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们坐上了一艘私船,外表看着很不起眼,舱内倒是布置得挺舒适。
在船上过了两日,沿途过了数个村镇,这日晚上,傅清宁睡得正香,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她惊醒了过来,只听温荣的声音在耳边道:“起来。”
傅清宁揉着眼:“干什么?”
温荣道:“跟我走。”
傅清宁疑道:“去哪里啊,这三更半夜的。”
温荣道:“跟我走就行了。”说着递给她一个包裹,叮嘱道:“安静,不要出声。后面有船在跟着我们,别让他们发觉了。”
傅清宁抱着那包裹,跟着他悄悄出舱,到了船尾,只见下面江面上浮着一条舢板。
温荣先跳了下去,说道:“下来。”
傅清宁先将包裹扔下,随之跳了下来,她落脚在舢板边上,差点滑了一下,温荣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了。
两人坐在舢板上,温荣解开系着的缆绳,舢板打了个转,借着夜幕,悄悄地向芦苇荡内驶去。
万簌无声,只有船桨轻轻划水的声音。
将近中弦的月光却甚明亮,四望江岸上疏林掩映,清荫在地,碧空无云,江流有声,到处静荡荡的,有时闻得村落中几声大吠,偶然杂着几声鸡鸣,越显得后半夜的景色分外幽静。
傅清宁悄声道:“你做什么呢,这么神秘。”
温荣道:“我们去探一下宝藏。”
傅清宁诧异道:“哎,这么大的事你不能早点和我说一声吗?”
温荣不以为意:“反正你都要跟着我的,说不说有什么区别。”
傅清宁嘟囔道:“你做事都是这么霸道的吗?”
温荣道:“是啊,你会习惯的。”
傅清宁一时无言以对,过了一会方道:“为什么就我和你,你不多带几个下人?”
温荣道:“我信不过别人。”
傅清宁轻哼道:“你就信得过我了。”
温荣笑了一下:“我也信不过你,不过,你我现在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蚱蜢,别忘了,你是要陪我进洞去寻宝藏的,我要出事,你也逃不了。”
划了一阵,舢板搁了浅,想是触到了岸滩,温荣道:“睡一会儿,等天快亮再走。”
春季的夜仍寒冷,傅清宁便道:“太冷了,睡不着。”
温荣道:“包裹里有斗篷。”傅清宁从里面找出一件来,看着很大,好像是温荣的,她也管不了许多,往身上一裹,顿时暖和了许多。
在暖意环绕下,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被温荣摇醒了,她睁眼一看,只见天边已透出亮光,便问,“要走了?”
温荣向包裹一指,“先换上衣服。”
傅清宁见他已换上了一身竹青色粗布衣衫,打开包裹一看,只见里面有两套女子样式的,便顺手拿了件蓝底红花的,说道:“我穿这件,你先转过身去,我换下衣服。”
温荣转过身,过了一会,听她说道:“换好了,你再等下,我把头梳一梳。”
温荣回头,只见她俯身对着河水,将自已的头发散下来,分成两股编成了小辫,晨光映着她清澈的眉目,微翘的睫毛,他呆了一下,缓缓将眼移开了。
傅清宁编好了辫子,又打量了他两眼,忍不住扑哧一笑。
温荣被她笑得莫名其妙,问道:“你笑什么?”
傅清宁指了指他的头发,说道:“太齐整了。”
她见温荣有些迷惑不解的样子,便伸手取下他头上束发的头巾,放在一边,双手在他头发上抓了几下,将其弄乱了些,方将身子移后,端详了一下:“这就差不多了。”
两人准备妥当,下了小舢,温荣将舢板拖到一处隐蔽的芦苇丛中藏好。
穿过沙石滩,沿着一片已经开始落叶的桑树林,眼前是一条小土路,旁边都是庄稼,这里天色还早,田里还没有农人操作,只有远远传来几声狗吠。
走了十多里,到了一处小镇子,人来人往的,好象有圩集。
傅清宁看到路边一个食摊,便道:“咱们先吃早饭吧,肚子好饿了。”
温荣看那摊点一副脏乱的样子,路边行人又多,灰尘乱飞,很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地,“太脏了,换个干净点儿的。”
傅清宁不顾他反对,一屁股坐了下来,“不换了,我肚子快饿扁了,你要找干净的地方自已去找吧。”
说着便唤那摆摊的老汉,“来两个大馒头,一碗鲜肉馄饨。”
老汉应一声,先上了馒头,馄饨是做好现成的,放入滚水没一会就能捞起,加上小葱热气腾腾的端上来,看着就很是美味。
傅清宁先喝一口热再拿着馒头吃起来。
见她吃得很香,温荣便也坐了下来,伸手去拿剩下的包子。
傅清宁忙用手一挡,说道:“等下。”她一手抓起馒头,张嘴咬了一口,白白的馒头上立即缺了一个小口,上面两排齐整的牙印。
她得意洋洋地笑道:“这是我的,要吃你自已买。”
温荣盯了她一眼,抓起筷子,在她手上使劲敲了一下,傅清宁一时不防,哎呀一声,松了手,手中馒头掉落下来,一只手伸了过来,接了个正着。
她痛得眼泪汪汪:“你怎么打人。”
温荣也不理她,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傅清宁只得又叫,“老板,再来一笼馒头。”
两人是真的肚子饿了,消灭了一屉笼馒头后,终于心满意足地起身继续赶路。
从水门镇转道白水县,还有百余里路,靠双腿赶路是不行的了,最好就是买两匹马代步,只是水门镇一个小地方,牛骡驴子很常见,马却并不多,车马行里也就两匹瘦马,看着年纪很大了,瘦骨嶙峋的,牙口也不好。
傅清宁见旁边有骡车,便道:“不如买辆骡车吧,又方便又结实。”
温荣道:“谁来赶车呢?”
