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十六那一脚可是一点情面也没有留, 牧康宁躺在地上基本已经丧失了行动了能力。
大概是十六闹出的动静有些大, 不一会牧府的护卫就赶了过来,看到现场的情况后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大小姐,大少爷这是……”牧府的护卫还是清楚情况的, 知道牧府除了牧老爷之外, 话语权最大的就是牧轻尘了。
“想要伺机绑架挟持我,最后我的护卫发现了。”牧轻尘沉声说道, 脸上的表情有些渗人。
“既然你们来了,就把他交给父亲吧,这件事情让父亲全权处理好了。”
“是。”护卫们领命, 马上让人抬过来了担架,带着牧康宁径自去牧老爷的书房汇报去了。
“十六,帮我把翠竹喊过来。”牧轻尘捏了捏鼻子,觉得自己身上沾染到了牧康宁的味道, 有些令人作呕。
吸取了这一次经验后, 十六是寸步不敢离开牧轻尘了, 就连她在沐浴的时候也老老实实的守在屏风后面, 手里的剑握的紧紧的,处在非常警戒的状态。
吃一蟹长一智, 牧轻尘这次也不拦着十六了, 就算在牧府里面走动,至少也会带上一个人随行。
“大小姐,老爷请你过去。”管家小跑着来传话。
牧轻尘轻轻嗯了一声, 带着十六去到了牧老爷所在的书房。
“轻尘,你身体没有事吧?”一进门,牧老爷关切的眼神就投了过来。
“没事,就是吸入了一点点迷药,休息两天就够了。”牧轻尘淡淡的回应道。
牧老爷叹了一声气,“刚才发生的事情我都了解到了,这件事情是康宁的不对。他本意是想迷晕你,把你丢到僻静的地方捉弄你一番。”
听到这个解释后,牧轻尘忍不住讥笑出声,“父亲,这样的解释你也相信?”
“我自然是不相信的。”牧老爷脸上的神情有些为难,按道理来说自己应该处置了牧康宁,但是他刚才说的一番话让自己有些意动。
与其在秋闺前把他赶出家门,不如让他先下一个场试试看,如果他可以顺利拿到举人功名的话,也算是将功抵过了。
“那父亲要如何处置牧康宁呢?”有了遇袭的事情后,牧轻尘在牧老爷面前就可以彻底的和牧康宁撕破脸皮,彻底不把他当做亲人来看。
“这件事情等秋闺以后再议。”牧老爷最后还是不愿意放弃家里多一个举人的可能,“轻尘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会把康宁关在家里的,不会让他有机会打扰你。”
对于牧老爷给出的回答,牧轻尘心里有些失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牧康是牧老爷的第一个孩子,在牧子轩出生之前牧老爷对牧康宁也还是颇为重视的,如今就要乡试了,这样的决定倒也可以理解。
不过可以理解是一回事情,能不能接受就是另一件事情了,作为受害者的牧轻尘可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以德报怨的事她是干不出来的。
“父亲想好了吗,真的要这样处理?”牧轻尘再次确认道。
牧老爷皱了皱眉头,似乎对牧轻尘的语气有些不满,“是,他毕竟是你的大哥,做的事情虽然混账了一些,但毕竟你没有出事,这件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可是父亲,你有没有想到万一呢,如果不是斐鱼派了人过来,你知道我会落得什么下场吗?”牧轻尘质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康宁是你的大哥,他就算再混账也不会拿你的性命开玩笑。”牧老爷语气有些冲,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挑战他的权威了。
难不成是因为最近把产业都交给她,然后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
“父亲说的是,不过我可不认为牧康宁是我的大哥,我不敢认这样的大哥。”
都危及到自己的性命了,牧轻尘也不在向往常一样妥协退让,“我就是想问问父亲,如果秋闺牧康宁考上举人的话,这件事情会不会就这样算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为父不公?”被女儿戳破心思的牧老爷心里有些恼怒,“我现在还没有彻底退下呢,你就不听我的话了?况且康宁也已经受了伤,需要卧床一两个月休养,你还要我怎么样处理?把你大哥送交官府?让知府判他一个秋后处斩不成?”
