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深。
亥时的时候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天上乌云遮月,半点未见繁星。
蔓枝摸着黑从床上爬起来,她不是一等婢女,没有自己的房间,是和另外一个叫笑笑的三等婢女混住的。
听见外面的雨声,蔓枝披上油纸衣,轻轻掩上门。
许儿这个时候刚睡着,突然被门口“砰”的一声惊醒,她疑惑的起身,轻轻将门打开一个缝隙,正好看见蔓枝带上斗笠,经过正门。
许儿眉头一戚,迅速套上一件衣服,顺手拿了顶斗笠,油纸衣也没来的及拿,就远远的跟了上去。
待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远离了时府。
惊雷闪过,廊檐下出显现出两个身影。
诸承煜才打了个哈气,吩咐道:“跟上去,你负责注意她的安全。”
十七:“是。”
诸承煜想了想,还是决定一起去,十七负责许儿的安全,他跟着蔓枝,看看能否听见什么。
后门的守门小厮晕晕乎乎的蹲在廊檐下避雨,突然听见动静:“是谁!”
蔓枝踩着雨水出现在后门:“小哥,是我。”
小厮看见自己的梦中情人,结巴了一下:“是蔓、蔓枝妹妹啊,这么晚要出门?”
蔓枝:“姑娘方才有些不舒服,我去买些东西。”
小厮疑惑:“不叫府医吗?”
蔓枝:“女儿家的私密的事,哥哥莫问了。”
小厮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一红,掏出钥匙给她开了门:“妹妹小心些,夜里不安全。”
“恩。”蔓枝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多谢哥哥。”
等蔓枝堪堪出了门,许儿兀的出现在小厮的身后,一个刀手将人给劈晕了。
随后跟上。
两息之后,诸承煜和十七出现在门房。
诸承煜看见躺在地上的人,纳闷:“他们是怎么出去的?”
十七:“太黑了,没看清。”
诸承煜也没看清,夜深,又因为下雨,头顶半点星光也没有,府中的烛火都息了,更是漆黑一片。远远的跟在许儿后面,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两人也没废话,赶紧跟上了。
一条路三波人。
雨还在下,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冰冷的雨水打在许儿的身上,将她一声衣衫全部打湿。冷风吹进她的衣领,她狠狠打了个冷颤。
许儿摸了一把脸,抬头。
崔府。
许儿双目一眯。
竟然是崔府。
崔府围墙高耸,朱门紧闭。
许儿拧了拧袖上的雨水,脚尖轻点,纵然一跃,跳上了墙头。
下一刻消失在雨幕之中。
十七犹豫道:“我还要照看她的安全吗?”
诸承煜默了一下:“不用了。你回去守在时眠身边,注意着……莫要被许儿发现了。”
十七:“是。”
十七原路返回,诸承煜继续跟在许儿后面,只是这次没靠的太近,以免被发现。
看许儿那个身手,估计跟十七不相上下,他们查了那么久,只查到许儿零星的一些琐事,半点有用的也没查到。
诸承煜突然有些同情时眠。
首先她身边的蔓枝就是个叛徒,而现在就连许儿也不知是敌是友。
也不知道时眠知不知道自己的婢女这么厉害。
再说到他们,笪御同样是隐藏身份潜在时府。
这样一看,这姑娘身边竟没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诸承煜胡思乱想着,到了崔明媛的房顶上。
许儿躲在窗沿下面。
屋内。
崔明媛坐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本戏文,全菊和珠钗立在一旁。
蔓枝摘下斗笠给她行了个礼:“崔姑娘万安。”
崔明媛抬眉看她,突然将手中的书朝她人去:“你办的什么事!”
蔓枝身子微微一侧,躲开了。
崔明媛猛地坐直,厉呵道:“你竟然还敢躲!”
蔓枝轻轻一笑:“姑娘火气别这么大。”
崔明媛:“火大?你告诉我笪御貌丑无盐,告诉我她不善言辞,告诉我她是你们老爷的小妾,全部都是假消息!你在戏弄我吗!”
蔓枝从容自若的走到桌前坐下,身上的蓑衣滴滴答答的滴着水,她回:“我怎敢戏弄崔姑娘,只是为了帮你啊?而且……就算我不与你说这些,你难道就不会做吗?”
“蔓!枝!”崔明媛一掌拍在床沿上,半支起身子,咬牙切齿的唤她的名字。
全菊低着头,淡然的听着。
珠钗吓得咬唇,缩了缩脖子。
崔明媛吸了一口气,眼神阴鸷:“你就不怕今日走不出我崔府吗!你背叛了时眠,已经无路可走了。”
蔓枝:“我的主子不是时眠,算不得背叛。崔姑娘一直注意着我们时府,岂会不知我是谁送给时眠的?”
崔明媛瞳孔紧缩。:“是谁?”
“庭深公子。”
蔓枝语调轻缓:“这次是意外,我也没料到那个女人巧舌如簧,如此硬气。”
说起来,最后突然出现的春芳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就是突然死了,不然就算笪御再如何善辩,也少不了坏了名声。
想到这,蔓枝心中可惜,不过这些她倒是没和崔明媛说,就让她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公子授意,方便她行事。
崔明媛:“庭深哥哥为何要对付笪御?”
蔓枝听见她喊“庭深哥哥”,心中又是厌恶又是不屑。
“庭深哥哥”也是她能喊的?她也配?
