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裴天际的电话比乔归雁想象中来的要晚，他躺在床上都睡过去了, 被智脑闹钟声震起来才发现是裴天际来电了。
小睡了一觉, 拿到少尉军衔的那种兴奋劲已经过去了好些，乔归雁剩下的只有满身没睡饱的困倦, 打了个哈欠后乔归雁才接通了电话，看见裴天际那边的背景顿时精神起来了。
各个军团内部的装饰除了颜□□分之外，都是按照一个标准来的。
裴天际虽然不在他们军团指挥中心，而是在前线的军舰上, 但卫生间的样式乔归雁还是认得的。
意识到某人是匆匆忙忙跑厕所来给他打的电话, 乔归雁没忍住有点嫌弃地笑出声来。
看得出来裴天际是真的百忙之中抽时间了。
感觉有点暖, 又有点味道。
“少尉？”裴天际第一时间就向着乔归雁的肩章看了过去, 看到那个荣誉少尉后, 眉头猛得皱了起来。
“裴中士，见到少尉要怎么称呼？”没注意到裴天际表情变化, 乔归雁挺了挺身子，自己重新找回一点骄傲感觉。
没在意乔归雁说了什么，裴天际在看到乔归雁军衔的瞬间整个人气压变得极低：“你有好好待在指挥中心吗？”
军方各种军衔授予整体来说还算的公平公正，哪怕是上官的孩子, 也大多数要从列兵做起，慢慢累积功勋。捷径也不过就是会把这些人派往更容易获得功勋的地方, 以及升衔的要求稍微降低一些。
荣誉军衔的要求没有正式的军衔高，但也不是随随便便给的，乔归雁肯定是做了什么可以称得上惊天动地的事情，才会一个半月内直升少尉。
裴天际怎么也想不出来军方里坐在指挥中心不出去的人, 有什么情况可以直升少尉，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乔归雁又不听话，离开指挥中心和部队上前线了。
第四军团和第二军团比邻，哪怕不清楚第二军团在做什么事情，但是异常调动情况还是能有风声的。乔归雁就在第二军团，裴天际还有特意关注了这方面事情，好像第二军团最近是有针对星盗的大规模行动。
听带着裴天际的大校推测说，第二军团牺牲人数肯定不少。
各个军方内部重要网络信息都是加密隔绝，甚至是独立网络的，裴天际在第四军团这边忙的给乔归雁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更不可能有时间去差这些事。
骤然看到这个少尉肩章，感觉自己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就乔小幺这小胳膊细腿的，他平时握住都感觉随便一用力就能弄折了，这家伙还敢跑前线？
裴天际压着火气，心里懊悔自己升中士的事情不应该和乔归雁说。这家伙也是心高气傲的主，为了不被比下去，未必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感觉到裴天际情绪不对，乔归雁乖了些，又有些疑惑，回答道：“我都在指挥中心这里，没有出去过。”一边说着，乔归雁突然就意识到裴天际情绪不对是因为什么了，瞬间气鼓了脸，“喂！我都答应会一直在指挥中心的，凭什么觉得我在后方就比你差啊！”
裴天际眼神变得狐疑，仔细打量起乔归雁的神色，确认他有没有撒谎，刚准备开口要说什么，脸色就微微一变，下一瞬裴天际的身影消失在乔归雁眼前。
知道这是裴天际那边来人了，可看着人就这样跑了，乔归雁还是气冲冲地踹了脚墙，骂了裴天际好几句都感觉不解气。
他从来没有不遵守过承诺的好么！
知道裴天际今天肯定不会再有时间打电话了，乔归雁郁闷地蒙头倒在自己床上，酝酿半天还是没有睡意，内心里再次狠狠问候了裴天际。
那个混蛋，连句恭喜都没有对他说！
不算太愉快的过了这一晚，乔归雁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预约了和左开海见面。
因为之前坐标的事情，乔归雁要见上层已经有了绿色通道，预约的消息传到左开海助理那边没多久，乔归雁就被通知可以去元帅办公室了。
“报告，元帅！”一进门乔归雁就行了个标准军礼，不过他没有正式接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眼神没忍住滴溜溜转，开始打量起元帅办公室的情况。
元帅办公室很大，有很多张办公桌，但是出乎意料的除了左开海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在。
看见乔归雁的举动左开海笑着喝了口茶，也算是自己家小辈了，他没有说什么训斥的话，反正就凭乔归雁的乔家出身和实习期间做的事情，这点小毛病没有第二军团的人会在意。
等了会乔归雁收神，左开海才说道：“进来吧，有什么事？”
“是。”乔归雁应了声，走到离左开海办公桌前一些的位置，开始摆弄起自己智脑，看起来是要调资料。
左开海看着这个动作，感觉自己有点脑袋疼。那场大会议室上乔归雁一连串报出来的十六个坐标，简直是所有在场将军的心理阴影。
