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
第三次月考后的第一天, 班上同学们讨论最多的, 竟然不是成绩, 而是下周的校篮球赛。
冉安并不怎么关注这些, 现在也没心情去关注这些。
这次月考后的周末,她就要再次去见冉民了,还有……奶奶。
课间的时候,冉安正盯着手机发呆,陈真怡和梁嫚一前一后坐过来,两人一个生气一个愁眉苦脸。
冉安问:“怎么了?”
这句话就是开启抱怨的开关按钮,陈真怡义愤填膺地把篮球赛事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真不知道校篮球队那些人怎么搞的, 下周就是篮球赛了,他们竟然同时吃坏了肚子,还不是一个两个,全队人包括替补都进了医院。”
陈真怡又气又急,因为校篮球队里有她喜欢的孟学长,连孟学长也没能幸免于难,她心疼得要死:“也不知道孟学长有没有事,严不严重。”
梁嫚也叹气:“下周就是篮球赛了, 他们就算能赶上, 也肯定元气大伤,现在死马当活马医, 篮球队在全校招人,我们班好多男生都去报名了。”
陈真怡:“感觉没什么用了,临时筛选的人哪有天天在篮球队训练的人厉害?不然篮球队教练也不会这么生气。听说还跑到校田径队去找运动员, 但是田径队教练不愿意,说高中校田联赛也快了,怕运动员受伤,最后勉强答应让田径队的几个人当替补的替补,实在找不到人才愿意上,这不还是委婉的拒绝吗?”
冉安听到校田径队这几个人,立马就关注起来了,问:“二中很厉害吗?”
陈真怡看了她一眼,起身对着宋潜的方向吼了一声:“潜姐,需要你的时候到了!快过来科普!”
冉安:“……”
奔跑在八卦前线的宋潜同学屁颠屁颠跑过来,听陈真怡又问了一遍,点了点头,对冉安科普道:“二中虽然学习不行,但篮球真是没得说,特别是这两年,咱骄阳被他们压得死死的,每次决赛都遇上他们,还每次都没打赢。”
陈真怡点头附和:“这次还不是决赛呢,只是第一场就抽签和他们对上了,本来就觉得倒霉,现在校篮球队那边的人还都出岔子。”
宋潜又说:“据我在二中的八卦小伙伴说,二中前一阵来了个厉害的转学生,也进了篮球队。直接成为了正选。”
“这么厉害?”梁嫚好奇问:“那转学生叫什么名字?”
宋潜说:“好像是叫吴善。”
这个名字让冉安脸色一白:“你说叫什么?”
宋潜:“吴善啊,冉妹你认识?”
“哦,不认识。”
冉安语气极淡,仿佛真的不认识这个人,但藏在兜里的手慢慢捏成了拳头。
上课铃响,陈真怡、梁嫚和宋潜都各自回了座位。
冉安把手从衣兜里抽出来,掌心慢慢摊开,露出被指甲掐出的深深的月牙印,伸在眼前的手控制不住地在发抖。手腕上那条浅白的长疤仿佛变成了一个丑陋的怪物,朝她狰狞咆哮。
余光里,趴在桌上的男生身体动了动,是要往她这边转过来的趋势。
在他转过头来的前一秒,冉安伸手紧紧抓住那只颤抖的手,把它压在桌子上,却因为没把握好力气,让手背磕在了桌子边缘,发出一声听着就疼的响声。
徐疏野睁开眼,就看见女生抓着手腕,秀眉紧紧皱着,露出痛苦的表情,一看就是走神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
他坐起身,伸手去抓住她被磕到的左手,轻笑:“上课想什么呢,这都能磕到?”
冉安乖巧地任他把自己的手拉过去,男生的指尖微凉,按压在她手背的皮肤上,丝丝凉意缓解了些许疼痛。
徐疏野低头轻揉女生的手背,目光落在她手腕处的疤痕上,他手指动作一顿,指尖覆上那道长疤。
在他触碰上的瞬间,女生明显瑟缩了一下,是下意识的排斥与害怕。
徐疏野垂下眼,轻抚那道疤痕,低声问:“疼不疼?”
