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掌上珠
谢遗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他想不起昨夜发生了什么, 只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是在祁瑾年的房间里睡着了。
具体如何, 一丝一毫也记不起来。
白白看他还没有察觉,忍不住在床上打起了滚,哭喊:“嘤嘤嘤……宿主大大!你的贞操差点儿就保不住了!!!”
谢遗看它这幅状若疯癫的样子,有些好笑:“什么贞操?”
白白抽抽噎噎地把昨晚的事说了。
简而言之, 就是昨晚祁瑾年想对他做什么, 但是最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放弃了。
不过,其中有一点却是发人深思的——祁瑾年和祁瑾之这对兄弟之间,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谢遗听着听着,眉头便不由地皱起来,道:“祁瑾年说——让我离开?”
白白“嗯”了一声, 鼻音浓厚:“真是一个渣攻!”
渣什么攻?
这时候的谢遗还是一个纯洁的宿主, 并没有接触到“耽美”这一领域的知识,自然也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也没有放在心上。
“真是奇怪, ”谢遗沉吟道, “当日是他让我来的, 我才来了不过两日的功夫, 竟然又希望我离开了?”
甚至, 还是在对他做了那样的事之后。
莫非……
谢遗想到了祁瑾年与祁瑾之之间那堪称诡异的关系,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在心上浮现。
这念头不过在脑中停留了片刻便消失了,谢遗又忍不住失笑着摇了摇头, 觉得自己真的是思想太过龌蹉了。
谢遗起身后换了件衣服, 对着镜子洗漱的时候, 瞥见了颈项处一痕轻微的嫣红。
据白白所说,这应该是祁瑾年昨晚亲出来的。
谢遗对于这档子事并不热衷,甚至可以说,在经历了与聂寒之间的那场极其失败的感情之后,于需求上堪称冷感。
见状,他只是用毛巾擦了擦那处,换了件领子稍高的衣裳,挡住了吻痕。
他不至于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地去回想昨晚的事,却也不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对他而言,这件事就当做是给自己提了个醒——不能再那样轻易着了人的道了。
祁瑾年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在和谢遗吃过早饭后,就拉着谢遗往外走,说要出去玩。
他们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身材高大的保镖铁塔一样伫立在铁门前,说,小少爷不能随便出去。
祁瑾年握着谢遗的手腕,脸上在面对谢遗时还温柔天真的笑迅速冷却了,他冷冷看了这人一眼,“谁说的,我不能出去?”
保镖放缓了声音,道:“小少爷,先生是怕你再遇到危险……”
“那就问他,”祁瑾年打断了他的话,握着谢遗手腕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问他,我能不能出去。”
他的力道过于重了,让谢遗略微不适地挣了挣。
祁瑾年抬头看了谢遗一眼,抿了抿唇,无声地放轻了力道。
保镖已经转过去打电话给祁瑾之了。
倘若说,得罪祁瑾之的后果不过是被重重训斥;那么,得罪祁瑾年的后果,至少也是丢了工作。
祁瑾年在祁家的地位,比外界很多然想的都要重要。
“祁先生……是这样,小少爷想要出去玩……”他压低声音将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就噤了声,安静地等着电话那头祁瑾之的吩咐。
漫长的沉默。
手机里只传出细微的电流声。
保镖等得心头煎熬,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那边终于传来了声音:“让他去,派几个人跟着。”
保镖连连道是,等那边挂断了电话,才敢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他忙转过身,将祁小少爷迎出来,又让人去开车,道:“下山没有车,小少爷还是带着张晨,想去哪儿也方便。”
祁瑾年不置可否,等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就拉着谢遗坐上去。
张晨就是这车的司机。
他是个年轻的男人,剃着光头,肌肉虬结,面相看起来很凶,有点儿像刚从牢狱里放出来的。
可是性格与长相却是两个极端,一路上开车开得很小心,停下等红绿灯的空隙里,还问谢遗要不要喝水,水在谢遗手边的暗格里。
谢遗拒绝了。
祁瑾年说要和谢遗去游乐园,张晨就把车开过去,停好车后,跑到窗口买了几张票。
票是一日游的那种,过期作废,但是当日可以玩尽所有的项目。
这还是谢遗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这时候并非是假期旺季,游乐园里人并不是很多,但是对于谢遗而言,也过于热闹了。
