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来人!”
“老爷。”侯爷的贴身小厮石桥闻声听唤。
“去丁善街王宅,把王老爷和王夫人请来。”沈序斌神色冰冷道,“点二十个家将同去,若是王老爷和王夫人恰巧不在或者有事推托,要么你们把人寻到,要么你们把人绑来。否则,你们也不要回府了。”
“是。”石桥领命而去。老爷终于有几分侯府家主的气势了,这个想法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夫君!”丁善街王宅是沈王氏的娘家,这些年沈序斌一直客客气气地称呼王老爷和王夫人为岳父岳母,现在竟是毫不留情地命侯府下人将二人绑来,这让她日后在侯府如何立足?
“你最好还是祈祷他们没在里头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哼!”沈序斌从前有多爱重她如今就有多恨她。
以前觉得她温柔、善良、懂事、孝顺,在自己心目中几乎是全天下最美好的女人。不曾想都是假象,为了一些莫须有的话,连亲身骨肉都可以抛弃,虎毒不食子,说她心如蛇蝎也不为过。
“来人,扶夫人去前院正厅。”沈序斌走到厅门口吩咐道。
“父……侯爷。”沈静秋从一旁的厢房走了出来,面色惨白地对站在院中的沈序斌行礼道。
大人造的孽与孩子无关,沈序斌这样对自己说。而且,这些年,他也是真心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的。
他竭力压制胸腔里的怒火,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些:“你先回欣芳院,这些事情与你无关。”
“怎会与我无关?我平白无故当了十几年的侯府小姐,占了您女儿的位置,享受了威远侯府上上下下的宠爱,这一切怎会与我无关呢?”沈静秋失魂落魄道,“我这就去把欣芳院重新收拾一番,恭迎小姐回来。”
一招以退为进,硬是让怒火中烧的沈序斌生出一丝不忍,他轻声安抚道:“父亲说了与你无关就与你无关,你还是我与你母亲的女儿,安心住着便是。至于小姐……她是不会回来的。”
沈静秋心下大定,父亲还是愿意认她的,这无疑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至于父亲的亲生女儿为什么不回来……说不定流落在外这些年,早早就嫁人了呢?
沈静秋来晚了一步,恰好错过了沈序斌揭开新国师身份的那一段。因此,庆幸的同时,免不了一顿沾沾自喜。
就算没嫁人也没关系,即便是真小姐,有着父亲与母亲的血脉,也不会像她这般才貌双全、知书达理。
宁京城里但凡有点家世底蕴的官宦人家,再如何也不会愿意聘一个空有侯府血脉,却无侯府教养的女子为妻。
除非是一心想与侯府拉上关系,不过那样的人家,就是她自己也是瞧不上的。
“妹妹她……”沈静秋当即换了称呼,对着沈序斌欲言又止道,似是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你回去吧,为父还有事情要办。”然而沈侯爷的耐心早已告罄,能温言相待已是极限了,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听她磨磨唧唧。
“是,秋儿告退。”沈静秋察觉到他的不耐,忍下心头的探究,顺从退下,只等日后有机会再徐徐图之。
她离开后,沈序斌让下人带着沈王氏一起来到前院,在正厅等着王老爷和王夫人上门。结果王老爷和王夫人还没到,威远侯世子与二少爷两人倒是一起回来了。
“怎么?我怎不知衙门今日休沐?”沈序斌心情不好,对谁都要刺上一刺。
“父亲,妹妹派人带话,说家中有事,让我二人速归。”威远侯世子沈静轩镇定自若道。
他与同胞弟弟沈静骁都在御林军中当差,接到家中小厮的口信,便立马跟上峰请假回来了。
一进门就知道妹妹所言不假,父亲与母亲之间何曾有过这样怪异的氛围?一个横眉立目,一个惊惶不安。
“父亲,出了什么事了?”老二沈静骁性子急躁,直接开口问道。
“哼,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吧!你们都是当父亲的人,来听听你们这位好母亲干下的好事。”沈序斌阴着脸道。
“母亲,您究竟做了什么惹得父亲这般生气?”沈静骁心中咯噔一下,面带焦急道。
“我的儿啊!”沈王氏像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般,对着两个引以为傲的儿子哭诉起来,“为娘的也是为了我们侯府啊,静善大师说了那样的话,叫我如何放心的下。我也不知她会有今日这般造化,我若知晓,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沈王氏失了心神,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又是静善大师,又是为了侯府,就是没说到底做了什么事。她又是谁?她又有什么样的造化?母亲到底做了什么惹怒了她?
