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夜里的寒风将白婉儿包裹, 她就站在那里,双手垂起又落下,曾经的日子里没有哪一刻,能有此时这般让她彷徨失措, 无助恐慌过。
眼里的泪水早已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她想去抱住萧靖琛, 可她好怕自己的一个动作,就让跟前的萧靖琛从她的生命里从此消失。
她只能一动不动, 满脸是泪的跪在萧靖琛的面前, 无助又乞求的看着他,脑海里除了那根箭头,再也其他,似乎凝固了一般, 空白一片。
半晌, 卡在她喉咙的那声哭泣才呜咽的破嗓而出,抬起头她的一双泪眼, 颤抖的看着萧靖琛, 可从他脸上看到的并非痛苦, 而是一抹艰难扯出来的笑。
“别怕,我没事。”萧靖琛手掌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轻颤的抚上了她的面孔,眼里是她最熟悉的宠溺。
一如既往般, 似乎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过一丝脆弱。
以往如此, 如今依然是。
可她知道, 怎么可能没事,他就是不想让她担心而已。
白婉儿曾经哭过无数回,每一次都是带着心机而哭,她甚至能掌握到自己哭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萧靖琛同情她,又是怎样哭,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梨花带雨,娇弱可怜。
可如今,她泣不成声,心痛如绞,从未有过的恐惧让她哭的卑微,她颤抖的握住脸庞上萧靖琛的那只手,早已经分不清那上面占着的到底是她的泪,还是萧靖琛的血。
“别丢下我。”白婉儿咽下喉咙的哽塞,尽量让自己镇定,紧紧地攥住萧靖琛,细柔的小手在萧靖琛粗大的手掌面前,显得越发的娇小,脆弱。
声音和眼神里都透出了前所未有的期盼与乞求。
被鲜血染红了的衣裙,她却不敢低头去看一眼,不敢去看他到底流了多少血,又生怕她一错眼,萧靖琛那双溢满了柔情的眼睛,便永远的闭上了。
“我舍不得你。”白婉儿跪的更低了些,吃力的搂住了萧靖琛的肩头,想要将他扶起来,可她根本就挪不动他分毫。
将军府的侍卫将两人紧紧地围在中间,白婉儿却听不到一丝外面的声音,挪动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之后,终是抱住了萧靖琛的头,将她枕在了自己的腿上,声音哭的嘶哑。
“你不能这样抛弃我,我从未爱过一个人,就算之前骗过你,你也不能这么狠心,在我刚发现爱了之后,又让我彻底的失去。”白婉儿抚上萧靖琛渐渐苍白的脸,看着他艰难撑开的双眼,恨不得用尽所有的力气,让他永远这么看着自己。
“我还有很多话要与你说,那一日在尚书府门口,你听到的并不是全部。”白婉儿紧紧地搂住萧靖琛的头,全身都在颤抖,“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感受才叫爱,你走之后我就明白了,我坐在屋檐下听着雨声,满脑子都是你,也去过你的书房,看到了你为我画的那张画像,你唯独画出了我的眼睛,可你不知,我全身上下,也只有那双眼睛才是真的我。”
白婉儿说完,萧靖琛的手微微用了力,捏住了她的指尖,温暖却又渐渐地透出了一丝冰凉。
“从前,我以为你爱的是我的容颜,可那时候我才知道,并非如此。”白婉儿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每一句话之后被压抑住的喘息,哽的她喉咙撕裂的痛,那股悲痛从心底蔓延上来,让她的每一根神经都蹦的紧紧地,痛的发麻了,可她依旧不舍得放松。
“从临城出发的那一刻,我就从没有骗过你,我本是为了你而来,我怕失去你,就算有千分之一的万一,我也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你不能将我一人留在这里,不能在我知道了,我爱你之后,又突然丢下我。”白婉儿弯下腰在他的脸上微微蹭了蹭,说的极其细声,夹杂着兴奋与悲痛,又似是透着恐慌与哀求,“我们有孩子了,他很好,我将他保护的很好。”
“所以,你也得为了我,为了他活着。”白婉儿的泪水落进了萧靖琛的眼睫之上,滚烫如火,萧靖琛吃力的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嘴角是他与白婉儿相识以来,笑的最明朗的一次。
“好。”萧靖琛喉咙滚动,从他脸庞落下的那一串泪珠,他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从宁王口中得知她有孕了之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
一瞬间他拥有了所有,可似乎又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他从未那般恐慌过。
