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风波
第57章风波
小雪飘禹西飘簌簌从天而落，沾地化为水迹, 眨眼消失在夜色中。
方知之握着手机坐在副驾驶, 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 手指毫无节奏地敲击着膝盖。
“绒绒现在怎么样？”话说出口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声音中的哽咽。
前面正好是一个红绿灯, 秦深停了车。
他伸手握住方知之的手, 眉间亦是担忧。
电话那头的秦深回答：“医生在给他做检查。”
“绒绒……难不难过？”问完才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方知之抽出手握拳抵在唇上。
听着电话那头的回复，他久久没说话。
最近几天昼夜温差大加上时有雨雪，秦绒绒抵抗力差，一不小心就受风着凉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平时特别爱说话的宝宝，就没怎么张过嘴，一开始大家以为他是白天疯累了。
后来发现秦绒绒的呼吸急促，胖脸蛋通红, 一摸额头竟然是发烧了。
宋医生近日告假出国参加学术会议去了, 秦女士当机立断把秦绒绒送去了最近的儿童医院。
秦深带着方知之赶到仁爱的时候，秦久已经早早等在门口了。
方知之一个箭步冲上前着急问道：“医生怎么说？”
秦绒绒是高烧，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发高烧决不可轻视。方知之来的路上克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一颗心实在煎熬。
秦久拍了拍他的肩, 安抚回答：“检查还有一些没做完。别担心, 医生说了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方知之和秦深眉间并未松快，两人丢下秦深一起往楼上走去。秦久被忘了个彻底，他摸摸边上秦絮絮的脑袋企图用儿子的鸡窝头安慰自己。
秦絮絮无情地拍掉他老爸的手, 扬起小脸表情十分单纯：“爸, 我小时候有没有发过烧？”
秦久斜了他一眼：“你打小就吃得比猪多，长得比牛壮。你觉得你生过病没？”
秦絮絮听了老爸的话忽然就两眼泪汪汪, 甩掉秦久牵着他的另一只手：“那远远肯定也没这么担心过我了。”帅小伙越想越伤心，十年难得一见的悲伤春秋。
秦久看他儿子哭成了个小煞笔, 整个人都懵了。听到秦絮絮的话眉毛一竖，一个毛栗子就上去了：“他不担心你世界上就没人担心你了。死小子你竟然敢怀疑你爹爱不爱你，我要揍你了。”
秦絮絮哭声一顿：“真的吗？”
秦久手上动作一顿，脑海中浮现出昔年的一幕幕。想那时俞思远为秦絮絮吃过多少苦，他蹲下来捏了捏儿子的脸，认真道：“他很爱你，全世界最爱你。”
“那你呢？”
“我？”
“远远爱我不爱你吗？他什么时候才可以跟我们住在一起啊？”
嘿，死小子这个一阵见血的技能跟俞思远真是一模一样不愧是亲生的哈。他狠狠捏了一把儿子即将消失的婴儿肥：“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准叫‘远远’，没大没小。”
秦久牵着秦絮絮一边进行深刻家庭教育一边上了楼，抬头正好看见前面等秦绒绒给透视检查结束的夫夫俩。他正打算抱起儿子打个招呼，突然被人从后面狠狠撞了一下。
“哪个不长——”
话未说完，撞了人的年轻男人就冲到了他前面去。
“方知之——”
年轻男人大吼一句，在安静的走廊里尤为扎耳。无论是路过还是同样等待外面的病人、家属，都被这一道充满恨意的喊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方知之正靠在椅子上出神，一副心神未定的样子。
隐约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微微抬起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瞬间冷了脸色。
是方林玉。一个莫名其妙出现但又很好更加破坏他心情的人。
