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罗月莲又惊又怒, 道:“你别以为我……”
话还未完, 就又被文蔷牵引着手往前送了送。
罗月莲被吓得脸色煞白, 猛地甩开了剪刀, 喘着粗气看文蔷, “你……你还真想死不成?!”
“不是你一直想逼死我吗?怎么,心软啊?”文蔷的眼神, 语调无不嘲讽。
罗月莲惊恐地看着文蔷。
以前的文蔷看似努力生活, 但眼底却是一潭死水。
可现在的文蔷在她的面前要死要活, 身体里却似乎蕴藏着无尽的生机。
她不再和之前那样沉默, 忍受, 而是开始发怒,开始抗争。
是什么?
或者说是谁改变了她?!
罗月莲觉得一切似乎脱离了她的掌控,她紧张道:“你到底怎么了?”
文蔷又朝着罗月莲笑了笑, 道:“你是喜欢自己拿剪刀捅死我, 还是更喜欢我现在把你从这儿推下去?选一个吧。”
说着,文蔷又弯腰去捡剪刀。
罗月莲骂道:“你还想杀人你……”
文蔷拿着剪刀的手朝罗月莲面前伸去。
罗月莲一时间分辨不了她究竟是要给自己剪刀,还是准备将自己推下去。
“你!你这个死丫头发疯了!”她还是被吓退了。
“我改天再来教训你!”罗月莲跳出文蔷好几步远, 又狠狠瞪了眼文蔷,才蹬蹬蹬跑下楼了。
文蔷平静地将剪刀放回了桌上,自己才在床旁边的地毯上坐下。
她靠在床边,模仿着柯氦上回在这里睡着的姿势。
宛若这样就能离他近一点, 再近一点。
文蔷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她突然不怕柯氦看见她浑身的痈疮和伤疤,也不想和之前那样把自己偷偷藏起来。
她好想见他。
“小蔷薇。”
她突然听见柯氦的声音。
“小蔷薇。”
文蔷睁开眼。
熟悉的卧房,熟悉的月色, 还有月色下男人温柔如水的眸子。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喊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叶片就剧烈地颤抖起来。
柯氦伸手摸了摸可怜兮兮的花苞,笑道:“原来叫你你真的会过来。”
“为什么叫我过来啊?”文蔷仰着脸看他。
柯氦道:“之前总是你想要见我就过来了,这次我想试试如果是我想要见你,你会不会过来?”
柯氦听到她内心在哭泣,他只当没听到。
他又轻轻摸了摸花苞。
“没想到你真来了,这算不算心电感应?”
文蔷又抖了抖叶子,含糊道:“算吧。”
“说起来你还欠我一束小雏菊。”柯氦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雪白的花苞,有些漫不经心地说。
文蔷只疑问了瞬间,就猛地记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柯氦的确是付过一束小雏菊的钱。
后来她出了车祸,来来回回折腾,也就没有兑现那束小雏菊。
“那我明天还你钱。”文蔷格外认真地说。
柯氦笑道:“存在你那儿吧。”
文蔷‘唔’了一声,道:“那我给你放钱包里。”
“要听故事吗?”柯氦问她。
文蔷别扭地说:“你讲我就听。”
柯氦将花盆从窗台上搬下来放在床脚,自己则是挨着花盆坐下,长腿舒展开,“那我给你讲小雏菊背后的故事吧。”
柯氦从小就是在实验室长大的。
父母都是研究化学的。
百天是在实验室,抓周是在实验室,后来的生日也都是在实验室。
他继承了父母的高智商,汲取着周围源源不尽的知识。
他抱着那些冷冰冰的试管和仪器,莽撞地长成了一个小怪物。
在轻轻松松得到了别人穷极一生可能都得不到的成果后,柯氦觉得自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但似乎又两手空空,什么都不曾有过。
身体里似乎被知识吞噬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卷走他的骨血,他的感情,他身为人类的怜悯。
终于那一天,他用浓硫酸化掉了一个试图盗取他实验成果,并且还要对他动手动脚的男人的手。
他终于变成了别人眼中实质性的小怪物。
没人敢接近他,所有人都畏惧他。
终于,在十八岁那年,趁着自己还没有被黑洞完全吞噬之前,柯氦决定离开。
在外面他见到了广阔的世界,各色各样的人。
他才终于将自己日益削减的骨血弥补了回来。
可他依旧觉得自己的心是空的。
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呼呼漏风的声音。
直到一场火灾烧毁了研究所,被同时困死在里面的还有生育他的父母。
他不得不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又跌跌撞撞,遍体鳞伤地飞了回来。
“那你肯定飞得很累了。”文蔷说着,蹭了蹭男人的指腹。
暖洋洋的,根本不是他嘴里所谓的冷血的小怪物。
柯氦听到她的心声,只觉得舌根发苦,道:“我还以为一般人都会觉得我任性,所以活该见不到父母最后一面。”
“我不是一般人嘛。”文蔷嘿嘿笑了笑。
柯氦沉默着。
文蔷又问:“那你想他们嘛?”
