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不费一兵一卒把大哥带出来——这件事太具诱惑力以至于少爷觉得金主爸爸在吹牛:“怎么做?”
“你的证件都带齐了吗?”
“带了,真的和假的,都随身携带的。”
三个月前,少爷经过父亲书房门口时,无意中听说自家大哥在美国遇害,于是半夜偷偷摸进他爸的书房,翻阅了所有资料,分析出大哥的遇害地点可能是southe cross。之后,私底下找人做了假证件,翘家来了美国。
少爷是大四学生,跟学校老师说家里安排他去山区支教,老师没有怀疑,以为少爷家打算让少爷从政,要做漂亮履历。
结果,少爷转头对家里说,他跟学校申请去山区支教了,家里也没人怀疑。因为老大管他管的严,所以老二从小就是大院里出了名的乖宝宝,比大院里的女娃娃都要乖。
没人能想到乖宝宝有朝一日会瞒着所有人办假证件混到美帝去做陪酒小哥。
少爷并不是来给他大哥报仇的,他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超级英雄,根本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捣毁犯罪集团。
只是那沓资料最后写着“判定遇害,尸体下落不明”,十个大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脏。从那时起,他的胸腔里憋着一股愤懑之火,几欲把一切焚烧殆尽,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叫嚣着要找到大哥,要把大哥带回家。
可是等飞机落地,少爷独自一人游荡在华盛顿的街头巷尾时,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么幼稚,多么可笑。要不是他小有身手,也许没两天就要被一群混混弄死了。
再后来,他想尽办法混进southe cross,每天见到的领导只有领班和经理。那时,他已经不再有来时的奢望,顶多趁着上下班人员混杂的时间,四处看看,乱找一气。
原计划进行的不顺利,少爷只能用“大哥生前来过这里”这种软弱无力的说辞安慰自己。直到今天遇上方立安,简直是天降神兵。
方立安才不管这个瓜娃子心里如何激动,她只知道,老实人平时不作死,因为一作就死。
“凌晨五点有华盛顿飞北京的航班,一会儿离开酒店,你直接打车去机场,坐那班飞机回国。”
“这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少爷抗议道。
“说实话,你在旁边只会拖累我。到时候,还得顾及你的安全,我可能会死得更快。”方立安无情道破事实。
“……”拖后腿的少爷争取道,“那我等你一起走。”
“不行。”方立安一口拒绝,“我不确定到时候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万一敌人去机场拦截,我脱身了,你却被扣下来了,我还得去救你。所以,在我行动前,你先离开,只要你安全离开,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被冠以“拖累”、“拖后腿”、“后顾之忧”的少爷没有理由再拒绝,但方立安一个人去真的能平安归来吗?
少爷:“我可以先走,但是我必须确保你的安全,否则,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做这件事的。那毕竟是我哥,不是你哥。”
“等我把他送回国,他就是我哥了。”方立安戏谑道。
“……”少爷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脸颊绯红,不自然道,“说正事呢,你正经点。”
“我会很多法术,你要看?”
“不看了吧……你的眼睛……”少爷不敢再让她使劲。
“没事,这个跟那个不是一回事。看清楚了!”方立安从裤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纸,贴到自己身上。
少爷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道:“人……人呢?”
“在这儿呢~”方立安挪了挪身体。
在少爷看来,就是地毯上的毛自己动了动。
“你好厉害!”他惊叹道。
方立安揭下符纸,显出身形,得意洋洋道:“当然厉害,不然怎么做你的金主爸爸~明天我隐身过去,谁也发现不了,放心吧!”