“方知之你这个败坏——”方林玉话没说完就被秦深一个寒冬三月的眼神冻住了。
周围人眼看秦深气场如此之强，情形不太对，赶紧散了个干净。方林玉抖了抖肩膀，但很快脖子一伸，指着方知之破口大骂：“方知之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方家——”
“请方先生注意自己的措辞。”秦深放开方知之，站了起来。抬眼看向对面头发凌乱，衣衫略见狼狈的人。
秦久眯了眯眼，他拍拍秦絮絮的肩膀让这小子自己找地儿玩去，然后抱着手走了过来表情十分玩味。
“哟，这位是哪个来着，看着有点眼熟。”
方林玉瞳孔一缩，指着人的手指开始颤抖，说话气到不利索：“方知之你以为你背靠秦家这棵大树就可以完全脱离方氏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秦深朝秦久投去一个眼神，秦久点了点头。
“勉强称你一句方先生吧。如果你有话非说不可，你看这儿场合也不太合适。这样吧，我请你去楼下喝一杯。”说着他走过去擒住方林玉的胳膊，准备强迫性地把人带走。
方知之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方林玉发神经。他现在心情很不好，虽然不明白方林玉为什么在这里，他也不想知道，但无论如何这个人的到来对他情绪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方林玉，我今天没有心情和你计较你的无礼。”
方林玉忙着挣扎秦久的束缚，听到方知之的话，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正打算开口时，秦绒绒被护士退了出来。
看到病床上的小孩，方林玉呼吸一窒。当时听说方知之和秦深感情很好还生了个健康漂亮的孩子，嫉妒得要死。这会儿真见着了，心里更是翻江倒海。
他趁着秦久不备猛地踩了对方一脚。秦久吃痛手上下意识一松，方林玉看准机会又是一口咬上秦久胳膊。
“卧槽！？”
方林玉冲破禁锢直直朝着秦绒绒的小床跑过去，边上的护士都被这疯狂的举动吓了一跳。
方知之心神一震，赶紧跑上去拽住方林玉的胳膊把人用力甩在了一侧。秦深眉头紧锁，手上拽着方林玉另一侧胳膊。
他手里一使劲，现场隐约可听一声清脆。
“啊——”方林玉惨叫，面色瞬间惨白。
方知之瞥了他一眼，毫无温度。他俯身探了探秦绒绒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小家伙的脸蛋烧得红扑扑，呼吸听上去很辛苦。
心里一痛，方知之捏了捏秦绒绒的小手。
秦绒绒额前软软的头发毫无精神的耷拉着。感觉到熟悉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秦绒绒努力展开了自己的小手手，握住方知之的一根手指。
秦深走上前亲了亲儿子的脸蛋，询问了一番护士有关检查的事情。
察觉到秦绒绒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方知之凑到他圆脑袋前。
“爹……爹地……吃鱼鱼……”
方知之一时之间竟然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低头把秦绒绒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手掌之中。
“等绒绒好了，爹地给你做鱼鱼吃。”
“鱼鱼……炸鱼鱼……烤鱼鱼……鱼鱼好吃……”
秦深也听到了儿子的话，无奈地笑着摇头。
眼看着这一家三口又要和谐美满地离开，被甩在地上的方林玉眼里闪过一抹不甘。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滴落，他恨恨地盯着前面的人，冷笑一声：“方知之，你现在日子过得可真是不错啊。”
方知之松开秦绒绒的手，帮他掖好被子，然后转身看向方林玉。
落地窗外北风呼啸，偌大的冬雪飘飘扬扬，绵延不断。
“我和方家这几年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明白你今天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疯了，我不介意帮你请个医生。”方知之冷冷地扫过他，“刚好这里是医院，很方便。”