冉安:“现在不疼了。”
徐疏野握住她的手,与她手指紧紧相扣:“有我在,以后不会再让你疼了。”
冉安弯起唇,低应:“嗯。”
放学后,徐疏野又要去田径队训练,冉安一听到田径队,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叫住徐疏野,问:“你是不是参加了校篮球队的替补?”
徐疏野:“篮球队?江教练没让我参加。”
冉安松了一大口气,释然地笑了:“那就好。”
徐疏野疑惑:“怎么了?”
冉安不自然地扯了下唇,找借口说:“你不是快比赛了吗?打篮球也挺危险的,我怕你受伤。”
徐疏野也没多想什么,手指弹了下她额头:“你是不是把你男朋友想得太脆弱了?”
冉安捂住额头,撅着嘴委屈地说:“我这叫防患于未然。”
别扭了一段时间,小姑娘终于对“男女朋友”这类词不再别扭排斥。
徐疏野弯起唇,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去训练了,周末记得出来晒晒太阳,别在家里霉坏了。”
冉安不满地轻哼了一声,推着他的背赶他走:“知道啦知道啦,快去训练吧。”
徐疏野被她推着往前走了几步,笑着无奈离开。
目送着男生往运动场走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冉安翘起的嘴角缓缓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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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
冉安到了之前和冉民见面的那个餐厅,还是那个座位,只是儒雅的中年男人旁边,多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女性。
那老人看上去面容慈祥,一头银色短发带着天生的蓬松,却被打理地十分整齐,看上起精神饱满。微微下陷的眼窝里,深褐色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里透露出几分激动。
老人双手交叠在桌上,暗暗地揉搓,像是在为此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心情。
冉安深呼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朝冉民打了声招呼:“冉教授好。”
她又看向旁边的老人,咬了咬唇,说了一句:“您好。”
冉奶奶连连应了两声,朝她招呼:“快坐快坐。”
等冉安坐下,冉奶奶又赶紧把菜单放到她面前,朝她亲切地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来,你自己点,喜欢什么点什么。”
对方的热情让冉安有些手足无措,她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女性长辈。她僵硬地把菜单还给冉奶奶:“还是您来吧,我都吃一点。”
“骗人,”冉奶奶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说:“小民说你不喜欢吃鸡蛋,在冬令营的时候还把一个让你吃鸡蛋的小伙子狠狠说了一顿呢。”
冉安没想到这种事她都知道,惊讶地看向冉民。
冉民笑了笑,为自己辩解:“这可不是我主动要说的,是老人家一直问我关于你的事,我只能把我知道的都告诉她。”
冉奶奶把菜单再次放到冉安面前,说:“今天是小民付钱,你别和他客气。”
冉安也不再好推辞,硬着头皮点了几个菜,期间还询问了几句,他们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和不喜欢吃的。
只是这礼貌性地询问,冉奶奶就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看向她的眼神更加和蔼,这让她更加坐立不安。
被闻慧的说法灌输了这么多年,她潜意识里一直以为,奶奶会是个很严肃的人。来之前,她还在信冉民和信闻慧之间摇摆不定,但现在见到这位老人,谁真谁假,什么都明了了。
她来的时候刻意避开“奶奶”的称呼,只是潜意识里的抗拒,但对方明显是注意到了这点。和她说话时,至始至终都没有自称“奶奶”,甚至都没有提及这个称呼,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的情绪。
在等菜上来的工夫,冉奶奶顺着刚刚的话题,同她开玩笑:“被你说了一顿的那个小伙子,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呀?”
冉安面露惊讶,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会问这种……八卦问题的人。
没记错的话,她才十六岁吧?才高二吧?这样挑明了讨论恋爱的问题,真的好吗?
