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准备靠岸
船只在黑海上飘摇, 雪童子做了一个非常非常简短的梦。
人类温暖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头顶，年老的夫妇竟没有对他身为妖怪的事实感到惧怕，反而慈爱地说：
“没想到阿雪竟然是雪童子，春天已经到来了，阿雪要走了吗……是要回到山里面看看吗？”
“那要记得经常回来看看我们啊。”
“阿雪，阿雪……”
仿佛是对待人类的幼儿一般, 苍老、沙哑的嗓子哼出一段短小又悠扬的童谣, 为了顾及自己而没有点起的烛火的夜晚，洁白的月光静静地落在地面上, 人类的手掌让他感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雪童子猛地睁开眼睛, 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
咸腥的海风和巨浪的咆哮让他记起合上眼睛前触碰到的阴阳师阵法的剧痛, 狭小的空间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就结满了寒霜。
雪童子是白雪成灵, 充满善意的人类老夫妇收养他, 因此组成他的是人类孩童的天真与老人的关怀与善意, 本质上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妖怪。
可是自从被阴阳师抓住后，在那些奇怪的术式逼迫下，雪童子发现自己的妖气具有了无法控制的攻击性。
而阴阳师们都在指指点点地夸奖与畏惧这个力量。
他在狭小的空间内蜷缩了起来，恐惧这样的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但在漫长的黑暗中，他又突然再次听到那个声音。
藤丸立香在昏暗的船舱内摸索着, 一边啧啧感叹：“源氏的妖兵居然还是中空的，这个时代的源赖光好厉害啊。”
“小白听说是特意为了走水路铸造了几个这样的妖兵。”
“但是真的好挤啊……痛！”
小白灵活地跳过绊住少年脚趾的障碍, 想了想, 还是问：“话说藤丸大人, 您是想要说服雪童子帮助我们吗？”
藤丸立香想了想，没有抱太大的信心：“能说服就说服吧，不能就算了，毕竟也是从人类的手里把他救出来的，再要求他帮助人类好像也说不过去。”
小白本身也是被安倍晴明从源氏中解救的式神，但现在是要和源氏一起联手，心中也充满着不情愿，只能舔舔少年的手指，犹豫却做不出什么安慰。
“咚”地一声，藤丸立香撞到了一个暗门，龇牙咧嘴地感觉到四周的温度忽然下降了一截，小白看到有细细地冰霜从门缝中蔓延了出来，提醒了少年一声。
“似乎就是这里了。”
藤丸立香伸手，轻轻拉开了暗门。
结了霜的木板上有暗紫色的纹路在流动，狭小的空间内写满了大大小小的符文，白雪的妖怪就蜷缩在符文的中心，听到突然拉进的响动，抬起了头。
熟悉的梅枝一样的尖角抬起，白雪的妖怪没有戴起兜帽，周身似乎因为那头银白的发丝泛出一层浅浅的雪光，源氏的符咒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一个苍白的下巴。
妖怪似乎很惊讶，藤丸立香看到一朵不知道哪里来的红梅飘落到掌心，随即被骤降到温度冷到抽气。
雪童子不易察觉地瑟缩了一下。
“是、是雪童子吧……”
藤丸立香哆哆嗦嗦地靠近过去，“我来帮你解除掉源氏的咒术吧，你别怕，我不是源氏的阴阳师，就是一个纯粹不待见这种做法的路人而已。”
小白知道他的阴阳术造诣为零，“您打算怎么做？”
概念摘出：神造兵装
一缕金色的流沙淌到藤丸立香的手上，因为面对的是妖怪本身，起源弹可能会伤到雪童子，神造兵装有形成任何神器的概念，来自美狄亚的破除万法之符出现，形状如同割裂的雷霆一般的匕首精细美丽，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他向雪童子伸出手，却看到这个雪一样的少年一个劲地在往后退。
嗯？出乎他的意料，雪童子似乎是个很胆小的妖怪。
“你别怕，我真的不是源氏的阴阳师……”
藤丸立香仍毫无危机感地一边伸手，一边安抚对方，突然就在接近到某个距离之后，一层厚厚的霜雪就瞬间结满了他的手。
藤丸立香：！！！
暴烈的风雪一下子从妖怪宽大的袖摆涌了出来，雪童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突破了一点源氏的禁锢，避开了少年的手想要直接从船舱逃出去。
“哎，你等等！”
雪童子没有理会他的叫声，但是藤丸立香的速度却比他更快，甚至使出浑身力气伸出手臂把妖怪给抱住了，摔倒地上，死命地拦住他：
“你现在出去的话源氏不仅会把你再抓起来，还会把我扔到海里面的啊，不要激动！”
他就带了一只小白，礼装还已经用了，真被扔到海里面的话神仙也救不了他！