方林玉忽然一阵大笑。秦深示意护士先把秦绒绒带走，方知之本想直接跟上去，他完全懒得理发神经的方林玉。
“井水不犯河水？方知之这话说出来你也好意思吗？！”
“你知道爸爸决定要把继承权给你吗？”
方知之面色不改，继续往前走。
“那是他和你们的事。”
方林玉匆匆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追了两步然后被秦久拦住了。他瞪了一眼秦久，继续吼道：“爸爸要死了，你还觉得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吗？！”
方知之脚下终于一顿，抓着栏杆的手微微用力。秦深低头一眼注意到方知之泛白的骨节，他皱了皱眉。
“与我无关。”方知之落下一句冷淡的话语，伸手提了提秦绒绒的被子，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方林玉呆在那里，他没料到方知之竟然会无情到这种地步。不过很快他眉眼间就闪过厉色，方知之这个反应正和他心意。
秦久目光在方林玉阴晴变换的面色上来回流转：“方照海怎么了？”
珠宝行业这一年来动荡不已，其中尤以老牌方氏的连续跌落和新秀heaven的崛起为最。然而方氏最近虽然股市动荡，但毕竟是发展了多年的家族企业，业内都认为这不过是一时危机。
秦家因为和方家有了姻亲这么一层的关系，加之之前合作十分亲密，所以秦久前段时间就拿到了方家老爷子出了事儿的小道消息。不过这消息来源不靠谱，他以为顶多就是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扛不住，暂时将管理权交给小儿子。
但按照方林玉的意思，这是人不行了，又想起大儿子了？
“关你p事。”
秦久挑了挑眉：“嘿，你们方家感情家教就是这样的？”
方林玉平生最不想听到的字词之一就是“家教”，他猛地甩开秦久气咧咧地跑开了。
秦绒绒这场病来势汹汹，把家里人都吓坏了，但经过精心照顾好得也挺快的。
“拔拔，要这个伞伞。”
秦深拿着手机靠在沙发上，秦绒绒盘着小腿腿坐在爸爸的怀里，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
“蓝色的？”
“蓝喵喵！”
方知之端着一盘橙子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得的就是父子俩沉迷某宝散财。
“橘色的要吗？”
“要！橘兔兔！”
方知之把水果放在茶几上，一把就收掉了秦深的手机。父子俩抬起一大一小两张脸望着方知之，秦绒绒首先伸出嫩嫩的手指发出控诉：“爹地，买买买！”
自打秦绒绒生病以后，爸爸各种哄，答应各种无理要求。病好以后秦深更是无限延续了对崽的宠溺，简直没眼看。而方知之恰恰相反，秦绒绒这次会发烧就是因为跟家里人撒娇不想穿衣服，觉得太重了。
他觉得自己以前对孩子太过纵容，要改。
“你这几天给他买的伞快凑齐一个彩虹了。不能再惯着他了。”
秦绒绒最近对飞飞不感兴趣了，他爱上了骑马马。秦深把儿子架在脖子上，然后站了起来。两人在客厅里呼啦啦来回疯了两圈，秦深这才笑眯眯地回答方知之：“绒绒还小嘛。”
方知之抱着手靠在墙上，不可置否地挑眉道：“但你不小。”
“拔拔，开心！”
秦绒绒说着就把爸爸帅气的发型一通狂搓，完美给秦深免费换了个造型。方知之难得看见秦深这副样子，没忍住别过脸轻笑一声。
秦深把儿子放下来，秦绒绒抱住他的脸“啵唧”一声，然后扭着小身子朝向方知之，嘟起嘴巴：“爹地么么哒！”
方知之走过去亲了他一口：“绒绒还记得今天要去哪里吗？”
“医院！”
今天夫夫俩要带孩子去医院复查，虽说感冒好了，但他们还有点不放心。方知之伸手刮了刮秦绒绒的小鼻子：“绒绒真棒，今天自己换衣服好不好？”
“好！”秦绒绒小手啪啪啪给自己鼓掌，大眼睛眨啊眨的可亮了。
秦深把他放下来，小朋友滴溜溜就跑没影了。
“他是男孩子，我们应该适当放手的，你太宠了。”方知之叹了口气。
看着儿子的背影，秦深摸了摸自己头发，笑道：“你看他每次撒娇的样子了吗？”
方知之“嗯”了一声，表示反问。
“他长得和你实在太像了。每次我都觉得像是缩小版的你在和我撒娇。”秦深歪头眨了眨眼，“你说我怎么受得住。”