“女儿不敢。”牧轻尘敷衍的扯了扯嘴角,“既然父亲心里已经有了决断,那女儿也就先退下了。”
说完牧轻尘就抬脚离开,也不管身后的牧老爷是什么样的表情。
按理来说,在牧老爷心中牧轻尘的分量是重过牧康宁的,奈何牧康宁对牧老爷的心思掌握的太好了刚才短短的几句对话就改变了牧老爷的想法。
在牧康宁被抬到书房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完蛋了,所以忍着心口的剧痛硬撑着开口。
“父亲,我知道这件事情我确实做错了,但是轻尘也不该这样对我,在她的眼里简直就没有我这个大哥,她这样纵容下属在牧家行凶,您如何放心得小啊。”
“这话从何说起?”牧老爷皱眉,看到牧康宁的惨状后心里有些不忍,总归是自己的孩子。
“我不过是用了一些迷药罢了,本意就是想趁机给她一个小教训,算是报了臭味的丑。但是轻尘的护卫不由分说就冲了上来,要不是府里的护卫来得及时,我怕是就要命陨当场了。”牧康宁说着忍不住咳出了血。
“父亲,那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手上沾染上的人命绝对不少,今天她们可以听从牧轻尘的命令,一个不顺心就对我刀剑相向,明天就可能以为对父亲不满,直接对您下手啊!”
说完牧康宁就咳出了一大口血,看样子就快没气了,“父亲还请相信我,儿子一定会考一个举人回来,到时候为您长脸……”
不得不说牧康宁这一番话非常戳心,牧老爷如今正好是打算把权力全部交付出去的时候,这样一番话下来也免不了要多想。
如今自己还是没有真的宣布牧轻尘是牧家的当家人,牧轻尘就敢在牧府对自己的大哥随意打杀。那等到她成为牧家的当家人之后呢?是不是自己也要仰仗着她的鼻息过活?
等到她彻底出嫁以后,心里真的还会有牧家吗啊?还会记得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吗?
这样一个怀疑的种子中下后,牧老爷的心态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看待牧轻尘的时候也多了几分苛刻。
如此不欢而散后,牧老爷心里想的就越发多了,忍不住重新开始看待牧轻尘,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太早就做出决定了。
横竖自己还有十几个年头好过活,如果牧轻尘真的如同牧康宁说的那样,难不成自己接下来十多年就要受制于人?
重现考虑的人不止是牧老爷,牧轻尘在回去后也把自己关在了房内,思考着自己这样为家里拼命到底值不值得。
虽说那些产业都已经交由她来打理,但是那些店铺的地契多半还是握在牧老爷的手里,她这样卖力的干活,半年多下来的收益还不是都入了牧家的库房,她有何曾多拿过一文钱?
自家父亲眼里的怀疑和警戒,牧轻尘看出来了,所以心里才会那样失望,瞬间觉得自己这么久的努力都不过是一个笑话。
牧轻尘在房间里静静的待了一个时辰,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十六。”
“属下在。”十六很快就闪身出现。
“你把那些账本都送到父亲的书房去,说我最近要和斐鱼出一趟门,怕是没有时间处理了。”牧轻尘闭眼叹息,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牧家的产业大部分都是牧老爷打拼下来的,牧轻尘不否认这一点,要是父亲真的不相信自己的话,这些东西她就不沾手好了。
但是嘉兴一块的盐场她是不会给出去的,那些都是斐鱼冒着生命危险拿下的,想必父亲也会体谅的吧。
“是。”十六从来不过问主子的是非,只会默默的执行命令。
不一会,十六等人就把账本送到了牧老爷的书房。
牧老爷在看到后脸色非常平静,没有出言拒绝,就这样看着她们把账本一一堆放到了自己书桌上。
“等一下,你们去帮我跑个腿,去城南帮我带几个人回来。”牧老爷沉默了一会,吩咐道。
“请问牧老爷要带什么人?”十六斟酌着问道。
“城南米铺的刘掌柜,城东的盐铺子的木掌柜,城西酒馆的陈掌柜,城北的邢掌柜。”牧老爷随口说道,想要借此试探十六等人的态度。
十六听到后微微皱眉,考虑到牧老爷的身份后,并没有在第一件时间开口拒绝。
“还请牧老爷把详细的地址写一下,我一会请示一下牧姑娘。”十六说道。
这个回答就代表她基本答应了下来,她们一共有六个人,如果派出去四个的话,剩下的两个也还足够护着牧轻尘。
“请示牧姑娘?”牧老爷本就敏感的神经被这几个字触动了。
“你们是听她的话了?”