在确认这十六个坐标里头十三个有星盗之后，在场将军心理阴影面积就更大了。
“等等，让我缓一下。”左开海急忙制止，对着乔归雁变得疑惑不解的目光，揉了揉额角，“小归雁，你先告诉我，我要不要先吃个救心丸。”
乔归雁眨了眨眼，表情变得无辜起来：“我只是根据信息管理中心收到的情况，来做一些建议。”
这就是乔归雁之前想给军团里那些抠脚士兵找事做时候弄的，不过那时候军团里的人都在为了剿灭星盗忙的不可开交，乔归雁就暂时压着没有提。
目前星盗窝已经剿灭差不多了，嘉奖仪式也办完了，食堂里每天出没的人明显比之前翻了一倍，再加上乔归雁也觉得应该回报回报第二军团对自己的关爱，乔归雁就决定拿出来了。
听着这话，左开海整个人放松了一些：“你说。”
乔归雁调出智脑里存好的资料，投影出来：“目前军团各方面都很稳定发展，但是很显然存在一点人力过剩情况。”
“目前全军团共计二十三万人，其中非战斗编人员四万，战斗编人员十九万，在战斗编人员中每天有一半人员处于待命训练状态。”
“在本次星盗剿灭行动过后，星盗活动大幅度减少，目前待命训练状态的人数达到了十三万，几乎仅剩下戍边驻地及巡逻队伍在运作。”
这种情况，正常情况下应该缩减编制进行裁军的，但显然现在七个军团各自为政，第二军团还是作为对大西军团战争的后备军事力量，裁减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的人力完全可以利用起来。”乔归雁铿锵有力地说道。
左开海挑了挑眉，对自己军团的情况自然是知道的，这也是其他军团一样面临的问题。
实际上政界那边已经提过好几次裁军的事情，为了整体社会发展，都被否定了。毕竟军队作为平民阶级最快的上升渠道，直接裁军反而容易内部出问题，除非政界那边愿意自己打开上升通道，否则这个就可能变成社会结构稳定性的问题。
当然除了这点之外，还有一些其他不宜裁军的理由，并没有放在明面上让大家讨论。
放在不管多少次，最终他们的结论都只是限制编队不扩大，缩减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但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精力没得去，也很容易出问题，把这些人关在军队里面无所事事也是个问题，以往的解决方法就是往死里训练，把这些人折腾累了，军团就安定了。
只是训练这种东西，不管怎么做都是要花钱的，如果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左开海很乐意来实施，对乔归雁说的事有点感兴趣：“继续。”
“实际上现在帝国各个地方都面临着人手不足的问题，即便是大多数都可以用机械解决，可是现在很多情况是连使用机械的人手都很少。”
帝国上次人口统计一共有四千万亿人，听起来很多，但是那么多星球星系加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人。人手不足的情况就是，明明有很多地方可以开发，但是并不能马上进行，必须要一块一块地方的慢慢来，这就限制了很多发展。
乔归雁大概介绍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并列举了他们辖区内三个星系诸多待开发内容：“我们可以让士兵在训练的同时，完成这些工作。”
在星际时代当士兵的，每一个都可以称得上精英，对于这部分工作想要上手还是非常容易的。
看着左开海随着自己话语皱起眉头，似乎不太认同的样子，乔归雁不知道哪里有不对，还是继续说道：“军队目前所有的军费来源全部都来自财政部的调配，我认为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不用太过受到财政拨款的限制。”
过去星际里还有三个以上国家，没有完成国家之间合并的时候，各个部队的军费很多都能够做到自给自足，其中最重要的军费来源就是部队里的科学研发部。
简单来说就是售卖高科技的军.火物资。
那时候军费只有一小部分需要财政部的拨款，大部分军费他们自己都能赚回来。
然而星际的情况，直接砍断了这个财路。毕竟目前需要使用军火的只有他们大羽帝国军队、大西帝国军队以及星盗们。
他们军火不管是卖给大西帝国还是卖给星盗，都是给人家武器打自己，怎么样也都不可能做的。
左开海认真看着乔归雁侃侃而谈各种各样的军费各种开源方法，目光渐渐深沉，最终没有听完乔归雁所有的话，敲了敲桌面，示意乔归雁暂停。
沉吟了阵，左开海首先还是夸奖了乔归雁一下：“小归雁的想法很好，真不愧是乔家的孩子，在这方面的天赋并不比你两个哥哥差。”
