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就在晁汐愣神之际， 面前空白的光影中，又出现了一个人。
“冥帝。”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响起。
晁汐回神，看到那人时， “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双手结太极印置于额前， 对着他行大礼：“灵宝天尊。”
灵宝天尊微微点头， 面无喜怒，语气平缓道：“紫胤钟情的小仙原来是你？”
“……”这话让晁汐怎么接？
“下官与紫胤天尊只是相识。”
“只是相识？”灵宝天尊捻了捻长须， 道：“紫胤在上清境中参经悟道，你此时应在人间，你们远隔九重天，你却能把他的神识唤醒，这岂是一般相识能做到的？”
晁汐沉默了片刻， 不敢隐瞒灵宝天尊，如实道：“下官上任之初， 遭遇鬼王叛乱，紫胤天尊曾下界平复祸乱，但鬼王趁乱侥幸逃出鬼门关，藏匿在人间。紫胤天尊心系苍生安危， 便指派下官到人间追捕。他怕下官能力不足， 留下一枚灵戒，让下官……”
“无须辩解。”灵宝天尊打断晁汐的话，“戒指都送了，还不是钟情？”
“……”晁汐再一次哑口无言。灵宝天尊有点奇怪啊， 冥界出事他不问， 偏执着于荀珩的私事。
灵宝天尊继续道：“你和紫胤之间的事，我已大致了解。紫胤难得动情， 你不该辜负他一片痴心。”
“？？？”晁汐头顶问号，瞠目结舌。
“紫胤久居深宫，不善交流，三万年来克己奉公，眼看快到大婚的年纪，却无良人相伴。王母有意将小女许配给他，他却拒了这门婚事，说他早有意中人。我当他借口推延，不想真有这么回事。”
“依他所言，你并不知道他对你有情。他好歹是神族天尊，你若不排斥他，不如试着和他相处。若能开花结果，也算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
“………………”这反转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把晁汐吹得晕头转向。灵宝天尊亲自当说客，这恐怕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
晁汐克制住又惊又喜的心情，试探道：“紫胤天尊当真对我有情？”
灵宝天尊道：“他亲口说的。”
晁汐的眼睛瞬间弯成月牙：“我其实也对紫胤天尊有、好感。”
灵宝天尊的眼里划过一丝微光，点了点头道：“甚好，我有一件事要交与你办。”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
晁汐点头应允。
灵宝天尊把荀珩的身世和双重性情详细说给晁汐听，晁汐听后大为震惊，之前的所有疑问由此解开。
末了，灵宝天尊叮嘱晁汐：“这件事关乎紫胤的生命和声誉，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晁汐迟疑了一下，问：“刚才紫胤天尊说要亲自下界捉拿鬼王，我怕……”
灵宝天尊笑呵呵道：“没有我的许可，他如何能离开上清境。稍后，我便将他的仙魄合二为一，剩下的事就交与你了。”
晁汐表情凝重，深感责任重大。
光影褪去后，晁汐将玉扳指戴回拇指上，心潮久久难以平复。
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没有完美无瑕的仙。仙体荀珩太过圣洁美好，晁汐用尽办法让他动心，虽然成功了，但晁汐总感觉不踏实，怕一切只是镜花水月，说不定哪天就消失不见了。
魔体荀珩阴冷乖张，曾造下杀戮，但晁汐与他相处下来，觉得他并非传说中那样残暴不仁。若他真的自私自利，绝不会放过那凡人女子。
仙魔大战，虽是魔族挑起的，但经历过战争的神仙哪一个手上没有沾染鲜血。成王败寇，史书只为胜利者书写。失败者永远是书中罪恶的化身，那些坠入魔道的原生神仙为何宁愿舍弃仙界的光明，要去创造一个暗无天日的魔族，原因已无从查证。
晁汐相信凡事必有因果。就像他对江池说的那样，没有人天生邪恶，品质的变化是由经历和境遇一点点改变的。便是那些生前没少做恶的坏人入了地狱，经受不同程度的折磨炼化后，仍然可以投胎，变猫变狗轮回几次，又可以转世为人。
只有魔性荀珩没有洗清罪孽的机会，他在炼狱中的折磨是无休止的。晁汐估计，若他不逃狱，他的真实身份可能永远不会被揭露。仙界要的是美玉无瑕的紫胤天尊，即便他的仙魄并不完整。
晁汐很心痛，第一次替荀珩感到不值。仙魔同体并不是他的错，他的魔性被无情抛弃，他的仙性又被当做仙界柱石来培养。
他从来没有过自由，没有喜怒哀乐，还和自己的魔分/身战斗过。若那次在通明殿上三清没有及时赶到，魔族将彻底覆灭，仙界也再没有紫胤天尊了。
晁汐无法去评论谁对谁错，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便不同。晁汐若是天帝，用一个天尊换回仙界和平，他也会毫不犹豫。
但现在，晁汐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他要保荀珩无虞，就像荀珩曾保护他那样。
