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还有：不要回避问题！
花开颜义正辞严地提醒他。准确的说，开颜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美女：脸型略微有些宽，嘴唇也比较厚，但组装在一起又那么协调。你甚至会觉得，无论改动任何一处，都会是败笔。
毛三篇在她的脸上略微走了一下神，迟疑着：你问女朋友呵？有呵！
谁？我认识吗？开颜突然有些慌张。
认识吧？不过你好像都没回来过，没印象也不一定。
说说看？
你从前的邻居，程文文！
程文文？那个八婆！开颜闻名有些激动。
怎么啦？人家只是比你长得美些。听有人没来由的骂自己的女朋友，毛三篇不乐意了。
美些吗？
美些！确实美些！不能因为你在我身边就说假话。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太耿直。
开颜泄了气，退一步：就算美些，却不能掩盖她男人婆的性格！
咋地了？
开颜马上举例。
读书的时候，我赌气撕了十块钱，注意！是自己的钱！她居然告到班主任那，害得我白白地挨了一顿骂！你说气人不气人？
毛三篇笑了：嚯！真有私仇？
可不！开颜也笑了，笑自己的幼稚：都什么老黄历，也敢拿出来晒。于是换个话题：呃！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在家里养猪。
养猪？这么土的事你也做？
土吗？吃饭更土，你不做？毛三篇还是有辩才地，可他毕竟是成年人，转而和声细语：你难道不知道，我一个初中生，没文化！加上一个瘫痪在床的老妈须要照看。我，还能做啥？
人有三六九等，月有阴晴圆缺。世道就是这样：在学校好像众生平等，一回到社会，你就会看到各种高低贵贱，幸与不幸。
沉默！沉默是金。
过去了老一会，开颜才打破沉默：我好像该向你说声对不起？
为啥？各人命运不同。再说我现在过得还算可以，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只要你须要我的帮助，尽管说！开颜乞求地看着他。
毛三篇欣欣一笑：我这人性格臭，一直信奉自己可以搞定一切。不过一直都想对你说声謝谢，真的谢谢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不见了，天越来越黑，到村口大槐树时已经能听到云层中隐隐的雷声。
进村左拐，一直沿山边公路上行，大约一公里的路，便是花家开的疗养中心。古色古香的红黄相嵌的建筑，透着高雅的气质。
刚进疗养院，雨开始下。
前面是左右两个进口：一个进疗养院，一个进花家老宅。毛三篇往右来到大门口，一个保安冲了过来，朝车直摇手：这里不能走！
毛三篇只好打开车窗：是我！胖哥。
胖子马上一副笑脸，大家一个村子里的，彼此都熟悉。
呃？胖哥，程武呢？他不是在这里的吗？毛三篇觉得奇怪。
程武是他女朋友的老兄，前两天才被刚回家的大少爷花子强安排进来的。
程武不是请假相亲去了吗？你不知道？
啊！毛三篇今天出来得早点，还真不知道。眼看雨越下越大，连忙说：你快开门吧！里面坐的是花开颜。
花开颜？胖子迟滞一下。
你老员工了，难道不认得？
胖子解释：名字熟，人真没见过。是大小姐吧？
知道就好！毛三篇都不耐烦了，回头又笑花开颜：你这掌柜当得有些失职呵，老员工居然不认识你！
是吧？花开颜抿嘴一笑：不怪他们，十几年了，真没回来过。
开了大铁门，又开自动门，在各种摄像头的监视下，再走百米左右，车子终于进了底下车库。这时门外的雨大得如悬挂的瀑布流，白哗哗什么都看不见。胖子居然冒雨跟了进来，浑身上下没一根干纱，裤管上向下滴着水。
我的妈呀！你这是干嘛？毛三篇吓了一跳。
胖子笑嘻嘻的回：帮忙提行李呗。里面只有一个冯姨，五十多岁了，我怕他干不了。
可你都淋湿了，会感冒的！
花开颜也赶紧挥手，吩咐他先换了衣服再来。
下了行李箱，看着楼外水天茫茫，毛三篇有些踌躇。
走！先上去歇会儿。
小伙子摇头：别！你都不知道文文在家里等得多着急。她本来有很多事缠身，现在还不得不收起心替我照顾我娘。
不是我硬要留你！花开颜指了指外面，笑吟吟地：老天爷看不下去，不是吗？
这个雨势应该马上就小了。不知他是求老天爷还是自我安慰，咕噜了一句。咕噜完，毛三篇又叹气。这时手机响了一声，屏幕亮起，忙拿过来。看到是条信息：你到了哪里？雨太大了，赶快靠边停车。爱你的文。
花开颜也看清了，不屑地撇嘴：什么呀！真做作。
也不知道是他的诚心，还是程文文的爱心感动了老天，这时的雨竟然减小啦。
毛三篇的车子一冲而出，差点撞上了刚换完湿衣服进来的胖子。
哇！好险。
胖子傻在原地，车儿已溜出了大门。
花开颜在后面大叫：毛三篇，小心点开！你那条小命不只是你自己的。
花开颜还真说得对：这条烂命还真不只是自己的。家里有要他照顾、瘫痪在床的老娘，还有一直爱着他准备结婚的女朋友。雨淋滑了道路也遮住了视线，心虽着急的毛三篇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好在路不远，左转右转几个弯，那熟悉的小房子便展现眼前。
毛三篇的房子是个上下两层的小套间，简单而实用。为了方便老妈的专用电动椅出行，屋子凡是有高低格的地方都做成很平的坡道。两层楼之间还安装了简易电梯。此刻，坐在电动椅子上的老妈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后面的扶着椅子扶手的美丽女人使是他的女朋友：程文文。
文文从不会刻意打扮自己，因为根本没时间。她也是个苦命女，父母早亡，留下哥哥和他。偏偏哥哥左腿先天跛足，智商又平庸，只能做点简单的力气活。她母亲死的时候，千叮万嘱地托咐，要帮哥哥成家立业了才能出嫁。心痛不？唯一叫女孩自傲地是那张精致的五官，然而，对于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这种资源未必会叫作资源，它甚至会起反作用。
好在有个青梅竹马地毛三篇，他们相互依靠，相互扶持，才有了今天不算太糟糕的前景。
此时的程文文见到毛三篇，竟红着眼睛，没有高兴，只有欠意和悲伤：三哥，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