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魔眼
虽然看在安倍晴明的面子上, 大天狗没有计较藤丸立香的冒犯, 但对海国将要来袭这个消息仍是半信半疑，更别说会去主动协助一个被八岐大蛇爬在脖子上的人类。
藤丸立香不可能真把蛇之杖往他头上敲，他担心被派往河道那边的从者，还要赶时间, 只好和雪童子一起过去。
但大天狗作为黑夜山之主，与黑夜山的意识隐隐有所联系，在他目送藤丸立香离去不久之后，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地动山摇, 整座山仿佛齐齐呐喊了起来：
【又一次！……又一次！……啊……终于……】
下一秒鬼王鼓翼在阴天之下，遥望发生灾祸的地方，紧皱起眉。
又一次？
……
冬日的竹林是深黑色的，柔软的白雪静静地飘落在叶子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冷光。
干涸的河道像是一道崎岖的伤痕, 分裂了这片竹林。
其实海国的速度比藤丸立香和安倍晴明预想的还要快, 在少年还没有抵达黑夜山的时候，妖群就已经蛰伏好在河道中了。只是荒川一战之后海妖数量锐减, 才让他们不得不耗费更多的时间准备妖术。
清冽的河水在抵达森林前被妖术引入事先挖好的土坑中，妖异的力量形成一个无形的封闭匣口，源源不断地汇聚着地上地下所有水流, 海寇们蠢蠢欲动。水面下如荒川一样游动了无数鬼影，然后在某一刻浮起大片妖异的鳞光。
七人岬跃浪而出, 这一次海国派来了三位妖将, 其中名为桑的蓝色大妖骑着一匹装了甲盔的海马, 跃到浪头举起鱼叉，一声令下！
万千水线流过石缝与鳞光，洪流咆哮而出，往黑夜山的山涧冲去！
竹林首当其冲遭遇水难，仿佛是被大水冲垮的柔弱小草，白色的浪花在眨眼间便压垮了这些挺拔的植株，想要席卷这一带所有生灵。
雪依旧从天空飘落。
一个穿着黑底红纹和服，模样十分俊秀的瘦弱青年站在簌簌竹影中，细细敛了一下肩头上的披肩。
他的面色很苍白，神情有着一种非常淡然而谦虚的疏离，仿佛他所面对的是在茶道或者花道上的对手，而不是咆哮的山洪。
虽然被藤丸立香反复叮嘱不要勉强，但清楚理解自己为什么作为从者存在的浅上藤乃总有些偏执，无论如何还是想要为御主的行动提供帮助。
浅上藤乃的单独行动是建立在他对魔力透支的疼痛非常迟钝的基础上才能保持的，所以哪怕有着超远距离和大范围施行的宝具，藤丸立香也很少要求他出来帮忙。
如果不是人选实在太少，他也不会在确定不了对方能力是否可以阻止灾害的情况下就召唤出从者。
不过浅上藤乃还是给了他一个准确的回答。
作为顶级魔眼的持有者，青年的双眼非常空洞，红色与绿色的扭曲线条开始在魔眼中交汇，他以正常的人类视野为代价，得到了神明般俯瞰的视角，将黑夜山中的所有水系尽收眼底。
黑色的山脉犹如一张画在纸上的精细地图徐徐铺开，只要是作为物质存在的东西，无论规模与强度如何，在真正的歪曲魔眼中都不过是画纸上的一笔。
浅上藤乃在意识之中将那张画纸轻轻拎起。
大地震动。
他带着愠怒，对着敌人低低地吐出充满攻击性的词汇，又普通最强力的诅咒：
“扭曲吧。”
那张纸在瞬息间从平直变成紧皱，然后像麻花一样旋扭，将上面那些代表着正在汇聚的水系线条，统统拧成了一团！
还在路上的藤丸立香突然噗地摔了一跤，身体中的魔力被一下子抽空。
跟着被摔出去的小蛇：？？？
他和安倍晴明含糊地说过，从者宝具的规模非常大，所以消耗也不少。他曾用礼装在迷宫里破坏一层水泥不算什么，真正的歪曲魔眼甚至可以透视出一座大桥的所有支点结构，然后一起扭曲。
狂怒的涛声作响在山间！