祁瑾年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热闹的环境,但是只要想到此刻握着的是谢遗的手,心底便有难言的满足之感。
张晨为了不打扰小少爷的兴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知道除了自己,暗处还有几个人也在跟着祁瑾年,保护祁瑾年的安全。
祁瑾年对于玩那些项目并不是很热衷,不过既然拉着谢遗来了,也应该象征性地玩几个项目。
他本想带着谢遗去坐过山车,但是在看见谢遗望见那些尖叫的人后微白的脸色时,改变了主意。
两个人把园里温和的项目都玩了一遍,最后在路边长凳上坐下。
张晨看着这两个祖宗玩的都是不刺激的,也没有上前说些什么。
他隐约知道祁瑾年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好,而谢遗不久之前才做的断指再植,还要再过两天才能取出钢针。
路边有做棉花糖的,是那种已经有些落伍的做法。被拉成如絮形状的糖在竹签上一圈一圈地缠起来,慢慢地聚成了一朵蓬松香软的云。
现在都流行做的精致好看的花式棉花糖,这种云状的卖的并不好。几个路人驻步看了会儿,就走开了,少有愿意买的。
祁瑾年走过去掏钱买了一个。
他长得好看,只是眉眼间略有阴郁之色,买糖的少女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又注意他等待的间隙里一直在看站在不远处的谢遗,忍不住笑着问:“是和哥哥一起来玩的吗?你哥哥长得真好看。”
“不是哥哥。”祁瑾年严肃地纠正了,“是……我喜欢的人。”
少女明显地愣了一愣,又笑了,将手里缠好的糖递过去:“真的吗?那希望你们能永远在一起。”
祁瑾年敷衍地点了点头,接过了云朵一样的棉花糖。
——永远在一起吗?
——可是,我们很快就要分开了。
他慢慢地走到了谢遗的身边,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给你。”
谢遗小幅度地倾了一下头,是一种近乎娇憨的神态,漆黑的眼睛里染着淡淡的困惑之色,像是在问“这是什么”。
“很甜的。”祁瑾年弯了一下唇,有一种奇异的偏执在他的眸中浮现,“给你的。”
他又将手里的东西往谢遗的方向递了递,执意要他接过。
谢遗迟疑着接了过来,在白白确定了没有问题了之后,才轻轻咬了一口。
是甜的。
古代糖是很金贵的东西,并不如现世这样容易得到。
谢遗嗜甜是天性,即使这种糖在很多人吃起来都觉得有些腻人,谢遗也觉得喜欢。
他慢慢地咬着,云絮一样的糖就被卷入了唇齿之间。只是因为“云朵”过于的大了,难免会有些粘在脸上,一旦被温度烘地化开了些,就让人觉得不适了。
祁瑾年抽了纸巾出来帮他擦。
谢遗并不适应和人这样亲近,正要躲,就听见祁瑾年自顾自地道:“我从前很想要的……”
“在很早很早之前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吃,我也很想要。”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做了很多很多事,终于凑够了钱,买了一个。”
谢遗有些惊讶,他知道祁瑾年的家世,因而并不能理解对方的话。
他沉默了片刻:“那你吃到了吗?”
没有呢。
柔软的棉花糖掉在地上,被人踩了一脚,黏成了一坨肮脏的乌黑。
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地上只有化掉的劣质糖精,为虫蝇缭绕。
祁瑾年收回了手上的纸巾,他静静看着谢遗。
少年的眼瞳是一种极致的黑,仿佛一丝光也没有的死寂的暗色。他笑起来的时候无疑是好看的,颊侧有清且浅的梨涡——可是深藏其下的病态扭曲,却是教人恶寒的。
可是这一刻,这一瞬间,有什么柔软的、清澈的光,落入了少年的眼瞳,他弯起了唇,单纯地笑着。
谢遗像是察觉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祁瑾年。
直到少年倾身过来,柔软的唇瓣飞快地擦过了他的。
是一个,极轻,极淡,带着甜香气味的吻。
“现在吃过了。”
谢遗慢慢地眨着眼睛,像是在花时间努力思考明白这件事。
祁瑾年说:“谢遗,倘若真的能再早点儿认识你就好了。”
真的是,一点也舍不得伤害你。
怎么办呢?谢遗。
他的瞳孔倒映着谢遗的面容。
就好像天地之大,却只能看见这一人一般。
他的笑渐渐淡去了,转眼的功夫,郁色重新染上眉宇,又恢复成了从前那个抑郁病态的祁瑾年。
就好像,刚刚那样温柔的笑,和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都不存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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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亲都亲了,明天可以分手了。
祁瑾年:我感觉我是个蛇精病。
蔓蔓:不是你感觉,你就是。
祁瑾年:嗯,谢遗是我的药。
蔓蔓:不,是大家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