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来
隆冬时节,北方海拔三千米的山崖上,温度足有零下三十度,却有几个身材壮实的男子面对悬崖而立,为首的男子虎背熊腰,一双狠辣的眼睛紧紧盯住崖边上的一个修长的身影。
闻列脸色发白,背部的冷汗浸湿了贴背毛衫,如今被寒风一吹,更是冷得彻骨。
一个背披朝霞,一个却退即悬崖,然后,闻列闭上眼,迎着眩目蓬勃的朝阳,仰身以落雁之势迅速坠崖。
与其让对方动手,不若他抢先一步,至少还能少点痛苦。
谁能想到,只是出来旅游,居然能让他撞见一伙偷猎者,好死不死还在逃跑路上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浑身都是大大小小伤口让他在急速坠落中难以保持清醒,闻列清楚即使他在这伙人手中成功逃生,也十有八九会死在恶劣的环境中。
只是,一想到远在千里之遥的爷爷若得知他的死亡,该是如何伤绝的模样,闻列呼吸陡然急促,嘴角溢出血来,手中的木牌更是被纂出了裂痕,血迹淋漓洒在上面,转瞬就凝结成暗红的血痂,和漆红的木牌融为一色。
他宁愿长眠在这里,就此“失踪”,也不愿意相依为命的老人得知真相,白发送黑发。
身体越来越冷了,闻列心中满含绝望和不甘,却终于渐渐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的一瞬,入目所见,几乎让闻列以为自己大难不死,被人救了回来。
只是骤然疼痛的大脑,和脑海中模糊而又陌生的画面让闻列震惊地发现,他是真的死了,却侥幸托生,寄生在另一具躯壳里一另外一种方式活了下来,简单说,就是他穿越了。
穿越到了兽人世界。
这是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世界,兽人、非兽人充当了他所熟知的男人、女人,在这片原始大地上繁衍生息。
兽人可以变换形态,以兽形捕猎,人形亦高大强壮,力量远胜不能化为兽形的非兽人数倍。
非兽人则担任着生育繁衍的职责,身娇体弱,如同金丝雀一般被兽人供养在部落中,轻易不会踏足外面的世界。
现代社会信息爆炸,他人又好动,喜欢极限运动,因此而结识了许多朋友,也曾被一热爱同道的朋友科普过一些“常识”,因此接受起来并没有太大障碍,只是对身体的原主是个非兽人这件事,他感到非常无奈。
任谁临死好运穿越一场,却发现福利糖里带刀,把自己性别搞错了,估计心里都不会怎么好受。
很快他就没有时间想这些了,寒冷和饥饿侵袭着他,闻列苦笑着发现,他刚得到的这具壳子,身体状况竟然也是油尽灯枯,稍微比他好一点的,大概是身体还算完好,没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可以冒血。
他醒来是躺在一张坚硬的兽皮上的,从兽皮上环顾四周,除了身下的一摞兽皮,不远处有一口用石块架起的石锅,旁边地上一块还算干净的兽皮上摆着几个石碗,外加一小堆不知是何用途的兽类小骨头、几个破旧空瘪的兽皮袋子、两把骨刀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而他所在的帐篷,也是破旧而简陋,从他的角度向上看,帐篷上尖下圆,顶部呈伞状分布,下面有顺势撑起的一丈之高的空间,面积不大,只有十四五平方米左右,因为没有什么东西的原因,居然也显得非常空荡。
至于存粮,显然是一点也没有了。
胸口疼得像是被巨石碾过一样,头也涨涨地疼,带着眩晕感,但最让他感到难受的还是腹部,那种无处不在的隐痛,像是蚂蚁侵蚀血肉一样让人无法忽略。
闻列试着找出这个壳子受伤的原因,却一无所获。
不知道为什么,原身留给他的记忆少之又少,仅有的一点还糊得像一锅粥,能供他提取的信息实在有限。
深呼出一口气,既然无法得知原因,闻列不再毫无意义的纠结身体的内伤是怎么一回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仅仅是他心念电转间的了解了一下基本信息,居然就让身体的温度再下降了一点。
