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喵喵
与星网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气氛不同, 此时整个沉没在海底城的游轮里，气氛却非常的温馨而静谧。
整个偌大的游轮, 顾与眠他们的房间是唯一亮着灯的, 海底光影与细碎的光斑摇曳着，穿窗而来。
顾与眠拿了五个小碟子，每个夹一筷子鱼片, 再多浇半勺酸甜汁。
“小心烫，要慢一点点吃。”顾与眠摸了摸小朋友们的脑袋。
小狐狸非常慎重地点点头，用爪子握着勺子，小心翼翼地一口口吃，同时也帮顾与眠看住了小汤圆。
……真的很好吃, 小汤圆舒舒服服地靠着小狐狸哼哼唧唧。
炸过又熬过汤的鱼片，果然和想象的一样香鲜透骨、酥烂绵软又入口即化, 浓香的酸甜汁和虾仁五花肉馅酿在其中, 把整个味道提升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美味程度。
一口根本吃不够。
顾与眠说要慢慢吃，另外三个小朋友完全没有小狐狸这么听话。
小雪豹已经啊呜一口吃完，正在慢条斯理地舔爪子。小哈士奇直接咬着盘子边缘，一仰头, 咕嘟一声就把整个鱼片吞了。
小海豚更是以和它可爱外表极其不相符的、利落干脆地一口吞一块，连吃了三块, 然后再蹭着顾与眠发出软绵绵甜甜的咕咕叽叽声音。
【用户1ex：真的好好吃, awsl】
【与你千千万万：如果幸福有味道，那就是这个味道吧，脆脆香香酸酸甜甜, 口感真的绝了=333=】
【spray：刚刚看一眼，主播的观众人数快十二亿了？星空的纪录啊！牛批！】
是的，此时此刻，观众总人数是十一亿四千多万。
距离决赛之夜的结束，也仅剩短短数十分钟。
就在小朋友们乖乖吃饭的这段时间里，顾与眠则在准备一会儿睡觉的东西——
把小雪豹专属的抱枕拿出来，稍微吹一吹拍拍灰放床上，再帮小哈士奇和小汤圆热好助眠要喝的奶，打开小狐狸睡前习惯读的书，燃起昏黄的小夜灯。
老旧游轮甲板是木制的，天花板比一般的房子要矮，整个空间都透着一股陈旧却温馨的味道，在顾与眠的收拾布置下，渐渐有了一种独属于家的特殊味道。
“……对了，团团的爪爪之前是不是滑了一下。”
顾与眠又拿出一个小小的，像是爪套一样的东西，给小雪豹轻轻套在左前爪上。
小雪豹刚刚磨完指甲，之前看它走路打滑了，顾与眠拿出了早准备好的这个，戴上之后没什么束缚感，毛绒绒暖呼呼的、也的确很合适。
上面印着一片雪花。
小雪豹垂着眼睑，认真地看了一会儿那个爪套，灰蓝色的眸子晃了一下，露出一点点没能成功藏住的高兴，无意识地偏头蹭了蹭顾与眠的掌心。
小海豚本来是在吃东西的，吃着吃着，就忍不住停下动作来看着顾与眠。
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小家伙的眼眶有一时湿润。
它那一瞬间的表情，既不像独自呆着时的傲慢叛逆，也不像在顾与眠和镜头面前、故意装出来的乖巧和天真，小海豚有些狼狈地把整个脑袋埋进了水里……
【青狮一石：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想哭了，呜呜呜呜】
整个空间洋溢着饭菜香和奶香，时间静静流淌。
那是一种足以让任何语言失声的特殊体验。
而也就是在这么一片温馨的氛围里，在决赛之夜的最后几分钟，观众总人数一路到达十一亿五千万、十一亿六千万、十一亿七千万……
——‘叮’。
晚上十点整，就在决赛之夜即将结束的最后一秒。
直播间的总人数突破了十二亿，竟然在最后一分钟内暴涨了好几千万，最后停在十三亿万！
星空直播平台实时最高观众人数纪录，在这一刻，被彻底刷新。
……而打破这个纪录、并且以后还要继续创造无数纪录的人，是一个仅仅开始直播不到一年的，人类主播。
顾与眠在十点整，准时和观众们说了再见，结束直播。