雪童子没想到这个人类会这样阻止自己，立刻感到厚厚的霜雪延伸到少年的手臂上，忍不住开口叫道：“你、放开我！你会被冻伤的！”
“……啊？”
藤丸立香愣了一下，没想到雪童子那么激动，原来是在担心会伤到自己。当即也松了口气，爬起来，剩下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他。
“没关系我让小白给我含一含就好了。”他无所谓地说。
小白：“诶！？”
这点冰霜对于藤丸立香来说倒还不算什么，见到雪童子还没反应过来，他伸出左手又快又迅速地碰到雪童子的头，撩开他的额发，右手轻轻将匕首朝源氏的符咒刺了下去。
昏暗的船舱内骤然一亮。
等到源氏的咒术化为灰烬之后，光线与力量重新掌握回妖怪的手中。
怕雪童子介意，藤丸立香搞定后立刻收回手。
雪童子却下意识跟着他向前了一步。
“？”少年注意到了，又把手给递了回去。
妖怪纷涌的情绪忽然安静。
【阿雪啊阿雪……】
【那么可爱，那么乖巧的阿雪，就像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为什么又会害怕阿雪呢？】
在船舱内四处蔓延的冰花停了下来。
少年不是阴阳师，却老道地对他说：“既然和人类相处过，就试着重新控制回不去伤害人类的力量吧。”
雪童子捧起他的手，低下头贴在自己的额前，抿着嘴，忽然流下了泪来。
水位上浮，激浪拍打在大江山的半山腰。
源氏一行观察大江山的高峰，除了鬼王座一直在被鬼气和水雾笼罩之外，高峰下至半山腰，几乎都是海妖和大江山妖怪的尸体遍布，腥气冲天。可见当时战斗有多么惨烈。
这恰好是源氏的阴阳师想见的情况，鹬蚌相争，海原伏尸，他们最后只要带回海国少主和大江山鬼王的头颅，名望势必能水涨船高！
“准备靠岸了吗？”
阴阳师转过身，看见藤丸立香怀里抱着一只狐狸走了过来，双手紧紧屋外狐狸的肚皮里。
阴阳师点点头：“现在看来形势大好，靠岸之后，我们只要潜伏上鬼王座找到两败俱伤的鬼王，砍下他们的头就可以凯旋了！”
面对这样自大的话，藤丸立香“……”了一下，只能跟着感叹了一句，“这样吗，源氏真厉害！”
结果这位阴阳师并没有随从那么好糊弄，说完就横睨了他一眼：“安倍府的少年，此战源氏必定大获全胜，如果是想为安倍晴明而干扰我等的话，别忘了，这也是在为了平安京而战！”
小白还没呲牙，就被藤丸立香牢牢地按住了嘴巴，赔了几声笑，走到一边，怎么怂怎么来。
“竟然打算直接挑战鬼王，源氏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他问小白。
“哼，怎么可能！”小白不爽地甩着尾巴，“肯定都是因为抓到了雪童子！”
即便是两败俱伤，鬼王也依旧是鬼王，源氏阴阳师自信之处在于他们不仅有妖兵，还有新捕获到的式神雪童子。
“雪童子的雪走曾经是玉藻前大人的佩刀，成灵的白雪加上名刀的妖气，也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战力。”
藤丸立香清楚了：“原来如此……”
然而源氏信心满满，殊不知已经被挖了墙角。
作为挖墙脚罪犯的某人没敢在人前多留，打算转到人少的地方老老实实呆着，没想到一个回神，他又在突然在妖兵船的地上发现了一块刀的碎片。
有可能是海妖爬上了船，源氏与妖怪交战留下的残骸。
可神差鬼使地，藤丸立香上前捡起，果然又是一段记忆涌入脑海。
【……想不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面对不断追击的海妖，我与他落了单
在海妖的包围中，我与他厮杀开来，刀刀命中要害
我一刀斩过，那企图偷袭他的海妖尸体，自我刀尖滑落在地
而在我的身侧，他的刀斩断了将要袭击我的海妖
我们一并抽刀，转过身，如过去那般背靠彼此，大杀四方】
低沉的声音伴着腥气扑鼻，少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睁开眼。
原本在相互厮杀两个的身影却在海妖的包围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直通山的顶峰。
这次的回忆有些长，看来这位刀剑付丧神恰好和源氏现在前进的路线一样，大江山的山腰处有无数妖怪的尸体，都是被他和另一个人斩杀的。
只不过藤丸立香听了听用词……怎么觉得记忆里面提到的另一个人是付丧神背弃的旧主呢？
他作为审神者，知道那些刀剑在形成付丧神后有多忠贞，能被付丧神背弃的旧主，应该是作出了什么非常过分的事情。
就在藤丸立香刚想询问小白是否认识这样强大的付丧神时，妖兵船船头的号角吹响。
他们正式靠近了黑海漩涡的中心。
少年抬头，看到一个巨大的法阵印在了山峡之上，正在缓缓隐没于不知名的空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