从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已经疯魔了。
曾经想过,她怀了自己的骨肉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孩子是像他还是像她,他更希望更像她一些,她长的好看,而这些所有的幻想,在他赶来的一路上,都已经仔仔细细地想过了一遍,只有当他沉浸在中分美好的幻想中,他才有了喘息的机会,才有了力气支撑着他一路走来。
他想等到战争结束之后,他抱着她,她躺在他的怀里,用她一贯的娇柔对他说,“我们有了孩子。”
可如今,换成了她抱着他。
虽时候不对,地点不对,但他心底的那股高兴却是实实在在的,腹腔微微震动了一瞬,萧靖琛头一回笑出了声,艰难的抬起手想去触碰白婉儿的腹部,可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周身的温度渐渐地退去,唯有被白婉儿抱着的那一团,还残留了些许余温。
他听到了,听她亲口告诉了他,她有了他们的孩子。
他轻轻地挪动了自己的头,尽量将耳朵贴到白婉儿的腹部,想去感受一下,小生命的存在,那是他萧靖琛的孩子。
“我不该让你受这些罪。”只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最想说的,他曾经幻想着等她有了孩子,他便守着她,与她一起等着孩子慢慢长大,再一起等着孩子出生,看看孩子的容貌,到底是何模样。
可如今,他有孩子了,却在他们的周围围满了敌人。
“我不会有事。”萧靖琛握住了白婉儿的手,“往后,还得护着你们。”狼烟战火的照耀下,萧靖琛的五官就如镶嵌在来这个黑夜里,焦脆苍白的脸,只能微微上翘的嘴角,才看得出他脸上的柔情。
他必须的活着,他还想知道,她这次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当真算数。
她说了她爱他。
她说她舍不得,可他又何尝舍得独留她与孩子在这世上。
风雪刮了一夜,在天边翻起了鱼肚时,才渐渐地缓和了下来,空气中还弥漫着烟火的味道,混杂着阵阵血腥,五千士兵剩下的也只有半数,在一片狼烟的荒凉之地,以最快的速度与北宋的十万大军汇合。
在看到卫浅,白御海骑马而来的那一瞬间,白婉儿再也没有支撑住,躺在了萧靖琛的身边,被鲜血染红了的双手没有半丝松动,依旧紧紧地握住他的掌心,似乎一放开,她便一无所有了。
模糊之中,白婉儿感觉到身边的风雪终于停止了,周身渐渐地开始有了暖意,手指轻轻地动了动,触手之处却是空荡荡的一片,一股烙入她骨子里的恐慌,猛地让她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暖屋,还有白御海担心的脸,白婉儿没给白御海开口说话的机会,便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将军呢?”
白御海愣着没有开口,脸上的神色看的出来,也是憔悴的。守了她一日,总算是醒过来了。
“你躺一会儿,粥喝了我带你过去。”白御海刚将还留了几许余温的粥碗拿起,就对上了白婉儿一双红红地的眼眶。
“你知道我吃不下。”白婉儿连床边的绣鞋都来不及穿,赤脚踩在地板上,没理会白御海在后的呼唤,脚下木板的冰凉,比起那一晚的寒凉,已算不得什么。
记忆中只有萧靖琛苍白褪尽了血色的脸。
赤脚踩在走廊上,发出了木板吱吱的声响,她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瞧,脚步踉跄而慌乱,她不想去问白御海,也不敢去问。
她怕听到自己最害怕的结果。
就算要知道,她也宁愿自己亲眼去看,在那之前,先让她怀着一点希望也好。
身后白御海只能傻傻地跟在她的身后,说不出半个字,没有去阻止她的寻找,也没有直接告诉她,萧靖琛在哪里,任凭着她一间挨着一间的去推开门,又再次怀着希望出来。
当年韩文郎拒绝了她,爹爹将她许配给了一无所有的萧靖琛时,他也从未见过白婉儿伤心难过成这样,眼睛里提起来的那股神采,似乎一捅即破,随时都能烟消云散。
他本以为她那样的性子很难爱上一个人,可萧靖琛也证明了,确实是很不容易,在将军府的时候,萧靖琛都将一颗心磨难了,也没有见她转过性子,可萧靖琛自从出来打仗,她就跟个没了魂儿的一样,什么聪明小心思瞬间不存在,大雨里站了几个日夜,亲自逼迫宁王疏通渠沟,又一路跟着到了临城,就为了见萧靖琛一面。
昨夜在那一片狼藉之中,他看见了她哭红的眼睛和脸上悲痛欲绝的哀伤,也就明白了,她这是爱了。
门’吱呀’的被白婉儿从外打开,里面的卫温与卫浅同时回过了头。
白婉儿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也没有昨夜看起来那般白的吓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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