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温泓带着家书走了。过两日,一个明眸皓齿长相秀雅的侍女来了,很有礼貌地说道:“大人要见你,请姑娘随奴婢来。”
这次不是到书房了,傅清宁跟着她第一次穿过温府,到了大门外。只见外头停着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外表低调并不奢华,车厢里头倒是很舒适宽敞。
温荣己经坐在里头了,见了她道:“坐吧。”
傅清宁想问问去哪儿,却又不敢多问。她规规矩矩地坐着,只见这马车一路行去,两边都是繁荣的街市。
傅清宁以前也听说青州是西南的第一大城,如今一看,果然比蓟阳要热闹许多。
街上还有穿着奇装异服的外族人,有些头上盘着头巾,有些脸上刻着刺青,也有一些人把牙齿涂得黑黑的,看着很是古怪。傅清宁看得目不暇接,暂时便将所有的疑惑都抛下了。
也不知马车走了几条街,转了几个弯,傅清宁突然觉得下腹隐隐的有些疼痛,没多久,似有一股热流从体内涌了出来。
她吃了一惊,这才突然想起,女人的特殊日子来了。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傅清宁坐立不安,几次看着温荣,都没法说出口,她的不安温荣也注意到了,开口问道:“有什么事?”
傅清宁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想去方便一下。”
温荣皱了下眉头,“忍着,一会就到地方了。”
傅清宁哪里忍得了,索性豁出去了,“我癸水来了。”
温荣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好像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什么?”
傅清宁快哭了,“我,我癸水来了,能不能找个更衣的地方。”
她低着头,也不敢去看温荣的脸色。过了一会,便听他问那车夫:“小郭,这附近有没有成衣坊。”
小郭回道:“有的大人,前面不远就是羽衣坊。”
马车很快便停在了羽衣坊门口,不愧是城内第一字号的成衣坊,光看门面就有四间,雕梁画柱十分气派,更有不少衣饰讲究的顾客进进出出。
温荣对着小郭耳语了几句。小郭点点头进了羽衣坊,不一会儿,里面就出来个衣着雅致的姑娘,将傅清宁领进去了。
傅清宁收拾妥当换好了衣服出来,上了马车还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温荣,恰巧温荣也在拿眼瞅着她,两人四目相接,温荣突然哧的一声笑了,然后他就把头扭过去了。
傅清宁的脸更红了,心下暗暗腹诽:“笑吧,笑死你最好。”
又走了大概有一刻钟,马车在一个乐坊前停了下来。
坊名长乐。
这个名字傅清宁可不陌生,她一看肚子里便来了气,觉得这就是她悲惨生活的开始。
温荣见她瞪着那写着名号的牌匾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傅姑娘是不是对这名字有意见?”
傅清宁道:“我对这名字有意见,对这地方也有意见,我能不能不进这种地方?”
便听一个柔和悦耳的女声接口道:“姑娘觉得,这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傅清宁看到说话的女子不禁呆了一下,以她道听途说的印象,青楼的女人大多是浓妆艳抹妖娆风情的,面前的这位姑娘衣着雅致气质出尘,容色也很清丽,和想象中的风尘人物大不相同。
看她发呆,那女子微微笑了一下,又道:“想来姑娘你对我们长乐坊是有什么误会,温大人,你也不和她解释一下。”
温荣含笑道:“这个么,还是棉棉你亲自解释一下比较好。”
棉棉娇嗔道:“多时不见,温大人也会为难人了。”
说话间,她己将两人迎进坊去,眼前青砖碧瓦,檐浅廊宽,房舍十分齐整。
走进屋内,只见里头的摆饰更是精雅,图书字画、琴剑棋砚罗列满室,不带一丝红尘烟花之气。
环墙设了一圈矮榻,上面俱铺软褥,摆着文锦丝棉的靠垫,榻前置一小几,上面摆着茗碗酒杯等物。
棉棉请两人在其中一张矮榻坐下,说道:“温大人,还是照旧让人来弹一曲吗?”
温荣将身子往榻上一靠,“听说你这里新来了一位窈娘,小曲唱得极好,不如让她来吧。”
棉棉一怔,随即笑道:“温大人真是消息灵通,窈娘来了还没多久呢,就叫大人你惦上了。大人请稍侯,我这就唤了她来。”
她出去不一会,便有一个弱柳扶风似的美人拿着琵琶走了出来,对着他们盈盈一拜,“窈娘见过温大人。不知大人要听什么曲子?”