“但是……？”这种先扬后抑的套路，乔归雁很熟悉，既然是被打断了，肯定是对方觉得有问题不可以的。只是乔归雁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说的内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是不适合军团。”左开海顺着乔归雁的话说道。
“把你智脑里的文件删了吧，并且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说过这些话，你回去就说今天来找我是为了请假的事情。”
“之前小郑少将不是承诺过，实习期间给你一次休假去玩吗，现在离你暑假结束只有十天了，你也忙了很长时间，稍微休息休息吧。”
“欢迎你寒假或者明年暑假再来。”
乔归雁懵了，怎么突然间，他就要被赶出第二军团了？
看着乔归雁样子显然是误会了，左开海笑了笑，起身走到乔归雁身边，和蔼地给乔归雁理了理肩上的肩章：“我知道你这些想法，都是为了军团考虑。”
“可是小归雁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所有军团都没有考虑过从财务部之外的地方获取军费呢？每年各个军团都要派人去帝都星，去和政界的人虚与委蛇谈分配到手上的军费多少？”
“这是制约。”左开海虽然是在问，但是并没有要乔归雁回答的意思，自己直接把答案说了出来，拍了拍乔归雁肩膀，“帝都星那边，需要一个能够控制我们军方的手段。”
乔归雁感觉自己理解了，但是又不理解：“以前军团里也有自己赚军费的事情啊。”
“以前？你是说一千年前？”左开海稍微想了想，就大概猜到乔归雁说的年代了。
“那时候不一样。”
“那时候战斗很多，军政界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在群狼之中活下来，而现在……帝国其实比起大西帝国那边，更担心我们反叛。”
“要不然你觉得为什么大西帝国之前大战后虚弱那么多，我们七个军团编制完好，它还活到现在？”
“因为整个星际只剩下一个帝国的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合久必分。”
“有些事情，是不受个人意志所控制的。”如果没有大西帝国这个幌子，大多数军队编制都没必要了，如今庞大的七个军团可能瞬间就只需要一到两个，那种时候必然是有军团不愿意卸下手中权力，而选择反叛的。
即便是左开海自己，都不能保证到那个时间，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现在军团必须要表现出来自己绝对的温驯，让那些人知道，我们还是可控的。”
左开海这些话已经可以称得上推心置腹了，如果不是乔归雁真的非常认真的在为军团考虑，如果不是那些坐标，还有剿灭时候信息管理中心格外优异的表现，左开海绝对不会和乔归雁说这些话。
乔归雁感觉到一阵凉意，他是知道好歹的，非常干脆的把自己整理了很久的资料毁尸灭迹。
现在军方和政界其实仅靠一根细弱的线维持，乔归雁稍微一想，就能够明白过来。
目前七个军团的元帅，几乎都是世袭制的！
这让政界的人又怎么能够放心？
军费的事情其实就是军政之间表面的默契，如果被人知道乔归雁今天的建议，哪怕是乔家都保不住他。
“你做得很好，以后有什么想法，也和这次一样，直接来找我就可以了。”左开海笑得慈祥，看到乔归雁被吓到的样子，温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没事的。”
“这次假期就从三天后开始吧，把手上的事情交接一下，好好休息。”这其实也不是给乔归雁放假，这是给他们军团的人放个假。
乔归雁之前一有空就琢磨起坐标的事情，现在又有空就开始搞军费了。这乔家的小孩能耐是能耐，但是也让左开海头疼，已经折腾完两波了，也应该给他这个百多岁的老人家放个假。
“第二军团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信息管理中心的诸位收到乔归雁要休假了，手中事务要交接回给郑丘少将，简直感觉到晴天霹雳，明明还有十天时间才到暑假结束！
不过休假是元帅特批的，这种事情完全不能以自己的意志转移，哪怕信息管理中心的人再不舍，还是只能泪流满面地做起交接工作。
收到通知，郑丘少将的新任助理也回归岗位。
这位助理因为被自己上司不满意，被带走特别培训过一番，这次出来完全信心满满。他之前被嫌弃后，在训练基地里狠狠奋发努力起来，以特别优异的成绩培训毕业。
然而一接手乔归雁的工作，这位新助理脑袋完全懵了。
你们和我说，这么多内容都是助理做的事情？？
驴我的吧！！！
一开始大家因为习惯了乔归雁的能耐，交接过程总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好在补救的不晚，在这位助理崩溃之前，众人紧急把干完情报处的活，重新回到自己部门继续开始抠脚的郑丘少将也拖起来干活。