闻列不敢耽搁,如今找到食物,解决温饱才是重中之重。
虽然全身上下无处不痛,他还是从冰冷的兽皮上爬了起来,拢了拢身上的兽皮,并没有感到好受一些,裸露在兽皮外面的皮肤被冻得僵硬而钝痛。
仅有的一点记忆告诉他,外面正值泠冰季节,百兽冬藏动,寸草不生。
泠冰季,十年一现,在这个残酷的、制度原始的兽人大陆上,是无数人死亡的温床。
寒风打在帐篷上,正发出“咧咧”的声音,让人怀疑下一秒这个并不结实的帐篷就会被拔地而起。
泠冰季的雪不分昼夜,明白再等下去也是徒劳,加上肚子里空城计唱了一遍又一遍,闻列咬了咬牙,慢慢走到帐篷口,掀开兽皮门一看,风雪顿时狂肆地刮了进来,带着刺骨的冰冷。
身上毫无御寒效用的兽皮更加显得如铁般冷硬起来。
他只好回身又披了一张兽皮,准备冒雪外出,去探探外面的情况,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吃的,虽然他对此不抱什么希望。
只是在拿掉那一摞兽皮最上面的一张后,他却发现下面是一张毛发颇为壮观的兽皮。
他心中一动,弯腰去查看,又用手摸了摸,明白原身为什么不把它铺在最上面了,这兽毛虽然长,却又粗又硬,想来人躺在上面还不如躺硬皮上舒服。
他脑海中没有这种动物的记忆,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着这足有半米长的黑毛浮想联翩。
他把七八张兽皮一齐翻了个遍,发现有四张同样的兽皮。
闻列顿时高兴了一下,毫无头绪的寻食计划也有了一点希望,仔细将四张兽皮分放在另一边,这才裹紧身上的兽皮出了帐篷。
出了帐篷,闻列大致观察了一下,发现部落的地形颇为不错。
因为他所在的方位视野开阔,登上一块高高的巨石,极目眺望,能看见最北面是一座座雪峰,顺势而下的是一条自西向东的河流,如今已经结冰,冰面在天上两个昏黄太阳的照射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但却不难猜测出,当天气转暖时,雪峰群积雪消融,向下奔流汇成河流的壮观景象。
显然,这条河流是部落的水源所在。
而除了北面,其余三面皆是广阔的原始森林,以狩猎为生的原始兽人族群,想必是将它们当成了勇者的角逐场地,一代代的以狩猎凶狠的野兽为荣。
至于被围绕其间的部落,靠近北面群峰的地方,地势略低,地面平缓而开阔,各种帐篷搭建期间,以山峰脚下一处古老的石头建筑为中心,呈三面散射分布,宛若众星拱月,将石头建筑环绕其中。
而越往南面走,帐篷拉出的弧形越大,数量也越多,与之相反的,却是帐篷的大小越加小,构造更加简陋。
显而易见的,这个部落已经初步形成了原始的等级制度。
而闻列的帐篷处在最南端,地位不言而喻。
对此闻列没有太大感触,他不是原身,不会对此情此景心生悲慨,他的心情平静,慢慢向正南方的林子走去。
他在巨石上已经看过了,这个林子像是兽人们开辟出来的安全带,连森林的外围都算不上,安全性应该不会太差。
不止是南面,其余两面也有类似的小林子。
只是说是小林子,面积对于他来说,也是大的吓人了。
他也没想走太远,在林中转了一会儿,忍着身上的疼痛和肆虐的风雪,慢慢折了一些灌木从的枝杈,攒了一捆树枝,终于听到几声鸟鸣声时,闻列才止了步,心情终于又愉悦一点地转身往回走。
外面太冷了,风雪足有四五寸之厚,仅仅裹了兽皮的脚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
不料回去时却在林间看见了两头狼,一灰一黑,皆是瘦骨嶙峋的样子,且一个后腿向后折,显然是伤腿,另一个则一条前腿半截都没了。
就是这样,闻列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如今的状态,恐怕来一只兔子都能撞死他,闻列正要戒备逃走,两头狼已经发现了他,其中那头灰色的看向他,眼睛里带着浓浓的疑惑和惊讶,居然发声道:“闻列,你不好好待在帐篷里,出来干什么?”
