得对,黎民苍生早该学会自救。而不是像过往一样,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芸芸众生,谁不是在苦苦煎熬?没必要将所有罪责担在自己肩上。”

天弋盯着我与容忌的背影,怒意勃发。

他一掌捏碎手中的檀木佛珠,阴恻恻说道,“女施主,今日你若敢踏出这道门,便等同于违逆天意。违逆天意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天弋此言一出,大殿之中的香客犹如惊弓之鸟,窃窃私语甚嚣尘上。

更有甚者,直接堵在大殿门口,苦苦哀求着我,“北璃王,三思而后行。无量神君代表天意,切不可违逆天道意气用事。”

我轻拢水袖,将拦路香客拂至一旁。

“悟道,鸣梵钟,发布第五道天意。”天弋偏头,气定神闲地吩咐着立于团蒲边上的赤脚沙弥。

我微顿住脚步,侧耳聆听着天弋所言。

“北璃王违逆天道,三十三重天净梵圣佛雷霆震怒,欲降罪于北璃臣民。贫僧苦劝圣佛,甘愿舍去万年寿命,求得圣佛网开一面。然,圣佛余怒未消,仍欲降罪于东临王身上。东临王乃一切祸端根源,一旦走出大雄宝殿,必将当场暴毙。”天弋言之凿凿,他手中九环锡杖蠢蠢欲动,似为他此番言论助长声势。

容忌置若罔闻,面色淡然,同我十指相扣,毅然决然地跨出了大雄宝殿。

嗡——

嗡——

嗡——

梵钟钟声长鸣,余音随薄烟萦绕至鸿蒙古寺周遭,为这座凭空而降的古刹蒙上神秘的色彩。

我侧目望向与我并肩而立的容忌,心中担忧更甚,深怕容忌当真命丧于这道来自于亘古时代的诅咒。

容忌回眸,勾唇浅笑,唇边梨涡微漾,比起古寺前随风零落的梨花更加动人心魄。

“歌儿,莫怕。我只是有些困。”容忌低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

“嗯。”

我低声应着,将昏迷不醒的容忌揽在怀中,轻抚着他白皙如玉的脸颊,“我只等你三天。三天之后,你若未醒,我便陪你长眠。”

容忌显然是中了天弋的咒诅,不过我并未像之前那般吓得六神无主。

若是他一睡不复醒,我陪着便是。

将昏迷不醒的容忌安置于梨花树下,我挺直了脊梁,正对着鸿蒙古寺大雄宝殿,背对着慕名赶往招摇山拾阶而上的香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天雷纷纷引至古刹上空。

“佛门以慈悲为怀,无量神君仗着手中九道沾染了古战场邪祟之力的‘天意’作恶犯上,有违天道,其罪当诛。我既为凰神凤主,理应拨乱反正,将这等祸害除之而后快。今日,我以凰神凤主之名,引八十一道天雷,降至无量神君身上,望切肤之痛得以唤回神君良知。”

第***章 成全朕

列缺霹雳随骤风而至,如道道离弦之箭划过苍穹,在黢黑的天幕中勾画出诡异且触目惊心的折角。

顷刻间,天昏地暗,鸿蒙古寺亦被笼罩在阴霾之中。

振聋发聩的惊雷声同寺中香客的惊呼声交织在一起,使得古老且神圣的鸿蒙古寺透着令人胆寒的诡谲之感。

我立于暴雨之中,目光清冷地盯着仍端坐于古刹之中纹丝不动的天弋,“无量神君,出来应战。我倒要看看,招摇山三千雀鸟,究竟臣服于谁!”

话音一落,我振臂而呼,将层云翻涌的天幕上势如疾电的雀鸟引至身前。

“雀鸟归!”

