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送走时尧是八月底的事，九月初, 各大高校也陆续开学。
开学第一个月, 新生军训，大二大三的这段时间叫做小学期。时音在中文系的小学期, 和放暑假也没差太多。
因为这，剧组又加快了拍摄速度。
《初恋》原著很短，电视剧改编计划的是二十五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因为导演和贺琬挑剔, 将将完成了三分之二。
不过, 因为在s市导演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打磨他们这些年轻演员上, 回到b市, 演的又是校园时代的故事，本职出演, 众人反而比在s市松快。
b市不比南方，九月份虽然还是艳阳高照，但气温一天天地降下去。
时音畏寒，白天还好, 到了晚上她已经穿不住短袖子，像贺琬罗冉她们, 短袖短裤到了晚上还是蹦跶得欢实，时音怂，一到晚上加班拍戏，不管是外套还是薄被, 手边有啥就往身上裹啥。
有时候忘了带，施佳还专程跑一趟，给送。
贺琬吃着雪糕看她往身上裹毯子，“我们俩活在两个季节。”
时音语重心长的劝她，“天气凉了，少穿短裙，会老寒腿的。”
贺琬一抖，“你这语气跟我妈一模一样！”
时音嗔笑，“一边儿去！”
贺琬凑过来扯了扯她的毛毯试厚度，“真厚实啊，不过我说音音大宝贝，你这段时间越来越活泼了呀，继续保持！”
时音躲开她，捧住罗冉跑出去买的热奶茶才觉得活过来。
她吸了一口，嘴里含着几颗珍珠，像只仓鼠一样，两颊一鼓一鼓的咀嚼，奶茶温温热热，暖进了心里，甜进了心里去。
时音脸上笑意加深，细想，自从上大学以来她确实变化很大。特别是从今年年初，她签进了贺执的工作室，心里卸下了许多东西。
解决了姜英的医药费，时尧也不用再面临时时刻刻都可能辍学的窘境。
她也知道自己以前虽然刻意遮掩，但也掩不住心事重重的模样，整日里难得有个真心的笑脸，大多数时候都是为了不败大家的兴致勉强挤出来的笑容。
施佳总是爱说她，小姑娘不要心思太重，容易老得快。但她控制不住的心思重。
从开始学拍戏到后来真正进组拍戏，一直有施佳几个活宝在，又有贺琬这个亦师亦友的角色，还有段元洲这个大傻子，时音自己都没察觉她脸上的笑越来越多，且是真正发自内心觉得开心的笑。
施佳现在都是让她少笑一些，免得笑出了笑纹，就没法靠脸吃饭了。
她这样的变化，是一点点积累的。回头再看时，仿佛离去年收到b大通知书时，整个人因为学费愁得两宿没睡着的人已经很远了。
时音已经不太记得起那时候自己是怎么从死胡同里钻出来的。
只觉得庆幸，当初差一点选择放弃，还好她咬牙坚持下来了。
时音收了思绪，咽下一口奶茶，递到贺琬嘴边，“喝吗？好甜呐。”
贺琬瞪大了眼睛，和时音对视半晌，在确定她是真的认真在问她这个问题而不是开玩笑，顿时恼羞成怒：“不喝！烦人！不想理你了。”
时音直呵呵，看向旁边罗冉：“我是不是好无情？”
罗冉重重的点头。
贺琬从s市回来后，被贺执强制带回贺家住了一周，据她自己所说，她一回家，她妈就嚷嚷着她瘦得都没人样儿了，变着花样给她补。一周胖了八斤，都是结结实实的肉贴在肚子上。
贺琬回来看见时音那纤细的小蛮腰，牙一咬，下定决，减肥！
但她懒得很，抱着电脑随便找个角落一坐就是一天，到晚上督促她运动她就开始叫唤：“不行了不行了，我今天码了一整天的字，脑力活动也是很累人的，不能再加运动量了！”
第二天她就放弃了自己想要运动减肥的想法，改成了节食减肥。
像奶茶这种高热量的东西，她是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多看一眼，热量就跑肚子上去堆着了，因为她忍不住啊！
时音蔫坏，她本来就是不易胖的体质，拍摄强度上去了，她日常饮食并不会太过刻意的去节食，还是按正常的吃吃喝喝。
叫每天和她一起吃饭的贺琬被折磨得不轻。
……
迎来了大一新生，校园里又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
