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今天是文文的生日。
毛三篇是不信鬼神的，但他还是在家里燃了香，在坟头烧了纸。上次来到坟墓边还是那天晚上，天太黑，雾气又重，没看清墓碑上刻的什么字，今儿才细看：烈女程文文之墓。落款刻的是毛三篇，花开颜共立。另一边是日期。
墓碑上没有程家一星半点的镌刻。敢情程武这对间接的杀人凶手，对亲妹妹的舍命付出，根本就无功于衷！真的好可笑。
碑文是花开颜授意无疑了。烈女两个字，充分证明了文文自杀的事实。虽然时隔个月有余，依然让他感觉到心里的阵痛。如果当时知道她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去的，毛三篇一定不会为一笔钱而踌躇不前！他至少会奋不顾身的拦住她，向她保证：这辈子有他不后悔。事实证明他还是不够了解那个女人，他以为文文为钱而放弃选择他了，谁知道她为母亲的遗言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男人的粗线条真的害人不浅。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在文文最后的心里，一定觉得他毛三篇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毛三篇情不自禁地屈膝跪下，给文文一个深深的至歉。
人生有许多遗撼，这个一定算是这辈子最追悔莫及的了。
在死人面前，谁都是诚心诚意的。花开颜也跪在坟头，她是为她哥哥磕的。没有她哥哥，她们原本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小人物的幸福都是非常脆弱的，经不起外界哪怕一点点的挤压。文文的死就是很悲哀的范例。
花开颜对着文文的坟道：文文，我知道你死的很无奈。但我会把你的墓地变成美丽的花园，让四季的鲜花都为你开放，所有的花儿都为你吐芳。
毛三篇转过泪眼，朝身后的女人点头。这也许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了。
毛三篇的伤终于好了，也开始了他的冬耕忙。一车车有机肥从池塘里拖出来，均匀的洒到每一块稻田，再丘丘地深耕。猪场则是开颜分担的主场，请挖掘机松土，整片，请技师指导，慢慢的，一片有森林的猪场，改成了种花的花圃。
白天毛三篇在田地里劳作，晚上回到家啃，学花木的种植技术，忙得不亦乐乎。
花开颜在毛三篇的带动下，也成了一个忙人，白天工地，花圃两边跑，有空还要去看看男人怎么样用机器耕田，晚上帮忙看书。过得充实而幸福。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地道的农妇，甚至连钱都不会花了。
渐渐的，过年的脚步也近了。
花开颜接到了她妈打来的第二次电话：开颜，你许诺的一个月回一次家的规距呢？现在都快两个月呢！再过一个月就是新年了。我听崔总说你生活得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妇，每天都披星带月，餐风饮露。连起码的装容都不化了，脸上的状况已经惨不忍睹。你要不快点回来让娘看看，娘就只能亲自下乡来寻失去的闺女喽！
化妆？好象真是久违了的前事啦？花开颜赶紧把最亮的灯打开，走到在镜子前端祥：额头上好像真有些风霜的味道了，两颊更加明显。回头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谁说的不化妆更好看？这种骗人的鬼话我居然也相信！你就是个大骗子！
回家是免不了的啦。为了补回以前的形象，在回家前必须先做一个疗程的养颜，所以从明天起，必须每天上县城补功课。对于女人来说，这是一个耗时又耗钱的工程。
三篇（什么时候，她已经不叫他毛石头啦），明天起我得为回家而努力，不能时时陪着你了；还有一个，我这几天该来的没来，是不是怀孕了？明天在县医院一起做个检查。如果是喜迅，就马上打电话告诉你。
怀孕？我们还没结婚呢？毛三篇有些蒙，更是着急。他真的还沒有作好当丈夫当爸爸的准备。
没事！只要先把结婚证领了，一切以后再说。开颜倒想得开。
毛三篇把爱人拥入怀中，非常由衷的表示了自己的愧疚。并且说：我有些相信崔总的话，嫁给我，是你犯下的最大的错误！我不能给你最好的幸福。
那灯光映着他男子汉的泪光，闪闪发亮，就象藏着宝石。
他说的所谓幸福，我一生下来就有了！根本不稀罕。我要的不是他说的那种肤浅，它没有俗世的那种对金钱的卑微，是心与心的交融，情与情的吻合，爱与爱的长相斯守，白首不分离。它有如酒的芬芳，愈久愈迷醉。
对一个农村的男人来说，我怎么觉得这些我很容易做到？
那就证明我的眼光没错！女人一脸幸福的吻了男人的脸。它看上去有些粗糙，吻上去却清香甜润，欲罢不能。
我唯一不能面对的是文文，看到那张坟，心中便充满着内疚，羞愧难当。
会好的。文文要求葬在那里，是想看到你的幸福，而不是愧疚。你现在的幸福，就是她幻想的幸福。你说是吧？
毛三篇只有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感情的事，真不是想如何就能如何的。它根本不习惯随着人的思维走，或许它更愿意伴着时间？也不一定。
俗世中的问题，其实都不算什么大问题。只要你够聪明，只要你够努力，大多都能有个好的结果。最难处理的恰恰是人与人的感情纠葛，那种苦中带甜，乐里含忧的生活就是现实给你的生活。它无奈又美好。
早晨，他们是踏着朝霞一起出门的，不过驾驶的工具不同：开颜开着她的小跑，三篇驾着他的拖拉机。岔道口分别的时候，挥一挥手，互道珍重。早上的分别，是为了晚上更幸福的重逢，所以没有遗憾，只有一个更美丽的期待。
池塘里的肥料已经十去三四，毛三篇的冬耕工作也只剩下尾声。过了今天，今年的日子就剩下更多的休闲。当然，花莆里还有做不完的事，用不够的工。
但那又怎样呢？如果每一份汗水都能有所回报，毛三篇对于工作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