一时间,雀鸟合翅而驻,如同一片玄色幕布,次第落于我身后逐次排开。

“锵锵——”

群鸟共鸣,地动山摇。

我以指端生生接下一道雷电,朝沸反盈天的大雄宝殿信步而去。

不知何故,明明是极为喧闹杂乱的场面,在我看来,却如死地一般荒凉,如死地一般死气沉沉。

天弋缓缓睁开那双透亮的眼眸,一眼穿透惊慌失措的香客,穿透疾风骤雨织就的雨帘,定定地落在我身上。

他的眸光透着几分忧伤,像是生离死别的恋人最后的凝望,无助且窒息。

若不是天弋前科累累,我指不定会放下心中芥蒂,探一探他的前世今生。

遗憾的是,他不仅为非作歹,甚至还害得容忌昏迷不醒。

世人皆知我是东临王的软肋。

殊不知,容忌亦是我的软肋。

“天弋,你我的恩怨,是时候好好清算一番了。”

“女施主,你真爱开玩笑。你与贫僧分明是天作之合,哪里来的恩怨?”天弋收回眼神,试图从团蒲上站起身,几经尝试,终以失败告终。

铿——

下一瞬,他抬臂一掷,将手中如翠笛鸣动的九环锡杖横插至大雄宝殿门口,他亦卯足了劲飞身至殿门口。

天弋单手紧攥着九环锡杖,凭着九环锡杖入地三寸的支撑,缓缓挺直了腰杆,“女施主,贫僧能宠你上天,也能拽你入地狱。是福是祸,全在你一念之间。”

“天弋,这八十一道天雷,是重生,还是幻灭,亦在你的一念之间。”

转眼间,我已将天雷尽数引至指端,朝着面前重伤未愈的天弋拨去。

天雷闪着银灰色的暗芒,带着令人背脊发寒的火花炸裂声,朝着天弋周身一百零八处死门轰去。

第一道列缺劈在天弋身上,堪堪折弯了他的一条腿,使得他只能将周身气力寄予在九环锡杖之上。

“女施主,种因得果,今日你对贫僧的暴行,他日贫僧必将如数奉还。”天弋烈烈发笑,黑黄的脸颊上满是蚯蚓状浮纹,可怖,狰狞。

“冤有头,债有主。冲着我来便是。”

我以乾坤之力,为八十一道天雷助势,待最后一道天雷劈在他眉心之上,九环锡杖被他捏得粉碎,就连他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也如被雏鸟破壳般,次第龟裂。

我下意识地遮着并未显怀的腹部,不愿让小小乖们瞅见这世间的穷凶极恶。

天弋龟裂的面皮纷纷剥落,他身体向后一仰,直愣愣地砸在他身后手足无措的香客身上。

“天弋,多行不义必自毙。别以为修成不死之身就能为所欲为。这世间,但凡能一死了之的都算不得酷刑。最痛苦的,是求死不能。”我盯着轰然倒地的天弋,漠然言之。

“女施主。贫僧也可以像甜甜施主一样,用命爱你,是你不要的。”天弋双眸望天,眼角有大颗泪珠滑落。

“你的爱,我受之不起。”

语落,天晴,我毅然转身,将梨花树下昏迷不醒的容忌搂在怀中,背着他,徒步从招摇山上行至招摇山下。

“容忌,你可真沉。”我低低呢喃着,双手费劲地托着他即将及地的双腿。

一路上,我将我与容忌所有可能发生的结局全想了一遍,默声宽慰着自己,“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会牢牢跟在你身后,寸步不离。”

刚行至山脚,身着玄色龙纹锦袍的祁汜便闯入了我的视线。

他刀锋般冷漠的眼神扫过伏在我肩头上紧闭双眸的容忌,竟未现出半分戏谑。

相反的,祁汜似十分担忧容忌的情况,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一个人的生死,从来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淡淡答着,而后视若无睹地同祁汜擦肩而过。

“歌儿,你去哪?”祁汜顺势拽住我的胳膊,面上忧虑显而易见。

我悄然躲开祁汜的手,“回家。”

待我行至北璃王宫,已是深夜。

原来,之前的我并非识不得路,只是有人可依,我从不需要去记路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鼻头微酸,侧目看着伏在肩头的容忌,迟迟不肯将他放下。

“乖乖,可不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

天弋口中的“天意”,虽不是来自三十三重天上净梵圣佛的旨意,也不具备着毁天灭地的威力,但毕竟是凝萃了古战场阴邪之气的恶毒咒诅,一旦被咒诅缠上,九死一生。

我凝眉抿唇,背着颇沉的容忌在偌大的寝宫中来回踱步。

“乖乖,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气你了,如何?”

