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河畔孤村（17）
在看见卷起的海浪将叶明也一起卷进去后, 姜袖袖的心猛然一顿。
反应过来后，她连忙迈开腿，朝着河边跑了过去！
“叶明？你还好吗？你能活下来吗！叶明！？”
她飞快地奔跑到河水边上, 最后大步走进河水里。
她感觉到冰冷的河水没过自己的脚腕, 一股阴冷寒意顺着皮肤向四肢蔓延。
她在水中艰难地迈着腿, 只觉得自己的脚被冻到几乎没了知觉。
整个环境安静得吓人, 无论是黑袍老人, 还是叶明, 都像是直接消失了一样。
黑暗的河水仿佛一张属于野兽的巨大的嘴, 把一切声音都没了过去。
“叶明……”
姜袖袖的脸色越来越差，嘴唇微微抿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许白这是故意要搞她吗？
她才刚确认关系没多久的男朋友，就这么被许白给弄死了？？
她连叶明的手都没摸过几次啊喂？！
给她一个好好谈恋爱的机会不行吗！！
河水流动时的阻力让她几乎没办法移动，而她心里, 除了茫然外, 只有一片哔了狗的抓狂。
与此同时, 她的脑海里各种念头频频闪过, 杂乱无章地汇集在一起, 宛如一团乱麻。
许白到底想做什么？
从意识到自己被骗后，从看到刚刚那阵突如其来的巨浪后, 姜袖袖始终在考虑这个问题。
这是她必须弄清楚的, 也是她接下来一切行动的开始。
许白在利用她去杀了黑袍老人,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刚刚那阵吞噬了黑袍老人和叶明的巨浪, 绝对就是出自他的手。
可是, 她想不通的是，许白没理由这样做啊。
在这个游戏里，那黑袍老人就是许白的一把手，是他最忠实的信徒，替他四处奔波，抓捕玩家。
可是游戏开始以来，许白在做什么呢？
他利用玩家，一步步去扰乱村民，将他信徒们的家弄得一团糟。
他杀了黑袍老人，把他最得力的助手，直接淹进水里了。
这是他的左右臂膀，可他却要把他们一一截断掉。
他到底图个什么？
……还有就是，那个潜在的“内鬼”，到底是谁？
是的，姜袖袖在识破这一切细节后，就发现了，玩家的群体里，必然会存在一个内鬼。
原因无他，而是姜袖袖发现，其他玩家的行为，都像是在给她“打辅助”，每次只要她能想到什么计划，玩家们都会帮她进行下去，几乎不怎么帮倒忙。
其他稍微还好一点，烧房子那里，是真的太巧了。
刚好她被抓住，要出事的时候，就碰到了玩家集体去烧房子。
之前玩家们面对村民时，还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虽说有抢夺食物这一遭，但也是基于玩家数量还很多的情况下。
为了活下来，他们才会被姜袖袖的话挑拨，决定去抢食物，与其说主动，更像是被迫。
怎么才一夜过去，他们各个都变得异常勇猛起来？
谁指引他们去这么做，总不可能是所有人都一起有了烧房子的念头吧？
尤其是，那时候玩家的数量反而还减少了许多，总体力量都下降了不少。
当然，这些事情，都只是促动姜袖袖去往内鬼那方面去想的因素。
真正让她确定，玩家里是真的有内鬼的原因，是今天中午，她醒过来之时，听到玩家叫嚣出来的那些话——
“那又怎么了……你们也该清楚的，我们手里有对付河神的办法……”
“你们以后晚上只要敢继续……我们就敢继续整你们……”
当时听到这些话，姜袖袖只当玩家们也是有各自的获取信息的办法，没有太关心这一点。
毕竟，那时候的她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赶紧离间村民和黑袍老人。
但现在，察觉到反常后，姜袖袖再回想起这段经历，只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那些玩家知道他们的手里有对付河神办法，这一事并不稀奇。
但是，他们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间点知道的？
王晓云也过去找他们了？
还是有人看时机成熟后，私下透露给他们的？
姜袖袖思及此，心往下一沉。
这些问题的答案，显然已经很清楚了。
能一连串地，出现这么多次“巧合”，那必然不是偶然的因素在作祟。
是有人混杂在了玩家里……一直有意调控玩家的动向！
这个人会是谁？
也许是因为太担忧落进水里的叶明了，姜袖袖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对象，居然也是叶明。
在发现这一点后，姜袖袖微微一怔。
紧接着，她惊愕地发现，综合这么多事情来看，叶明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性！
首先，他有大量的、可以和其他玩家相处的时间和机会。
每次玩家们在搞事之前，讨论商量的时候，他都不在姜袖袖身边，而是和玩家们待在一起，满足了被怀疑的最基础条件。
其次，其他玩家获取信息的途径，姜袖袖并不清楚。
可叶明却是能通过她，知道不少信息的，比如怎么对付河神的办法。
