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凉烟伸手想拿过碗来, 宴星渊却是将手一抬, 避了开去。
“你眼下头痛, 端不稳, 我来吧。”
虽觉怪异, 凉烟也不与其争,只张了口,咽下宴星渊喂过来温度恰好的粥, 在吃着的空档偷眼瞧过去,小心翼翼问道:“昨夜, 是二哥照看着我睡下的?”
“嗯。”
“我……我没做什么惹二哥不高兴的事吧?”
“没有。”
见宴星渊言语简洁,凉烟也不好再去细问,只察言观色着暗自揣摩。
“阿桑。”
“嗯?”凉烟听到宴星渊唤她, 忙止住吃粥的动作,忐忑瞧过去。
“你对龙阳之好如何看?”
凉烟先是一愣,以为他是又问起了云九那档子事,慌忙将粥咽下去急急道:“我当真没有断袖之癖,我发誓。”
宴星渊笑了笑, 笑却不达眼底,甚至可以说得了这回答有丝僵硬, 不再说话, 只继续喂粥。
凉烟想问,却又不敢,胡思乱想吃完粥,宴星渊离开去了前方战场。
有了粮食, 将士们便有了力气,士气逐步攀回到顶峰。
凉烟和墨莲生未回训练营,就待在这营帐里,每日里除了练武,还常去后勤军那边帮忙。
因感念粮食之恩,将士们见着两人皆极热情行礼或是笑着打招呼。
半月后,两军交战也进入了最激烈的阶段,各方都有了数万兵力支援,战斗逐渐持续到日夜不休。
“嘉盛皇朝又有了两万援兵!”
“他们前几日才有了三万骑兵支援,怎么还有?”
“我们兵士人数本就比他们少,现在他们继续增援,这仗还要如何打?”
前方传来了消息,留守的兵士们皆是人心惶惶,凉烟和墨莲生知晓后,也快步行出营帐。
留守的两位将领面色肃穆,准备登上高台观望前方战况,凉烟和墨莲生连忙跟了过去。
对凉烟,两位将领还是颇客气的,未多说便带着一起登上高台。
凛冬之际,天色冷青,寒风呼啸,有雪花零星飘飞,凉烟站至高台,脸上如同被冰刀子刮过,举目眺望前方战场。
战鼓擂响,杀气凝聚,两方军队正胶着厮杀在一起。
嘉盛皇朝后方,有闷雷声起,是万蹄踏地之声,扛着飘扬旗帜的两万援军翻涌起地上的白雪泥泞,分成两拨朝向霁月王朝的军队左右夹击而来。
两位将领皆是皱了眉,紧紧握拳,凉烟还是初见两军交战,早就被杀意弥漫至风云色变的气势所震慑,眼见嘉盛皇朝兵马多上一倍,霁月王朝被包围着腹背受敌,她免不了也随之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嘉盛皇朝的兵马如惊涛骇浪,萧杀冲来,掀起的惊天狂潮仿若要吞尽一切。
霁月王朝的军马在将旗挥舞下,各营迅速调整阵型,急速变幻。平原适于驰骋,然眼下陷入包围,骑兵反而难以发挥出作用,盾牌手和持着刀枪的步兵相互配合掩护着冲杀在最前方,弓箭手在军队中央的位置远射,一时间羽箭漫天,密密麻麻飞射而出。
嘉盛皇朝奔腾之猛,最前方冲杀的兵士倒下了,后方的兵士又前仆后继迅速补上向前冲杀,一排排长/枪往前刺去,伴随着震天冲锋陷阵的呼喊。
霁月王朝号角声响,阵型再变,凉云天带着五千精锐银甲军如一只利箭激猛而出,带着虎狼之势横冲直撞杀进了嘉盛皇朝的军队,速度之快,卷起一地积雪飞扬,如烟冲上半空。
战鼓声陡然昂扬,凉云天手中长剑指天,其声有如雷鸣,震荡人心:“杀!”
身后将士随之整齐划一发出惊天怒吼,响彻云霄,杀!杀!杀!
威势地动山摇,凉烟隔着距离,站在高台之上也能感受到一阵猛烈心悸。
号角长鸣,幽远传开,交战处大片战马兵士倒下,惨叫鸣嘶下鲜血漫天飞溅,染红了大片雪地,蜿蜒成溪。
凉云天带的银甲军长驱直入,硬生生冲杀出一条血路,将嘉盛皇朝的夹击冲破,杀伐之气有如实质,竟继续朝着对方军队贯穿冲杀而去。
嘉盛皇朝的军马瞬时又开始收拢,布阵成一柄尖锐长剑,剑锋对上箭尖,强强相碰。
凉云天领着银甲军来势如风,去亦快如风雾,在极致的默契下,银甲军急速散开,已再无方才的肃杀齐整,竟是直接化整为零,分散至四面八方。
嘉盛皇朝所有将领的目光皆聚首在凉云天身上,派出精英铁骑全力追击,看起来势必要趁机抹杀,连将领们也纷纷手握兵器冲杀而来,目标皆是对准了凉云天。
凉烟在高台上看得心惊肉跳,眼看着血肉横飞,霁月王朝的兵士踩着倒下去的尸山血海,源源不断冲杀围剿,紧张地双手捏在一起,身上冒出了冷汗。
“那边有一支百人骑兵队在做什么?怎离了阵型,胡乱冲击?”