直播结束之后，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雪片一样的消息飞向全星际的每一个角落，把这个令人讶异的消息带给所有人，从首都星上城区，一直到最遥远的灰土星……
海底城，沉船里。
小海豚已经重新打起了精神，正在用主人翁的眼光，四处环视这个地方。
它今天晚上该睡在哪里？为什么顾与眠没有给它准备枕头——别的四个崽崽明明都有的。
关掉直播之后，顾与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得严肃起来。
他看向小海豚：
“露露，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小汤圆和小哈士奇根本没搞懂现在的状况，歪了歪头，小狐狸很苦恼，用爪爪捂着眼睛，钻进顾与眠怀里不动了。
小雪豹迫切地想快点解决掉这个小海豚的事情，窝在顾与眠怀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即使小海豚还沉浸在美妙的温柔乡里，此时也意识到有点大事不妙。顾与眠怎么知道自己叫露露？
它警觉地甩了甩尾巴，吐出一串泡泡：
“咕？”
“露露，你是叫芙露露吧？”顾与眠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刚刚我接的电话，是你的经纪人打过来的——他说他找你很久了。”
“他应该很快就会到这里了，现在已经到了海底城。”
“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顾与眠也是花了好一会儿才捋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眼前的小海豚，原来就是星际歌姬芙露露，说实话让顾与眠很是吃惊。
更让他诧异的是，这个小姑娘竟然在四天前就离家出走了。
翘掉了团体的公演不说，还一个人趁着乌托邦维修的期间，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潜入了海底城，就这么一个人在沉船里住了四天。
先不说安全性，就说食物，它这四天吃的竟然都是瘦身纤维片。
不知该说她任性，还是该说她胆大包天。
因为乌托邦的海底城尚未公布，不在警方搜索范围内，经纪人那边都快担心生气的要疯了。
翘掉公演无疑是太过于任性自私了，对一个偶像来说，不仅拖累了整个团体，而且也让那么多心心念念的粉丝很失望。
但芙露露的父亲……同时也是她的经纪人，生气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芙露露这么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安全。
——“露露从小就是被我和她奶奶宠着长大的，很少有不顺心的事情，再加上出道之后一直顺风顺水，被粉丝捧着，性格是有点任性跋扈了，但她是个好孩子。”
——“我们找了她整整四天，还好刚刚是一个小助理在看您的直播，出乎意料地看见了露露。”
——“那个粉色的小海豚应该是露露，它的背鳍旁边有一个桃花形状的斑纹。我们正在迅速赶来乌托邦的路上，请麻烦您先稳住它，不要让它再逃跑了。”
这些都是那位经纪人在电话里跟他说的。
听见顾与眠的话，小海豚的尾鳍僵了僵。
它仰头看看顾与眠，努力扮出可怜兮兮又无辜可爱的表情，但顾与眠这次并没有被它迷惑，还是那样严肃的表情。
小海豚彻底沮丧下来，尾鳍拍打了一阵水，吐出一串泡泡……
这个人类什么都不懂。芙露露生气又沮丧地想。
她原本以为顾与眠会是不同的，但其实不是，都还是一样，他们一丁点都不了解她。
