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殷九野站定, 与太霄子对视半晌。
“殿下,务必要留盛月姬一命。”太霄子叮嘱一声, 挥动着拂尘就冲殷九野打过来。
两人跃出画舫, 点足于江面上。
碧绿江波上,殷九野一身黑衣, 与太霄子的白色道袍遥遥相对。
水波乍起。
温阮从窗子往外看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看盛月姬,盛月姬眼如毒箭,恨不能穿透温阮的身体。
温阮知道, 已经错过了杀盛月姬最好的机会了,此刻再动手,不说做不做得到, 就算做到了, 也要留人话柄。
她拉着于悦下楼去。
纪知遥看了一眼三皇子和盛月姬,选择了跟在温阮身后不远处,以防还有人对温阮和于悦出手。
旁的人不知道殷九野为什么突然要对盛月姬下杀手, 他们只是觉得无意间看了一场三皇子的活春宫, 此刻很尴尬。
这事儿最骚的地方在哪儿呢?
在于韵为了讨三皇子欢心, 把诗会办在画舫上。
而此刻画舫已经行至江心, 一时半会儿靠不了岸, 众人躲无可躲,散无可散,这个大型尴尬现场大家就算尴尬到死,也能硬尬着。
整座奢华又宽敞的画舫都陷入了诡异的尴尬安静中, 所有人连目光相接都有些不自然,各自守着一处角落默默地煎熬着,盼着画舫早点靠岸,赶紧结束这场折磨。
谁能想到不过是附庸风雅地来参加个诗会,竟然看到了三皇子的艳事呢?
这事儿闹得。
三皇子在楼上一直没再下来过,盛月姬就更没有了,之前还挺嚣张的于韵此刻没脸见人,躲在一个房间里嘤嘤嘤地哭泣。
只有温阮他们几个憋笑憋得不要太辛苦。
画舫渐渐靠岸,殷九野和太霄子之间也没有分出胜负来。
“你们刚才应该闻到他房中有一股异香了吧?”纪知遥忽然出声道。
温阮敛住笑色,平和地行礼:“闻到了,多谢安陵君提醒。”
“他被人算计了。”纪知遥说,“敢算计三皇子的人可不多,敢在这种场合算计三皇子的人,就更不多了。”
“我心中自有分寸,请安陵君无需担心。”温阮客气地说道。
她又不傻,看热闹归看热闹,她可没忽略到这事儿的吊诡之处。
三皇子除非是脑浆化脓,才会在这种场合跟盛月姬这样的女人搞在一起,这摆明是三皇子被人阴了一把。
而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动机阴到三皇子的人,温阮掐指一算,这京中不多。
无论是谁,此人的目的都是为了坏掉三皇子的名声,最大的得益者都是宫中那位皇后。
可为什么要用盛月姬呢?
这事儿换成其他女人或男人,收到的效果也是一样的。
而且自己一直有派人盯着盛月姬以防她自杀得到解脱的,可盛月姬出现在了这儿,她却没有收到任何风声,就说明自己安排的人手被人放倒了。
鉴于这位皇后和温家的关系,温阮想了想,觉得不管是谁安排盛月姬做的这事儿,干掉盛月姬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她才会对阿九说,杀了盛月姬。
她相信,阿九也一定是瞬间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才不等自己说完,就直接对盛月姬出了手。
可惜太霄子在。
殷九野与太霄子分开,退回到画舫上,温阮问他:“你还好吧?”
殷九野点头:“无碍。”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温阮笑了句。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殷九野好笑。
“不然呢,事情已经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哪怕温阮知道这事儿背后恐怕有什么阴谋,但她实在是忍不住笑,今天三皇子这脸面,可算丢尽了。
温阮甚至跟于悦小声吐槽:“你刚才有看到三皇子的身材吗?”
“没看清,你看清了?怎么样?”于悦八卦地问。
“不怎么样,身上一块肌肉也没有,像只白斩鸡,一看就知道是疏于锻炼,难看死了。”
殷九野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放下心来,他还是有几块肌肉在身上的。
不是!
他恼火地揪了一把温阮的小辫子,“温阮你能不能少想点乱七八糟的?”
温阮摇头,“食色性也。”
“……”
温阮继续道,“不过盛月姬的生命力可真是顽强啊,这都能再爬起来,是我大意了,她要是能睡到三皇子,勉强……也算是召唤出了半条神龙?可惜可惜,于韵去晚点儿就好了。”
“……”
“三皇子真的太惨了,不就是做个马杀鸡吗,居然被这么多人聚众围观,现场直播,哈哈哈。”
“什么马杀鸡?”
