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祭献
藤丸立香实在不懂, 大天狗嘴里的大义到底是什么。
他用毫无杀伤力的蛇之杖把黑夜山之主给捅了下来, 再一起和雪童子把他按在地上, 动作特别干脆利索。
鬼王很少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大天狗的脸上浮现出一副屈辱的表情，甚至动用妖力拒绝蛇之杖的治疗。
“卑鄙的阴阳师，你要做什么！？你们源氏——”
藤丸立香骑在他身上, 义正辞严地说：“ 不要看到个人就说是源氏啊！”
“带着有兵器的强大式神，难道不就是源氏的妖兵吗！？”
藤丸立香看到雪童子在一旁皱起眉, 妖怪的思维和人类不一样, 断手断脚都是只要妖力足够就能恢复的事情, 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前一周目抓住自己的源氏扯上关系, 难免有些不快。
白雪的少年默默举起刀。
“等等，雪童子你冷静一点！”
虽然这个逻辑很匪夷所思，但藤丸立香回忆了一下平安京之中除了源氏和安倍晴明，确实好像也没有其他阴阳师和强大的式神存在。
他稍微缓和了语气：“源氏在你眼里的评价那么高吗, 平安京明明就还有……”
“明明就还有我啊。”一个声音突然从他的身上传了出来。
“诶？”
大天狗用力地把手撑在地上，认出了这个声音：“安倍……晴明？”
藤丸立香惊讶地摸摸自己的身上，一个头顶扎着红缨的纸人突然从他的领口里伸出头来, 招了招手。
“好久不见, 大天狗。”
是安倍晴明的纸式。
大天狗是与安倍晴明签过守护黑夜山阴阳裂缝封印的契约，作为很久以前追随了安倍晴明“恶”之面的鬼王，他要为当初对平安京的破坏做出补偿和坚持自我的大义成为对方的式神。当然, 放眼整个平安时代, 没有哪个妖怪会不认识这一位赫赫有名的大阴阳师。
蛇之杖绿色的星光再度亮起, 神代医神的神秘跨度远胜平安时代，安倍晴明的小纸人站在大天狗的肩头饶有兴趣地摆动着脑袋观察这个治愈术。
听完解释之后，大天狗不理解地皱起眉：“海国来袭？”
“看来大天狗的确没有时曲转动之前的记忆。”小纸人在他肩头坐下。
藤丸立香虽然已经知道了，但还是奇怪地嘟囔了一句：“这到底是有什么规律在里面……”
小纸人：“我这边也遇到了许多没有记忆的妖怪，还需要在观察一阵才能确定。原本这一次因为我回到了平安京，八岐大蛇的封印不会松动，所以才没有和你一起去黑夜山。但后来考虑到你可能会遇上没有记忆的大天狗，才在你身上放了一个纸式。”
见面就被扫了一个羽刃风暴的藤丸立香对他的先见之明感激不尽，决定做一个坚定的大阴阳师吹。
括弧黑夜山期间限定。
“不过，源氏又是怎么回事？”安倍晴明联系上纸人之前只隐约听到这个词，于是问。
小纸人原本坐在肩头晃着小腿，看到大天狗神色冷峻下来，停住了动作。
藤丸立香倒是大概猜到了。
黄泉之塔被玉藻前焚毁之后源氏失去了制作妖兵的能力，最强大的式神鬼切也碎掉了刀刃，而要对抗海国，哪怕是黄泉塔仍在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制作出数量庞大的妖兵。
源氏再度想到了曾经赋予他们力量的邪神，八岐大蛇。
安倍晴明是当初阻止源氏封印大蛇的人，大天狗还没说几句就已经猜完了前前后后，小纸人登时气得举起手，撕拉一声撕开了自己的脑袋。
藤丸立香：oao！
他惊恐地看着撕开自己脑袋的小纸人放下手，甩了甩头，纸张又慢慢地合了回去，一点事都没有。
阴阳师心平气和的声音再度响起：“看来源赖光为了守护京都，想出了不少办法啊。”
藤丸立香：“你刚刚把自己撕开了吧，真的撕开了吧！？”
你其实是想手撕源赖光吧！？
源赖光作为安倍晴明的对立面，在妖怪中的名声也不小，但大天狗回忆了一下自己见到过的想要靠近封印的人类，确认其中并没有源氏的家主在。
“源氏内部本身就有两派，如果说是不满源赖光的源氏想要派人再拿回邪神的力量，也不奇怪。”
安倍晴明淡淡地说：“只是那个男人不可能发现不了家族中的小动作，整个源氏早就已经被他握在了手里，没有阻止，就代表他也默认了这件事。”
