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晨的阳光软软的照进屋里,沉睡中的夜来不安的动了动。
“还不醒?太阳都一杆子高了。”房门突然被推开。
前镇长也就是现任的守墓老头李叔敲着门板吆喝“起床,起床。”
长声长调的,跟高中宿舍大妈叫起床一个样儿,真是让人睡意全无。
“我去,陈叔你这调调。”夜来无语的爬起。
“别管它啥调调,能把你叫起来就是好调调。”陈叔得意一笑。
“行了,你赶紧起来。我今天有点儿事要出去,一会儿有人来下葬,你照看着点儿。”陈叔说完带上门,一点儿也不给夜来反驳的机会。
“哎……”夜来长叹一声,皱紧眉头,头痛的扶额。
昨天的梦倒地是真是假,他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那个女鬼借着他的嘴叫那个男人“男玛丽”。说实话,如果从新来一次,夜来能在女鬼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不是谁,没啥资格评判别人。
不争不抢,低调才是他的风格。
可惜,他似乎被盯上了。
夜来烦躁的捋了一把头发,黑猫第一次出现的这么频繁。
好像那个被坐碎的破凳子真的有什么大用处,可是常叔偏偏不愿意告诉他。
“有人么?”夜来刚收拾好,一个男人就过来敲响了他的门。
“在,您有什么事?”夜来拉开房门。
面前的男人高瘦挺拔,金丝的眼镜透着一股书香文气。
“我来向您借一下铁锹。”男人给夜来鞠了一躬。
“嗯。”夜来回去拿了铁锹递给男人。
“我和你一起去。”夜来跟着男人一起往公墓里面走。
男人知道夜来是守墓人,自然不会反对。他甚至松了一口气。
都说守墓人身怀奇术,虽然年轻了点儿,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他那个侄子出车祸死了,明明就是个意外,可它却要回来找他们的麻烦。
真是烦透了!
夜来还没到墓旁就感到了一股恶寒,他背后的汗毛竖起。
呼,又是个横死的厉鬼。
“哎呦,你怎么这么慢。”一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人见到走过来的男人,赶紧一边往过跑抱住男人的胳膊,一边嘴里抱怨着他。
夜来还从来没见过参加葬礼的时候穿大红大紫的女人呢。
这么膈应死去的人,怕是不想活了。
夜来无语,他扭头透过围着墓的层层人群,看到了坑中的骨灰盒。
还有骨灰盒上飘着的那个人!
碎裂的内脏拖到脚边,残缺的头颅只有一只被挤出眼眶的眼珠还完好。
那个“人”就是用那只眼珠死死的盯着那个穿着鲜艳的女人。
夜来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跟那两个人分开。
他可不想沾上无妄之灾。
“埋吧。”时候不早了,那家人里面的当家开口指示。
“……”可惜这一大帮人,二十几个人谁也没动。
都在那你看我我看你的,不想埋那第一锨土。
当家的一看,也沉默了。
这第一锨土得是亲近的人埋,而且只要动铁锨就要给钱。
他们不给钱,就没人给他儿子埋。
当家的显然不舍的钱,不然他也不会一直这样僵持着。
夜来嗤笑,又一个假慈父,只认钱不认人的。
眼见时间越拖越久,那个“人”在骨灰盒上方越发的躁动不安。
夜来歪头无奈的想,又得他亲自动手。
要不再拖下去,在这里出了人命又是麻烦。
他们家那个儿子明显是找阴阳先生给安排过了,不然不会被禁锢在盒子上。可惜它的怨气有点儿大,快控制不住了。
早点儿填土,早点儿安息。
没有什么是这片公墓镇不住的。
“退后。”夜来从男人手里拿过铁锨,越过欲言又止的一群人喊了一句。
这群人倒是会顺杆爬,就连那个当家的都乖乖的退后了。
飘着的“人”眼珠一转,不善的盯紧了夜来。
夜来铁锨刚插进土里,他就感觉到一阵阴冷。
他低着头,只能看到一双脚飘在他的面前。
离他非常的近,甚至还有靠近的趋势。
夜来的手指轻轻一颤,那双脚就突然不见了。
想被什么东西拖回了骨灰盒里一样,消失不见了。
“我心情不好,你们最好老实点儿,别惹我。”夜来低头埋土,嘴里小声嘀咕。
倒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那个,小兄弟,剩下的我来吧。”夜来埋完了前几锨土,才有一个中年的男人过来。
嘁,第一锨土压人。不是压财运就是压寿数,刚刚一个个都胆小的不行,这会儿又来装好人来了。
夜来面无表情的把铁锨往旁边一甩,扭头就走。
“你!”中年男人被下了面子,气的脸都红了。
“老三!闭嘴!”一直站在人群外层的一个老头突然喝住了男人。
现在的人越来越狂,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可惜就是那双招子没长的亮一点儿。
埋人的铁锨不能递,别人想用只能等到上一个人把铁锨扔到地上,他才能从地上捡起来用。
不然是会传递灾祸晦气的。
中年男人明显有些怕那个老人,他缩了缩脖子,怂怂的捡起了铁锨去接着埋。
而远去的夜来却没察觉到老人的一直紧盯着他的视线。
“怎么了?二哥,你不高兴啊。”夜来不想从公墓那待了,于是轮休的他又跑到殡仪馆里找成全唠嗑去了。
“嗯。”夜来闷闷的应了一声。
“怎么呢?二哥你居然也有不高兴的时候,我去,太阳今个打哪边出来的?”成全惊奇。
要知道他二哥可是公认的脱线无脑傻乐型人才,这可不是他瞎掰的,大家伙都这么说。
可是,他居然也有烦恼不高兴的一天?去,闹呢吧?
