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入画3
这小孩估计是长期挤在猪圈里，身上难免沾染上粪便, 衣服也变成黑色, 身上更是散发出让人嫌恶的恶臭, 他缩在角落里就像是被浇水的鹌鹑, 看着煞是可怜。
游梦上前想要拉小孩的手，这小孩便使劲儿攥紧拳头，像是游梦再用力点, 就会把他手指头给掰断。
猪圈里的味道不好闻, 游梦只刚开始有点耐心, 到后面就干脆直接把人抱起来, 那小孩一失重, 就伸手圈住游梦的脖颈，游梦还能感受到颈窝里的湿润——这小孩又哭起来了。
怀疑这就是被村里排斥的孩子，所以游梦和恶鬼就把人带得离村子远一点，这村子里的人对她们的存在视若无睹, 但不一定就对这个“原住民”小孩也同样视若无睹。
恶鬼嫌弃游梦抱着脏兮兮的小孩，便干脆只远远走在游梦旁边，半步都不肯靠近。
在距离村子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一条小溪, 游梦就把小孩放在岸边，这小孩离开村子以后似乎就没那么害怕了，也可能是意识到游梦不会伤害他。
游梦不会哄孩子，也懒得去哄，她从兜里掏出手绢打湿以后，就给小孩擦拭脸颊, 见这小孩终于会动，就出声让小孩自己去洗手。
这小孩傻愣愣地看着游梦，游梦皱眉又说了一遍：“你身上脏脏的，你得先洗一洗。”
也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这男童，小孩大大的眼睛一下就蓄满了眼泪，又似是害怕，硬生生把眼泪给逼回去，自己委委屈屈地蹲在河边开始给自己洗手、洗身上。
也好在是夏天，溪水冷是冷点，但也只算是凉快，不用担心洗出毛病。
游梦扭头就见恶鬼闲闲地看着她，见游梦露出困惑的表情，恶鬼坏笑：“你是不是也该洗一洗？”
也是，她适才抱过这小孩，身上也脏。
但她也不像男性那般无所谓，所以也只是简单洗过，然后用符纸暂时屏蔽掉身上的气味，可先前没注意也就无所谓了，现在注意到，她又觉得浑身难受。
恶鬼神情奇怪地看过她几眼，却又什么都没说，转而说起这小孩：“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这小孩也是画中的人物，自然也是幻想，并非活人，按理来说，怎么处理都不为过。
可这小孩接触下来又十分真实，比如他洗完以后，身上湿漉漉地站在游梦和恶鬼面前，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游梦想了下，问他：“你有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男童不过五六岁模样，却似是听得懂游梦这些话，他眼圈立刻又是一红，摇摇头：“没有，我爹娘都没了，只有我一个。”
恶鬼凉凉道：“还真是个小可怜呢。”
男童委屈地瞥一眼恶鬼，然后又把目光放在游梦身上，竟是说了句不相关的话：“大姐姐，你真好看。”
游梦被逗得弯唇笑起来，她抬下巴指向旁边的恶鬼，逗趣道：“她不好看吗？”
恶鬼似是厌恶地皱眉偏过头。
男童悄悄地看过恶鬼一眼，低低道：“她凶巴巴的，和村里的大娘婶婶们一样。”都对他不好。
游梦脸上的笑容便更加显眼，她上前拉住男童的手，语气愉悦：“算了，我们不说她了。”
不料恶鬼从两人中间走过，直接撞开两人牵着的手，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只留下个背影。
游梦摇摇头，也就没再牵男童，只跟在恶鬼身后，随便找了句话：“这小孩怎么办？”
恶鬼冷言冷语：“又不是你生的，我管他干嘛？”
游梦本就是随便找个话题说说，而且她也习惯恶鬼这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说话习惯，只好言好语道：“可这就是个小孩。”
恶鬼还没说话，男童则是轻轻拉过游梦的袖子，小心翼翼道：“大姐姐，你们不能带着我吗？村子里的人都不喜欢我，都说要把我赶出去，不然就打死我。”
游梦一怔，她看着小孩期盼的眼神，竟有些说不出拒绝的话：真是怪了，她什么时候变得有这一副软心肠了？
“他是假的。”不知什么时候走回来的恶鬼突然在游梦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凑近说话时喷出的鼻息也是热的，好像恶鬼就是个活生生的人。
游梦及时回神，她的眼中流露出疑惑，她不是疑惑小孩是否是活人，而是“画”是依靠什么样的能力，能塑造出这样能哭能笑、会说话的活人？