“骑马杀鸡,杀姬,哈哈哈……”温阮沉迷于自己的文字游戏里不可自拔。
殷九野想敲破温阮的脑袋看看,她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嘻嘻,你会看到满脑子都是黄涩。
几人闲话间,画舫靠了岸,三皇子满脸阴郁之色地提着盛月姬下了船,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韵更是捂着脸,一边哭一边跑。
温阮瞧着,揉了下猫儿,“三皇子跟右相府这婚事,怕是要黄了。”
“若只为毁掉这桩婚事,从右相府下手才是最好的选择,风险最小,成效一样。”殷九野托着温阮的腰,抱着她跳下画舫。
“嗯,这的确是奇怪的地方。”温阮站定后,轻声道,“更奇怪的是,盛月姬。”
“先回去吧,今日这事,估计不用两个时辰,就要传进宫中了。”殷九野沉声说道。
温阮点头,抬头看了殷九野一眼。
殷九野眼中有晦沉之色。
温阮想了想,还是说道:“你是在担心皇后吗?”
殷九野瞧着她,说:“我与皇后之间,并非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不为她做事。”
“好吧。”温阮点头。
跟于悦道别后,温阮回了侯府,将画舫上的趣事儿说给了老父亲听。
老父亲听了挠挠头发,又看看站在不远处的殷九野,对温阮说:“闺女,我房间里有一盒好茶叶,你帮我去煮壶茶?”
温阮点头,去煮茶。
殷九野说:“侯爷有话要说?”
“在你对盛月姬动手之前,你确定太霄子当时不在房中?”
“确定。”
“嗯,也确定三皇子是中了□□香?”
“不错,当时房中有极淡的狐兰幽香。”
“这是要出事啊。”靖远侯说是这么说,坐得却挺安然,甚至还悠闲地翘起了腿,“皇后要出事儿。”
“皇后不会蠢到用盛月姬来做此局吧?”
“小子,老夫教你一个道理,越是看上去荒诞无稽的事情,越容易让人相信。”
正如靖远侯所言,越是荒诞无稽,越是让人相信。
三皇子拖着盛月姬进了宫,赶在风言风语经由他人之口传到文宗帝之前,他主动前来说明此事,占据先机。
文宗帝听他陈述时,正在看折子,听到一半,将折子抛下扔在桌上,“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你?”
“不错!儿臣愿请御医为儿臣诊脉,以证儿臣当真是中了歹人奸计!”三皇子一脸愤慨之色。
文宗帝瞥了他一眼,又看看旁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盛月姬。
“谁指使你的?”文宗帝问。
“民女,民女不敢说。”盛月姬粗哑难听的嗓音让文宗帝皱了下眉头。
“这是当今陛下,你有什么不敢说的!今日你若不供出主使之人,我必大刑伺候!”三皇子沉声喝道。
文宗帝听着三皇子的叫喊声,轻蹙了下眉头,端起茶杯抿了口香茗。
盛月姬像是怕极,整个人都在恐惧地颤抖,颤栗,脸色也惨白。
半晌之后,她似乎是终于做好了准备,开口喊道:“是温阮!是温阮让我这么做的!民女被温阮逼得没了活路,求生不能,求死无门,只盼她给我一个痛快,她说只要我帮她做成这件事,就放了我,陛下,陛下,民女也是迫不得已啊!”
三皇子猛然想起了什么,对陛下拱手道:“父皇,方才在船上,温阮倒的确有杀人灭口之意,若不是太霄真人及时出手阻拦,盛月姬已是一缕亡魂,儿臣,恐再难自证清白啊!”
文宗帝低着眸子,没有说话,只是吹了吹早已不烫嘴的茶水,又抿了口茶。
三皇子又说:“但儿臣却也认为,温阮并无动机对儿臣行如此恶事。”
文宗帝还是不说话。
“父皇,儿臣冤枉!”三皇子深深叩首,“望父皇还儿臣一个清白!”
文宗帝放下茶盏,轻淡地瞥了三皇子一眼,慢声道, “那你倒是说说,你怀疑是谁。”
三皇子额头触地,久未抬头,冷汗爬过他的眼睫,滴在玉石地砖上。
他轻磕了一下牙关,才说道:“儿臣这些年来,为父皇分忧,在朝中偶有小成,恐遭有心之人嫉妒生恨,此人不愿见儿臣与右相府结好,故有此事!”
“你是想说,皇后?”文宗帝轻笑了下。
“儿臣不敢!”
“你当然不敢!”文宗帝陡然变脸,声色俱厉,“太子远在太玄观为国祈福,这是天大的机缘,你在朝中自当竭力,尽到为人臣子的本份!你怎敢诋毁皇后,诬她为太子在朝中争权!”
三皇子骇得脸色惨白,猛地一头撞在地砖上,“儿臣知罪!”
“但此事终归是你受人陷害,孤也不好不分黑白。”文宗帝的声音又放缓了回去,“传皇后过来。”
皇后早就在殿下等着了,太监一通传,她就走进去。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岁。”皇后福身行礼。
“月儿可都听说了?”文宗帝看着皇后问。
皇后微微扬首,抬起下巴,脸上是雍容明艳的笑容,笑声道:“听说了。”
文宗帝望着皇后的脸,轻问““月儿对此事有何看法?”
皇后微沉一口气,提起繁复华丽的裙摆,屈膝跪地,双手并在额间,伏地大礼,声音清丽响亮:“臣妾认罪。”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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