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沈家新宅子所在的这条街上, 大部分都是翰林院里当职的,也就是说,大多数都是沈文晖未来的同僚或上官, 因而当初的喜帖都是他亲自上门拜访送过去的。
今日的婚宴除了宋家三口人都到了,其余的便是这些因着这桩婚事乃是圣上赐下的, 而想着过来结个善缘的邻居们了, 零零散散的, 在院子里也就摆了五桌, 场面看上去的确有些寒酸。
但沈家人可不是这么想的啊, 虽然有些送出去的喜帖, 人家只是送来了一份贺礼,愿意登门来吃席的人不多, 但怎么说也都是有官职在身的啊。
沈老爷子精明, 知晓这些以后都有可能会成为自家孙儿的人脉,当下也是乐呵呵地招待着宾客。
等沈文晖好容易将新娘子接回来了, 高堂之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之后,随着一声“送入洞房”, 便算是礼成了。
接过喜嬷嬷递过来的秤杆,沈文晖轻轻一挑,红盖头飘落在床上, 新娘子今日格外出挑的面容便在众人面前一览无余了。
新房里有几家前来赴宴的贵妇人, 见状打趣道:“新娘子这般好看,新郎官儿也不差,来年生个胖娃娃, 还不知道要有多招人疼呢。”
一下子话题跳到了生儿育女的事情上,陈婧姝还没反应过来呢,端坐在那儿便自成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不过,生孩子?想到这儿,本就擦了胭脂的脸蛋儿便更显得红扑扑的了。
宋家舅母作为亲戚,又惦念着外甥帮了儿子一把的事情,这时候自是要投桃报李,护着点儿自家人的。
她虽只是个秀才娘子,却因出身商户,这交际起来的手腕儿也是不差分毫的,方才便同这些贵妇人也能搭得上几句话了,说起话来也就更没了那许多顾虑,笑道:
“好了,咱们都是经过这种事情的人了,这头上顶着那么沉甸甸的凤冠想必脖子都要断了,诸位姐姐都多体谅些吧,这儿就交给他们年轻人吧,我们一道去后院吃席如何?”
愿意上门来参加沈文晖这个还未入翰林院的状元郎的婚宴的,无一不是挂记着他许是在圣上心里头排着号儿了,自然,出门前各家老爷也都是随口叮咛过一句的,自是不会没有眼色地得罪人,当下一个个一边笑着道:
“瞧瞧!新郎官儿还没说话呢,你这个做舅母的便先心疼上了?”一边却是脚下不停地往门外走去,不得不说,还是让陈婧姝略微松了口气的。
而随着陈婧姝一道陪嫁过来的落夏和落樱两个丫头,也都自觉地往外走去,好似是要给自家姑娘和姑爷行方便似的,让陈婧姝不由得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见着房间里没人了,沈文晖看着她难掩些许疲色的模样,开口道:“那你先在房中梳洗,我让毓宁给你送点儿吃食来,我去前头招呼一番宾客。”说着又觉得似乎太冷情了些,描补了一句:
“等我回来!”回来?回来做什么?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处去了,陈婧姝只觉得方才脸上好容易降下去的温度,一下子又蹭得升起来了,便是房中,也渐渐升腾起了一种名为“暧昧”的气息。
瞧见陈婧姝微微点了点头,沈文晖这才出门往前院去了,当然,没有忘记找一个小丫头给毓宁带话,让她找点儿吃食送到新房去。
且不说沈毓宁听到这话,是该怎样纳闷儿自家哥哥居然还有这样体贴的一面,见着姑爷走了,两个丫头赶忙进来伺候姑娘梳洗,毕竟,这有好几斤重的凤冠着实压得脖子难受。
这宅子虽是新搬进来的,可家具等物什儿却也不少什么,有的是直接去买的,还有的是沈老爷子先前打的,不过,陈婧姝可不知道这个中细节,瞧见新房里居然有梳妆台和一面铜镜,不知怎的,心里还是讶异了一瞬间的。
等毓宁估摸着时间端着些后厨做的糕点和一碗阳春面过来时,陈婧姝却是已经梳洗好了,去掉了厚重的妆容,露出来原本的五官,看上去也丝毫不比上妆之后差多少呢。
“嫂子!我进来了?”门外传来毓宁的声音,落樱赶忙过去开了门,同落夏一道行礼:“奴婢落樱、落夏见过姑娘。”
她们俩是随着陈婧姝陪嫁到沈家的,自然称呼这些一应事物都该随着沈家来,家里头只有沈毓宁一个姑娘,也就不必像在侯府那般还要排个次序了,称呼“姑娘”便是。
饶是已经住进来有些日子了,沈毓宁还是不大习惯下人对着她行礼,只是她也知道,这终究是要习惯的,便摆摆手,让二人起身了,将自己端着的吃食放在桌子上,笑道:
“嫂子,哥哥待你可真体贴,方才特意叮嘱我了要给你带点儿好克化的吃食呢,就怕你折腾了半天没吃什么东西,乍然吃些油腻的,伤了脾胃,你快试试我带来的阳春面,这可是家里新请的大厨做的,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合口味与否还需多说吗?这厨子可是沾了陈文晟的光才寻到的,想必也是一早便惦记着此事,变相地为闺女想呢。
