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北疆的根基
自从当年日逐王率领匈奴部众归附大汉后,便一直生活在河套地区一带。期间也曾反复叛乱,有时跟鲜卑人打仗,有时候又会劫掠关内汉民,故而朝廷特意派遣一名中郎将领军看护于此。
归附大汉的匈奴内部,除了王庭之外,还有须卜氏、呼衍氏,及兰氏为最大的贵族部落。此三姓常年与王庭通婚,故而亦属匈奴内部宗亲。
刘和会见了单于羌渠之后,简单的寒暄和饮宴后便返回了军营之内。
随行的戏志才看了看刘和脸色后询问道:“中郎此番行色匆匆,可是不喜胡人,还是对那须卜骨都侯有所厌恶?”
刘和摇了摇头,说道:“我并非不喜胡人,更不至于心胸狭隘到去记恨那胡人的无礼。只是觉得汉胡之间礼数差异颇大,此间交往文正对匈奴人有何看法?”
戏志才叹了口气说道:“融汉之策,或许比预想艰难。北疆之地,非强权不可约束。”
刘和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之后说道:“若我想组建一支可纵横天下的铁骑,这些匈奴人乃是是其根基。之前我见识过三河骑军,更见识过西凉铁骑。从小便骑马为生的胡人是最好的骑士,汉人善骑者还是太少,没有胡人骑兵根本无法扩充。听闻就算是那幽州的白马公孙瓒,所组的骑兵也不过三千精骑,剩余的都是临时组建,战力不可同日而语。这还是因为幽州地处鲜卑和乌丸交会的边疆,多是善骑者。即便如此,其军队人数一直无法扩充,除了他那白马义从之外,大部分人不能长时间的纵马作战。”
戏志才见刘和如此坚决,只得说道:“想用匈奴人,那只能先使其乱,而后治。文和乃西凉人,当地亦多有羌胡之辈,想来如何对付这些胡人应该比我熟悉。”
旁边的贾诩淡然说道:“如文正所言,可乱而后治。这使匈奴内乱,亦并非难事。”
刘和点了点头,脑海里浮现了那须卜骨都侯和于夫罗等人,嘴角微翘。
之前刘和就跟贾诩、戏志才商讨过,欲在北疆成军,屯田必行。这些胡人及常年驻扎北疆的老卒可为骑兵之根基,而那些进行军屯的屯田兵乃是步兵之根基。有此二者,兵员可皆为善战者。只是此事必须乃私下进行,不仅不能有把柄给别人抓住,不然被朝廷上的人说刘和蓄养私兵,那这种事往大了说可是诛族之罪。
现在黄巾军之事是交给戏志才,期间如何分化那些小帅,如何拆散其军伍,让其融入刘和军队之中,为刘和所用,这些事全部由戏志才筹谋掌握。而贾诩则负责并州其他事项,包括对待匈奴人之策略,如何疏通各县官府、豪族,及与那中常侍毕岚的交往。
为此刘和特意把之前皇甫嵩留下的斥候营一分为三,这里面的斥候兵卒其实早已不再直接参与战阵之事,随着刘和对整个营内的整编,武技方面经过王越和史阿的训练和筛选,在加上戏志才对其智略的培养与考核,里面得其忠诚者六百人,乃可称之为间士。
所谓黑山军下太行山之事,从中串联,黔首庶民中的鼓噪就是其功劳。之前除了刘和自己掌握的三百人外,另外三百人均由戏志才掌控。现在刘和将其拆分,自己依旧统领原先的三百人,从戏志才手下调配一百人给贾诩,听其调遣,以助并州之事。
将大体的事情商议结束之后,刘和向贾诩询问道:“不知敬德先生那边可有回信?”