两人自从在平安京崭露头角之后便一直是对手，无论是理念还是阴阳之道都是往不同的方向前进，说是知己知彼也不过分。
藤丸立香表示我不太懂你们阴阳师大佬间的事情，不过如果谈到八岐大蛇的话，他也有想要确认的事，一时在前往河道和前往封印之间犹豫不决。
虽然比上一周目更早地来到了黑夜山，但海国的速度估计也不会慢。大天狗虽然在安倍晴明的解释下对藤丸立香收敛了敌意，可也并没有多信任他几分，何况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海国，他更重视契约封印的问题。
迎上大天狗陌生的目光，藤丸立香很想把蛇之杖再往他头上敲。
最后还是安倍晴明给出了建议，让藤丸立香派人去河道盯梢，选择先去封印的地方。没人能比他了解阴阳间隙上的封印，源氏既然敢冒着对抗鬼王的风险来黑夜山，那肯定是有了破解他术式的办法。
他们出发前往封印地。
路上安倍晴明又问他：“你已经想好怎么解决海寇们的术式了吗？”
山林中的河道不同于海面，藤丸立香后来也好好分析了一下莉莉丝的宝具威力，只能说是天时地利人和才有那么强悍的效果，换到黑夜山，可就要比在大海上顾及的东西多得多。
他要面对的是海妖的骇浪击以及无法计数的妖群，从者的选择上也要好好考虑。
藤丸立香暂时摇了摇头。
小纸人拍拍他，叮嘱道：“万事小心。”
【嘶……嘶……】
【嘶嘶……嘶……】
在黑暗中游走的蛇听到了声音。
他猜外面应该是黑夜了。
月亮被阴霾遮盖，天空无星也无月的时候，他才能隔着稍稍被削弱了力量的封印听到外面的声音。
很多的时候是风声，或者黑夜山之主的振翅声，如果是万马齐喑的属于鬼的日子，他还能听到天狗的笛声，如此反反复复，百年千年。
结果今夜他听到的，却是一阵如同窃窃私语般的吟诵，蕴含着阴暗之意的古老咒文向这一个空间中的不洁之力伸出了手，想要邀请他，邀请他的黑暗与无比强大的邪神的力量。
为了召唤邪神，源氏的阴阳师们这次也是下了苦心，黑夜山山道崎岖，如果没有鬼王的同意，寻常人入山便会永远迷失在妖怪之雾里。源氏不仅派出了两队阴阳师，还有一队妖兵跟随，低等的妖兵都是毫无意识的工具，它们扛着架台，上面有四名盛装的巫女，都被紧紧地束缚在术式里。
这是他们依循从前的规矩，要献给邪神的祭品。
在藤丸立香赶来之前，源氏的阴阳师们已经举刀杀掉了一个妖怪。
妖怪浑浊的血液被泼洒到安倍晴明的阵法上，仿佛火遇上了水，淡蓝色的桔梗星纹明灭不止，阴郁的气息开始从阵法下涌现，似乎还带了古旧而寒冷的邪神之怨来到人间。
这一刻，源氏的两排阴阳师齐齐下笔书写阵法，祭品与祭物被恭敬地盛上，有人开始沉声念咒。
藤丸立香闻声赶到，一眼就被四个坐在地上扭动挣扎巫女吸引了注意力，地上松动的封印在他的猜测内，可将祭品献给邪神的仪式却是他从没见过的。
“他们、他们是要干什么？”
小纸人坐在他的肩头：“你还记得当初将大江山拉入你的世界是因为什么吗？”
阴阳师的语调很冷，藤丸立香一下子就记起来了。
当初将大江山拉入到付丧神们所在的空间的敌人，不是八岐大蛇，而是巫女的怨恨。
源氏一直来与邪神进行交易的代价，就是祭献灵力强盛纯洁无比的女性。
在这个人与妖怪相互蚕食的时代，人类对于同类的恶意一样不会被抹去。
藤丸立香的心中顿时燃起了猛烈的情绪，火焰般烧灼着他的理智，同样的，大天狗也在因为源氏阴阳师的所作所为而感到震怒。
鬼王的威严不容侵犯，即便是要支付打断仪式的代价也要——
“阻止他们！”安倍晴明一声喝指。
大天狗几乎下一秒就要大张羽翅，团扇直点那群源氏的阴阳师。
可藤丸立香却拦下了他。
大天狗：“你——”
邪肆的咒声沉沉继续。
少年自然对阴阳师的手段愤怒不已，却和阻止面前的情况没有关系。
他冷静而安耐地压下大天狗的动作，雪童子怀抱雪走静立在他的身后。
肩膀上的小纸人也抓住了他，无声地询问缘由。
“没有关系，让他们去做。”藤丸立香注视着那些阴阳师回答。
他的声音很低，但语气十分笃定，“因为后果绝对不会如他们所愿。”
“我保证。”
最后一笔阵法与最后一句咒语同时完毕，无数条蛇游动的声音霎时从消弭的桔梗星纹下传出。
阴阳裂缝，在阔别安倍晴明封印之后，再度被贪婪之人拉开大门。
【嘶……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