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狼妖戒备的盯着祁陵,亮起的灯闪烁几下,像是无法负荷过载的能量,祁陵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单腿跪在床上,俯身凑近。
“你也是半妖。”
祁陵伸出手,似乎要触碰那张丑陋的脸,狼妖猛地向后退去,嘶吼声从喉咙响起,发亮的双眼泛着诡异的色彩。
这种状态下的他似乎并不会说话,水绳缠绕在他的身上,丑陋恐怖,祁陵却不在意,他拉过狼妖的手臂,指尖一挑,那水绳便尽数碎裂了。
狼妖的嗓子里发出嗬嗬声,像是隐忍着极大的痛苦,祁陵放开他的手,垂着眼看着这一幕。
“他是你的亲人,哥哥,还是弟弟?”
祁陵的音色冷清,在这房间里,有些轻,像是耳语,狼妖的头微微侧了侧,像是要努力听清他在讲什么。
然而狼妖并不能听清,他开始愤怒,接着,他张开兽嘴,企图用锋利的牙齿撕碎对面的人。
祁陵用一根手指按住他的鼻子,狼妖便动弹不得,这画面看起来既诡异又好笑,像是大人正在哄逗小孩子,耐着性子陪孩子玩着幼稚的游戏。
狼妖更加疯狂,然而那根手指释放的力量将他压得死死的,最后祁陵眯了眯眼,狼妖便被弹到了床上。
“我猜一猜,你才是陆代云真正的男友,那天在案发现场的,也是你,对吗?”祁陵将手指往床单上蹭了蹭,心痛的看着刚刚换好的床单。
又要重新换了。
狼妖听到陆代云这个名字,显然恍惚了一下,他四肢的毛开始渐渐退化,眼里的光也几度变回了人类的样子。
祁陵便知道自己猜中了,接着开口:“甘新竹,也是你杀的。”
狼妖眼中的凶光再次涌起,他似乎听不得这个名字,要不是被祁陵的妖力压制着,几乎要再次跳起来。
祁陵看着狼妖的状态,索性坐在了一边的沙发椅上:“你叫什么,师以夏,师以春,师以秋?师以冬?”
狼妖彻底不动了,很久之后,清脆又扭曲的声音乍然在室内响起。
“……秋。”
祁陵挑眉,还真被他猜中了。
师以秋残存着微弱的理智,他对一些敏感词还是有反应的,祁陵不是没见过这种血统不纯的半妖,几乎有大半都会变成师以秋这个样子。
像师以夏可以自由转换血统的,毕竟还是少数。
而这样的半妖,几乎等同于危险的代名词。不觉醒的情况下也就作罢,一旦觉醒,他们瞬间会被妖血控制,从而变成只会杀戮的怪物。
但妖族与人类的后代隐藏在人类之中,根本没有良好的预防方法,近年来的登记虽有,可更多的是早年间无人管辖时所遗留下的半妖。所以半妖,无论对于妖族还是人类来说,都是个麻烦。
祁陵一直在猜测,在这些案件关联人员背后,还有一个看不见的隐形人。
案件发生后,灵管局对于这些相关人员进行了强力的调查,无论是赵茂臣还是师以夏,他们都缺少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作案时间。
在甘新竹死时,赵茂臣正缩在家中不敢出门,而师以夏正在料理陆代云的后事,除了回家几乎一直在墓园里,连画室也未曾踏足。
这其中不乏会有障眼法的可能,但祁陵总觉得有哪里奇怪,在他去过一趟师以夏家里,这种奇怪骤然被放大了。
祁陵正想在说什么,房门砰地一声破开,一阵灰尘乱舞,呛得他立刻捂住了鼻子。
熟悉的气息随之而来,许瀚之大步走进祁陵的卧室,围着他检察了两三圈,才严肃的问道:“你没事吧!”
祁陵额上的血管跳了跳,明明他没有血液,此刻却有种血气上冲的感觉,冷笑着开口:“我像是有事的样子?”
