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客厅的挂钟时针跳动了一下，指向了数字十。
肖念回头看了一眼时间，站在她画的那幅《窗》面前，十岁时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依旧鲜活。
林奕谦走到门口，突然想起刚刚超市的那个乌龙，在手心翻了翻那盒草莓糖，觉得好笑。怎么和肖念扯到一起的事情，都奇奇怪怪的。他按了密码进去，肖念正在看他客厅的画。
林奕谦的客厅，错落地挂着不少画。这些大多都是他自己比较喜欢，有的是逛画廊的时候随手买下的，有的是朋友送的。
她正站在一副名为《小王子》的画下静静地站着，似乎是看入了迷。
林奕谦两根手指的关节轻轻扣了扣她身旁的墙壁：“喜欢吗？”
肖念点了点头，她从那边走过来，不由得被这副油画吸引。画面里的小男孩儿趴在地上，身边只有一朵盛开的玫瑰花，他的面前是淡黄色的天空，星星在左，太阳在右。
“你看过《小王子》吗？”林奕谦突然觉得她还挺像小王子的，都是奇怪又神秘的小孩儿。
她摇了摇头，她十点之后不能说话。至于原因，是个秘密。
“小王子就是画里面的这个小男孩儿，他住的星球很小，从一侧可以看到日落，走到另外一侧就可以看到日出。”林奕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给她讲童话故事，但是看她好像还挺感兴趣的，又接着讲了下去：“在这个星球上，只有小王子一个人和这朵玫瑰花。”
肖念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那幅画，林奕谦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期待。
“但是这朵玫瑰花说话很犀利，她有刺，甚至会伤害小王子，可是小王子还是会包容她，为她浇水，给她捉虫，知道是为什么吗？”
肖念摇了摇头，但是她很想知道答案。
林奕谦想要故意逗逗她，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刚买的糖，倒了一颗放在手心里：“我们来玩个游戏，如果你能猜对我把糖放在哪个手里，我就告诉你答案，如果你猜错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你先闭上眼睛。”
肖念闭上眼睛，林奕谦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然后把那颗糖塞嘴里吃了……
“好了。”他捏了两个拳递到她面前：“选吧。”
她当然看不出什么不一样，只好随便选了一个，看见空空如也的手掌心那瞬间，脸上写满了懊悔，像只垂耳兔。
林奕谦孩子气地挑眉一笑：“你输了。”
肖念指了指他另外一只手。
林奕谦假装无事发生，把手放在背后，他微低着头，对上她的眸子，语调里三分认真，七分玩笑：“想耍赖啊？”
少年的衬衫和随意挂在脖子上的领带，脸上若有似无的笑，和残留的酒气让肖念愣了几秒，缓缓摇了摇头。
她也只有十九岁，面对好看的男孩子原来也会心猿意马……
林奕谦立马转过身去，手捏成拳放在嘴边挡着笑意：“你睡上面，我睡沙发。”
公寓的格局原本不是这样的，他搬进来之前让人重新调整成loft，基本上都是开放式的装修，生活空间都在一楼，从小楼梯上去就是卧室，没有客房，因为他没想过会有人过来留宿。
肖念蹲在客厅里，从自己的大箱子里找换洗衣服，突然想起来一个东西，在旁边的纸盒子里翻找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
林奕谦要先去楼上洗澡换衣服，半个小时后之后他穿着睡衣，拿着毯子下来。
看见肖念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旁边还有一个卷起来的画纸，她递过来给他。
“给我的？”林奕谦打开那幅画，差点没吐血，那是一幅锦旗，画的很好，很红、很大、很真实……
肖念以为他喜欢这个，所以为了表示自己的感谢，就照着电视里面那个给他画了一个，上面写的字换了，写了三个字：谢谢你。
她身无所长，最能够表达她的心情的就是画画，不管是开心、难过还是感激。
“谢谢你……”林奕谦觉得有点好笑，把画卷起来：“我很喜欢。”
肖念松了口气，本来她害怕因为自己不太会和别人相处，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没想到果然让她猜对了，林奕谦果然很喜欢锦旗。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肖念抱着换洗衣服等物上楼去洗漱，林奕谦躺在沙发上，刷了会儿手机，又瞄了一眼那幅锦旗，又笑了，不自觉喃喃道：“有趣。”