这一连串的问题,兄弟两人还没来得及细问,便见一直跟在父亲身边贴身伺候的石桥上前禀告:“老爷,王老爷和王夫人带到了。”
石桥这番语气和用词让他们兄弟二人俱是一惊,这奴才竟是用的“带”字!以父亲对外祖父与外祖母的尊敬,往常哪次不是用的敬语,现在连个“请”字都不用了!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意识到,母亲定是与外祖一家闯下大祸了。
“带上来。”沈序斌面无表情道。
“是。”石桥领命。
“贤婿,今日此番又是为何?可是慧儿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王老爷这些年做了侯爷的老丈人,到哪儿不是被奉若上宾,如今被几个侯府的下人轻慢对待,心中已是不爽至极。此时见女儿、外孙都在,更是摆足了长辈的谱。
沈序斌正要与他呛声,又有下人来报:“老爷,祈安寺静善大师到访。”
“来的正好,一并请过来吧。”出了这档子事儿,沈序斌很难对静善大师产生任何好感。虽不知他为何来得这样赶巧,但既然当事人都到齐了,那大家就当面对质一番,免得日后互相推诿。
王老爷心头一跳,但愿是他想多了。自从十五年前设计做了那事,他就再没去过祈安寺,生怕一个疏漏,自己的瞒天过海之计就被戳穿。
今日这阵仗……难道是事情败露了?思及此,他已经开始考虑脱身的计策。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静善大师如今年事已高,实实在在七十岁往上的高龄,一脸白眉白须,看起来就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一进厅堂就直奔身居主位的沈序斌而去,到他跟前,方停下脚步,深深一拜,面上满是歉意道:“贫僧此次下山只为了结十五年前的一桩尘缘。当年这位王施主拿了一张碧玉棋盘,请贫僧帮他测算其女何日何时产子。贫僧因一念之差犯了贪戒,泄露了天机。枉费数十载佛门苦修,佛心尽毁,特来告罪。”
“大师当年可曾说过,我女儿日后会成为乱家之源?”
“不曾,出家人不打诳语。”静善大师否认道。
“那你们又怎么解释?”沈序斌矛头一转对准沈王氏。
沈王氏大惊失色,对着王夫人急声道:“母亲!你当日确实是这样对我说的!”
“我……”王夫人慌忙看向自家老爷,“老爷,这……这……”
“许是我一时听岔了。”王老爷老神在在道,好像他也不想如此,只是好心办了坏事而已。
“王老爷以为一句听岔了就能掩盖你故意混淆威远侯府血脉的事实了?”沈序斌简直要被老丈人的厚颜无耻气笑了。
“混肴侯府血脉?!”一旁的侯府世子沈静轩惊呼道。在老侯爷的悉心教导下,他已经有了将整个侯府担负到自己肩上的觉悟。
此时听到父亲说外祖父故意混淆侯府血脉,犹如晴天霹雳。稍后才惊觉:被混淆的血脉是静秋吗?
“阿弥陀佛,可否让贫僧见见那位长在侯府的姑娘?”静善大师对沈序斌道。
“可是她有不妥之处?”沈序斌忍不住猜疑,莫非此事真的与秋儿有关?
“其中缘由,贫僧见了自会知晓。”
王老爷这时才真的有些慌乱,可他实在不好出言阻拦。一旦开口阻挠,便是彻底落了下乘,让事情变得更加可疑。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人叫来。
“父亲,母亲,大哥,二哥。”沈静秋此时被叫来前院,一颗才放下不久的心再次被高高提起。
父亲刚刚明明已经说没有她的事了,现在却唤她来前院……希望事情不要往更坏的地方发展。
“秋儿,怎么不叫外祖父?”王老爷见到沈静秋,心中的不快立马散了七分,结果沈静秋对他不复往昔的亲热不说,更是对他视而不见,剩下的三分郁闷也变成了九分。
沈静秋一身看人下菜碟的本事深得沈王氏真传,此刻沈王氏娘家已经完全失了侯爷的欢心,她怎会不长眼地靠上去?再说,她已知晓王老爷并不是她的亲外祖父,又怎能像往常那样亲近?该避嫌才对。
沈静秋对王老爷的问话置若罔闻,只两眼望着沈序斌,似是在问:父亲,女儿该如何回答?
静善大师一直在旁端详她的面容,不等旁人发话,便语出惊人道:“这位女施主是王施主的亲生女儿,如何能叫王施主外祖父?”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鸦雀无声。
沈序斌:……所以,我把小姨子当成亲闺女养了十五年?好生荒唐!
沈王氏:怎么会这样?她养了十五年的“女儿”竟然是她的亲妹妹?
王老爷:糟糕!还是被这老秃驴看出来了。
王夫人:什么?!“外孙女”是老爷在外头生的野种?
沈静轩: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竟然是母亲的亲妹妹?他的亲姨母?
沈静骁:所以,我妹妹呢?你们把我妹妹弄哪儿去了?
沈静秋:这不可能!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是“外祖父”的亲生女儿?怎么会是“母亲”的亲妹妹!
“大师,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无声的世界被打破,沈序斌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这点眼力还是有的。”静善大师双手合十道,“这位女施主与王施主的的确确是血脉相连的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