傅清宁见那窈娘虽然品貌不如棉棉,然体态婀娜,腰肢纤纤不盈一握,别有一股风情。只听温荣道:“不拘什么随意唱吧。”
窈娘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说道:“有新谱的曲子,大人要听吗?”
温荣点了点头,窈娘调了调弦,檀口轻张,唱了起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声音清泠泠犹如清泉一般动人,偏又带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媚情丝。
一首悲壮豪放的曲子让她唱得百转千回。傅清宁觉得还是很动听的,突然只听咣当一声,温荣将那水晶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冷笑道:“唱得这样凄凄惨惨,你是故意来消遣我么?”
窈娘吓白了俏脸,棉棉忙道:“不喜欢就换个曲子吧,发这么大的脾气做什么?”
温荣板着脸不说话,棉棉向着窈娘道:“还不快换个曲子唱来?”
窈娘战战惊惊地又唱了起来,这回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傅清宁也不知那首曲子惹了温荣的哪块逆麟,难道他是有什么怪癖,正寻思着,突听温荣道:“清宁,别光站着,过来倒酒。”
傅清宁不料他使唤起自已来了,心里老大不乐意,便硬梆梆的道:“对不住,大人,我不知道怎么倒酒,也不做这种事情。”
温荣脸色一沉,还没发作,一旁棉棉柔声道:“温大人,你的这位清宁姑娘倒是很有脾气。”
温荣说道:“她刚入府不久,所以不太懂规矩。”
傅清宁怒从心头起,恨不得一酒壶砸他头上,好叫他知道什么是不懂规矩。
她忍着怒气,捏紧了拳头只不吭声。
屋里的气氛一阵紧张。
许是看到了她眼中冒的怒火,棉棉连忙打圆场:“这侍候大人的事情,还是我来吧。”
她接过酒壶,给温荣满斟了一杯,“我看清宁姑娘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见温荣没有反对,她便唤来一个小丫头,让她带着傅清宁去休息了。
小丫头领着傅清宁进了一间屋子的门,只见里头的陈设又雅致又温馨,靠墙一长排檀木架子,上面摆放着古玩玉器,内侧设一长榻,榻边有一小案,上面的梅花攒盘里放着些糕点蜜饯。
窗台上置着一个三足小玉炉,幽香郁沉,余烟犹袅。
小丫头说道:“姑娘好好歇息,小玉先出去了。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小玉就在外头的偏厅。”
傅清宁点点头,那小玉便退出去了,还轻轻替她带上了房门。
傅清宁倚在榻上,耳边听得外面隐隐传来的丝竹弹唱,断断续续地听得人心头烦躁,她便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往外望去,只见外面是一条静寂小巷,也不知通往何处。
她心下突然起了一个念头,暗道不如乘这个机会偷偷偷溜走算了,一转念又想起温泓的话,自己这一跑不知会不会连累到傅家的人。
她正躇踌间,突然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接着吱地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圆脸美人走了进来,看年纪也就十八九岁,目如秋波流动,情态颇妖娆。
她上下打量了傅清宁一眼,忽然开口问道:“新来的?”
傅清宁正没好气呢,回道:“我是新来的客人,你是来侍候我的吗?”
那圆脸美人闻言,又看了她一眼,讪讪地道:“哦,原来你是温大人带过来的姑娘是不是?不好意思,是我得罪了。”
她这么一说,傅清宁倒不好和她计较了,便又重新走回房里坐下了。
那圆脸美人跟了进来,好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和温大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带你来这种地方呢?”
最后一个问题正是傅清宁想要搞明白的,她也不明白温荣带自己来这种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做什么?不会是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想到这她心下一阵恶寒,说道:“我姓傅,和温荣没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那圆脸美人用明显不信的眼神看着她,嘀咕道:“没什么关系你和他一块儿?莫非是嫌你侍候得不好,带你和这里的姑娘们学一学?”
傅清宁一开始没明白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脸立即红了。
那圆脸美人靠近两步,正要再说几句,忽听门外脚步声远,那个叫小玉的丫头走了过来。
小玉见到那圆脸美人,颇有些诧异地问道:“瑟瑟姐,你怎么过来这里了?”
瑟瑟道:“我听说新来了个姑娘,就来过一过眼。”
小玉笑道:“傅姑娘是跟温大人来的,不是新来的姑娘。”又向着傅清宁道:“傅姑娘,温大人要回去了,让我来和姑娘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