柯氦点点头。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哪怕千百般否认,可每次在实验出了成果后,他还是会在第一时间想着向父母炫耀。
就算如今不能面对面说了,在心里他也想要好好向对方传达。
“我也很想我爸。”说着,花骨朵儿又蹭了蹭柯氦的手指。
柯氦回应似的碰了碰她,才道:“和花盆有关的故事,能和我讲讲吗?”
往日里稍微提起来都觉得鲜血淋漓的字眼。
此刻被柯氦不动声色地提起。
文蔷没有反抗,任由压制着的思念和倾诉的欲念倾泻而出。
“好啊。”她朝着他笑笑,“不过我爸就是个普通的花匠,没你家那么厉害。”
柯氦道:“花匠很厉害。”
“花店老板娘也很厉害。”他想想又补了一句。
幸福的家庭千姿百态,不幸的家庭却似乎只有一个模样。
文蔷回顾自己小半辈子,只觉得像是一眨眼那么快。
无非就是嗜赌成性的母亲外加一个敦厚善良的父亲,这个悲剧无论怎么写,翻来覆去的都只有那么几个字眼。
“我有时候真替我爸不值,人太老实了就是容易被欺负。我都想欺负他了。”文蔷愤愤说着,说完又泄了气。
只可惜欺负不到了。
那个敦厚的男人生命止于文蔷高一那年的暑假。
肺癌晚期。
总是和尘土打交道,压力大了也不说,就知道一个劲地抽烟。
她的无良爹,就这样狠心抛下她走了。
那会儿文蔷哭得撕心裂肺,灵还没守完,追上门的就是讨要赌债的小混混们。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样凭着一腔孤勇,将一群小混混全部赶走了。
可欠下的赌债总是要人来还的。
“他们总是盯着我爸的店,我没办法了,也顾不上学习了,就回家了。”文蔷想着又抖抖叶子,还颇有些骄傲,“那会儿我可厉害了。”
“对,很厉害。”柯氦的指腹发凉。
他蜷了蜷手指,甚至不敢去碰手边的花骨朵儿。
文蔷兴致勃勃地讲着以前的自己多么厉害,丝毫没说起‘苦痛’二字。
可柯氦却觉得心口堵了一团棉花,他都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最后他有些狼狈地将脑袋仰倒在床上,苦笑道:“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呢?”
文蔷‘啊’了一声,又道:“……也还好吧?”
柯氦心想,一点都不好。
他看着头顶上雪白的天花板,好半晌才抬起脑袋喊了声:“小蔷薇。”
文蔷疑惑地看着他。
柯氦问:“我能抱抱你吗?”
文蔷有些迟疑地抖了抖叶子,道:“……抱花盆吗?会不会有损你的形象呀?”
想想那画面都有点美呢。
“我想抱抱你,不行吗?”柯氦特别诚恳地看着她。
文蔷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她有些忸怩地说:“……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诶。”
“没事,我带你回去。”柯氦说着抱起花盆,就朝着楼下冲去。
上一回这样拼尽全身力气往前冲的时候,还是听见父母的研究所起了火,两人被困的时候。
只可惜隔着一片大洋,他哪怕是立刻飞回去,也见不到那两个在这世上和他有着羁绊的人了。
他还记得因为在国外十年来的见闻而被充盈起来的骨血,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被顷刻挖空的痛苦。
但是这都没关系。
因为终于又有人温柔地来到他的生命里。
包裹他的伤疤,温养他的骨骼。
此刻,他就要飞奔去见她了。
柯氦抱着花盆,一路跑到了花店门口。
文蔷焦急道:“口罩,口罩!”
“忘了,”柯氦喘了两口气,笑道,“我跑快点,没关系。”
他真的是一路冲上去的。
靠在床脚的姑娘正闭眼睡着。
文蔷还在想要是柯氦抱着‘自己’,她一朵花在旁边多心酸啊。
想着想着,她眼前一黑。
下个瞬间,就被人拥入了怀里。
清冷的香,还带着夜风的凉意。
但一颗心又是炙热跳动的。
“柯……”文蔷刚要喊他名字,就感受到身体里奔涌起来的,熟悉的热度。
她死死咬着牙,将脸埋在柯氦的肩窝,长睫不安地颤抖着。
“小蔷薇……”
作者有话要说: 柯教授飞奔去见小蔷薇啦!我在线给大家表演一个爆哭吧!
————
宝子们赌.博吗?
下章会不会有阿晋不允许描写的动作?
a。会
b。不会
哈哈哈我可真是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