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看我干嘛？”封溪摸了摸自己的脸。
沈绪放收回目光, 语气微滞, “你想学的话我找人去家里教你。”
封溪脑海中蓦然浮现出春希老师一根一根粘假睫毛时精益求精的模样, 脖后颈起了凉意，连忙挥手，“不用了，我自己琢磨吧。”
说着又好奇地拿起瓶瓶罐罐, 看包装上的文字说明。
沈绪放目光沉静，看着她低头的模样，鼻尖小巧秀气，唇峰线条精致，语气有些松了，“你不化妆也好看。”
封溪手一顿，缓缓抬头, 眼神里添了几分无所适从的羞赧之意。
这是沈绪放第一次当面夸她，还是这样热烈直白的语气。
“那当然。”封溪囫囵地把东西塞回包装袋, 绯红已至鬓角，她不敢多作停留, 挥挥手便打算走。
“让小郭送你——”沈绪放想说。
封溪扬声打断，“不用，我坐地铁，路上随便走走, 看看能不能开个直播。”
沈绪放不再多言，临出门前听见封溪的手机铃声响了，她一边接一边往外走, 人影消失在了走廊上，沈绪放招了招手，把孙奇唤至眼前。
“去帮我买个新手机。”末了拿出自己的手机比划，“跟这个一模一样的。”
孙奇知道他在想什么，贴心询问，“那要再帮你注册一个新的微信号吗？”
封溪走出盛际大厦，刚好挂上了周肯的电话。
这家伙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声音软绵绵的，好像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封溪今天早上结算了上个月的工资，刚拿到手就给周肯转了五万过去，他刚刚才打电话过来询问，似乎是才睡醒，鼻音略重，问她，“自己留的够花吗？”
“够了，上个月提成拿的多。”封溪解释。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昨天晚上怎么没等我？”
封溪乐了，调侃道，“看你忙，不敢打扰。”
周肯虚应了一声，像是仔细考虑了一下，问她，“谈恋爱了？”
而后怕她狡辩似的，补充了一句，“我看到了，那辆迈巴赫。”
封溪也没放在心上，随口应道，“嗯，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我结婚了。”
“别闹。”周肯听起来丝毫不信，言语间挂着几分玩闹的笑意，“有空带出来吃顿饭，帮你把把关。”
封溪嗤之以鼻，“就凭你的眼光？”
周肯昨晚回去也被封溪的各种照片和传闻刷了屏，恶补了一下，知道了她跟妍妍的纠纷，声音多有歉疚，“闹着玩儿的，没想跟她认真，昨天你一走我就跟她说清楚了。”
封溪听的头都疼，挤兑了一句“你就渣吧你”，然后就挂上了电话。
她一个人坐地铁回去，出了站口，抬头看见远处的小山，是琥珀山庄西边的森林公园，山不大，植被却丰富，正值盛夏蓊蓊郁郁的。
看着景致还不错，封溪应粉丝的要求，拿手机开了直播。
她走路回去，拿着手机一边拍公园，一边跟弹幕聊天。
聊着聊着被几条弹幕分了神，有人八卦地说，“靓仔妍妍正在直播间哭呢。”
封溪下意识问，“为什么哭？”°)?理( ?° ?? ?°)?