贾诩答道:“敬德先生眷恋西凉故土,如今不愿轻易卷入仕途权势之中。至于被叛军裹挟的危险亦在信中提及,只是此事光凭我一人之信,恐难说服,若中郎有意,可亲自修书一封,告知其诚意,或可让先生前来并州。”
刘和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我当立即给敬德先生写信,请其前来并州。敬德先生早年做过县令,又跟随皇甫将军做过参军,对于军伍与郡县之间的事务了解详细,处理的经验丰富,现如今我驻军西河,正是需要敬德先生前来相助的时候。”
屯田的事情依旧在艰难的推进,虽然有荒地,可是地方郡县主官的态度并不太积极。这也是幸亏赵岐赶来,从中协调安排,才让屯田之事逐步有序的推进。
刘和每隔三两日便去拜访赵岐,以学生之姿恭敬的向赵岐请教治政之事。赵岐也十分欣赏刘和的好学上进,将《御寇论》中所言及的内容都详细解释和教授给刘和,而且还拿出《潜夫论》给其讲解。
整整一个月的强行推进,才真正使得所有流民有了屯田之地,赶在春耕之时开始正式耕种。刘和才长舒了一口气,把内心的忐忑和担忧放了下来。
为了庆祝屯田顺利开始,刘和特意邀请了众人饮宴。包括并州刺史张懿,一直负责屯田的典农中郎将赵岐,平难中郎将张燕,黑山校尉杨凤,及张白骑、李大目、左校等负责管理屯田之事的诸人,甚至还邀请了于夫罗和几名匈奴贵族的首领。
刘和高举酒爵,朗声道:“屯田事成,乃诸位辛劳之功。明日我将上奏朝廷,以表诸位之功。今日饮宴之后,直到秋收之日再庆功,中间这些时日为保屯田事成,还请诸位节俭度日,能与军民共苦难。屯田之事不仅是让穷苦百姓解决温饱生存,日后有所成时亦可保证北疆军伍所需,此乃国之重事,愿在座诸位齐心协力,共保屯田事成。”
举杯同饮之后,大家开始各自交谈,彼此寒暄。这时一名匈奴的部族首领向刘和说道:“西河之地多有牧场,现在已经有几处被耕种屯田,虽然只是些边角之地,但是若日后耕种之地再扩,那我们去哪里放牧?”
话刚说完,并州刺史张懿冷哼一声,怒叱道:“并州乃大汉疆土,当年我朝光武帝仁慈允许尔等祖上率众内迁,现如今需要耕地,岂由得尔等放肆?”
这并州刺史张懿刘和在看护和协调屯田之事时见过几次,几缕长髯颇有名士之风,为人直爽,性情开朗。对于流民屯田还是助力颇多,只是对于所谓的黄巾军余孽心有不满,不太赞同让他们军屯。一直到赵岐前来,数次劝说之后才勉强同意。
随着屯田逐步进行,而且由赵岐主要负责后,刘和与其的交往也少了许多。没想到竟然如此刚直,在这种场面下张嘴便呵斥。
刘和赶忙起身说道:“张使君莫恼,匈奴人内迁并州之地已过百年,亦算我大汉附属,现如今移民屯田,自然要彼此协商互助。”
张懿指了指刘和,面露怒容道:“匈奴内迁以来,曾多次劫掠我汉民,朝廷为了北疆的安稳多次容忍。现如今你身为使匈奴中郎将驻军并州,就是看护匈奴人,时刻警惕,防止其再有祸乱之举,怎能还对其以礼相待。至于屯田之事,乃是朝廷安民之策,岂容一群胡人有所异议。而且并州之地本就是我大汉国土,无论怎样安排百姓都是大汉的事情,这群胡人要是忍受不了,就滚出并州,回他们的大漠去。”
刘和气的满脸通红,面对张懿的指责一时间无言反驳。无论是年岁还是资历,张懿无疑远在刘和之上,而且身为并州刺史,官职也不低,刘和虽持节却对一州的刺史无权处置。
场面的气氛顿时陷入难堪之中,匈奴人顿时恼怒,于夫罗脸色阴沉,其他几人不堪受辱用匈奴话吼叫着就要上前,刘和赶忙让黄忠、程普等人把匈奴人拦下。
张燕、杨凤等人茫然无措的站立一旁。刘和叹了口气,面对张懿也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这时赵岐起身到张懿旁边劝解道:“张使君消消气,大家都是为了屯田事成,此乃大事,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赵岐的出面让张懿情绪稍有收敛,毕竟赵岐的名望摆在那里。张懿瞅了那些胡人一眼,气哼哼的拱了拱手,然后便转身离去。
赵岐无奈的苦笑一声,然后回过身跟众人说道:“这段时间以来张使君从中协调屯田之事压力颇大,为了给屯田军民筹措粮食,向地方上那些豪族门阀佘借不少,近几日那些豪族频频与其抱怨,还与其索利,难免心绪有些焦躁不满,请诸位多多包涵。”
这时于夫罗也要起身告辞,刘和一把拉住,向众人示意先坐下。然后平稳了情绪后说道:“张使君刚才之言,大家不必过于芥蒂。今日除了庆贺屯田之事开启外,还有一事要与大家谈一谈,也要听听大家的想法。”
听刘和这说了,于夫罗等人也只能再次坐下,刘和又向张燕等人示意坐下后,缓缓说道:“我想说的是建立西河学堂之事,请名士学者前来教授,无论匈奴子弟,还是屯田的军民的孩子,只要至总角之年(八、九岁)即可入学。”
众人听罢后一愣,张燕先出声询问道:“黔首庶民的孩子亦可?”
