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时眠先去隔壁看了看时南昌, 然后去了楼下大堂。
方才因为那些杀手, 所有人都没吃上饭, 现在大家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桌上是时府的人自己随便弄的饭菜。
时眠找到时庭深。
因为刚刚上了药,时庭深又一直在忙,所以只穿了一件雪衫,连件外衣也没披。
他现在正在帮麻良缠绷带。
时眠目光定在他的胸膛上,明明都隔了一件衣服,却可以清楚的看见渗出来的血渍,红的刺眼。
就算时眠一直在疏远他, 但是到底是从小到大照顾自己的兄长,十几年的深厚情谊不是假的,她还是忍不住心疼:“哥哥,怎么伤的这么重?你快过来坐下,都扯到伤口了!”
被时眠这么一提醒,坐在大堂的下人们都注意到了。
公子为了照顾他们都不顾自己的伤势,众人连忙劝道:“公子快去歇歇,我们能行的。”
麻良按住时庭深的手, 感慨道:“可以了公子, 你自己的伤口注意些。我们这些下人皮糙肉厚的没甚事。”
时庭深:“麻叔你自己能行吗?”
麻良:“行的行的,你去陪姑娘吧。”
时庭深这才去了时眠跟前。
他握住时眠的一只手:“眠儿可有受伤?”
时眠摇摇头, 顺手将他拉倒椅子上让他坐下,不着痕迹的抽出小手,时眠说:“没有, 多亏了玉姐姐一直在保护我。”
时庭深淡淡的笑道:“等到了凉安,哥哥再好好谢谢他。”
方才他看的最清楚,笪御他……可真是好样的。
“是啊!”时眠还心有余悸,“幸好大家都没事,哥哥也没事。”
时庭深勾起她的一撮头发卷了卷:“那眠儿刚才怕吗?”
时眠抿了抿唇,吐出一个字:“怕。”
时庭深眼尾一挑,时眠没看见,她的视线被他卷着的头发吸引走了。
他说:“怕啊……乖,现在没事了。”
可是,眠儿怎么能怕呢?该和他一样面不改色才行呐。
时眠忽然扯了扯时庭深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哥哥,我觉得这次不是意外。”
时庭深一怔,勾唇:“哦?为何?”
时眠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那些人黑衣遮面,行动有序,身手狠辣,很像职业杀手。而且客栈里早有了埋伏,说明有人要杀我们。”
时庭深眉眼深深:“恩,眠儿说的有理。哥哥也想过这个问题,可能是因为我即将上任,碍着京中某个高官的路了,又或者是因为父亲即将回京,庄朝的人趁机派出人要杀了父亲,好让我大渝损失一名大将。”
时眠沉思了片刻,赞同的点头:“很有可能。”
时庭深笑了。
这番话很有说服力,因为他说的就是真的。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一直圈在笼子里的小鸟,竟然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有些欣慰,又有些不悦。
最后还是轻轻笑了声。
时眠奇怪:“哥哥笑什么?”
时庭深调侃:“哥哥高兴,眠儿现在思虑事情越来越周到了。”
时眠害羞道:“哥哥莫要笑话我。”
时庭深笑着摸摸她的头。
他说的是真的呀,为何不信呢?
天色越来越暗,众人都纷纷回去歇息了。
良直扶着时庭深回了丁字号房,时眠也回到笪御的甲字号房。
推开门,时眠愣住。
为何有床被子放在地上?
“咳。”笪御不敢看她,磨磨唧唧蹭到她跟前,“眠儿,被子我帮你铺好了。”
时眠半天才反应过来,两只眼睛缓缓睁大,不可思议的看向笪御:“你让我睡地上?!”
笪御愣了愣,急忙回答:“不是!不是!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恩?”时眠还是懵的,“我们不睡一张床吗?”
笪御:“我……这……那个……”
笪御结结巴巴好一会也没说出什么,时眠看着泾渭分明的床上和床下,突然就有些生气了:“玉姐姐要是不想和我同睡一床,直说便是,何必搞这些小动作。”
笪御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嘴里糯糯道:“不是的……”
时眠笑了,撩起袖子就弯腰:“那我就把被子搬到床上啦!”
笪御被一惊,下意识伸手一拦,时眠本欲要弯腰,这样胸膛猛地就撞在了他的小臂上。
他的硬邦邦的,撞得时眠疼出了泪花。
时眠弓着身子,使劲揉了揉心口,可怜的颤着音:“痛痛痛……”
笪御手忙脚乱的扶起她,一时慌张下竟然伸手帮她揉了揉。
下一刻反应自己做了什么,笪御瞬间收回手。
宛如雷劈!
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停止了呼吸。
时眠刚才痛的没反应过来,也没注意到笪御的动作。她缓了过来,直起身子气冲冲的说他:“玉姐姐你是不是故意的!小时候除了爹爹和哥哥,我还没和旁人睡过一张床呢,你要是讨厌我,我走就是了!”