即便是这样，原本说好三天后就能休假的乔归雁，到第四天才彻底把自己手上的事情交接清楚。
不过只要交接清楚就好。
可以放假了！
虽然这个假期并不是自己申请的，但是仅仅‘放假’这两个字就足够让人开心了。
把自己所有的行李全部打包好，乔归雁脚步轻快地跟在郑丘少将后面走着，听着郑丘少将对自己说着这次假期的注意事项。
至于为什么是郑丘少将亲自来送乔归雁，而不是他的那个助手，这就是一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了。
“你的假期从今天开始算一共七天，本次执行光明星系巡逻的军舰会送你到银星，在七天后会准时在银星当地中午11点接你，大概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换乘运输舰直接回帝都星，记得准时到航空港。”
“如果迟到了，你自己买从银星回帝都星的星际票，军团不对你的这部分费用支出负责。”
“你智脑里所有对军团内部的权限已经锁死了，相对的日常联网锁已经解开，保留对军团警卫处的通讯权限，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呼叫警卫处。”
“还有，左元帅在星舰里给你准备了惊喜，注意查收。”
听着郑丘少将说话如同小鸡嘬米一样点头的乔归雁疑惑地抬起头：“惊喜？”
“难道我所有银星消费军团报销？”乔归雁第一时间想到这个。
郑丘少将沉默了阵，好像确实记得之前情报里有写到，乔家一直限制乔归雁的零用钱额度：“我会让财务管理处把你这一个多月的奖金，全部打到你卡上的。”
那看来就不是这个。
乔归雁再猜道：“那难不成给我发了台机甲？！”
“醒醒。”机甲那东西是可以随便送人的吗？
乔归雁猜了七八个都没有中，对这个惊喜越来越好奇了，好在他们也很快就到达了军舰的起落平台。
“去吧，玩的开心。”郑丘少将满眼揶揄，对着乔归雁说道。
神神秘秘的。
乔归雁内心腹诽着踏上军舰。
一路上和郑丘少将说这话，还没感觉到什么，走过长长的舰桥踏上军舰后自己身边唠唠叨叨声音骤然一空，乔归雁内心失落起来。
他要走了。
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转过身，乔归雁向着郑丘少将那边看了过去，意外的发现起落平台周围还零零散散地站着不少熟悉的人。
一些之前经常在食堂吃饭认识的士兵们，甚至李中将都在。人数最多的是信息管理中心那些人，在值守的都没有来，但是轮班应该在休息的那批人一个不少的在不远处站着。
压着内心里满满感动和伤怀，乔归雁对着这些人缓缓行了个军礼，在这一刻乔归雁觉得自己就这样留在第二军团也挺好的。
只不过他如果真的这样做，只怕乔家的人要直接杀到第二军团里要人了。
军舰舱门关闭，缓缓升空。
这一次和之前离开帝都星的时候感觉又不一样，那个时候乔归雁心里满满稀奇，并没有觉得什么不舍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迟早还是会回到那里，只悲伤于自己身处的不是自己的时代罢了。
而现在乔归雁只感觉到离别的伤感，在舱门这里站了很久，等整个指挥中心都看不到的时候才悄悄抹了抹眼角，收拾好自己心情，终于提起自己行李准备找下休息室。
银星离指挥中心并不算远，大概八个小时就能够到达，也就是大概在银星时间下午19点，他或许应该考虑一下是去住酒店，还是选择见见温知新面个基。
也或许他应该先去找找郑丘少将说的，左元帅给他准备的惊喜。
乔归雁分散着自己注意力，按着发送到自己智脑的信息，搜寻起他休息室的位置。
他的休息室离舱门并不远，很快就找到了。
乔归雁没什么精神地拉开休息室，结果被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裴天际！你怎么在这里！”乔归雁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就低下头看起自己智脑，怀疑起是不是自己一不小心接通了裴天际的视频电话，这才看到了眼前这人。
“你真的是太慢了，军舰都起飞十分钟了，你这是迷路了整个军舰一圈吗？”在军舰里等了好久的裴天际，对着乔归雁翻了个白眼。
紧张地左右看看，确认没有其他人，乔归雁赶紧拖着自己行李箱进到休息室里面，飞快地反锁了门：“你偷跑了？！”
之前裴天际还和他说过，他的请假被上司否决了。
裴天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乔归雁：“托你的福，我是在服役期间，收到特别军令，保护第二军团长官在银星休假期间的安全。”
乔归雁缓缓地眨了下眼，把这个事情消化干净，嘴角克制不住往上扬起来。
“裴中士，我口渴了。”
“……是，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