猛然间换了环境，再加上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肖念良好的生活作息被打乱了，有点睡不着。
她给表姐发了个消息报平安，顺便说了自己住在林奕谦家里的事情。
“什么？”纪然收到消息就跳起来了，又想了想，大半夜也没其他地方好去，就嘱咐了两句，要了地址，说明天去接她。
肖念放下手机又躺了一个多小时，还是睡不着，侧身换个姿势躺着。
屋子很黑，自动窗帘都拉上了，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只听见林奕谦的声音，隔开一段距离从下面传来：“睡不着？”
肖念拧开了床头灯，柔和的橘色灯光打破了这黑暗。
林奕谦翻身起来，打开客厅的灯，去酒柜里翻出来一瓶红酒，看了看酒精度数，去厨房洗了两只高脚杯，他先给自己倒了一点，尝了尝味道，应该是女生能接受的味道。然后倒了大半杯，拿起来晃了晃：“你过来，试试这个。”
肖念趿着拖鞋，穿着粉色短袖短裤，长发披肩，细白的小腿露在外面，林奕谦挪开眼神，敲了敲桌面：“把这个喝了就能睡着了。”
肖念长这么大就喝过两次酒，一次是十八岁生日，表姐给她尝了一口啤酒，一次是过年时候，纪然买的红酒，她喝了小半杯。
“没骗你，红酒助眠。”林奕谦眼神真诚，说的话也是句句属实。
肖念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很醇厚，和纪然之前在超市七十块钱买的肯定大不相同。他把酒送回酒柜的功夫，回来发现她把酒杯里面的酒给喝完了。
红酒的酒精度数一般不高，但是喝多了就很容易醉，尤其是她这种酒量不行的，基本上一杯倒。
肖念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林奕谦说的没错，她刚喝完一会儿，就觉得很困，身体发软，想睡觉。
“现在困了吗？”
她点了点头，看着已经有点迷糊了，林奕谦指了指上面：“那去睡吧。”
肖念乖乖往那边走，走到沙发旁边的时候就停住了，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然后就没动静了。
“……”林奕谦看着她像个萝卜一样倒在那，拿起那杯子看了看又放下，过去把她打横抱起来，她人软的跟煮熟的面条一样，乖乖小小地缩在他身前，林奕谦叹了口气，把她送到床上躺好，又给她盖了盖被子。
肖念自己翻了个身，侧着躺着，床头灯柔和的光线照在她脸上，小姑娘睡颜恬静，看着她睡觉好像心里就一片宁静。
林奕谦愣在那看了十几秒，才关了灯下去。
第二天，纪然赶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接肖念。
她本来也很不放心让肖念住在林奕谦家里，虽然肖念社交有些问题，但是毕竟是一个普通的十九岁女孩，更何况是个漂亮的女孩，对于异性该有的戒备心，还是要有。但是上次的事情让她和肖念一样，对林奕谦的印象还算不错，而且让肖念一个人出去她也不太放心，林奕谦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是最起码还是个熟人。
按照肖念昨天晚上给她发的定位，等她赶过来大概是早上八点，屋子里还是一片安静，两个人都没醒。
林奕谦有听见门铃声，听起来还急匆匆的，他以为是程彦，就迷迷糊糊地去开门。
结果门一打开，就看见了提着行李箱的纪然，她先是打量了一眼林奕谦衣衫不整的样子，然后进去之后又看见他们家只有一张床。
“纪小姐？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纪然一听都心想，还敢嫌我来早了？话也来不及说，拎起手里的包就往林奕谦身上砸：“流氓！”
林奕谦本来不怎么清醒，现在终于醒了。
纪然的包里装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一下磕在他额头上，前两天被蜜蜂蜇的包刚下去，额角又被底砸出一个包。纪然还要来，他伸手去挡，纪然就动弹不得了：“纪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
“念念呢？你把她怎么了？”纪然东西也不管了，随手把包扔了，大步流星地往里面走。
肖念昨天喝多了，睡得沉，早上就醒晚了，一睁眼就听见纪然在楼下嚷嚷，她刚下来，就看见了林奕谦挨打那一幕。
“念念……”纪然心里害怕，又自责，觉得自己不该让她一个人呆着，赶紧跑过去问她：“你……你没事吧？”
肖念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茫地摇了摇头。
林奕谦把她的包扔在一旁，一大早被闹了这么一出，自然有点生气：“有事的好像是我吧。”
纪然知道自己闯祸了，无奈地闭了闭眼，然后转脸过去又是一张笑脸：“对不起啊，林总，误会了，真的很抱歉。”
林奕谦伸手揉了揉额角：“你俩……真的是姐妹吗？”