傅清宁自告奋勇:“我来。”
骡车倒是有很多可选的,普通的只是个车架子,好一点的车底下铺木板,上面铺着棉垫,车篷外罩着围子,两侧开窗,篷顶浸了桐油,也能防风防雨。
温荣花了二十两银子,就买到了一辆很不错的。骡子的脖子上还挂著铃铛。
虽然骡子跑得不很快,但是也比用脚走路省心多了,出了水门镇,刚开始还是一段平坦大道,车子行得倒也平稳,经过两个村子,道路慢慢往山中延伸,就开始变得崎岖不平。
傅清宁赶车的水平并不高,一辆骡车走得东倒西歪的,铃声乱响,听起来更为噪耳。
温荣刚开始还闭目养神,到后来实在忍不住,出口喊停,“你会赶车吗?”
傅清宁道:“禀大人,我只有这点水平,大人你耐心熬熬吧,过了这段山路就好了。”
温荣从车篷里头钻出来,将她一推,“坐后头去。”
他接手赶了一会,说道:“怎么样,比你的要平稳多了吧。”
傅清宁拍马屁:“那是那是,大人你一出手,就是不一样。这车子坐得舒坦多了。”
温荣侧眼一看,只见她双眼弯弯,嘴角露出两个笑涡,带着几分狡黠。
见他眼风扫来,她还没来得及收起嘴边的笑,温荣已拿起鞭柄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胆子大了是不是,敢戏弄起我了。”
傅清宁抱着头,也动了气,“哎,不要动不动就打人,武功好了不起么。”
温荣道:“你还敢顶嘴。”
傅清宁气鼓鼓地道:“是你不让我来赶车么,又来怪我。要不你坐后面去,换我来。”
温荣看了她一眼,“迟了,现在用不着你了。”
那骡子不紧不快跑了一程,眼看太阳快落山了,山风扑面,颇有些寒意。
傅清宁道:“得找个地方过夜了。”
温荣道:“到前面再看看。”
又赶了一程,那夕阳已完全落下去了,暮色中只见道边山坳里不多的几户人家,有一家门口前面挂着盏灯笼,写着桃山旅舍四个字。
店主正坐在柜台后打嗑睡,见到有客人来,两眼一亮,忙殷勤问道:“两位是要住店?”
傅清宁道:“两间房,外面的骡子也喂一喂。”
店主笑容满面的说道:“好好,我先领你们去房间。”他拿一盏油灯,引着两人去看房。
两间房都是一样的陈设,进门处一个洗脸架子和桌椅,油漆都有些剥落,看着很有些年头了,靠里头有张大床。
那店主先将墙上挂着的一碗油灯燃着,然后给他们送来了洗脸水和铺盖,又问他们要吃什么饭。
傅清宁便问,“有面条吗?”
“有有,有刀削面,羊肉汤面,鸡丝面,姑娘要吃什么。”
“羊汤面吧,你要吃什么?”后面这话却是问温荣的。
“和你一样。”
过了一会,两碗羊肉面端了上来,面条精道,羊肉也还凑和,喝下去热乎乎的。
吃完入睡,傅清宁铺好了床,见温荣还坐在椅子上呢,便问,“你不困吗,还不回房睡觉?”
温荣瞅她一眼,“这房间归我了,你去那一间睡。”
傅清宁一听,原来是等着自己铺好床呢,真是狡诈。
她腹诽了两句,走到另外一个房间,将铺盖认认真真的抖了几下,仔细给自己铺好睡下。
她劳累一日,没一会便进入了梦乡,睡得正香,突听几下急促的敲门声,她揉揉惺忪的眼爬起来,先去点上油灯,再去开了门,只见温荣站在外头,便疑惑道:“干么?”
温荣没好气地道:“这什么鬼地方,居然有跳蚤,咬得人睡不着。”
傅清宁问:“咬哪儿了。”
温荣卷起袖子,傅清宁见他手臂上有好几处红斑,果然被咬得很厉害,便问,“别处还有被咬吗?”
温荣道:“腰上也有。”说着,又挠了挠手臂,“你被咬了没有?”
傅清宁想笑,看他那副惨样,好不容易忍住了,说道:“没有呢。我想可能大人你的血比较珍贵,跳蚤们更喜欢吧。”
温荣道:“我都这样了,你还说风凉话。我记得行李里有带治蚊虫叮咬用的清凉油,你去找一下。”
傅清宁打着呵欠嘟囔道:“这三更半夜的谁去翻行李。”
她拿手指头蘸了蘸口水,在他胳膊的几个红点上都涂了涂,说道:“这就好了。”
一抬头,便见温荣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颇怪异,倒把她吓了一跳,“呃,这办法土一点,但是很管用的。你那间房不能睡了,不如找店家换一间。”
温荣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说道:“不用,我不睡了。”
他转身走出去了。
傅清宁在他身后道:“喂,这三更半夜的,你去哪呀?”
温荣头也没回,声音却带了几分焦躁,“不用管我,睡你的觉吧。”
傅清宁嘀咕道:“好好的发什么脾气,真是怪人。”
她关了门,躺回床上,一觉睡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