骑着洪流的海寇们在突然之间发现身下的水流不再受自己的控制，慌乱了起来。山洪四分五裂，像是被无数双手摆弄，翻江倒海般作乱起来。
哗啦啦的水声四处响起，有的水流如龙蛇起舞，有的水流逆行而上，有的水流直接冲垮了妖群的阵形，沿着奇异的路径滚滚倾轧。
黑夜山整座山体都被撼动，干涸的河道里泥土翻滚，方位走向全被切断歪曲，魔眼的力量以最强硬的姿态打破了妖力的控制，黑夜山河水以及补充水量的所有地下河，在浅上藤乃这一眼里全被打乱了节奏！
部分被冲进竹林中的妖群们发现了他，联系到之前在荒川被人类阴阳师击退的事，发出了愤怒的尖啸，风一般地朝他飞窜过来。
红绿二色的扭曲之线出现在从者的身边，像是凌厉的电光。黑红的衣袍在白雪中被风鼓起，青年微微侧过头，对他举起鱼叉的七人岬妖将像是被无形的双手抓住，高大的身躯被螺旋拧动，顿时血肉横飞，溅落到穿着白袜木屐的脚前。
但这次被派遣来的妖将不止一只，背着珊瑚的巨大海妖从他身后的阴影里出现，浅上藤乃并非战斗系从者，他仓促回头，发现自己来不及“看见”这一只妖怪。
骇浪击虽然被破，但褪下了水做的遮蔽，无数海妖妖瞳大亮，向他扑过来。
瘦弱的青年艰难地在林中躲避，无奈向河道的另一侧幽深中叫了一声：
“式小姐！”
妖怪们的视野里随即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绰约在竹林中。
身穿色彩明朗的和服的女性闭着眼，像是在感受着林间的风声般微微笑着，周身过于安静的氛围与面前来势汹汹的丑陋怪物形成巨大的反差。
她是由礼装召唤而来，为浅上藤乃补上最后一击的剑客。
九字兼定红鞘流光，一声悦耳的刀鸣惊落了竹叶上的冷光。
概念摘出：无我识·心空妙有
她睁开了眼睛。
飘逸的弧光一闪而过。
女性落刀，衣袂飞舞在空中，仿佛扬起了寂静的大雪。
等藤丸立香累死累活赶来之后，已经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而是抓狂地摆出了一个呐喊的表情：
“啊啊啊啊藤乃先生你怎么又勉强自己了！！！”
浅上藤乃在成为英灵之前患有对痛感十分迟钝的无痛症，甚至连基本的疲劳也无法察觉，这样的病症如影随形地跟着他来到了迦勒底，并且呈现在方方面面——如果不控制他对魔力的使用，他就会无知觉的透支魔力到足以崩坏灵基的地步。
将宝具规模扩大到整座黑夜山，浅上藤乃吃力地扶着树站稳，还不肯返回迦勒底，一定要藤丸立香赶过来。
瘦弱的青年有些无措，连忙解释：“没、没有关系的，倒是您，您在这边过得怎么样？”
他蹒跚地走到藤丸立香身前，抓住他的手，关心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您有好好的吃饭吗？这么冷的天气能喝上热茶吗？有没有紧急联络迦勒底的方式？”*
“都没有问题！”藤丸立香秒答。
“真的吗？”浅上藤乃像是一个长辈担忧不已。
“真的！”因为担心对方的状况，藤丸立香立刻劝说道：“藤乃先生您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但是……”
两仪式不声不响地走到了御主身后打断他：“被这样询问的话多少也会感到厌烦的哦。”
浅上藤乃抬头，藏在深紫色发后的眼睛有些许冷漠。明明是出现在同一个变异特异点中的从者，也相互认识，他却一直对性格更温和的两仪式抱有微妙的敌意。
少年被夹在两个人中间，习惯性地左看了看右看了看，然后有些发愁。
“不要吵架！”他很有先见之明地说。
在一旁围观了全程的安倍晴明感觉到一股微妙的修罗场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