“从始至终,我喜欢且深爱的人,只有一个你。你总爱吃祁汜的醋,但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从未喜欢过他。即便没有你的存在,我也不会喜欢他。极乐门中发生之事,我也从未怪过你。当我得知,心镜前的人是你时,只有庆幸。”

这些话,我从未对容忌说过。

一来,是因为没时间。

再者,是觉得余生漫漫,刻骨铭心的爱不需要用嘴去说,可以付诸实践。

叩叩叩——

寝宫外,突然响起一阵叩门声。

此刻的我并不打算见任何人,祁汜却不请自进。

他眼眶微红,一触及我的视线就悄然避开,“今夜风大,沙迷了眼。”

他应当是听到了我对容忌说的那番话,不出所料的话,此刻应当难受得犹如万箭穿心。

可是,我已经无暇顾及祁汜的情绪。

若是容忌醒不过来,我的世界,便只剩下了灰白。

谁是谁的谁,就当真与我毫无瓜葛了。

“歌儿,将东临王轻放至榻上,朕有法子救他。”祁汜平复了心绪,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我猛然抬头,半信半疑地问道,“什么法子?”

“天机不可泄露。”祁汜卖了个关子,遂上手将我背上昏迷不醒的容忌拦腰拖至榻上。

我忧心忡忡地看着榻上的容忌,一双手愣是不舍得松开他冰凉的手。

祁汜深吸了一口气,将我用力推至一旁,转而放下纱帐,完完全全遮住我的视线。

“歌儿,相信朕。出门守着,仅需一个时辰的功夫,朕定能将他从鬼门关拖回来。”祁汜郑重其事地说道,隔着薄薄的纱帐,他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捏着我的鼻尖,动作轻柔缱绻,似羽毛柳絮拂过,风过无痕。

我深知诅咒的可怕,神界的衰落便是因为那无缝不钻,见缝插针的诅咒,仍旧不肯相信祁汜有法子救回容忌。

“出去。半个时辰内,东临王若是醒不过来,就当真回天无力了。”祁汜正了脸色,十分严肃地说道。

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眷眷不舍地朝纱帐里探了一眼,终是缓缓地退出寝宫。

寝宫外,夜凉如水。

我蜷缩着身体蹲坐在门口,仰着头彷徨地看着满天星辰。

四百年前,我也像今日这般,时常抬头看着星辰。

然,自容忌乍现在我生命中之后,我就很少发呆,很少一个人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缥缈不可及的星空。

当啷——

不经意间,承影剑竟扒开了门缝,朝着我的心口迎面袭来。

我错愕地看着戾气深重的承影剑,突然间明白了鱼承影的意思,遂着急忙慌地闯入寝宫,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被纱帐遮得严严实实的卧榻奔去。

唰——

纱帐被我一手扯落,纱帐里头的光景一览无遗。

祁汜和容忌并排躺于榻上,二人衣衫凌乱。

“你做什么?”我怔怔地看着祁汜,头一回因为他的眼泪心痛的无法呼吸。

祁汜撇过头,在容忌肩上蹭了蹭自己眼角的泪花,随后勾起唇角,不以为意地说道,“乖,别看。朕想风风光光地去。”

“你休想!”

我冲上前,一把拽住祁汜的胳膊,将他往榻下扯。

祁汜踉跄着地,颇为无奈地说道,“东临王身上的诅咒十分厉害,至多只能撑半个时辰。”

“你是打算以命换命?”

祁汜微微颔首,自嘲道,“朕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东临王不一样,他有你,还有你腹中骨肉。朕当了一辈子坏人,也想做一回好人。歌儿,你就当成全朕吧。出去,不许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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