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雕花床上的帷幔不经然落下, 遮住了里面颠倒上下的两人。
笪御眼睛瞪得圆圆的:“你……”
下一刻他瞧见时眠嘴角的那抹弧度, 愣了愣。
像是噙着一朵妖冶的花。
她的眼角上扬, 眼尾仿佛是七月的晚霞, 娇艳似火。
时眠面上一派平静无波,实际上心里早就擂鼓震天了。她咽了咽口水,先行一步按住笪御的手腕扣在他的头上,笪御两眼瞪得愈发圆,只觉着眼前噼里啪啦的金光一片,同时一股气自下而上直冲脑门!
只是几息他便已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了!
时眠凑到他眼前,望进他的眸子调侃道:“这么晚了, 姐姐这是做起了采花贼?”
笪御本就羞愤难耐,听她嬉笑着调笑,更加无措,说出的话也结结巴巴的:“眠、眠儿,快、快下来!”
时眠被他羞涩的小模样逗笑,自己反倒镇定许多,她又凑近了一分,疑惑的问:“下哪去?从哪下?”
笪御:“!!!”
太、太近了!
要亲上了!
“从、从我、我……”明明就那两个字, 笪御却仿佛有万般难言之隐一样吐不出来, 可是这个姿势又让他浑身犹如着火一般,两难之下竟哑巴了。
头上忽然又传来了时眠困扰的声音:“姐姐, 我胳膊酸了,给我靠靠。”时眠说着,手臂的劲一松, 人就轻轻趴进了笪御的怀中。
头一歪,埋进了笪御的脖颈之中。
那像羽毛一样的呼吸,轻轻的,一下一下大的挠着笪御的肌肤。
笪御几乎这一瞬间没了呼吸,无论他怎么和自己强调要冷静自持,身体的反应却是最诚实的。
心悦的女子就在自己怀中,身下软绵绵的被子提醒他这是在床上!
笪御闭上眼,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了。这般轻薄怀中的女子,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现在他只盼着时眠年幼无知,什么都不懂,于是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惜他怎么也不会料到,时眠这个将春宫图琢磨的透透的人会不懂吗?
时眠身子一僵,她刚才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手酸了。
好吧,她的确是想更进一步吃些豆腐。却、却没想到勾的笪御那啥了……撩过火了,时眠心中突然有些害怕。
她没抬头,只觉着笪御的声音冷淡:“好了,别闹了!”
时眠一怔,圈住他的手松了松,她抬头看见了笪御紧绷的下巴。
禁锢笪御的力量一松,他便立刻坐了起来,跳下床,远远的站在一边,笪御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漠一些:“姑娘家,害不害臊!下次不可再行今日之举了!”
时眠若不是方才感觉到了他滚烫的身子,她都要信了笪御这个模样!
信他个鬼!
时眠努嘴:“可是姐姐不是女子嘛……”
哼,就拿这事噎死你。
笪御果然一噎,他心思转了一翻,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时眠和一个女子在床上亲昵的样子,只觉得胸口郁闷无比:“女子也不行!伯父就是这般教你的吗!”
“你凶我?”时眠委委屈屈的望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就要流泪,“姐姐就是这般看待眠儿的吗?原在姐姐眼里,眠儿竟是不知羞耻,没有教养的人……”
笪御慌了,两三步又回到床边,慌张的安抚道:“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时眠打断他:“就是,你分明就是那个意思,呜呜……你走吧,我知姐姐不喜我,以后便不会再缠着姐姐了……”
时眠嘴上赶着人,面上却稀里哗啦的哭起来,也不知怎的,一先只是装模作样的,哭着哭着她也觉得自己好生委屈,日日夜夜的思念和担忧一齐倾泻在这场哭泣里了。
笪御看她小手捂脸,哗啦啦的泪水从指缝里流出,也顾不得礼义廉耻,直接跪上床,将人搂紧怀里,轻轻摸摸她的头:“莫哭莫哭,我说错话了,方才的话没有那些意思,眠儿很好,在我这很好很好,没得谁比的上的,莫哭了,乖……”
“嗝、那你、嗝,给不给我抱……”
“给给。”
“给不给我香香……”
“给给。”
笪御一怔:“什么?”