为什么一起长大的姐妹，性格却是天差地别？他独自上楼先去换衣服，刚上去就听见纪然小声地问：“念念，他没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肖念其实想起来昨晚上的酒，但是又怕表姐要打人，眼神闪躲了两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这是她第一次撒谎。
“那就好，等你收拾一下，我们就可以走了。”纪然托朋友帮忙找了一个临时的短租房，虽然有点贵，但是房子再慢慢找。
林奕谦换了套居家的运动裤和短袖就下来了，纪然跟他又是道歉又是感谢，总算过了这茬。
“算了，你们现在打算要去哪？”林奕谦虽然已经帮她们找了房子，但是刚刚那顿揍让他清醒了不少，作为一个相对不是那么熟悉的人，他的确是有点过于殷勤了。
“非常感谢林总收留我妹妹一晚，我已经找了房子了，我们现在搬过去就可以了。”纪然看了看东西不少，又死皮赖脸问了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把东西送到电梯口？”
“……”林奕谦看着她们要走，也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不管她同不同意，他都要表明自己的态度：“纪小姐，上次程彦跟你提的签约的事情，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可是……”纪然犹豫了一会儿，她是不想肖念和林奕谦走得太近，但是他们三番两次说起这件事，的确很有诚意。而且她必须承认，她不可能永远保护肖念一辈子，她是个成年人，应该尊重她自己的选择：“你问念念吧，她同意就行。”
两个人的目光集中在肖念身上。
林奕谦知道，只要纪然同意，这事儿就好办了，他右手捏拳晃了晃，提醒她昨晚的赌约，肖念果然点了点头。他满意起身，顺理成章地说：“既然这样，那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住处，算员工福利。”
说曹操曹操到，林奕谦昨天安排去处理房子的人刚好一早就来过来了，说是手续都办好了，现在可以入住了。
“在哪？远吗？”纪然想着如果要是远的话，要提前叫车过来接。
那员工露出了服务行业标准的八颗牙的微笑：“不远，就在对面，小林总特意……”
林奕谦轻咳：“别废话，帮忙把东西送过去吧。”
对面和林奕谦家的房间一样大，只是格局不同，精装的公寓，拎包入住，再加上这地段。纪然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然后感叹了一句有钱真好，连员工福利都这么高级。
“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了。”林奕谦转身就往外走，想了想又回头：“对了，签约的事，等我通知。”
肖念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门一关上，纪然就丢下手里得包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太感动了，林总真是个绝世好人，我之前说错了，那锦旗简直非他莫属！”
她去看了一眼卧室，再扫了一眼浴室，一直在感叹，话就没停过……逛了一圈之后，张开双臂冲着肖念跑过来：“我们念念也很厉害！”
纪然想起之前刘医生跟她说的话，或许在肖念的心里，她一直都是自己的累赘，虽然她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因为肖念也一直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照顾她。被人都不懂为什么她年纪轻轻愿意承担起照顾肖念的烂摊子，实际上这种照顾一直都是双向的。她眼睛里有笑容，更多的是感动：“真的没关系吗？”
肖念轻轻点了点头：“嗯，我想试试。”
纪然感觉自己要哭了，毕竟，她们等这句话，等这个机会，都等了太久。
如刘医生所说，好像真的有了很多好的迹象，好像一切真的都在变好，除了……
纪然猛然间想起来房东那个事，突然满世界找手机：“等等，我还有件事要做，我要去买一桶油漆。”
“油漆？”肖念想不明白她买油漆干嘛。
“你不用知道。”
林奕谦回到家，关上门的一瞬间，突然就觉得房子好像空了不少，在这住了三年，这种感觉还是头一次。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桌子上的那副锦旗，打开看了看，又看了看大厅四周的墙，想着改天找人裱起来，可是该挂哪呢？
作者有话要说：董叔家里的锦旗：同旗不同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