“那我哥……你怎么……”
“我有一个乾坤袋,到时候把你哥放进去就可以了。等回到国内再……只是可能委屈你哥了……”方立安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会,我代我哥谢谢你。”少爷对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方立安虽然看不见,但感受到一股气流通过,大致猜到他的动作,微笑道:“不用谢,能把英雄送回家,我感到无比荣幸。”
听到这句话,躬着身的少爷鼻头微酸,眼眶发热,胸中积累多日的怫郁与激愤仿佛终于找到了出口。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饱满沉重,一颗接一颗地砸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从知道哥哥的死讯起,他就一直憋着一口气,不哭不闹,装作若无其事,没人知道他的心痛得发颤。
此时此刻,少女的话让他再也按捺不住泪意,毫无形象可言地蹲坐在地,捂脸痛哭,哭英年早逝的哥哥,哭失去哥哥的自己,哭少女口中的英雄……
方立安叹了口气,异国他乡,孤独的寻亲之旅必定充满了各种难以想象的艰辛与苦楚。她忍着疼痛探出神识,移步上前,拥抱少爷,予以温暖。
被人抱在怀里,少爷哭得更凶了,他张开双手,回抱方立安,泪水像开了闸一般,奔涌不息。
等他哭到打嗝,收了声,才发现某人的前襟沾满了他的鼻涕眼泪,白衬衫因为被浸湿变得透明起来,暴露出里面的白色内衣和姣好的弧线……
少爷懊恼,一边擤鼻涕,一边道歉:“对不起,我失控了。”
“没关系,都是小事。”方立安大方地转移话题,“一点半了,我给你订机票,你洗把脸就赶紧走吧。”
少爷把自己的假证件给她,起身去卫生间,等他出来,又恢复了英俊潇洒的超高颜值。
方立安叮嘱道:“毕竟关系到你哥哥的身后事,回国后,要第一时间跟你父母坦白,有些关节需要他们打通。我明天同一时间的飞机回北京,你可以带着你爸妈来接他。明白吗?”
“嗯。”
“去吧。”方立安递给他一叠钱,有红有绿,祝福道,“一路平安。”
“谢谢!”少爷突然想起,“我叫许乔松,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你呢?”
“保密。你可以叫我小仙女。”
“……”
两人交换了手机号后,许乔松连夜离开了酒店。
方立安则是到外面晃悠一圈,揭掉易容符打车回到原来的酒店,换上干净柔软的睡衣,呼呼大睡。
床头的便利贴从“我出去玩了,不要担心。”变成了“我睡的很晚,不要叫我起床,请让我睡到自然醒,谢谢!另外,订十九号上午五点的机票回国。”
一觉睡醒已是中午十二点,昨晚果然劳累过度,方立安可从来没起这么晚过。
“起来了?想吃点什么?我叫客房服务。”倪雨阳并不敢把老板一个人丢在酒店,在她眼中,老板还是个孩子。
方立安按揉空旷的胃,觉得自己此刻能吃下一头牛:“来一份菠萝虾仁肉松炒饭、奶油培根蘑菇意面、培根蔬菜卷、提拉米苏香蕉薄脆披萨、土豆培根浓汤、青桔柠檬茶。”抬头看向倪雨阳,“你吃饭了没?这些都是我的啊,你要吃,自己加。”
倪雨阳:……
方立安:“吃完饭你有什么安排?”
“听老板的。”
“自由活动吧,你玩你的去,不用管我。”
“好。但是……”
“放心,我不会去危险的地方,就在酒店周围转转,饭后消食。”
下午,方立安换上一身运动装出门。和昨天一样的线路,下地铁后,左拐右拐来到一个偏僻小巷,借助遮雨棚,给自己贴上隐身符、轻羽符。
酒吧一条街的建筑大多是三四层高的西式别墅,southe cross就是其中之一。白天,各个酒吧大门紧闭,方立安脚上用力,一跃而起,直接落在southe cross的屋顶。屋顶是个露台,上面摆放着几张桌椅和太阳伞。
方立安找到楼梯,轻手轻脚下楼。到三楼时,楼梯被一道栅栏式铁门隔开。
她掏出缩小符贴在身上,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缩小至蚂蚁大小,周围的景观扩大几百上千倍。
方立安撒腿狂奔,穿过一个栅栏门硬是花了半分钟。三楼走廊静悄悄的一片,丁点声音也无,想来人都还没起。
从栅栏门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大约有一百来米,以她现在的几毫米腿长计算,正常步行可能天黑也摸不着房门。