时眠“吧唧”一下亲在笪御脸上,连带着泪水和鼻涕全抹在了他脸上。
笪御:……
“时!眠!”
时眠眯眼。
炸毛了,真可爱。
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忠武侯府开始运作起来。暖阳渐升,热水烧好之后,之桃才轻手轻脚的推开时眠的房门。
然而,当她走到时眠的床前的时候,她呆住了。
帷幔一边落下,一边歪歪斜斜的挂在床梆上,床下的一只绣鞋倒在一边,另一只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再看床上,被单蹉成一团,时眠的枕头半挂在床沿上……
而床上的人,发丝凌乱,额前全是香汗,身上的被子盖了一半,露出香肩和粉嫩的肚兜,她此时紧紧皱着眉头,脸上一看就是不正常的潮红!
之桃:“姑娘!”
她惊叫一声,急忙上前,给她盖好被子,凑近了一看,时眠紧闭的双眼红肿,那眼角和侧脸上分明就是泪痕!
之桃震惊的移开视线,目光落在那边半开的窗户上,蹬蹬蹬跑到窗边,果然看见了几个男人的脚印!
完!了!
之桃脑海中只剩了这两个字!
之桃面色忽的一狠,转身走出去,小心关上门。
她咬牙切齿的低唤:“诸承煜!”
诸承煜打了个哈气,从梁上跳下来:“一早这么生气,怎么了?”
之桃狠狠的给了他一拳,诸承煜始料未及被捶的退了两步,一脸懵:“到底怎么了?”
之桃恨及:“你昨晚怎么守夜的,你可知,可知姑娘她……”
后面的话之桃死死咬着舌头才没说出来,这种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何况诸承煜还是个男子。可若不是他玩忽职守,姑娘怎会有如此劫难!
姑娘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温柔可爱,善良懂事,还体贴下人,这个府里的人从上到下哪个不喜欢,就是这么好的姑娘,之桃才恨得心都痛了!
这么大的事,还是快些传书于主子,不不,眼下最重要的是找青竹过来姑娘看看,她瞧着那副场景,昨夜那人定是毫不怜惜。
想到这,之桃更是恨的要吐血,她冷冷的瞥过诸承煜:“你给我守在门口,谁也不许进去!”
诸承煜呆呆的回答:“啊?哦哦,好。”
之桃的眼神像个女神。
好喜欢,嘿嘿。
若是让之桃知道诸承煜此时竟还在想这些,估计捅死他的心都有了。但是之桃此时顾不得想那么多,她正在府里到处找青竹,最后她找到东霜跟前:“东霜,青竹呢!青竹呢!”
东霜正在看麻良和许儿留下的账目,年关一过,去年一年的开支她必须仔仔细细的过一遍。她年前自个还是个半吊子,一个年头过了,小姑娘身上的浮起和冲动全部泯然消逝,以往她觉着有自己在,不能让姑娘太操心,现下她什么都要考虑起来,想着时眠出差不多要到出嫁的年龄了,这些都要教起来。
东霜时常会想起稳重的许儿,便更加沉下心做事。
东霜:“青竹昨晚和我告了假,现在不在府中。”看之桃的神色,东霜微微戚眉,忽然心中一凌:“姑娘怎么了?”
之桃抿了抿嘴:“出事了!”
两人加下生风的朝富阙院走去,一边走,东霜一边说道:“我已经叫人去找青竹了,你和我详细说说。”
一路上,之桃将早上所见全告诉了东霜,两人踏进院里,诸承煜像个门神一样站在门口,东霜推开他进房。
走到床边,时眠还没醒。东霜摸了摸她的额头,掌心一片灼热:“端盆温水来。”
接过之桃递过来的帕子,东霜给时眠擦了擦身上的汗,朝之桃道:“我记得你会些医术,你先给姑娘把把脉。”
“好。”兴许是东霜镇定的模样影响到她,之桃冷静下来才来才想起自己半吊子的医术,“姑娘发了热有好一阵了,应该是昨夜受了寒。青竹那里有退热的药丸,我去找。”
东霜:“恩。”
之桃走后,东霜将乱糟糟的房间整理了一下,在床底找到了另一只绣花鞋摆好。一夜过去,时眠的衣襟早就大开,东霜帮她系好,指间忽然一顿。
时眠虽然面色潮红,身上却干净的很,若是昨夜真有什么事情,姑娘不至于这幅模样等到天明,而且……
她摸了摸床角,被子下面硬邦邦的匕首还在原处,位置都没动过,这么说姑娘完全没有抵抗之意。
东霜眸光动了动,趁着之桃去拿药这会,她出去找到诸承煜:“昨夜姑娘屋里可有异动?”