“烦着呢。”夜来斜了成全一眼,十分嫌弃他的大惊小怪。
“怎么了,跟我说说。你弟我今天就感性的给你解解惑。”成全跃跃欲试,非要掏出他二哥的不快。
“其实也没啥。就是,你说一个人,他身边有多少人能信,又有多少人不能信?”夜来捏了捏皱起的袖子问道。
“……”成全一顿,随后他抿了抿唇。
“二哥……你在怀疑什么?”成全不傻,他二哥意有所指他不会听不出来。
“小全子你来到这几个月了?”夜来没回答他,倒是问了句不相干的。
“五个多月了。”成全拿下耳边别着的烟,叼在嘴里。
“不会抽就别叼了。”夜来抽出成全叼着的烟,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浪费。”
“嗯哼。”成全挑眉笑了。
“怎么怀疑上我的。”成全索性席地坐在夜来身边,撑着头问他。
“自打你来,我就没肃静过。”夜来歪头看他。
“这五个月黑猫给我报警的次数比我从小到大,二十来年的次数都多。再说你提示的也太明显了,再不怀疑你,我就不是脑子有坑,而是没脑子了。”
成全先来的女鬼虽然很凶,但是她身上的证据也很明显的指向一个人。
那样拙劣的手法,只能说是指示她的人对自己的暴露毫不在意,甚至还很期待。
夜来气的想笑。总得来说,就是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成全真当自己的智商和情商一样低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成全一点儿也没有被揭穿的慌张。
相反,他倒是兴致勃勃的给夜来出主意“你是要跟常叔揭穿我,然后把我赶出去,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让我就此消失?嗯,毕竟男玛丽是我弄来的,前些阵子的东西也是我搞来的。”
“不必,明处的总比暗处的好对付。”夜来揉了一把成全的软发。
像对待一个调皮的弟弟一样,无比熟练亲昵。
“更何况你和我的目的是一样的,我们可以合作的。”
“哦呦,你确定?我可是个想要你命的坏人。”成全半垂下眼,有一搭没一搭的摆弄着手里的烟盒。
“自然。少废话,这是通知,不是什么商量。”夜来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
他马上就要上战场了,总得找个合作的人守着他的家当。
不然被釜底抽薪可就不好了。
“行吧,我答应你了。”成全一把攥住烟盒,眉眼弯弯的答应了。
夜来没理他,只身离开了。
成全装的太好了。他甚至瞒过了常叔和他,如果不是这次他故意把辟邪的凳子弄碎,成全不会下杀手的。
他太能忍了。
就像一只慵懒猫咪,在你自以为你拿着逗猫棒棒逗它,看它抓不住的蠢样的时候,其实是它在逗你。
猫的速度是蛇的七倍,只要它想,它会一击致命。在这之前,它只不过是在逗自以为是的饲主罢了。
同样,这五个月的时间,夜来为了试探成全,弄出了各种漏洞,可惜成全都无动于衷。
如果不是这次梦里,夜来见到那个孕妇脖子上挂的项链,他还真不能看穿成全。
那个女鬼脖子上的项链是成全一直戴着的那个——四叶草项链。
成全曾经说过他不会摘下项链,因为那是独一无二的东西。
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件。
恰好,成全这几天都没戴。
为什么不戴呢?
因为他要给他透个信啊,夜来不怀疑他,成全又怎么能跟夜来谈合作呢?
“啊……又是个大麻烦。”夜来百无聊赖的踢着脚下的石子。
前任镇长,墓里的黑猫,殡仪馆的成全和常叔,还有上午公墓里的那个老头。
人都是这样,自以为藏的很好,其实早就已经暴露在了另一双眼睛里。
总以为自己是最好的猎人,其实他的对面是最狡猾的猎物。
夜来不喜欢当聪明的猎人,他更喜欢当狡猾的猎物。
把自以为是、沾沾自喜的猎人们耍的团团转,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一无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