时眠越想越委屈。
姐妹之间睡一张铺子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笪御不但打了个地铺,还那么用劲锤她的胸口!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一般,怎么着也不愿沾染,用的着这样嫌弃她吗!
是的,时眠并不认为撞得生疼是因为笪御的胳膊硬,而是他使了大劲!
毕竟在时眠的认知里,姑娘家的手臂怎么可能硬的跟钢条似的!
笪御从来没有如此百口莫辩过,他急的围着时眠直打转,抓耳挠腮的:“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眠冷着脸:“那是什么意思?”
笪御:“……”
时眠:“那你把被褥搬到床上。”
笪御:“……”
“哼!”
时眠一挥袖,走了。
笪御独自站在原地,形单影只。
青竹尴尬的从门口走进来,她本来是来送洗脸水的,现在她能假装自己不存在吗?
但是当她看见笪御静静的身影时,忽然莫名有些心疼。
青竹把盆子放在一边,犹豫了一下,问道:“主子,时姑娘若是想和……咳……和你一起睡,那就睡呗。”
她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反正我看你也挺想的。
笪御抬头:“你出去吧。”
青竹默了一瞬:“是。”
她还是很怕笪御的,主子的事,她还是莫要多问了。
笪御坐到床沿边上,轻轻抚摸那床铺的整齐的被褥。
客栈里的被褥也不是什么好的,里面的棉花有些塌了,被套面上也不光滑。
可是这床被是他亲自铺的。
将它摊开铺平,再将两边往里折住。
他甚至在时眠回来之前,钻进去躺了一会,帮她暖了床。
可是她还是走了。
他也想和时眠同裘而眠。
可是他是男子,还是和她毫无关系的男子。
他不能。
若是明早有人看见时眠从他的被窝钻出来。
时南昌恐怕就不会再顾忌那点人情,直接就会将他赶离时府。
他又无法拒绝时眠的要求,所以他就想了个打地铺的法子,明早伺候梳洗的人进来看见,时眠自己也会说两人是分开睡的,好歹时南昌不会盛怒,他应该还可以留在时眠身边。
待在时眠身边的日子,就像偷来的时光。他绞尽心思的想要让这段时光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但是时眠刚才生气了。
他做错了吗?
笪御神情落寞,靠在床栏上发呆。
窗外吹进一阵冷风,吹灭了蜡烛,屋内陷进一片黑暗。
笪御漆黑的眸子和黑暗融为一体。
他早就后悔男扮女装进入时府,却从未像这次一样,悔的心痛。
事到如今,他又该怎么与时眠说呢。
若是时眠知道了他与时府毫无关系,眠儿……还会亲近他吗?
笪御不敢说。
他第一次有了胆怯的心理。
那边时眠气呼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屁股将床坐的“嘎吱”一响,都顾不得她的礼仪了。
许儿还没见过时眠这么生气,新奇的问:“怎么了姑娘?”
时眠还沉浸在胸口的痛楚里,小嘴巴拉巴拉的将笪御的罪行数落了个遍。
自方才起,许儿对笪御的印象就完全变了,敲了敲时眠的脑门:“姑娘,方才是谁不顾危险护着你,你都忘了吗?笪姑娘怎么会讨厌你。”
时眠低头,努了努嘴:“我知道,我就是生气。”
许儿郁闷了:“生气什么?”
时眠:“别人家的小姐妹都相约钻在被窝里说悄悄话,我家这个表姐就是恨不得离我八百远。我就生气。”
许儿被逗笑了:“就为这个?那你也不能就那般误解人家,这多不公平。哎,说不定笪姑娘被你说的正在暗自神伤。”
时眠一怔。
她知道错了。
她只是……只是太在乎玉姐姐了。
许儿戳了戳她:“姑娘也别自责,去好好跟他道个歉。”
虽说许儿也不知道笪御为何要打地铺,但她总觉着笪御用心是好的,再加上笪御救了时眠,那把时眠放在心上的模样是不会错的,所以她才放心时眠和笪御来往。
时眠搓了搓袖子,点头:“恩。”
可是等她回到笪御的房门口,却发现里面的灯已经灭了。
时眠锤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往被窝里一钻,就不愿再出声了。
许儿无奈的帮她掖了掖被子:“姑娘明日早些起身,好好和笪姑娘说,没事的啊。”
时眠闷闷的应道:“恩。”
许儿:“姑娘起来,把门插好。”
时眠:“恩。”
许儿离开了房间,帮她把门关好。
好一会过后,时眠擦干眼泪,将门插上后又钻进了被窝。
许儿听见插门的声音,这才回去休息了。
时眠经历了一场刺杀,梦中也是那些杀手狰狞的模样。
前世的记忆又翻涌在梦境里,时眠睡得很不安稳。
她惊醒。
扭头一看,一个黑影坐在她床头,她险些尖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