因而,看着这么一碗汤底清淡、面条劲道的阳春面,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漂在最上头的些许葱花更是显得色香味俱全了,陈婧姝本来只是不想拂了小姑子的好意,打算勉强凑活吃些的,这下一看,倒是真的来胃口了。
见自家嫂子似是胃口大开的模样,沈毓宁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我就知道嫂子你定然会喜欢的,不过改日要是祖母下厨的话,那才叫一个有口福呢。”
“嗯?”陈婧姝笑道:“听起来祖母手艺很好呀,那便看我此后有没有这个福气了,不过祖母年纪大了,还是少操劳的好。”
听到这同自家兄长如出一辙的语气,沈毓宁不由得笑得更加开怀了:“这话跟兄长说的一模一样,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陈婧姝羞红了脸,嗔了一眼,看上去却是没有半分“威力”的。
也正因着沈毓宁在房中这半天的插科打诨,陈婧姝这才觉得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逐渐落回到了原地,看着小姑子出门向左转走了,她哪能还猜不到这是对方特意来安她的心的呢?与落樱的视线对上,会心一笑。
待沈文晖回房时,却已经是被柳卓言和宋恒初各自架着一只胳膊扶回来的,将人算不得多么温柔地“扔”在床上,柳卓言喘了口气,道:
“弟妹,即便我们三人一直帮忙挡着,耀之在前院还是不慎喝多了酒,今日天色已晚,我们也就不久留了,就烦劳你多照顾他了。”
“这是哪里的话?照顾他本身就是我作为妻子的分内之事,倒是今日,辛苦柳大哥和表兄照顾夫君了,改日我们夫妻二人定然登门相谢。”
时间也够晚了,他们两个大男人自是不便在新房久留,宋恒初不咸不淡地道:“表弟妹无须相送,我们二人识得路,你好生照顾他即可。”
听着这似乎有些冷淡的语气,陈婧姝不由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看着二人离去,奇怪!也不知究竟是她哪里惹到这位表兄了,还是他们表兄弟之间有什么冲突?
晃了晃脑袋,陈婧姝将视线移到床上的人身上,接过落夏递过来的拧好的帕子,慢慢走近,俯下身来,想为他擦擦脸,也好睡得舒服些。
这人好似是真的喝醉了,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偶尔才能展颜一笑,现下却是两颊带着酒醉后的红晕,看上去,反倒比平日更,诱人了些?
诱人?脑海中冒出来这么一个怎么也和自家夫君搭不上边的词,陈婧姝自己都将自己吓了一跳呢。
赶忙挥散脑海中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深吸了口气,帕子一点点地向那张紧闭着双眼的脸接近着,却丝毫不知自己现下的姿势有多么引人浮想联翩。
落樱和落夏两个丫头早就出去了,甚至还在陈婧姝一无所觉地时候蹑手蹑脚地关上了房门,全程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就在帕子触到沈文晖脸上的那一瞬间,只见眼前的人刷地睁开了双眼,眼眸清澈,哪里有半分酒醉后的迹象?从陈婧姝现下这个角度来看,甚至还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以及那微微颤动着的浓密的睫毛。
陈婧姝这才发现现下这个姿势有些过于,暧昧了些?想要直起身的时候,沈文晖却是已经回过神来,一手抓住她拿着帕子的右手的手腕,声音里还带着些许低沉的沙哑意味:“想要做什么?”
陈婧姝只觉得这声音里,尽是些勾人的意味,一张俏脸顿时通红。
见她不回答,沈文晖好似还嫌不够似的,加了一个:“嗯?”尾音微颤,落在陈婧姝耳朵里,好像那人便是趴在她耳边说的一般,沈文晖便是这样,一点一点地,看着红晕渐渐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不由得失笑。
“我,我只是想要,给你擦擦脸而已。”莫名其妙地,在这样充满了亲密与未知意味的气氛中,陈婧姝好似也想到了今天的特殊,预想到了即将要发生的一切似的,说话也不自觉地磕磕绊绊起来。
看着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声音,沈文晖只觉得两个字,要命!
“不用,良辰美景,做些更有意思的事情,比擦脸的醒酒效果强上百倍。”说着越凑越近,将小姑娘似乎还要说的话一并吞咽了下去。
芙蓉帐暖,轻解罗裳,始是洞房花烛夜、**一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