恶鬼却笃定道：“放心，他自有去处。”她已然是看出这小孩与游梦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遇到问题，游梦便将源头捋清，这小孩被三柳村的人排斥有两个原因：一是父母双亡；二是被胡村的瞎子断言小孩会给村里带来祸端。
当代都有人迷信，就更别说现在更加落后的农村了，自然是对胡村算命瞎子的断言深信不疑，要想给这小孩找个安身的地方肯定还是率先考虑三柳村，要让三柳村的人接受这小孩，就得让他们知道这小鬼头不会给三柳村带来祸端。
要想知道胡村的那名瞎子到底是不是关键人物，就看游梦找不找得到此人，若是无关，那画卷必定就懒得去详细“调整”这瞎子。
天色一暗，游梦和恶鬼就不得不停下脚步，她们不累，这小孩却还是要像正常人那样吃喝拉撒。
游梦既已做好决定，肯定是会尽心尽力照管这小孩，只是她不会做饭，只会帮忙捉了一条鱼，剩下的就交由恶鬼处理——恶鬼竟然还会烤鱼。
那鱼肉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游梦都有些馋，恶鬼瞥她一眼道：“你看看就好，这里的东西还是不要吃。”
游梦就给忍住，只眼巴巴地望着这小孩吃鱼，也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的，这小孩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吃鱼的东西竟变得慢吞吞起来，还细细地挑出鱼刺。
恶鬼看看这小鬼，又去看看游梦，唇角一掀，又很快压下。
这小孩似是得了趣，拿着串着鱼的细长枝桠来回晃，就见游梦眼珠子也跟着左右转，跟猫儿似的，那小孩就鹅鹅鹅地笑起来：“大姐姐，你真可爱。”
游梦哼了一声，坐得离这小孩远一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露出“这也太好吃了吧”的浮夸模样，说：“我小名叫狗蛋，我娘管我叫狗蛋蛋。”
狗蛋说到自家娘时，神色又黯然下去，不过很快就收敛起来，专心吃鱼。
游梦扭头去看恶鬼，神色认真道：“回去我也想吃鱼，你烤的那种。”
恶鬼想也没想地回道：“做梦。”
见游梦又回过头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狗蛋吃鱼，恶鬼提高音量强调：“听到没有？我让你做梦！”
游梦头也不回地朝恶鬼挥挥手，恶鬼竟也拿她没办法。
三柳村离胡村有十几里路，当天晚上在野外面前过了一晚，游梦和恶鬼就带着狗蛋去到胡村，总共也就走了大半天时间，路上还顺手打了几只鸟烤来吃，不过全进狗蛋肚子里，游梦在一边也只能过过眼瘾。
狗蛋也问过她俩为什么不吃东西，被恶鬼不耐烦地糊弄过去，也不知狗蛋是信了还是没信。
大约知道自己被村里人排斥的原因全是那算命瞎子说的话，所以在去胡村时，狗蛋显得有些不安，一路上还在问游梦两人能不能直接收养他，还说自己会干很多活儿，等游梦和恶鬼老了，他还能反过来赡养她们。
一副生怕被两人丢下的忐忑模样。
游梦拍拍狗蛋的肩膀，安慰道：“我们去找唐先生是为了让他收回说你的那些话，这样三柳村的人才能接收你。”
狗蛋仰着脑袋看游梦：“这些话也能收回吗？”
游梦想了想，说道：“说不好，但大部分算命先生都是骗人的，这位唐先生还没见过，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狗蛋哦一声，几秒后他又问道：“那我爹娘真是被我害死的吗？”
游梦顿住，虽说她不会看面相，但玄门大抵是相通的，也能看出一些东西，她蹲下|身与狗蛋视线持平，观察着狗蛋的面相。
之前她未曾多想，现在再看狗蛋面向，竟像是罩着一层薄雾，她是一点儿也看不懂。
狗蛋一脸期待望着她，一旁的恶鬼叹息道：“不要白费力气了，这里的人与我们不同。”说是假人，实际也并非是假，只是恶鬼懒得同游梦解释。
游梦听后对狗蛋摇摇头，说：“我看不出来。”
狗蛋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转过情绪道：“大姐姐还会看相？”
游梦道：“略懂一二。”她点亮的只有捉鬼这一技能。
胡村比三柳村大很多，进村前还得爬一条长长的陡坡，晴天倒还好，要是下雨这条陡坡就满是泥泞，非常考验人。
顺着这里上去以后就是修建有平坦的大路，来往的人群穿着也比三柳村的人要“时尚”一点。
恶鬼对着狗蛋抬抬下巴，示意道：“去，问问别人那瞎子住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