问完这句话那头狼就沉默了,他是知道闻列的情况的,凌冰季里,不是走投无路了谁也不愿意出来。
那头黑狼则从始至终眼神漠然,除了刚开始的一眼,并没有将目光放在闻列身上,他的脚边放着一小堆藕节一样的东西,每个都有寸长,小臂粗细,看起来像是某种植物的根茎。
闻列认不出那堆东西,但能看出,这两个兽人应该是找了这种东西来充当食物的。
是了,他现在才察觉自己已经远离了现代生活而是在这个不曾熟知的兽人世界,这两头狼显然是部落里的兽人,而且是处境艰难的残疾兽,而不是什么野兽。
他盯着地上那堆食物,胃中不可抑制地翻滚叫嚣起来,唾液也不随自己的控制充满了整个口腔,这让他感到羞惭。
由于孤儿的经历,他不是没有吃过苦的孩子,只是自从爷爷收养了他,多少年了,尽管日子并不富裕,饥寒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同死神一般紧紧扼住他生存的余地。
遍寻不着食物的窘境,真的是生平头一次。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过热切,叫那头黑狼终于看了过来,依旧沉默,但眼神里的冷漠足够逼人散退。
被那双毫无情绪的棕褐色眼睛看着,闻列耳根慢慢烧了起来。
灰狼看了看黑狼,又看了看闻列,最后冲着黑狼道:“陌?”
黑狼这才转过头来,说了声:“走了。”
灰狼格便不再说话,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已经有五天没有进食了,达到了兽人的极限。今天这些荆刺花的根还是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这点东西,对于食量巨大的兽人来说,连塞牙缝都不够。而且这些东西刚开始是陌发现的,他没有处置权。
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小家伙要喂养。
在这样残酷恶劣的环境下,怜悯和同情都多余。
格内心深处也并不愿意让人来分他们一杯羹,只是刚刚惊讶之下叫出了闻列,又因为对方是一个非兽人,骨子里兽人的保护欲叫他犹豫了一下而已。
但也只是那一下,在危及生命的残酷大自然面前,除了食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两人正准备走,闻列却叫住了他们,“等一下!我有办法找到食物,到时可以分你们一些,只要……”闻列无措地舔了舔唇,“只要你们借我一点食物。”
一个生病衰弱、饥肠辘辘比他们的状态还要糟糕的非兽人,在这样的天气下说出这句话,是个兽人都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陌和格也一样。
但也说不准是对食物的极度渴望,还是非兽人热切的黑眸散发出让他们不忍拒绝的光芒,下意识的拒绝被阻断在喉口,他们停顿了一瞬。
闻列紧紧盯着他们,见此立刻抓住这个机会,说道:“我刚刚在林子里走了走,发现里面有一些候鸟,我可以制作一种网捕鸟,用来抓捕鸟类……积少成多,至少可以填饱肚子。”
黑狼终于转正身,又看了他一眼。
闻列一顿,“只是缺少捕鸟的食饵,所以想先向你们借一点食物。”
他有些担心对面的人不信,又将恰巧看到的一种鸟形容出来,“有一种鸟尾巴很漂亮,是红蓝亮色,虽然没有看得太清楚,但看样子体型不算小,值得一捕。”
格听了,立马道:“是呖呖鸟。”
呖呖鸟,因为鸣声似“呖呖”而得名,羽色除尾巴外全灰,尾羽呈红蓝之色,在阳光下呈现亮丽的色彩,艳丽非常,擅飞,贪吃,食杂,是兽人部落常见候鸟。
陌没有说话。
呖呖鸟极擅飞,对于他们这些陆地兽人来说很难捕捉,其实不只是擅飞的呖呖鸟,就是其他的鸟类,他们也很少抓得住,再加上这些鸟类体型小,满足不了兽人巨大的食量,部落里的人向来不会打这些鸟类的注意。
所以他很怀疑闻列有没有能力捕到。
格也不信,也以为闻列是为了他们手中的这点食物。
黑狼再次兴致缺缺,继续向前,缺失的前腿丝毫不能阻碍他的灵活,闻列眼中的光芒慢慢黯淡了下去。
但却没有多少意外,只暗暗盘算着一会儿回去能不能从别人那里借点吃的过来。
却在下一秒,眼中迸发出惊讶的颜色。
只见黑狼侧身用另一只完好的前腿上锐利的爪子勾了稀稀拉拉的一串连缀的荆刺花根,前身一瞬间腾空而起,将它们送到了闻列的身前,声音冷而带了一丝警告:“只有这一点。”
说着和格离开了。
闻列在冷风里站了一会儿,这才心情复杂地捡起了地上不知名植物的根茎,一路又折了好些树枝,走回了自己的帐篷里。
虽然黑狼的态度全程冷漠,闻列却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心中感激,决定以后有机会,一定想办法报答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码字时间混乱,具体更新时间还没调整好。具体通知会贴在文案,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