红豆的id封溪认识，她语气不太好，“别理她包子，我们播我们的。”
揭过此事以后，封溪又播了二十分钟，紧着森林公园绕了一圈，快到家门口了，她下了播，想起周肯刚刚的语气，心头实在不安，拿小号去了妍妍的直播间，她也刚下播。
封溪没看到直播，去她的鱼吧里面看了看，妍妍五分钟前更新了一条动态，眼圈儿红红的自拍，看模样就是哭过，底下的粉丝纷纷安慰，言语极尽心疼。
封溪没在意，还以为她是在周肯那儿吃了钉子，心里还升起了几分怨怼。
周肯是她表姑姑家的儿子，他妈妈和封正渊是表亲，亲缘上算不上多近，可头几年两家的生意往来不少，过年过节也时常一起。
封溪七岁那年就知道自己是领养的，这事儿就是周肯跟她说的。
俩人之前也没什么接触，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各自看不上对方，哪天不晓得怎么拌了嘴，几岁的小孩什么都不懂，把平日里从大人处听到的话学了个七七八八，都说了出来，封溪那时也小，不太理解血缘的意义，慢慢领会了更多冷暖以后，人也渐渐长大了。
周肯父亲换了其他生意做，两家关系渐次遥远，周肯自那次口不择言以后也再没见过封溪，后来再次相见，已经是初中毕业，即将升入高中。
在芙蓉街后的黑网吧，网管根本不管你是不是未满十八岁，半屋坐得都是中学生，女孩不多，几乎都是小男生，周肯有次去得晚了没位置，又跟队友约好了同时上线，就在门口焦急地等着。
好不容易看到有人起身离开，他欢喜地坐下，打开游戏，输入账号，刚想开始，女孩端着一杯热水回来了，站在他面前，神情不悦，“这是我的座位。”
来例假都坚持去网吧打游戏，网瘾深重的周肯十分欣赏封溪，为幼时的过错敞亮地道了一个歉以后，俩人就此成了并肩作战的好队友，风来雨去，在那家黑网吧从未失约。
周肯不算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学生，从高中起就谈恋爱，从校花到学姐谈了一遍，回过头还劝导封溪别光顾着打游戏，“得好好学习。”
高考那年，封溪超常发挥，考上凌大，周肯意料之中地落榜，被家里人提着耳朵要求再读一年，封溪好心把自己的笔记全整理好拿给他，没想到复读刚上俩月，那一年的国庆，周肯凭借着在三区战无不胜的水平，被发掘出来加入了gm战队，成了一名lol职业选手。
他分明是不学无术，对前途最不上心的一个，偏偏还能把热爱变成职业。
人生的际遇变幻莫测，就像他嚯嚯了这么多小姑娘一样，搁原来的圈子发展下去，早就被万人所指了，可如今竟然还能坐拥万千迷妹，多少小姑娘前仆后继，甘愿为渣男心碎。
想到往事，封溪叹息一声。
虽然没有亲缘关系，但她拿周肯当朋友，打心底儿还是希望他能做个人。
跨过大门，走进前庭院，张婶忙碌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封溪优哉游哉，在心里盘算着晚上该看看书了，毕竟下周还有场选修课考试。
张婶走下台阶拉她的手，面色微急，“家里来客人了。”
封溪一听这话有些紧张，还以为是沈家那边的人，进去一看，乔一心端坐在沙发上，艳丽梅子色的指甲正小心翼翼地剥着葡萄皮，电影频道正放着方檬多年前那部让她摘得影后桂冠的电影，她看得一脸不屑，眼睛里就差写着“这算什么我也能演”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封溪有些惊奇，心里还有几分期待，她挺喜欢乔一心。
“你不知道吗？”乔一心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汁水飞溅，封溪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什么啊？”
乔一心擦完嘴，“我们是邻居。”
“啊？”封溪这倒是真没有想到，毕竟琥珀山庄只有九栋房子，虽然封溪从没有见过邻居，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住得那么近不可能见不到。
“我住后面靠近公园那栋，家里老人年纪大，那儿环境好些。”乔一心解释完，看她那副似懂非懂的模样，惊声问，“你住进来多久了，都没出去逛过？”
封溪摇了摇头，“刚刚步行回来倒是粗略地看了看附近。”
乔一心面色鄙夷，“步行？沈绪放没给你配车？”
封溪觉得这姑娘浑身带刺儿，总是若有似无地想要扎一扎别人，尤其是沈绪放，连忙解释，“没，家里有司机，而且我自己不太会开。”