最关键的是，叶明一直跟在她身边，救她，辅助她，帮她一步步完成目标。
要知道，玩家闹出来的那些动静，几乎都是给她打好铺垫的。
作为猜出来了一切线索的人，她才是许白要完成计划里最关键的工具人。
所以，必然会存在这样一个人，一直悄悄地在旁边观察她。
他会通过她的动静和处境，去影响其他玩家的行为，以便于给她提供最方便的环境。
因此，这个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叶明。
要么是他，要么就是叶明回归玩家群体时，关系最好的，交流最多的那个玩家。
只是，在想通一切后，姜袖袖几乎不带犹豫地，就排除了叶明这个可能。
他和她可是上个游戏就认识了，当时叶明不仅三番两次帮她救她，最后他还为了救她，死在了许白手里。
姜袖袖虽然情商不高，但她可以看出来，无论是最开始想与她结交，还是后来的表白，叶明的态度都是很认真的，不带一丝虚假的。
除开这些来看，叶明也没有动机，不存在有和许白狼狈为奸的可能。
他的性格一直都是很善良单纯的，而且根据这几日里的相处，姜袖袖能感觉到，他对五千万的奖金也并没有特别大的执念。
不仅是钱的方面，似乎在其他很多事情上，他的态度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漫不经心。
他参与进游戏，更像是想玩一玩，或者说体验一下。
要是其他玩家被许白在梦里诱惑，从而开始“背叛”玩家，倒还有一点可能。
况且，叶明刚才出事了啊。
她觉得，叶明要是活下来，还勉强有点可疑。
他这么快就被淘汰了，只能说明许白选择的合作对象，确实不是他。
不过她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叶明落进了水里，已经有七八分钟了吧，他还能活下来么？
姜袖袖想着想着，扯了扯嘴角，也不知该露什么表情好。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原本还抱有期待的鲜活的心，已经逐渐变得僵硬。
因为一直站在水里，姜袖袖感觉到自己的鞋子和裤腿都沾满了河水。
夜晚的河水相当寒冷，她被冻得浑身颤抖，每有一阵风过来，都会让她控制不住地瑟缩一下。
半晌后，她停下了在水中艰难行走的步伐。
看着浩瀚无边的长河，她怔忪过后，最终收回了目光。
这么久了，叶明或许是真的活不下来了吧。
许白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后续的动作，她也得赶紧回到村子里看一看，待在这里浪费时间，是做什么呢？
姜袖袖转身过，一步又一步地慢慢往岸上挪动。
她放弃了。
然而，就在她回到岸上没多久时，河水里忽然传来一些轻微的，奇怪的动静！
咕噜噜……咕噜……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冒泡。
姜袖袖注意到这一点后，原本要继续离开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下一秒，她只感觉到身后的水流忽然变得急促，大量的水流开始滚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河水里翻滚挣扎一样——
哗啦啦——哗！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河水扬起的声音，整个河面沸腾了起来！
天空中乌云开始密集，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将原本还挂在半空中的月亮遮掩得严严实实。
空气逐渐变得焦灼而压抑，隐隐之中，可以看到几道白练从天空略过。
风刮起来得特别快，没过多久，姜袖袖就感觉到脸上落下了细碎的水滴。
下雨了？
姜袖袖愣了愣，继而反应了过来。
不好，许白已经开始动手了！
在精心布置了诸多局面后，沉寂了整整三天，一直按捺不动的许白，终于对所有人露出了獠牙。
想也没想，姜袖袖飞快地转过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着村子里跑了过去！
……
这一次跑，姜袖袖并没有选择回去村子里，而是去了村子西边的山上。
她想去那座供奉着许白的邪神庙里看一看，她的直觉告诉她，那里绝对会发生什么变化！
或许是这阵雨惊动了村民，这一路上，姜袖袖居然没有被他们攻击。
他们只是惶惶不安地在村子里四处走动，她路过时，还能听到不少村民低声讨论。
“河神发怒了……河神是不是抛弃了我们？”
“河神是假的！你们居然还信吗？那是个假东西！”
“那几个外乡人要怎么办？村长不在了，婚礼还要继续举办吗……”
经过这一系列的操作，村民如自己想象一般，陷入了混乱和恐慌之中。
他们有人逐步脱离了信仰，有人如同无头苍蝇，不知该何去何从。
可看见得越多，姜袖袖的心却越来越沉。
因为她发现，有一群村民结伴着去了河水边上。
很显然，这一群村民，是依然还信仰河神，相信河神存在的人。