灵宝天尊说荀珩的仙魄合二为一可能会导致他性情大变，若两种分化不能和平共处，荀珩身体的承受力达到极限便会灰飞烟灭。
这是极其可怕的事，灵宝天尊希望晁汐用爱去感化抚慰荀珩。
晁汐正犯愁的时候，忽见门外天光一闪，晁汐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光亮过后，四周归于黑寂。晁汐知道灵宝天尊已经把荀珩的另一半仙魄送到这里了。
晁汐起身打开房门，快步走到狱鬼王的寝殿门口，透过门缝看里面的情况。
狱鬼王……不，是荀珩。
荀珩仍是一身白衣坐在床榻上，他一手按着头，一手抓着床沿，五官微微扭曲，表情非常痛苦。
下一刻，荀珩突然站起来，一双充血的眼睛睁得很大，四处打量了一番后，嘴里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单手结印要往自己的胸口戳。
晁汐吓得赶紧冲进去，一把抓住荀珩的手，声音颤抖道：“荀珩君，别做傻事。”
荀珩的双眉紧紧拧着，眼里一片赤红，他看到晁汐后，有短暂失神，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晁汐……”荀珩的嗓音是双重的，好像有两个人异口同声。
“是我，是我。”晁汐把荀珩的手反钳在他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压着他。
荀珩又四处张望了一下：“鬼王呢？”
“他已经被我收回冥界了。”晁汐道。
荀珩不信：“我刚才还看到他了，他就在我面前。”
“你看错了。”晁汐喘息着说，“你参悟御魔经生出了幻象，把我当成他了。”
“是么？”荀珩动了动身体，问晁汐：“你压着我作甚？”
“我……我想你了，想和你亲热。”晁汐胡乱说道。
荀珩却很正经：“不是说好，留到成亲那晚么？”
晁汐：“我说的亲热不是圆房，我就想靠着你。”
荀珩微微一笑，将下巴放在晁汐头顶，缓缓道：“那你放开我，我抱着你。”
晁汐慢慢松开手，将双掌覆盖在荀珩的胸上，保护着那里。怕他又突然失控做出自残的事。
荀珩轻轻将晁汐圈住。晁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荀珩发现后问他：“你为何在抖？”
晁汐道：“我们久别重逢，我太激动了。”
荀珩温柔地抚摸着晁汐的后背说：“这段时日我不在，你一个人在人间受苦了。”
这句话差点把晁汐的眼泪说出来，晁汐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苦，这本是我份内之事。倒是你，悟道被我打扰，差点走火入魔。”
荀珩微微摇头：“不关你事，是我心志不够坚固。”
晁汐抬头，看着荀珩的眼睛道：“你好好看看我，把我的样子记在心里，以后若遇到难以自控的情况，要第一时间想到我，好吗？”
荀珩说：“不会再有第二次。”
但愿吧。
晁汐离开荀珩的怀抱，把他轻轻推到床上：“你看起来很累，好好休息一下。”
“你呢？”荀珩拉着晁汐的手，“我记得你传话与我，说鬼王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他还强迫你为他生孩子。”
“这……不可能。”晁汐坚决否定。“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狱鬼王早就被我收了，生鬼个孩子。”
荀珩狐疑地看着晁汐：“这也是我的幻觉？”
“绝对是幻觉啊。”晁汐蹲在床边，用手轻轻拍着荀珩的手背，“三清给你的三本道经都是与魔相关的，你太紧张了，所以放飞了自我。”
“我会紧张？放飞自我？”荀珩缓慢地眨眼，似在思考晁汐这话的可信度。
晁汐摇着他的手说：“紧张是很自然的情绪，你一直克制着自己罢了。参经悟道时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又是悟的魔经，有此幻象很正常。”
被晁汐说教，荀珩笑道：“你成长得如此之快，我竟赶不上你的境界了。”
“啊……哈哈。”晁汐干笑了几声，“总之，你别想这么多，好好睡一觉。天亮后，一切不好的都会烟消云散。”
荀珩看晁汐脸色也不太好，便道：“你也睡吧。”
“嗯。”晁汐点头：“等你睡着，我再回去。”
荀珩往里面挪了挪：“你睡这里。”
晁汐愣了一下，凑到荀珩面前，歪头盯着他黑亮的眼睛。
荀珩眼睛里的血色已经褪去，清透明净，好似一汪清泉。
荀珩被晁汐盯得有些莫名，问道：“看我作甚？”
晁汐抿了抿唇，露出妖冶的笑：“荀珩君，这是你第一次主动邀请我呢。”
荀珩的目光立刻转移，表情有些赧然：“我看你有些憔悴……”
晁汐“诶”了一声，麻利地蹬掉鞋，挤进床铺：“我们都私定终身了，若不是你思想老派，我们早就嗯嗯了。你不用这么克制，随心所欲点好吗？”
荀珩没有回答，晁汐的脑袋就搁在他的颈窝，柔软的头发刺得他皮肤发麻。
这种酥麻的感觉一直传递到心窝，荀珩闭上眼睛，展开手臂，把晁汐牢牢固定在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