方知之不知为何脸上一红，他推开靠过来的秦某人，快声道：“换衣服走了。”
今天没有雨，也不下雪，是个微微有晴光的好日子。秦绒绒出门的时候各种撒娇卖萌一定要把秦深给他新买的草绿色青蛙伞。
小朋友撑着小小可爱的伞一蹦一跳走在前面，伞上两个青蛙大眼睛看上去蠢萌蠢萌的。秦绒绒哼着爸爸新教的歌，心情好得不得了。
“绒绒，雨下得大不大鸭？”
秦绒绒把伞伞往上一举：“超级大！”
方知之伸手接住一抹阳光，张开手指任其倾落，唇角微微勾起。他又问：“那绒绒临时了吗？”
秦绒绒赶紧把伞放低，他紧张地回答爹地：“没有！”
大概是伞放得太低挡住了视线，秦绒绒没看见地上的小石头差点摔了一跤。方知之下意识想走上前把孩子扶起来，但在迈出脚步前克制住了自己。
秦绒绒拍了拍膝盖和屁股上的灰尘，一蹦又站了起来。他哒哒哒忽然跑到前面的草坪边，踮起脚尖两只手努力举高伞，转过头和爸爸们说：“出太阳辣，花花要被晒死辣。”
一棵含苞待放的梅花树孤零零立在乱石堆里，阳光之下依稀可见花瓣的细腻剔透。
方知之看着他的小宝贝努力撑高那顶伞，小嘴巴还叽里咕噜个不停，竟然是在和梅花树聊天。
“爹地，花花怎么只有一个人啊？”
方知之蹲下来给他把向上缩的衣服拉好：“那是因为梅花一直在等，等有一天有一个像绒绒这样的小朋友发现她呀。”
“那要是绒绒一直没看到她呢？”
“那她也会一直一直等下去。”
“好苦苦。”
秦深走过来和方知之对视一眼，他蹲下来揉揉儿子的小脑袋，轻声道：“她只要一直想着绒绒，就不会觉得辛苦。”
秦绒绒歪着脑袋，没有听懂爸爸的意思，不过他知道花花不辛苦就很开心啦。
方知之站了起来看向秦深，两人在彼此眼底深处都看了笑意。
“heaven的广告播了，看了吗？”秦深问。
方知之笑了笑：“还没。效果怎么样？”
“萧敏的作品肯定是不差的。”
两人一阵沉默，都没有开口。其实heaven的广告效果不仅仅是不差，而是直接在网上掀起了巨大波澜。一方面这是影帝复出后第一个作品，本身就带有巨大话题性；另一方面，方氏最近频频爆出抄袭八卦，使其竞争对手heaven意外获利。
网上这两天到处都是关于方氏的讨论，这个珠宝行业的老牌子这么多年第一次因为丑闻被推到众人面前。与此同时，方氏董事会变动，方家掌权人方赵海重病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走吧。”
“嗯。”
“绒绒，去看医生叔叔了。”
秦绒绒跟花花拜拜，然后恋恋不舍地跟着爸爸们离开了。方知之走在父子俩边上有些走神，路过住院部的时候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
“想去看看吗？”
方知之低头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
医生给秦绒绒又做了一些检查，夸奖小朋友恢复得很好。秦绒绒全程很乖，因为他有些怕医生那些泛着冷光的器具。
“下次不可以因为衣服太重就随便脱掉啦。”
“唔。”秦绒绒考虑了一下，然后才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秦深差点没被儿子的严肃表情笑到，一回头注意到了方知之的心不在焉。他把秦绒绒抱起来，然后一只手牵着方知之跟医生道了别。
“秦深，我……”
秦深手上轻轻捏了捏，他带着人转过一个又一个弯，然后停在一间病房门前。
“去看看吧。”
方知之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秦深朝他笑了笑，松开了手。
正在方知之犹豫挣扎间，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秦深皱眉，方知之先他一步接了电话。他走到窗边，划开屏幕发现是经纪人。
“知之你听我说，接下来三天内你和秦深不要接任何陌生电话，尽量不要出门。”
经纪人的吩咐听起来莫名其妙，方知之疑惑：“什么？”
这时秦深牵着秦绒绒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正是一篇长微博。
“知之，你和秦深被人在网上爆出了所谓的‘豪门联姻’真相。”
方知之心里一顿，然后扭头看向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