b大有两道风景线，一是新生军训，二就是《初恋》剧组的拍摄。
开学才几天，新生里关于时音的传说就已经传开了。
学弟学妹们都知道了，中文系有个长得很漂亮的校花学姐，成绩优异，还是国民男神贺执签的艺人，第一部 戏就拍了自带流量的ip剧，说不定明年人家就成了新一代流量小花。
大一的孩子刚刚从紧张的升学压力里解放出来，正是爱凑热闹，激情无限的时候，且本来普通人对明星拍戏那套就有着一股迷之热情，不管是不是大牌，只要听说在自己的活动范围上取景总想要去凑凑热闹，说不准还能捞个群演当，在电视上露个脸，等学期末回家就有了吹牛的资本了。
是以，剧组在这几天倒是多了不少人来围观，为了维持秩序，还多请了几个场记来打杂。
施佳趁着这股劲儿，整天都混迹在学校贴吧和论坛，四处安利时音，希望把b大学生牢牢的留在“时音”这个新一代未来小花的坑里。
她取得的成绩是喜人的，不提大二及以上的学生中，时音本身人缘不错，又漂亮又上进的学霸，谁提起不竖一竖大拇指。就说大一新生，在施佳每天私人珍藏的时音无p美照的轰炸下，都没扛得住，纷纷沦为了时音的颜粉。
有那么一些去现场围观了剧组，又有幸和时音说上两句话的，直接就被时音经得住考验的颜值和温温柔柔的声线当场“击毙”，直接成了死忠“音吹”。
施佳忒得意，等时音回宿舍，她就和时音说起自己伟大的计划：“b大贴吧论坛将是你粉丝的根据地，以b大贴吧论坛为中心，辐射全网！就等着姐给你推到第一流量的位置上去！”
她雄心勃勃的样子，时音实在不好意思给她泼冷水，只能厚着脸皮认下了这个说法。
这一届新生运气不太好，九月初一直到九月底，一天雨都没下，虽然气温已经降下去，晚上变得很凉快，但白天时，太阳实打实的晒人。
总之，等到九月底，军训结束时的检阅仪式上，操场上新生站了一片，一眼望过去，脸都晒的黢黑，偶尔那么两个白一点的，但仔细一看，脖子上皮肤颜色分层也是极为明显。
施佳拉着时音去观礼。
这天也是大太阳，两人戴着帽子墨镜，裹得严严实实，一点不被火辣的太阳炙烤，手里还举着冰棍，完全就是去拉仇恨的。
施佳还慢悠悠的说：“唉，看来今年求太阳的老生数量有点多，竟然一天雨都没下。甚好甚好……”
时音：“……”
时音捅了捅她的腰，让她收敛点，她旁边不远处就坐了个穿着军训服，脸色苍白，估摸着是中暑了坐在边上休息的新生。
施佳撇过头去看看那女生，朝人家招了招手，“嗨，学妹，没事儿的，你们军训结束了，等明年你就可以和我们一起求太阳了。”
学妹：“……”
嘴这么欠，时音真担心她被人打死。
他们这边正在观礼，却不知道另一头的网上刷起了一个热搜——“《长夜》官宣”。
这个《长夜》也是一部小说改编，但和《初恋》是简单温馨短篇小甜文不同，这是一部恢宏的长篇权谋剧，背景历史架空，人物角色多且剧情复杂，从连载到完结都备受好评，在这一系列的小说里是封神之作。
这部小说三年前已经开始准备影视化，但原著作者因为生了病已经没有办法亲自操刀改编，而《长夜》又因为架空历史，背景恢宏人物角色巨多，情节错综，导致改编难度太大，听说编剧换了无数个，剧本改了一遍又一遍，原作者不满意，一直耽搁到今年。
原作者消耗生命去完成了剧本的改编，她改编完成的那天，进抢救室待了四五个小时才让医生把她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事后，她发了封笔的声明。她最后的一点精力已经献给了《长夜》。
自那之后，《长夜》影视化版权的去向成了大家最关注的事。
粉丝怕自家大大用生命完成的东西落到有的不负责任的影视公司，然后被拍得稀烂。
而对于男主角的人选，全网公认贺执最合适。
但贺执已经半隐退，个人行踪成迷，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时音从观礼台上下来，收到了短信轰炸。
全是贺琬一个人的，情绪十分激动，满屏的粗鄙之语，诸如：
“卧槽！郁川那个大傻*！居然让那个姓何的去演我平痴大大的长夜！”
“我*他祖宗十八代！”
