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徐宜宁轻推开苏尉,捏起锦帕擦了擦眼角,止住眼泪,笑着对苏家宝和苏尉说:“我没事,就是高兴的,高兴我宝儿懂事了,再也不会向娘撒娇了。”
徐宜宁上前抱住苏家宝,仿佛没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她轻抚苏家宝的后背,继续柔声道:“就是为娘一时没适应过来,宝儿这样很好。”
苏家宝在她的抚慰下放松了身子,伸手回抱住徐宜宁,张口想说话却不知说什么,只把脸埋在徐宜宁的颈间,抱着人的手却越发的收紧。
他不想放开她们,他不想再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苏尉看着眼前的母子俩,眼里也是一片温情,他于官途上没多大的野心,此生唯一的念想就是常伴妻儿身边,享天伦之乐。
苏尉上前分开两人,一只手把徐宜宁搂入怀中,另一只手轻拍了两下苏家宝的肩膀,三人继续散着步。
途中徐宜宁一直说着苏家宝小时候干的糊涂事,苏尉伴在一旁,时不时插上几句,两人言语间藏着说不出的宠溺疼爱。
苏家宝安静的跟着,微垂着头,睫毛微微颤动。
三人从东院继续散步到了西院,徐宜宁说散了,苏家宝笑着说先回院子了,徐宜宁看着苏家宝的背影,眸色有些意味不明。
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该是如何,她最是清楚了。
回首眸色已变得正常,她和苏尉一起逛回了东院。
回到西院的苏家宝,心里莫名的难受,他觉得徐宜宁今晚的样子好像是知道了他不是原主的事情,可他又怕是他自己心虚多想了,其实饭后散步谈论一些小孩子的趣事也是正常的。
凡事顺其自然就好,既来之,则安之,苏家宝这么安慰他自己,放空了脑袋上床睡觉了。
翌日,他被吴言早早的唤醒,看了外面的天色还未全亮,一脸的疑惑。
“昨晚夫人忘了和少爷你说了。”吴言手脚麻利的帮苏家宝穿衣束发解释道:“夫人帮您请的病假已经消了,您今日开始得去白鹿园了。”
吃了早膳,苏家宝淡定的跟着提着书袋子的吴言坐上前往白鹿园的马车。
白鹿园虽属青州,却不在青州城内,而是在距城差不多三公里处的郊外,坐马车大概需要半个时辰。
到了学室,人已齐了一大半,小厮和伴读都被留在了外面,苏家宝正愁着不知道他的位置在哪,坐在房间末尾的卢大有高兴地叫了他一声:“兄弟,这呢,这呢。”
苏家宝脚步一转,自然的走向卢大有拍的那个位置。
这个位置在卢大有隔壁,都是在最末尾。
学室里共有二十多张桌子,苏家宝看看了最末尾只有这两张桌子,心里对原主和卢大有不招学堂先生待见的程度有一个大概的判断。
学室里的人见卢大有又厚着脸皮去讨好苏家宝,本以为苏家宝又会是一通讽刺或是拳脚,不曾想,那两人却哥俩好一般,头靠头,说着悄悄话。
“兄弟,我尝过清江楼的新菜式了,那真是这个。”卢大有两眼放光,双手竖起大拇指。
苏家宝点头,然后询问了老工匠去卢家言说的情况,卢大有咧嘴一笑:“我爹那是拿着你画的图纸连连赞叹啊,二话没说,直接拨了银子,清江楼今日已经正式开工了。”
苏家宝闻言,彻底放下了心底的重担,他趴在书几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卢大有说着话,套着整个学室里人的名字,直到教书的先生走了进来,他已知晓所有人的名字,虽说记不全,但姓什么大抵还能说得出的。
教书先生见那两人凑在一起,轻咳一声示意,卢大有才不情不愿的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去,先生暗里叹气,这堂学又要不安稳咯。
先生捧着书摇头晃脑的讲着,苏家宝听的一头雾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补起了觉来。
本来兴冲冲想要扰乱课堂的卢大有见状歇了心思,也面朝着苏家宝的后脑勺趴下去,心里一阵的感慨:他兄弟的后脑勺都比那教书先生的脸好看。
教书先生胆战心惊了半堂课,见两个小霸王都安静的睡觉,心下顿时放松了,讲书时头摇的更欢了。
苏家宝一觉起来神清气爽,时间也正好到了中午散学的时候,苏家宝跟着卢大有去了食室,吴言和卢大有的小厮早已把带来的午膳摆放好了。
中午散学,家近的可以回去吃饭,家远的就早上带着饭午时到这食室吃,食盒底部是铁的,放着一些火炭,所以午时的饭也是热的。
苏家宝的饭菜都是夏闻亲自做的,一打开,热气腾腾,扑鼻的香气飘散开来,馋的卢大有直掉口水,卢大有早知道苏府有个神厨,闻着香气就知道又是新鲜菜式,顿时看也不看自己带来的饭菜,舔着脸挪到苏家宝旁边,蹭着他的菜吃。
卢大有每吃一口,就大声的感慨夸赞着。
尝一口鱼:“啊!香!”
尝一口鸡丁:“啊!香!”
......