“有人在挥舞阵旗,他们在布阵?仅一百人能如何?”
“他们是在掩护!”
“快看那个一马当先如过无人之境的小子。”
“他想做什么?!”
“我认出来了,他不就是那个一路高升,才刚晋升为中郎将的小子吗?”
“宴星渊。”
“是二弟!”
墨莲生在此等场合专注着噤了声,此时再也忍不住惊呼。
他们站在高台上,整体局面都囊括眼中,哪里有异常,很快就能发现,但是在战场的军队,他们身处其中,又只是区区百来人的变故,根本无从发觉。
嘉盛皇朝所有将领的目光,依然锁定着凉云天,和精锐银甲军。
凉烟望着满身肃杀气势的宴星渊,只觉他如神兵骤然天降,在风雪中以磅礴之势纵马如电,银甲寒冰,眉眼里盛着如深渊极地的凌厉冷森。
凉烟身体里血液在奔涌,心头肃然,望着千军万马里的宴星渊,就像是看着另一个人,很难将他与平日里叫着二哥,还会喂她吃粥的那个身影重合起来。
他本是龙腾天际,熟稔相处过后,竟是模糊淡忘了他上一世的满身华光,惊艳绝伦年少封王,那是霁月王朝建朝百年来唯一被奉为战神之人。
宴星渊队里的百人兵士配合默契,斜地里形同其羽翼,助推着急速靠拢嘉盛皇朝正中心,那里一辆华贵车辇停驻,其上端坐着一位华服男子,其旁还有将领随身守卫,华服男子是来此助势的嘉盛皇朝六皇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逐在凉云天以及不断变幻阵型的银甲军上,待发现宴星渊时,他已靠近到车辇不足二十米的距离。
他的百位兵士开始疯狂后退,独他一人只身单骑。
眼见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嘉盛皇朝的六皇子慌忙抬手下令,羽箭如飞蝗射出,宴星渊座下的马儿瞬时中了几十支箭,哀嘶倒地。
宴星渊在马儿倒地前就已飞身而起,手中长剑快如一道光华,斩断身前所有箭矢,几乎是同时,又有一排长/枪刺来,宴星渊一脚踩踏上密集而来的长/枪,借力下如离弦之弓,飞纵而出,竟是将二十多米的距离瞬时拉近。
那六皇子失了镇定,慌乱着抱头惊呼:“护驾!护驾!快拦住这贼子!”
六皇子身边的将领手中长/枪一抖,拦身迎上,眼见距离过近,弓箭无用,六皇子身旁围拢的兵士皆举起刀剑朝宴星渊砍去。
雪又开始大了,狂舞飞扬,宴星渊身轻如燕,飞纵间手中长剑挥扫而出,竟能以一敌百。
六皇子骇得心胆俱裂,竟然弃了车辇想跑,护在他身前的将领同样惊惧不已,但仍是一往无前朝着宴星渊全力攻去。
宴星渊身形却是陡然飘忽,如一抹轻影,在雪花纷飞间如幻影朦胧。他径直避开了将领的攻击,不与其纠缠,只身形更快地朝那惊慌爬下马车的六皇子扑去。
六皇子脚刚落地,脖子上就多了一道凉意,低头去看,是泛着冷光的长剑,一时间吓得腿软,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宴星渊迅速靠拢,将人提在手里,长剑仍横旦在六皇子脖颈间。
那将领一时呆若木鸡,难以置信地瞧着宴星渊,随即急忙抢过其旁将旗拼命挥舞,不远处看到信号的士兵吹起号角,其声急促,一时间整个嘉盛皇朝的军队骚乱起来,随之快速收拢,与霁月王朝的军队拉开距离。
本是杀气弥漫,两军交战正酣,眼下却是骤然停战,所有将士皆瞧向了挟持住六皇子的宴星渊。
高台上,两位将领一时振奋欢呼。
“功名竟谁成,杀人遍乾坤!”
“这小子绝了,当真是天纵将才,上得前线才数月,便已是屡建奇功。”
凉烟脸上也泛起光辉,定定瞧向大军中央,凭一己之力便擒下敌方才随着援军前来助阵的六皇子,此时军力不够,明显不敌的局面彻底被扭转。
天地在这一刻,彻底静下来,没了惊天动地的厮杀声,也没了血染长天的冰冷,只有兵戈烽烟的寂静。
凉烟瞧着千军万马当中淡然而立的宴星渊,恍惚间只觉天地为之一宽,日月也随之高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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