芙露露的妈妈是一位漂亮的中华白海豚，拥有粉白修长的身躯和美丽的外貌，是全星际都有名的超模。但和妈妈不同，爸爸的种族只是最普通的、灰扑扑也不那么好看的鲟鱼。
她的妈妈是真的很优秀，也很漂亮，在芙露露的眼里一直都在闪闪发光。很小的时候，她给芙露露绣了一个小蝴蝶结，到现在都一直还戴在芙露露头顶上。
三岁那年，父母离婚了。
芙露露想，一定是因为自己没能觉醒形体异能，是因为父亲太平庸了，又或者因为自己遗传了父亲的灰扑扑，它不够优秀不够引人瞩目……
足够苗条漂亮、足够优秀的孩子才值得被爱。
所以它努力变得漂亮起来，果然开始被很多的人爱，这更加笃定了她的想法。
她开始努力变得更加漂亮、更加闪闪发光，在七岁的时候就靠绝食和自杀闹着父亲同意她出道，父亲无奈地妥协了。
但有的粉丝说她颜色不好看，说她太胖了，她就硬是要用成分危险的粉霜把灰色的身体化成粉白，每天吃瘦身纤维片。而父亲不允许这些，强迫她停止，所以她离家出走了。
父亲算什么？父亲懂什么？他只是一只灰扑扑的鲟鱼，他根本不知道被人爱着的感觉，有多么让人上瘾又无法自拔。
但是为什么？
小海豚晃了晃尾巴，眼眶里含了满满的泪水，看着顾与眠，又看看他身旁的四个小朋友。
那只小狐狸又瘦又小，小哈士奇的长相太蠢，小汤圆太胖，小雪豹眼神太凶。
它们根本一点都不完美也不闪闪发光，为什么能被人、被顾与眠爱着？
那和粉丝对她的爱不一样，没有任何要求和挑剔。芙露露也想要那样被爱，想穿那样可爱的、专门为她准备的小手套，想冷了热了都有人关心在意，想到快要疯掉了。
芙露露此刻终于清醒地意识到，顾与眠不会那样爱她。
但是她也想在这里呆久一点，想要离那样的感情和家庭更近一点。
“咕。”
小海豚的尾鳍在浴缸边缘蹭着，粉白的霜褪色了一点，露出其下的深灰。那颜色斑驳的很不好看，它立刻把尾鳍藏在了身后，蜷缩在浴缸角落。
“……很好看。”
小海豚一怔。
它抬头看顾与眠，顾与眠已经重新在浴缸边上坐下来，把自己的光脑屏幕展示给它看：
“不是我说的——是你的爸爸，以及很多很多的粉丝。”
‘露露是那种很漂亮的深灰色，让人联想到一阵风’‘这种体型也没什么不好，很可爱，像一颗小樱桃——露露胖了瘦了都很好看的，不要勉强自己’‘我的女儿露露，是我的骄傲’。
我的女儿露露，是我的骄傲……
小海豚认真地从头到尾全部看完，呆呆地没出声。
顾与眠想伸手摸摸它的脑袋，但最终没有。他只是用那种很平静，叙述一样的语气温声说：
“你不爱自己，就永远也看不到真正的爱。”
“露露，你现在正在挥霍、在浪费你所拥有的巨大财富，你在……用尽全力伸手去捞，湖面上不存在的月亮。但是月亮明明一直在你身边。”
“如果再不回头看一看，连月亮也是会离开的，到时候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你想要这样吗？”
小海豚一言不发。
圆溜溜的眼睛里渐渐积攒起眼泪。
“……”
也就是在这一秒，门铃被按响。
“露露！”
顾与眠打开门，芙露露的父亲冲进来，半跪在浴缸边上，流着泪抱住了那只呆呆的、粉一块灰一块的小海豚。
小海豚变成了小个子、很可爱的女孩，伸着短短胖胖的手，背对着顾与眠不住地抹眼泪。
半个小时后。
“……”
芙露露的父亲跟顾与眠一再道了谢，顾与眠好不容易才谢绝了他要送礼物的提议，最后他带着女儿、留下联系方式之后离开了。
小女孩自那之后就一直在哭鼻子，最后抽抽噎噎地抱了顾与眠一下，这次顾与眠没有拒绝，轻轻地拥抱了她。
希望自己说的话，她多少能听进去一点吧。
顾与眠一边想着，一边去给小朋友们端睡前要喝的奶，在背包里拿水壶的时候，手指碰到一个信封。
“……对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顾与眠都把这封‘女巫珍妮’写给他信给忙忘了，一会儿睡前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