乔一心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想起自己似乎应该介绍一下，于是说，“没什么，今天上午刚跟你老公谈完一笔生意，下午没事，就想来跟你打声招呼。”
封溪这下明白了，估计是在商场上被沈绪放欺负了，这才到了家里这么一通挑刺儿。
思及此，她把葡萄都推到了乔一心面前，“好吃吧？”
“挺好的。”乔一心想起什么，抬头看她，“是沈家在山东那个酒庄送来的吗？”
封溪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还有几瓶红酒，都在酒柜上呢，你喜欢拿几瓶走。”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以为那些酒全是酒庄送过来的，沈绪放想要随时可以让他们再送。
没想到乔一心只挑了一瓶，心满意足，为了表达谢意，非得带封溪出去逛逛。
在承延路一家高档的美容机构里，封溪和乔一心坐在一起美甲，封溪拗不过她，嘱咐美甲师，“不要加太长，按键盘不方便。”
乔一心一边玩手机一边乐，“你这性格，跟沈绪放怎么好上的啊？”
封溪拿捏不准深浅，怕影响到沈绪放，没有暴露他们毫无感情基础的事实，挑着说，“我们两家有婚约，小时候定下的。”
乔一心惊了，“还有这种事？”
封溪点了点头，“长大以后重逢，自然而然就好上了。”
乔一心想起什么，笑得揶揄，“合着方檬这么多年扮猪吃老虎，人家早就有婚约在身了。”
说起方檬，封溪皱眉，她是真不喜欢那个人。
“你要小心她。”乔一心藕粉色的指甲做好，放在眼前看了看，语气随意，“她在沈绪放身边很多年了，估计是想温水煮青蛙呢，没想到青蛙跳到了你锅里。”
封溪听明白了这话，感觉心里跟长了草似的，乱糟糟的，烦闷，透不过气。
乔一心从美容院里出来，在前台交代了一句，把封溪的名字跟她自己的卡绑在了一起，“以后这位封小姐来，记我卡上就行。”
封溪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时连妆都不化。”
乔一心怒其不争地看了她一眼，“沈绪放身边都是些什么人物，你就一点不担心？”
“担心也没用。”封溪刚做好就想把这指甲扣掉，“是我的别人抢不走，不是我的怎么留也留不住。”
乔一心走到路边的保时捷旁边，按了一下车钥匙，车灯闪烁，她眉眼带笑，“你这性格怎么说呢。”
封溪走得慢，站在马路牙子上抬眼看她。
乔一心笑了，“我喜欢。”
封溪也笑，眼睛弯弯的，没有多余的话，俩人的性情相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是至真至纯之人。
车子驶过承延路，经过市中心一家大型商场门口时，封溪神色一顿，似乎看见了什么，让乔一心倒车回去，果然没看错，封央央就坐在门口的花坛上，日头西晒，她无遮无挡的，小脸通红，额上的汗都汇成几股流了下来。
封溪走到她面前，站定，细细看了半分钟，颤动的肩膀才停下来。
小姑娘抬头，脸颊还有泪痕，一声呼唤带着哭腔，“姐......”
封溪从小就疼爱这个妹妹，她也是封溪与封家最亲密的纽带，之前虽然因为沈绪放的事儿有了芥蒂，可如今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封溪胸膛里烧着一把火，几乎快要喷涌而出。
“刚刚那男的是谁？”
封溪没有看错，第一眼就是封央央被一个男生拉扯着摔倒在地上，赶回来再看，男生不见踪影，只留她一人，坐在这儿没出息地哭。
“你别问了。”封央央伸出小臂擦了擦脸，起身想走，“你别告诉爸妈。”
当时已经是期末月，学校没课了，封溪知道封央央肯定不住校了，冷言冷语地问她，“你觉得你现在回去，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乔一心没看明白，但她这人热心，看这姐妹俩僵持着，二话不说就以大姐姐的身份揽住了封央央的肩膀，语气熟稔，“嗐，妹妹你还小，长大就知道了，为男人流泪是最浪费时间的事情。”
封央央抬头，目光懵懂，“你是我姐的朋友吗？”
“可不嘛。”乔一心扬了扬手，把刚做好的漂亮指甲往她眼前晃了晃，“刚做的，好看吗？”
封央央一洗鼻子，点点头，“好看。”
“你乖一点。”乔一心揽着小姑娘的肩膀往车里走，“回家洗个澡，好好放松一下，明天姐姐带你出来玩，男人什么的，不值得你上心，你越上心他们越没有心。”
就这样，俩人把封央央拐去了琥珀山庄。
作者有话说： 娘家人来借宿啦，小沈最期待的同床又要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