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日子过得飞快,宋浅也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再见到项栾城了。
初冬寒,霜降至,稍稍偏北的盐垛也是冷的人直哆嗦。
这个时候,农村地区还没有普及到羽绒服,大家都是一件又一件的往身上加,肿成个球却还是冻的人喊冷。
与现代中小学统一时间放假不同,这里的放假时间极为随意,大概是学生家长觉得冷到孩子不能再上学,一学期就算结束了。
期末考试定在了一月初,三个老师手写的试卷,大家坐在一起,也没什么分考场之说,考完就回家,直到下一学期开学才会把考卷再发下来。
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兼任校长的刘老先生说这件事时,面带和蔼笑容,时不时看向后排玩耍打闹的男生摇摇头。
这些个孩子,认真的头也不抬,贪玩的一节课没听过。
也不知道明年考试能怎么样。
这几年学校除了一个宋家的丫头,再也没有考上县中的苗子了。
老先生扶过镜框,拐杖敲敲地以示安静,转头看向宋天赐,欣慰一笑。
再加上一直第二的齐露露,明年说不定能开个双黄蛋。
顺带中间一直不爱说话的宋浅看着也讨喜不少。
毫不知情的宋天赐此时正用笔点点宋浅的课本:“刚刚试卷怎么样。”
“还有一学期就要中考了,加把劲,我们一起去县中。”
他又拿过她昨天的作业来检查,连着几页的零错误让他大吃一惊。
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平平整整合上递了回去。
因为是最后一天,晚学放的早。
室外的天阴沉沉压低,北风裹挟着寒意扑向脸颊,刀片般削入皮肉,说话时哈出的热气顷刻散去,飘入这岁暮天寒中。
天寒地冻,没什么人。
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条蜿蜒小河,今早上学的时候就已经结了冰,此时已然化冻,宋浅远远瞧见荒芜土堆上忙碌的高瘦身影。
再走近,只见他弯腰一跃而下,扑通一声,河面溅起不小的浪花,一圈圈波纹清晰到模糊,不多会儿就平静下来。
以为是谁想不开,宋天赐扔下书包就跑到岸边,刚准备跳下去救人,项栾城就从河里钻了出来,与此同时扔了条鱼上来。
鱼看上去不小,至少一斤半,还鲜活生命力十足,上下打挺摇头摆尾的。
湿漉漉的项栾城向岸边游去,浸在湖底不算冷,浮上上面的那一刻,呼吸上新鲜空气的同时,皮肤感受到的寒意扎骨的疼。
手背划出的伤口被冰冷河水泡的泛白发皱,一点点麻痹神经。
他游得缓慢,四肢在清澈的湖水中明显看得出缩手缩脚,宋浅在岸边给他伸手,宋天赐却一下子拍开,极不情愿地换上了自己的手。
项栾城惨白着脸无视掉他,手脚并用独自爬上岸,一上来就打了个很严重喷嚏,就缩头缩脑抖嗦着身子,拧一把衣裤角,挤出了一滩水。
已经精疲力尽的项栾城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去抓鱼,这期间,宋浅多少次想上前帮忙,可只要一靠近都被他恶狠狠的眼神盯住。
默着声地示意快滚。
不要以为帮过几次,我们就算熟悉。
最后一把,他解开带冰碴的衣服,扑在鱼身上包住。
就此露出里面仅有的一件薄黑单衣,短手短脚,像是没长身体前的衣服了,破洞处的补丁也因为长时间磨损绽开口子,东漏西缺。
湿水的衣服紧贴在皮肤表面,原本宽松遮掩下的少年更显骨瘦如柴。
他按住衣裳里的鱼离开,一步一个脚印的留下水渍,远远拖出一条长长的线,背影消沉却坚定,消失在了路口转弯的地方。
视野里渐渐失去人像,宋浅才收回紧追的目光。
转向一旁,宋天赐沉着脸看向她,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等这么多天诡异反常行为的解释。
宋浅哑了声的不说话,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期间不是没想过要告诉他们。
怪力乱神,总归是难以让人相信的。
宋天赐也是脑子一热的想探根究底,冷风吹完就清醒了不少。
“走吧。”他自顾走了一段才回头望还停在原地的宋浅。
她小跑着跟上,留足了半米的距离后才停下。
—
这个天,项栾城原本是没想过下河的,可老人的意识一天天不清晰,已经开始喂不进食了。
干枯褶皮包裹着的细骨凸显,摸上去只剩下这把骨头了。
就在昨天晚上,奶奶突然清醒。
和他说了一会儿话,慈眉善目的老人仿佛在和世界做最后的道别,唯独念念不下的就是这个命苦的孙子。
才十五岁啊,没了爹妈,现在自己也走了,老项家最后的血脉了。
前几年还想过找些个亲戚接济到成人,这二年病症的拖累加上接二连三的离世,早就没什么可以联系的人了。
老人小小的手虚握住他,用尽气力。
混浊的眼球震颤,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在脑海里的紧盯。