周围的人本就被香味吸引着,如今又听到卢大有这般夸张的赞叹,都不着痕迹的用余光看过来。
待看到苏家宝面前桌子上那色香俱全的几道菜,一时竟不知道是什么。
最靠近的苏家宝桌位的几人不自觉的咽了几下口水。
平日里有些交情的人让小厮前来询问是在哪家餐馆酒楼打包的菜。
苏家宝笑着说清江楼,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见几人面上的困惑,苏家宝便把清江楼正在改造的事情说了。
众人还在疑惑清江楼为何会从濒临关门变为重新改造。
苏家宝又示意吴言把两个大食盒里的东西全取出来,齐齐摆在桌子上,说大病初愈,重回学园,请大家吃菜。
一众人摄于往日苏家宝的小霸王作为,不为所动,平日里与卢大有和原主玩的开的狐朋狗友却是不客气,一个个筷子伸过来,尝一口后便顿住了,接着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所有的食物。
除了苏家宝,其余五人抚摸着半饱的肚子,连声叹气,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呢?叹完之后又是连声的感慨:真是人间美味啊。
“哼,一个被天香楼压的快倒闭的酒楼,能做出什么美味。”一道轻蔑的声音传来。
苏家宝转头朝着食室中间的一张桌子看去,一个锦衣华袍的少年被几个人簇拥在中间。
伸手拉住怒气冲冲竖起拳头想要冲上去的卢大有,苏家宝淡淡的问那人是谁。
卢大有压住怒气,回答着苏家宝。
原来那人名叫孙常威,是与青州邻近的云州县令家的公子。
青州与云州的临山百姓都靠贩卖着麟山上的青麟木为生,时常有为了树木所属权发生争斗的事,一来二去,云州的县令孙尧和青州的县令苏尉也算是熟识了,可惜二人政见不合,互看生厌。
两位父亲官场上是对头,因此苏家宝和孙常威在白鹿园里也是互看不顺眼,彼此挑刺争斗不断。
卢大有飞快的解释了那人的身份,回头见孙尧看向这边,笑的一脸得意,欠揍的很。他心里压制的怒火又窜了上来。
天香楼的东家是云州人,且听传言他与云州县令孙家关系不浅,虽然,商场上的事向来就是谁有手段有能力谁赢,但是那是大人懂得的事,卢大有却是不管,总之他就是看孙常威不顺眼,整日里在他眼前转悠,一遍遍嘲弄着清江楼的萧条。
往日他不太放在眼里,但如今,这清江楼是他和苏家宝的东西,孙常威再这么嘲讽,就是不行!
卢大有捏紧拳头朝着孙常威走去,却被人拽住了。
苏家宝拽着卢大有的衣角,面色不变,看向孙常威,戏谑道:“你若是想吃就直说,这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作为,着实让大家笑话。”
苏家宝的声音平缓,面带微笑,可人的很,与平日里气急暴躁的他迥然不同,再看孙常威那牙冠紧咬气急败坏的模样,周围人渐渐觉得他好像确实如苏家宝说的那样,有那么一点意思。
孙常威见众人眼色,怒道:“看什么看?难道天香楼的菜肴没清江楼的好吃吗?他们那般装模作样又如何?清江楼迟早还是要关门的。”
他身边的几人齐齐附和着,发出一阵阵的嘲笑声。
卢大有忍不住了,伸手一招呼,刚刚吃了饭菜的几人齐齐跟在他的身后朝着孙常威冲去。
苏家宝见拉不住了,也跟着上去,两方人瞬间缠斗在一起,苏家宝见缝插针绕到孙常威身边,死死的牵制着他的一只手,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挡,然后大声道:“孙常威,你冷静点,先放开我,大家有话坐下好好说。”
苏常威一心都放在正竖起拳头往他身上招呼的卢大有身上,哪还有心思注意苏家宝的话,他不管不顾,一门心思的抬脚揣向身前的卢大有。
卢大有却是听到了苏家宝的话,见苏家宝和孙常威的手靠在一起,然后被袖袍挡住,以为苏家宝受欺负了。
顿时又是火冒三丈,吼道:“孙子,你把我兄弟手放开。”说着就要上前扯孙常威的手臂。
苏家宝暗暗递了一个眼神给他,卢大有皱眉,然后忽的明白过来。
也不急着“解救”苏家宝了,见苏家宝还在继续大声喊着:“大家冷静一下,都是小事,坐下来慢慢谈嘛。”
卢大有也出声道:“孙常威,你停手,在学堂打斗,真是岂有此理。”嘴上这般说着,手上却是更加的不留情了。
苏常威这才意识到他自己的一只手被苏家宝抓着,另一只手过来想要推开苏家宝,却被卢大有瞅准时机,“砰砰!”两拳砸在他的眼圈上。
卢大有砸完之后,嘴里还叫着:“你这斯,不识好歹,竟然还想向我兄弟动手。”
孙常威被砸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懵圈,卢大有则在苏家宝的眼神下停止了动作。
两方人马也分开了,孙常威被扶起坐在凳子上,缓一会后回过神来,双手捂着眼睛大骂道:“卢大有,你给我等着,你要是落到我手里,看我不打......”
“你待怎样?嗯?”刚刚赶来的白鹿园园长,刚踏进食室的门,就听到这句狠话。
孙常威吓的忙放下捂着双眼的手,不敢再说下去。
园长又见食室里桌凳东倒西歪,杂乱无章,气的狠狠的一甩袖,怒喝道:“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