诸承煜眼神一飘:“没有,时姑娘怎么了?”
“是吗?”东霜眯了眯眼,“可是姑娘说昨夜表小姐回来了。”
诸承煜释然一笑:“啊,他告诉你们了呀,早说嘛,我还在这替他瞒着。”
“很好。”东霜莫名其妙说了这一句,诸承煜正想问她何意,前院来人便将东霜叫走了。
知道时眠没事,东霜也就安心了,想到时眠那个心思,东霜下了决心,在没搞清楚表姑娘的心思之前,她绝不能任由时眠一颗心扑上去。
若是时眠只是一厢情愿,那便早些断了念想。
之桃给时眠喂了药之后,青竹正巧回来了,她给时眠把过脉之后也说是发热。
之桃不免紧张:“其他呢?”
青竹不解:“就是有些发热,吃了药出了汗就好了。”
之桃松了一口气,张了张嘴,“姑娘昨夜被玷污了”这句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罢了,等主子回来她便领着诸承煜一起去领罚,青竹只当不知道便好。
下午时眠醒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她嫌弃的让之桃给她备水沐浴。
之桃拒绝:“姑娘你才好些,忍忍,等明日你想怎么洗就怎么洗。”
时眠无力反驳,她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胳膊,心下感叹自己的娇气。又想到笪御,只觉着这身娇气和笪御脱不了干系,如此惯着她,以后若是换个人在身边,自己怕是如何也适应不了。
“什么?!谁说的!”
“东霜姑娘说了,让诸公子守夜什么神鬼都敢往姑娘房里放,她实在不放心。”
外面传来一阵吵闹,时眠起身准备出去看看,之桃急忙拦下:“姑娘,你这刚醒,别又受凉了。”
时眠笑她:“又不是瓷娃娃,我还是习武之人呢,没甚大事。”
之桃只好给她又拿了一个披风:“那把这个披上。”
廊下,萨科和萨南两兄弟站在诸承煜的对面,萨科还是一副钢板脸,萨南倒是和它哥哥不一样,他说起话来有理有据,直堵得诸承煜半句话也无法反驳:“我们皆是为了姑娘着想,且不说诸公子是谁的人,姑娘不让我们问,我们就不问。但姑娘是我们的主子,保护主子乃我们的责任。既有言诸公子看守有疏漏,换上我们二人有何不可?”
诸承煜:“你!”
萨南见时眠他们出来,又加上一句:“之桃姑娘你说呢?”
萨南对这二人毫不客气,早上东霜与他说的话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东霜:“昨夜有人闯进姑娘闺房,诸承煜隐瞒不报,你们去把他换下来。”
之桃被问得一阵心虚:“有理有理。”她赶紧上前扯了扯诸承煜:“都是你的错!”
诸承煜:“???”
到底什么鬼?
时眠有心帮诸承煜说话,奈何萨南那三寸不烂之舌绕的时眠头晕,加上她还在病中,包括诸承煜都让她回房,她没法只好闭嘴。
不知道笪御能不能避开萨科萨南。
诸承煜被之桃拉到角落,莫名被数落一翻也有些生气:“你今日到底怎么了,你还帮着他们!”
之桃没法说今早看到的事,只好转移话题:“萨南说的没错。”
“没错?”诸承煜语调升高,“你也说我看守不力喽!”
之桃想到早上时眠的模样,她也生气:“人家萨南说的本来就是!”
诸承煜眼眶都气红了,他将人逼到墙角:“萨南萨南!我看你就是看上那小白脸了!”
之桃:“你胡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之桃:“主子,姑娘房中闯进了采花贼!”
笪御(拔剑):“谁!我要把他五马分尸!”
时眠:“昨夜的某人……”
笪御:“……”
默默坐回原处。
之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