那时候的项栾城已经知晓什么叫回光返照,他爸和他爷临终了也是这幅模样,精神的让他错以为是病愈了。
生活将将有了盼头,却又在一瞬间打入万丈深渊。
他爸躺在床上看他,原本强壮的男人被病痛折磨得瘦脱了相,额角布满皱纹,眼眶深陷,颧骨高高突起,面色蜡黄,是睁着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
手与手的联系不再是双方,他低低歪下了头。
奶奶意识又倒退到了之前,小声地对他说:“十七啊,奶想吃鱼,想吃。”
老项家在以前以捕鱼为生,在离这儿四五十离外有一条奔腾入海的河,北河。到了冬天也不结冰,他们一家都靠捕鱼换钱,勉强温饱。
自从一家子生病,就再没见到过北河了。
也没吃到过鱼。
自小河边长大的少年熟识水性,马不停蹄地跑到河边,幸而化了冻,潜到河底抓了一条。
他回到家时奶奶还半靠在床头,闷着头地无生气。
他小步挪到床边坐下,微颤颤确认还活着才为她掖过被角。
“奶,别冻着了,我给你抓了鱼,一会儿我们喝鱼汤。”
老人缓了半响才抬头看他,辨认许久还以为是自己儿子:“大海啊,十七那小子上学堂回来没,别……贪玩。”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项栾城反应极快的模仿他爸说话,哄下老人才拎着鱼到灶台。
从小和鱼打交道的少年利落刮鳞剖肚,去掉鱼鳃内脏,洗净焯水,加了些回来路上从旁人家顺来的葱姜蒜。
柴火也是偷来的,堆了几天,又潮又湿,点了几次火都没成功。
最后引一把稻草树叶干才生了火。
暖洋洋的火焰在锅膛内热烈跳动,火星子时起时落,火苗抖动聚集,伸出一条长长的蓝舌,把木棍吞噬。
小屋静悄悄,只有锅膛里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和锅中开水的咕嘟声。
实在温暖,项栾城湿漉漉的头发被烘干,他顺势把衣裤脱下来在火旁烤。
冰碴子顷刻化作水滴,落入杂草堆不见踪迹。
他没什么手艺,只能是饭不夹生,鱼也是只能保证熟。而且家里已经许久没开锅了,灶台上的积灰一层一层。原本还有几只相伴的老鼠,也因为受不了跑了。
锅盖下的沸水渐渐抑制不住,咕噜咕噜向上顶,漏出的热气自下而上凝成水珠,呼的人眼模糊。
项栾城浅浅尝了一口,清汤寡水没什么味道,不腥不咸,只有银花花一条鱼躺在中间。
早知道顺块豆腐回来了,听说鱼汤豆腐比较有营养。
他穿好衣服,用筷子把鱼戳散,捞些汤水加鱼肉,泡着柜子里最后一块玉米饼,成一碗许久不见的美味。
他闻着鱼肉的香,口腔不自觉分泌出唾液,难耐地咽下,想着等喂完他奶再过来吃点。
小心翼翼端着碗,生怕洒了出来。
稳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向小屋。
一掀开草帘,就看见油尽灯枯的老人歪倒在地,没有一点声响,铺在身上的被子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少年镇定的神情霎时间皲裂,顾不上其他甩手跑上前,瓷碗被摔在地上,撒了一地的汤汤水水。
应该是刚闭上眼没多久,除了没有鼻息和脉搏的跳动,整个身子还是温热的。
老人最后还是没有熬过这个冬天,离他而去。
这一口鱼,也没能够吃上。
项栾城缓慢把老人扶正,神色莫辨地把她抱在怀中,感受到温度一点点冷却,在最终僵硬前将她平躺下,学着前两次的仪容整理,给老人认真擦拭身体,换上一身稍稍干净整洁的衣服。
村里人说,人走的体面,在下面才不至于被欺负。
他拿着温水打湿的软布一下下清洗,从泛白的鬓角眉梢到被封建思想裹住的小脚,连指甲缝都有轻轻擦洗。
一个人静静和她呆了好一会儿。
接下来就是入棺下葬了,家里实在一点钱没有,也不会想着办什么丧宴,现在最让项栾城烦恼的还是这个棺材钱。
村里的流浪汉去世时,没人收尸,仅仅一张草席裹住就扔到坟堆埋了。
他给他爷下葬时,见到过他的尸首,因为没有棺材,被暴露在表面,烈日炙烤,风雨侵蚀,白骨七零八落。
他不能让他奶遭这样的罪。
生前享不了福,死后在那头好歹要有个完整的身子。
所以棺材一定要买,无论如何。
作者有话说: 推个基友文,欢迎收藏,嘻嘻嘻
文名:甜果美人在八零
作者:如见机
文案:
上辈子唐枳嫁给救了自己的渣男,爹没了,娘没了,果林也没了。
一朝重回1985,渣男还是那个渣男,但她唐枳却不是那个只会被骗的唐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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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唐枳混得风生水起时,她终于遇到了她上辈子的恩人,正当她准备投之以恩情,报之以金钱时——
某·狠戾·决定不多管闲事·团长:我也是重生来的,麻烦不要贿赂,请问是走py还是民政局?
唐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