他们认为，河神会发怒，是因为他们一连好几日，都没有上供给它完整的祭品。
于是，在遭遇了突变的天气后，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居然带着被关住的那三个玩家一起，去河边逛了一圈。
而他们的下场，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一个浪.潮过来，把所有人都卷入了河水里。
他杀了他的信徒。
无论是黑袍老人，还是那些虔诚的信徒村民，都被许白控制下的河水给吞噬了。
这简直是胡来！
许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怎么敢这么做？！
姜袖袖知道了村民的结局后，只觉得整个人都糊涂了。
更让她不安的是，震惊之余，她猛然意识到，接下来她竟完全无法琢磨透许白的套路，不知该怎么应对。
要是以前，她好歹还能明白一点许白的弱点，知道该如何利用规则，去牵制他的行为。
比如在这个游戏里，许白拥有几十个村民信徒。
他们可以替他伤害玩家，他们的力量聚集起来相当大。
但这些人里，只有黑袍老人是可以和他沟通的。
这种情况下，玩家只需要处理掉黑袍老人，剩下来的那几十个村民，就会处于一盘散沙，群龙无首的状态。
再狠一点，玩家甚至能反过来给村民洗脑，利用村民，让村民去对付许白，比如砸了他的庙，毁了他的香火。
这也是姜袖袖一直以来的计划。
不出意外，她觉得这就是游戏里最合理的通关过程了。
可是如今，她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了。
许白确实主动地把他的缺点——黑袍老人给淹死了。
但那些村民，他也没打算放过！
他这样子，看起来是在自找死路。
作为神祇，许白的力量来源，一部分是献祭玩家，另一部分就是村民等等信徒的供奉。
他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信徒，他的力量会被突然削弱到最大值，而这都是他自己亲手促成的！
他这样一来，简直在自残！
可姜袖袖静下来想一想，却发现她已经全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克制许白了。
许白用鲜血，证明了“河神”是真实存在的。
而目睹十几名亲友惨死在河水里后，村民们必然会对许白的能力感到恐惧。
就算不再信仰他，他们一时间，也不敢和他敌对。
更别说，如今留下来的村民们，大都是房子被玩家烧了的。
为了食物，为了活下来，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指不定还会再次跪在许白的跟前，祈求神祇的庇护。
因此，许白虽然变弱了，但他致命的弱点，没有了。
玩家要想对付他，就只能自己硬着头皮面对面和他硬刚了。
不仅如此，他还无师自通了“卸磨杀驴”这一技能。
等他利用完村民，从献祭玩家的过程里获得了足够的能量后，他就把这些双面剑一样的工具人给彻底踹开了。
整个过程中，玩家看似在努力针对许白，但其实，他们一直处在许白的掌控之中。
许白知道拦不住他们去破局，于是他干脆主动把刀递给了他们。
但在递过去的同时，他也顺势而为，有意地控制住了玩家的行事方向，并在最后将路给彻底堵死！
可是，这怎么可能啊。
他不应该按照程序来吗……
他这样子，简直是想破坏游戏规则，想颠覆已经被写下来了的、既定的套路！
他一个程序，一个ai，会看破游戏规则，甚至去想到破坏规则吗？
姜袖袖越是深思，越觉得许白这样的算计能力，简直超乎了所有正常ai和程序的极限。
说个不恰当的例子，他甚至比许多玩家，都要熟悉一点逃生游戏的通关流程和思路。
在玩家苦思冥想着要针对他时，他也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去破局。
哒哒……哒哒……
在不知走了多久后，姜袖袖一边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边上了山。
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森林，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脑海里不断冒出的揣测都强行摁了下去。
然后，她踏上了眼前的小路。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上，没过多久，姜袖袖就来到了她曾经见过的那座庙的外面。
而在庙宇外面，正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此时此刻，他正站在山崖边上，远远地看着山下众生百态。
听到了姜袖袖过来时的脚步声，那个人若有所觉，偏了下头。
“你来了。”他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