“我疯求了！啊啊啊，我要去搞死郁川这个傻*”
“导演也疯求了吧！姓何的长那么难看，哪里有一点小仙女的样子！”
“啊啊啊，我的白月光！都毁了！”
“妈的！这是什么智障！我《长夜》是给他用来捧小三的吗！”
“我要去找人弄他！我好气！”
……
时音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退出和她的聊天窗，打开了微博热搜。
在《长夜》官宣的热搜下找到了《长夜》完整的阵容名单。
里面赫然列着何盈杉三个字。而且看顺序和贺琬的反应，她演的角色应当还是个戏份挺多的重要人物。
“……”时音真正儿服了何盈杉的路子，把热搜递给施佳看。
施佳一句国骂脱口而出，最后不知道用什么心情说出了，“她是真的挺牛*。”
施佳以为时音看见何盈杉蹭一下就跑出老远觉得不平衡，还安慰她：“你别和她比，让她往上爬，只有怕得高了，摔下来才会变成一堆肉泥，翻不了身。”
时音被她的形容恶心到了，“咦，你语文不好就别做类比了，太恶心了。我才没不开心，她爬多高和我有什么关系，这资源又不是从我这儿抢的。她好不好都对我影响不大。”
施佳就喜欢她这点豁达，是自己的寸步不让，不是自己的也不眼红。
“好姐妹！”施佳往她肩上一搂，两人“哥俩好”的就走了。
慢了一步过来刚想上去搭话的牧岩：“……”
他开始怀疑他身边的情敌不止段元洲一个了。
……
何盈杉运气确实不错，和之前b大的富二代男友交往时搭上了郁川的线，和二代男友分手后不过才跟郁川厮混了两个月，就拿到了《长夜》的女四号。
虽然是个女四号，但这个角色是《长夜》里最吸粉的女性角色之一，她性格讨喜，经历曲折，但最后悲剧收场，让许多书迷到最后都意难平。
何盈杉相信自己的实力，只要她演好这个角色，凭着这个角色她一定能顺利打响进入娱乐圈的第一战。
说起她和郁川，其实她知道郁川有老婆，但她不在意，她也不是真的想和郁川有个什么结果，只是想从他手里拿点资源，让自己娱乐圈的路好走一些。
她没觉得什么不对，她付出年轻的身体，而郁川给她前途做为回报，很公平的交易。
何盈杉想起她在大学里谈的第一个男朋友，话剧社那个有点能力又有点色心但还算老实的社长。
她和他分手后火速和二代男友在一起，二代男友是个性子有点荒唐的，爱找刺激，有时候难免会被人撞见，虽然事后都有遮掩，但人也不是傻的，稍微一联想就明白了。
在b大那么点地方有什么消息总是传播得特别快，大概是在什么地方听说了些关于他们的事。
那人后来找到她，说她没有廉耻心。
何盈杉当时一脸无辜，带点苦笑，她说自己是逼不得已，笑着笑着眼泪就留下来了。
老实人社长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被她一哭，只咒骂了几句二代男友是畜生，转头回去还替她在人前遮掩解释。
何盈杉一个人时总是暗嗤这人蠢，不过是点眼泪，就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
却说羞耻心这东西，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她只知道，她打从懂事开始就清楚的知道，你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得付出些什么。
而在她第一次用自己的柔弱和眼泪得到了努力很久都没办法得到的东西后，她突然就明白了，也许她自己才是最好用的砝码。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她有一个比时音家情况还要糟糕的原生家庭，但她可比时音轻松多了，不管是上大学以前还是上大学以后。
何盈杉其实私底下不止一次嘲笑时音蠢，她要是有时音那资本，早就给自己谋了一条通天大道，偏她还做梦想靠读书翻身。
何盈杉翻着手里《长夜》的剧本，喜意藏都藏不住。
只是她运气也着实不算好。
《长夜》官宣的阵容里只有她一个是新人，其他的选角就算有争议，也有粉丝据理力争，尚且有点战斗力。