她揭掉身上的缩小符,短短一分钟内,经历了头晕目眩、肝痛胃胀、皮肤撕裂。。。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堪比满清十大酷刑。
她悄声来到走廊尽头,站在最后一扇门前,神识探入。里面的情况和之前一样,空无一人,且各个摆设的位置丝毫没变,可能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人过来。
方立安告诉自己,一旦破门而入,就要展开生死时速,争分夺秒。
因为整栋楼的人都会在门打开的一瞬间醒来,蜂窝至此。
而她必须在他们赶到这里之前,拿到箱子,安全离开。
所以,
第一步,神识化形,关闭屋内的防御设备。
第二步,放置爆破工具。她选的是做科学家那一世自制的近距离大威力炸弹,应付一个实木门,绰绰有余。
第三步,在炸弹引爆的瞬间进入空间,由于空间里的时间流速比外面慢得多,所以进去的瞬间同时出来。
第四步,直奔黑箱子,收入空间带走。
第五步,奔至栅栏门处,再用一次缩小符,原路返回。
这几个步骤必须在十几秒内搞定,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后手。
整理好思绪,方立安便不再迟疑,快速行动起来。十几秒的时间控制地极好,可以说是紧迫中的井然有序。
等她安全回到酒店,这才想起来,当时一时紧张,她把黑箱子旁边的办公桌也收起来了……
反正此次“特工行动”获得了圆满成功,那些细枝末节就不要计较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种事做起来真是太惊险太刺激了!方立安一颗心到现在都还咚咚咚地撞个不停,仿佛要蹦出胸腔一样。
回到房间刚坐下没多久,方立安对倪雨阳道:“阳阳姐,打电话叫客房服务。点一份奶酪鸡翅、肉酱意大利面、肉扒大拼盘、澳洲牛肉炒饭、香草粟米茸汤、鲜榨橙汁。”
倪雨阳诧异道:“有客人要上门吗?”
“没有。”
“那点这些……?”
“我吃的。”
倪雨阳麻溜从沙发上爬起来,鞋也不穿,光着脚丫子,踩着地毯跑到老板旁边,紧张道:“安安,你没事吧?”
方立安安抚她:“没事没事,我刚刚在外面剧烈运动了一番,饿的快。”
倪雨阳不放心:“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
“真的没事,你别胡思乱想。要实在不放心,等明天回了北京再去看吧,这里的医院怪不方便的。”
倪雨阳见她神色正常不似作假,依言给她叫了饭菜,然后亲眼看着她把盘盘碟碟清了个精光。
所以,自家小老板在三个小时内干掉了两份饭、两份面、两块大饼、两盘肉、两碗汤、两杯果汁……回国后一定要带她去医院做检查,全面检查!
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方立安心里一肚子数。
整整一下午,不仅精神高度集中,身体也超负荷运转。尤其是两次使用缩小符,简直要了她的老命。
满清十大酷刑,连续来上两次,搁谁谁不要好好补补?
好在事情办妥,哪儿也不用去了,只等着夜幕降临,晚上打车去机场。
至于酒吧一条街那边如何闹腾,方立安就不再去管了,在酒店里安安心心吃吃喝喝。
晚上七点左右,方立安的临时手机卡收到许乔松报平安的短信。
许乔松:我已安全到达北京,你的眼睛还好吗?
方立安:我很好,事情已经办妥了,明天见。
许乔松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信息,内心激动不已,手上一个不稳,打翻了手机,捡起来一看,屏幕左下角尽碎,好在不影响使用。
他颤抖着手,拨了他爸的私人电话,电话接通,血脉相连的亲人就在另一端,他哽咽道:“爸……”
而电话另一端的怒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从手机听筒中喷薄而出:“小逼崽子,有种你一辈子都不要回来!给老子滚!”
一向以儒雅著称的许思远竟然出口成脏,可见他有多生气。也不怪他反应如此激烈,任谁在几个月前失去长子,三个月后听说次子早已隐瞒行迹去了美国不知所踪,都要一夜白头。
试问,谁能受得了在几个月内连续失去两个孩子?
“是乔松对不对?是乔松对不对?你骂他做什么?你把电话给我,让我跟他说。”电话那头隐隐传来许乔松他妈苗玉兰的声音。
许是从丈夫手里夺到了电话的控制权,苗玉兰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乔松?乔松,你在哪儿?快告诉妈,你在哪儿?”