“牧老爷误会了,我们是二公子是手下,奉命前来保护牧姑娘。”十六开口解释。
“如果我的话和牧轻尘的话不一样,你们听谁的?”牧老爷眯着眼问道。
“在牧府我们听从牧姑娘的吩咐。”十六可不知道这个问题里面有多少弯弯绕绕,直白的回答着。
“呵,你的意思是就算是牧轻尘让你们对我动手,你们也会听从了?”牧老爷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善。
在牧家一向都是他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我相信牧姑娘不会这样做的。”十六说道,一定程度上默认了牧老爷刚才的话。
从某一个方面也说,十六也是有些憨憨了,对于这样明显带着恼怒的问话,一点都不知道回避。
但是作为内卫来说,她们这样的服从性又是必须的,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成为皇家手中的利剑。他们不需要分辨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只要不顾一切的执行主人的命令就好。
“好,好一个不会,你们走吧。”牧老爷气极反笑,看来女儿的翅膀确实是硬了不少,自己这个父亲的话也不好使了。
牧老爷如今已经钻了牛角尖,只要心里对牧轻尘存了偏见,就看什么都觉得她不顺眼。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说的就是他了。
拜托了繁杂的事务后,牧轻尘干脆也就不留在家里了,直接带着十六等人去了傅府。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傅斐鱼正趴在书桌上打瞌睡,手里捏着一支毛笔,没有彻底干掉的墨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
“你们都出去吧。”牧轻尘放低了音量,一个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在牧轻尘忙着查账的时间里,傅斐鱼也不比她轻松,一直在埋头处理盐帮的事情,一直在根据十□□馈的情报做出决定,远程指挥着这一次的行动。
说起来,这也是傅斐鱼第一次彻彻底底的用谋略来对付敌人。
牧轻尘的脚步很轻,但趴在桌子上的傅斐鱼还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迷迷瞪瞪的抬起头看向牧轻尘。
“轻尘?”傅斐鱼的语气里有一丝疑惑,“你怎么来了?”
“我现在不需要看账本了,就来看看你。”牧轻尘笑了一下,直接过去坐在了傅斐鱼的腿上,非常顺手的窝在了她的怀里。
“斐鱼,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也愿意养着我的吧?”牧轻尘轻声问询道。
“那是当然,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就是你的。”傅斐鱼敏感的发现了不对劲,脑袋里的瞌睡虫瞬间消失。
“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
牧轻尘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隐瞒今天发生的事情,“牧康宁又来恶心我了。”
“他又怎么了?需要我帮忙不?”傅斐鱼一听是牧康宁作妖,差点就跳起来了。
一脸关切的问着,“轻尘你有没有怎么样,他对你做什么了吗?受伤了没有?”
“没事,就是一不留神吸了一点迷药晕了。十六很快就救我出来了,牧康宁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迷药?你还晕了?”傅斐鱼这下就更不淡定了,“牧康宁他怎么敢!十六呢 ,她没有贴身保护你?!”
“十六当时被我派去看账本了……”牧轻尘把过错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毕竟在自己家里还会发生那种事,是谁都想不到的。
“真是,不是有六个人吗,怎么一个人都不跟着你!”傅斐鱼有些生气,“早知道我就过去好了,管他入赘不入赘的,你的安全才是最紧要的。”
“没事了,我把账本都还回去了,最近就在你这里住着吧。”牧轻尘小声安慰着,“十六她很尽职,我才刚刚晕倒她就发现了,下手没带犹豫的,估计牧康宁要在床上躺好几个月了。”
“那是她应当做的。”傅斐鱼到不至于完全迁怒十六,但是对牧康宁不满那是妥妥的,心里的杀意又忍不住开冒出来。
“重伤那也是便宜他了,要是换了我的话,他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傅斐鱼气冲冲的说着,“还有轻尘你,你在面对牧康宁的时候怎么可以放松警惕性!你明明知道他对你心怀不轨的!”