但她是个没有作品的小新人，而且年纪小还未经打磨，书迷不给面子，怕她撑不起这个角色本身经历的复杂性，她也没有粉丝替她说话。
好奇的人都在微博上搜她的名字，一点点倒是真实地把热度给她搜出来了。
眼看着她单人的热搜都爬上了前二十。
结果时音的名字突降热搜第五，《初恋》剧组奋起直追，虽然比不上霸占热搜第一第二的《长夜》，但也直接稳稳超过何盈杉的热搜，且众人目光被这一剧组吸引，直接忽略了何盈杉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她的热搜半小时后直接掉出了热搜榜。
施佳这个花了大笔钱买热搜的还在宿舍高兴得跳脚。
时音：“……”
那么多网友都看着呢，她的名字突降热搜，人家真的不知道是买的吗？
事实上，都知道这是买的。
施佳买的热搜买得很奇妙，她用后援会的大号发了一组时音的照片，和剧组那边商量过有的是用的剧照。
她把自己这条微博买上了热搜。
上热搜时的几条评论都是周雯雯几个免费水军的评论，上了热搜后，评论迅速增长：
“emmm，这么几条评论的热搜，我已经看穿了。”
“卧槽！初恋！”
“卧槽这种热搜请多买一点！”
“我爱了！时音这张脸我爱了！”
“呜呜呜，这真的是看过一眼就无法忘记的颜！”
“呜呜呜剧照！好甜！静态图都甜齁了！”
“呜哇哇哇博主是什么神仙，居然能搞到这种一手图！”
“关注了！请多放一点时音的美图！”
“天啦，娱乐圈好久没有出现过这么好看的脸了！”
“以一个整容医生的角度看，这张脸纯天然，且皮肤真好。”
“坐等开播，乖巧 ”
“我能说我被隔壁那个莫名其妙的何盈杉气炸的心情瞬间平复了吗！”
“卧槽！楼上一说，我觉得时音就很适合小仙女这个角色！”
“哇！排楼上！”
“＋10086！从这两张剧照看，时音眼睛很有戏哦！”
“顶锅跑走，大家是不是不知道时音其实还是个学霸哦，b大中文系第一名在读~”
“……谢谢楼上，我现在知道了。”
“……人比人，要死人……”
“补充一点，时音学妹去年还参加过数学建模大赛，得奖了。”
“好了好了，楼上我们知道你也是b大学生了。”
“卧槽！只有我的关注点在时音一个中文系学生参加数学建模大赛还拿奖的吗？！”
“惹不起惹不起，学霸果然干什么都厉害。”
……
人都是很神奇的动物，诚然如老话说的，你站在前面一步，人家会嫉妒，你站在前面一千步，人家只有羡慕的份。
面对突降的热搜，竟然是难得的清一色的好评。
这群网友给了施佳一个新思路，于是她火速又买了个热搜，“时音学霸”。
彻底把何盈杉的热度踩得一点不剩。
何盈杉试图也给自己买个b大学生的热搜，奈何网友不买账，刚出现在热搜榜上，一刷新就消失了。
时音把已经喝完的旺仔牛奶喝得淅沥沥的响，就听见施佳手机不停响起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已经心痛得麻木了。
“佳姐，你这么给渣浪送钱，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施佳扬扬手，“不痛，怎么会痛！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何盈杉现在气急败坏的样子，只要她吃瘪，我就算破产我也开心。”
“况且咱也不是白给渣浪送钱，你的粉丝可是蹭蹭涨个不停呢。放心，等你挣了钱，姐会找你讨回来的！”
“……”
时音真是很想不明白施佳对何盈杉的执着，脑子一个走神，嘴一快，就直接问出来：“佳姐怎么会这么讨厌何盈杉？”
时音本人对何盈杉，除了知道她和郁川交往是做别人小三这事上有些看不上，其他的她都没太在意过。很难想象，到底什么样的事才能让施佳对何盈杉这么讨厌。
甚至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施佳头一回提起这事儿没冷脸，问她：“真想知道啊？”
时音已经反应过来了，“也不是，要是不方便的话……”
施佳突然一句：“她害死了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