感受到苗玉兰的急切与担忧,许乔松连忙安慰道:“妈,我没事,我在首都机场。”
“你在首都机场?你呆在那儿哪儿都别去,我和你爸这就过去接你。”
“嗯,我在机场大厅,哪儿都不去,等你们来,你们路上开慢点,注意安全。”
“好,你电话不要挂,跟妈妈说说话。”就这样,许乔松一边听着他妈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一边等来了神色匆忙、满面沧桑的父母。
许思远让勤务员回家,自己带着老婆儿子回到大院。
大门关上的一瞬间,许思远的军靴就挨到了许乔松的身上,许乔松一时不察,被许思远踹倒在地。
“啊!你干什么!”苗玉兰睚眦欲裂,扑上去推搡丈夫。
“你别护着他!”许思远指着许乔松吼道,“孽子!谁教的你欺瞒家人?谁教的你欺骗老师?你偷偷跑去美国,你还回来做什么!你怎么不死在那儿!”
“啊!”苗玉兰高声尖叫,疯了般捶打许思远,“不许你这么说我儿子,不许你这么说我儿子!他也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这样咒他!”老大的死在她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客死异乡,连尸体都找不回来。许思远这时候还这般说老二,简直是在戳她的心呐!
许是想到了真的死在美国的大儿子,许思远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彻底冷静下来。
许乔松这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好:“爸,妈,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们,不该骗老师,不该偷偷摸摸跑去美国。”
许思远坐在椅子上,看都不看他一眼。苗玉兰虽然护着他,但也知道他犯了大错,在丈夫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沉默不语。
“大哥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去美国,是去找他的。”许乔松解释道。
“哼!”许思远终于有了反应,耻笑道,“知道了又怎样?去美国找他又怎样?想用这个来说明你们兄弟情深吗?还是说明你自己愚蠢至极?”
“是我太冲动了,考虑不周。”
“你是考虑不周吗?你压根儿就没有考虑。”
“是,我承认错误,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
许思远见老二面色诚恳,知道他是真心知道错了,便不再多言,这几日他们夫妻两个心都快熬干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苗玉兰的抽泣声。
“爸,我找到我哥了。”
“你说什么?”苗玉兰和许思远同时开口。
“我找到我哥了。”许乔松重复道,“明天就能回到国内。”
“真的吗?”苗玉兰没有怀疑老二的话,天知道她这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是怎么过来的,一闭眼,满脑子都是老大的音容笑貌,她的大儿子死了,死不见尸……
“明天上午八点,到首都机场。我们一起去接他吧!”许乔松微笑道,眼中泛起泪花。
“好!好!好!明天我们三个一起去接他回家。”苗玉兰跟着柔柔地笑了。
“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思远当然希望大儿子回来,只是公安部那边的特别行动部门都没有找到,他这个还在上学的小儿子可能吗?
“我遇上一个玄门高人,她说能把大哥带回来,让我先回国,她搭乘下一个航班。”
“什么高人?怎么带回来?为什么不跟你一起?说清楚些。”许思远不可能被他一句含糊不清的话打发掉,句句都问到点子上。
许乔松无法,只得把自己在美国的经历一一道来。
他去southe cross做卧底(陪酒),遇到大隐于市(寻欢作乐、寻花问柳)的高人,高人带他去酒店(开房、出台),跟他过招,施法定住他,然后高人好心答应帮他找哥哥,最后说明天就送他哥回来。
许思远越听脸越黑,什么高人?老二这是被人骗了吧?九成九是在酒店里被人下了致幻剂,人家嫖完了就跑了,他还把梦当成真的。
唉……不知道是什么致幻剂,会不会成瘾……
不过话说回来,人能全全乎乎地回来就好。上瘾了大不了就去戒,至于清白不清白,也没那么重要了。明天还是带他去查身体吧……
许乔松一看许思远的表情就知道他爸不相信他说的话,他们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大多自负,对于认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想法的。
于是他也不想着劝他,只问苗玉兰:“妈,你相信我吗?相信她能把大哥带回来吗?”
“信,妈当然信,妈信你,妈也信那位高人,妈相信你哥那么好的孩子,老天一定会让他回到我们身边的。”苗玉兰不愿意去怀疑高人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因为这位高人可能她是目前唯一的指望了,她此刻就像一名癌症晚期患者,只要听说哪里有抗癌神药,都愿意去相信,都想去试一试。
“爸,明天陪我和妈一起去吧。”
许思远如何能不懂妻子的心态,心下叹息,对自己说就信这一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