牧轻尘这还是第一次被傅斐鱼叭叭叭教训个不停,自知理亏的她就跟焉了的花一样,软趴趴的窝在傅斐鱼的怀里,任由她教训。
“肯定不会有下次了。”牧轻尘保证着,“如果有下次,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牧康宁的。”
“当真?”傅斐鱼将信将疑,毕竟上一次自己说要处理牧康宁的时候,是被轻尘
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我本来以为他会看在我们相处那么多年的份上收敛一下的,但没有想到他的心态已经扭曲成了这样。”牧轻尘说着。
造成她态度改变的当然不仅仅是牧康宁的行为,其中牧老爷态度上的变化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毕竟牧轻尘之前拦着傅斐鱼,就是担心自家父亲接受不了大儿子的离世。
而如今,父亲既然觉得自己信不过的话,那她也就不用处处为他考虑了,偶尔做个自私的人也不错,至少不用背负太多。
“你早该看透他的。”傅斐鱼不屑的哼了一声,“如果你不忍心取他性命的话,我们就把他丢到山沟沟里面去,派几个人看管他。”
“不用派人,等到过段时间,自然就有人把他看管起来了。”牧轻尘说着,嘴角的笑容有些微微苦涩。
牧轻尘非常了解自家父亲的想法,从他默不作声就接受了那一批账本的时候,牧轻尘就猜到了一切。
果然父亲和父亲之间也是不一样的,身为帝皇的傅伯父都愿意把这个天下交给自己的孩子,而自己的父亲呢,不过是一家州府的富户罢了,在交接家业的时候依旧犹豫不决。
虽然知道像自己父亲一样这样犹豫不决才是常态,但是在有那些鲜明的对比后,牧轻尘也忍不住生出一些埋怨。
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她就开始接触家里的事情,如今一晃都将近八年了,在这八年里她付出的远远比她得到的多。
不给就不给吧,自己又不是要糖吃的小孩子,如今她也已经小有身家,大不了就另起炉灶,重新打造出一个家不就是了。
对于傅斐鱼的身份,牧轻尘一直非常好的隐藏着,一点消息都没有泄露出去。
自家父亲的想法牧轻尘清楚的很,如果他知道了傅斐鱼是当今圣上的孩子后,态度一定会非常谄媚,肯定是恨不得把自己送到傅斐鱼的床上去。
“斐鱼,以后我陪你到京城去吧。”牧轻尘握在傅斐鱼的怀里,对自己家里的情况有些失望。
父亲的眼里权利最重要,母亲的眼里儿子最重要。至于剩下的牧子轩,牧轻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他科举顺利的话,应该也能有个一官半职的吧,也算是对家里有交代了。
牧轻尘态度变得有些悲观,傅斐鱼一看就发现了怀里人不对劲的地方。
“轻尘,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其他事?”傅斐鱼关切的问道,“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的。”
“没有什么大事。”牧轻尘轻声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颓废。
“是迷药有后遗症?”傅斐鱼察觉到了牧轻尘的状态,整个人都抬不起什么劲来,仿佛是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一般。
“或许吧,我有些犯困。”牧轻尘眯着眼说道,不太想提到家里的事情。
“那你就睡会。”傅斐鱼摸了牧轻尘的脑袋,轻声的说道。既然轻尘不愿意多说,那她也就不多问,把人守住就好。
大概是傅斐鱼周身的气味太过让人安心,牧轻尘握在其中不一会就睡着了。
看着牧轻尘有些不安的睡颜,傅斐鱼的眉头不觉蹙起,轻尘在牧府一定是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不然脸色不会这样差的。
小心的抱着牧轻尘,傅斐鱼把人妥帖的放在了床上,拿出一条小毛毯盖在了她的肚子上。
管好门离开后,傅斐鱼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十六。”
“属下在。”
“今天牧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仔仔细细的和我说,一点都不要漏下。”傅斐鱼问道。
“是。”十六是个老实的,听到傅斐鱼的吩咐后,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先是查账,然后牧轻尘遇袭,接着就是和牧老爷见面。
十六的记性极好,那些有些阴阳怪气的对话都被她一一复述了出来。
“所以轻尘把所有的账本都给牧老爷了?”傅斐鱼的脸色越来越黑。
“是。”十六应声道,“属下估计是牧老爷开始忌惮牧姑娘了,似乎有打算把下方权利收回去的打算。”
“好,好一个收回去。”傅斐鱼嗤笑了一声,“十六,你去查看一下牧康宁的伤势,最好是让他落下个终身残疾。”
“是。”十六领命,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