蔓枝冷声:“公子的意思岂是我能揣测的。”
屋内的烛火隐隐绰绰。
崔明媛非但没有被蔓枝说的话吓到,心中反而涌起一股热意。
她终于能够帮庭深哥哥做一些事情了。
为了时庭深,她去死也愿意。
蔓枝起身:“好了,我该走了。此事一经,笪御和时眠都会警惕许多,我这段时间不方便出面,以后若是没人带信,就莫要来找我。”
时眠已经开始查她了,好在她够谨慎,才没被发现。
蔓枝走后,全菊沉默,珠钗犹豫了一下,问道:“姑娘,万一她是骗我们的呢?”
崔明媛轻笑:“骗又如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暂且先做一段时间的朋友也可。”
天蒙蒙亮的时候,雨停了。
许儿辗转反侧,一夜未睡。早上伺候时眠起身后预言又止,早膳过后,终于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了时眠。
蔓枝昨夜回来的晚,早上起后也就迷迷糊糊的,她吃完早膳,正准备去院子里,突然两个粗壮的婆子一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架着她朝柴房走去。
蔓枝惊怒:“你们做什么!放开我!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我要告诉姑娘!”
婆子嘲笑道:“呵呵,就是姑娘叫我们来的!”
蔓枝懵了,两个婆子把她随意一扔,留下时眠的话:“姑娘说,你制造谣言,卖主于敌,暂时将你关在柴房,回头等公子回来处置。”
蔓枝辩解道:“我没有!让我见姑娘!我是被冤枉的!”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猛地推开蔓枝,然后利索的关门落锁。
门外传来婆子的粗嗓门:“你别费力气了,姑娘还说了,若不是你的卖身契在公子那,现在已经将你发买了,你自求多福吧。”
蔓枝失魂落魄的坐在草堆上,两眼无神。
不会的,时眠怎么知道的?明明她做的天衣无缝。
她不会有事的,对,她还有公子,只要她好好向公子解释,公子一定会救她的!
柴房内没有窗户,屋内堆满了柴火,灰尘遍布,蔓枝在角落蜷缩着身子,缩着脖子努力镇定。
不觉小筑里,时眠疲惫的躺在榻上,许儿轻轻帮她按着太阳穴。
时眠轻叹:“我待她不薄,蔓枝为何要背叛我?”
许儿半敛着眼帘:“姑娘,这世上有些人,是记不住旁人的好的。他们总是在想如何获得更好的利益。只要有更好的,便会离开,甚至背叛。”
时眠眉间划过一抹茫然:“难道崔明媛比我更好吗?”
许儿柔声回道:“姑娘莫要这样想,好与不好,端看自己怎么想。比如,你在许儿眼里就是最好的。”
时眠抱住许儿的细腰,头埋在她的腰间,闷闷的说:“还是许儿最好。”
她一定不会让许儿出事的。
时眠松手,无神的望着房梁,已经两天了,玉姐姐还没来找她。
她忽然问:“许儿,玉姐姐这两日在干嘛?”
许儿:“没出院子,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两日隔壁总是在传汤药,像是生病了。”
“生病了?!”时眠猛地坐起来,“怎么不早说,快去看看!”
许儿:“……”
雨过初晴,天空架起一座淡淡的彩虹,抬头望去正好架在两个院子之间。
海棠依旧花蕾满枝,艳丽动人。
时眠匆匆赶到闻啼小院,直捣黄龙。推开厢房,里面却空无一人。
出了厢房,正好碰见之桃端着碗从西厢房里出来。
许儿:“之桃。”
之桃吓了一跳,手里的木盘差点飞出去:“时、时姑娘。”
时眠问:“玉姐姐呢?他是不是生病了?人在哪?”
之桃:“主子在书房,时姑娘莫担心,我家主子没事。”
时眠不信:“胡说,你手里还端着剩下的碗!你骗我干嘛?”
之桃:“……”
她纠结了一下下,赶紧将锅甩在笪御身上:“对不住,是主子不想让姑娘担心,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时眠:“好。”
许儿轻轻瞥过西厢房紧闭的房门。
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之桃分明是端着药从西厢房出来的,可是却说笪姑娘在书房。
可是时眠此时一心想着笪御,没注意到这点。
许儿现在也不方便开口,于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底。
青竹守在书房门口,笪御照例在里面看书。
时眠一进门就巴巴的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受凉了?”
笪御呆了呆,看向后面跟来的之桃。
之桃缩着脖子,不敢看他,连忙朝他拂了拂身,逃了。
笪御:“好多了,别担心。”
时眠看他确实挺有精神气的,但身上却只穿了一件薄衫。她恼怒:“就是病好了,也要注意些,怎好穿的这么单薄!”
说着,时眠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向他招了招白嫩的小手:“你过来。”
笪御:“……”
笪御沉默的从书桌上下来,乖巧的站到时眠面前。
时眠踮起脚尖,抬手绕过他的臂膀,将披风给他披上,结果本该到角落的披风此时却只到笪御的膝盖,上面用来固定的绳子也不够长,好不容易系在了一起,上半身却绷在肩膀上。
有些滑稽。
于是就尴尬了。
“咳……”时眠轻咳一声,只能把披风收回来,对许儿说:“许儿,你去拿件玉姐姐的披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