看出她的震惊似的,冉奶奶开朗地笑了两声:“放心放心,我虽然年纪大,但也得跟上时代不是?这年头,不准早恋那种思想早不时兴了,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找个好孩子一起进步,那是好事。我在小民那看到你们冬令营的大合照,看那小伙子长得还挺俊,挺好。”
冉安被她开明的思想震得一愣一愣的,又被她最后一句话说得眼角直抽,心想为什么又是顾嘉远?
这时,冉民却先一步帮她否认:“婶,您这次可就猜错了,小顾和冉安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是吗?”冉奶奶惊讶。
冉民笑了笑,又看向冉安,问:“上次和你一起来见我的那个小伙子怎么没来?”
冉安下意识回答:“我没告诉他。”
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是问了个什么问题,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冉民,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你、你怎么知道?”
冉民笑意加深:“你们俩一前一后进来的办法是不错,不过那小伙子看我的目光太招眼。”
他顿了一下,又说:“之前在机场给我们拍照的也是他吧?当时那眼神就好像恨不得要把我打一顿。”
冉安:“……”
冉奶奶不知道这事,现在还在状况之外:“你们俩瞒着我在打什么谜语呢?”
冉民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冉安,把话语权交给她。
冉安有些拘谨地笑了一下,解释说:“您说的那个男生不是我男朋友。”
她顿了一下,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把冉民也不知道的一个信息说出了口:“他是我新继父的弟弟。”
闻言,冉奶奶和冉民两人脸上的笑皆是一顿。
沉默了几秒后,冉奶奶叹了口气:“早些年,刚得知国泰离开那会儿,我们也有和你妈妈联系,其实她和国泰的感情,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要是重来一次……唉。”
老人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这个“如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再惋惜也改变不了什么。后来听说闻慧再婚,有了新家庭,看她从国泰离开的悲伤中走出来了,我们也没再和她有什么联系,毕竟当年是我们反对她和国泰,她恨我们也是应该的。”
冉民也说:“这些天,我去问过国泰的一些朋友,他们的说法,和我对你说的略有偏颇。”
他说得极其委婉,但冉安还是听懂了。
她爸刚去世那会儿,她爸爸的一些朋友来过家里,询问闻慧要不要把她送回冉家,毕竟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女儿会十分不容易。但都被闻慧拒绝了,甚至有一次吵了起来,她那时还小,被闻慧关在房间里不准出来,听不懂很多内容,只隐隐听到闻慧哭着说了一句“求求你们别逼我,我只有安安了”。
也是从那时起,她觉得闻慧很可怜,也认定可怜的闻慧真的很爱她,所以她便不再向闻慧去问关于爷爷奶奶的事。
但是这些年经历的一切,她的信念慢慢动摇了。
前不久又从冉民那听到不同的说法,她小时候的信念,彻底崩塌。
闻慧不爱她,闻慧只爱冉国泰。
冉安低着头,一直没说话。
坐在她对面的老人扶着桌子站起来,走到她旁边坐下:“这些年委屈你了。”
老人饱经风霜的手覆在她手上,掌心里布满老茧,触感粗糙,却格外温暖。
冉安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咬着唇,压抑着情绪:“没有。”
冉奶奶又说:“你爸爸去世后,我和老头子就去了国外,在国外生活,老头子也很想见你,但身体不好,遭不住飞机的折腾,这次没能来。他让我一定要问你,愿不愿意去看看他,和我们一起住。”
冉安猛然抬起头,有些愣:“什、什么意思?”
冉奶奶目光慈祥又悲切地看着她:“你妈妈现在一直结婚离婚,让你跟着她奔波,这样下去对你的成长很不好,小民说你很喜欢摄影,我在国外也认识一个摄影大师,你可以跟着他学习。”
老人的话像是一桶水,泼进了她现有生活的湖里,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千层浪。
她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生活的平衡最终还是被打破,就要扰得她不得安宁。
冉安张了张嘴,半天却只僵硬地说出一句干巴巴的话:“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国外……”
冉奶奶也没逼她,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多考虑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