刘和笑着点了点头,张燕接着说道:“可是那些人家也攒不起束脩之资。”
刘和摆了摆手说道:“凡入学者,下至总角,上至舞象(十五岁)均免束脩之资。”
于夫罗忍不住问道:“匈奴人亦同?”
刘和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匈奴南迁已过百年,为何还与汉民常有冲突?无非就是大家语言不通,民众之间彼此习俗不同。在汉民之中,同窗之谊乃极重之情,若匈奴幼童与汉民幼童从小为同窗,那将来长大之后亦能多彼此理解,亦可减少民众之间的冲突。而且学业有成之后,亦可入仕途为官为吏,治理郡县。”
听完刘和之言后,旁边一名匈奴贵族不屑道:“你们会让匈奴人去当你们汉人的官?”
刘和听其言也不恼怒,更无不悦之色,反而耐心的解释道:“当年世宗(汉武帝刘彻)时的金日磾岂不就是?当前名震海内的马日磾所取之名就是因敬仰金日磾。大汉煌煌数百年之久,普天之下,唯汉至强。匈奴既入汉土,学习汉文汉话,彼此和睦相处才是上策。”
而后刘和又向众人详细讲解了许多学堂的设想,也说明了要让诸多名士学子前来做教授先生。张燕及原黄巾军众部将率颇为意动,尤其是那些底层的小率等人,他们因出身和家境才参加太平道,后黄巾军事败,他们退避太行山亦是凄惨度日,现如今能屯田以温饱便颇为满足,这又听到自家孩子可以上学,更是开怀。
倒是匈奴那几人颇有顾虑,倒不是完全排斥汉学,而是觉得汉民与汉官多是张懿那种人,对他们胡人看不起,所以未必会同意他们就学。
刘和反复向其保证,只要西河学堂之事就绪,必然招收胡族子弟。
待饮宴结束,场内众人各怀心思的离开。刘和略显疲惫的倚靠于案几之上。戏志才还在独自饮酒,贾诩默默坐在一侧。
刘和轻轻吐了口浊气,说道:“对于北疆后续之事,你二人有何见解?”
戏志才把玩着酒爵,说道:“屯田之事已经开始,而且原黄巾军已被拆散,现如今只差一场大战,若可战而胜之,此军可为中郎麾下兵卒,再非张燕等人可以控制。”
刘和点点头,眼眸中露出一丝坚毅道:“屯田的军民、胡人的铁骑,以及并州的钱粮和我当前手握的兵卒,此乃纵横北疆的根基,缺一不可。”
戏志才饮了口酒,神色颇有深意的说道:“我们原有的军队早已归心,剩下的无论是屯田军民,或者胡族骑兵,还有并州的钱粮,非阳谋大势之下而不可得。此间谋划已然着手,只是需耗些时日,亦需文和携手从匈奴人内部开始。”
贾诩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匈奴人内部早已混乱不堪,其余诸部对当前单于不满日久,只需轻轻一推,令其多生愤恨之情,一年之内或可有变数。”
说完后亦想学着戏志才豪饮,却险些将自己呛到,在座三人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