许瀚之见他一脸烦躁,识相的后退一步,心里叹口气。
英雄无用武之地,就是如此了。
祁陵看了眼被破坏掉的门,努力压着火气,而他的妖气一松,得到了喘息机会的师以秋立刻扑向了他,满眼尽是暴戾与杀意。
许瀚之眼睛微亮,终于找到了能做的事,然而对方的实力太不够看,他一伸手就扼住了对方的咽喉。
祁陵拍拍许瀚之的肩膀,示意他别用力,转头看向师以秋:“我想你来找我,并不是想来除掉我。你最好立刻清醒,天亮之前,如果师以夏不能脱罪,那么今天新闻上的罪名,将全部套在他身上。”
“生前,死后,不得安宁。”
师以秋睁大了眼,怪异的脸几度变换,挣扎一阵最后变回人类的样子。
那是一张与师以夏一般无二的脸,只是师以秋的面容更加稚气柔和。
师以秋浑浊的大脑慢慢恢复清醒,他咬住自己的舌尖,血腥的气味与疼痛蔓延,很久之后,他才艰难的开口:“不是……我哥……是我。”
“怪物……是我,杀人的,也是我。”
许瀚之这才撒开了手,师以秋捂着脖颈猛烈的咳嗽起来,彻底化作人类的样子。
他穿着白色短袖,头上的狼耳还未消退,男孩子的发丝柔软,眼底尽是氤氲的雾气。师以秋和师以夏的差距太大了,只一个眼神,就能分辨出他们之间的区别。
许瀚之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这条‘鱼’。
祁陵转头看他:“还等什么,他说自首,你还不把人带回去?”
许瀚之轻笑一声,拎着人转身要走,见祁陵没跟出来,走回来探头问:“不一起吗?”
祁陵笑了:“我,已经离职了,还有这扇门,我明天一早会把账单发给你。”
许瀚之:……
这一夜祁陵睡的很不安稳,凌晨被闹铃吵醒,木着脸关掉闹铃接着睡,直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的从床上爬起来下楼吃早点。
早餐店旁边是个便利店,店老板正出门倒水,见到祁陵恭敬的点了点头:“祁警官早!”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穿着夜市二十块钱一条跨栏背心的汉子,会是只麻雀精,祁陵吸了吸鼻子,冲他招手:“替我拿一包枸杞。”
老板爽利的答应:“好嘞。”
祁陵要了碗豆腐脑,大概是昨天睡得太晚,这会儿总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疼,扰的他只想变回原身静一静。
他正低头喝着,一只手忽然贴到他的额头上,骨节分明的像是艺术品,微凉的刚好。
“你发烧了?”
许瀚之蹙起眉,他记得灸戌在医院工作,想着就要给他打电话。
祁陵躲过他的手,立刻将他拦了下来:“没有,就是没睡好。”
说罢祁陵抬起头:“你每天都没事做吗?”
许瀚之似乎还不放心,仔细观察着祁陵的状态,没过脑子就开口:“当然有,但是赶一赶快点做完,就可以来找你了。”
他的话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许瀚之懊恼着将心里想的顺口说了出来,祁陵却是不知为何大脑空白了一阵,仿佛被人伸出手轻柔的点了点。
许瀚之收回手,局促的看了看桌角:“其实也不算忙。”
只不过通了个宵而已。
祁陵看了许瀚之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低头接着喝他的豆腐脑,许瀚之歪歪头,看了他半天不确定道:“真的没事?”
祁陵不知道许瀚之究竟是那根弦搭错了,为什么总盯着他不放,问东问西像楼门口的看楼大爷一样,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许瀚之却笑了:“那说正事,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师以秋的?”
小店里的老式电风扇呼呼的转着,祁陵咽下嘴里的豆腐脑,缓缓开口:“在甘新竹死的时候。”
“不过那时候我不确定他究竟是那一边的人,不是不过很好猜,不是赵茂臣,就是师以夏。赵茂臣,很明显,他没有足够的动机与胆量,这样一来,除了师以夏,我想不到其他人。”
祁陵快速将碗里的豆腐脑喝完,将嘴擦干净接着道:“可是师以夏又没有充足的作案时间,除非他可以分身,所以我带周瑶去试探他,以我的判断他并没有这种能力。”
许瀚之静静的听着,也不打断,祁陵伸手去拿茶叶蛋,才发现已经被许瀚之剥好了,正在慢条斯理的擦手。
祁陵看他一眼,直接将剥好的蛋夹过来,继续说道:“让我确定这个隐形人存在的是师以夏家里的状态。”
“表面上师以夏虽然有女朋友,但两人从没有类似留宿的行为,而师以夏的性格冷漠,从不会将其他人带回家,那么很明显——”他吃了口茶叶蛋才继续道:“那间有人使用过的客房,曾经是有主人的。”
“而这个人必定在最山与三夕近也来过。”祁陵转头看向许瀚之:“你觉得,即便是家人,什么东西是绝对不会和人共享的?”
许瀚之想也不想:“老婆。”
祁陵深吸了口气。
许瀚之笑起来,忙接道:“个人物品,私密的贴身的,所以你去看师以夏存放的内衣,以及洗手间两个刷头的电动牙刷?”
祁陵点头:“分开存放的内衣可以解释为新旧分类,但如果是我,绝对不会一次性使用两个刷头,而且其中一个刚刚撕下外部的标签,上面还有残留的胶印。”
“其实这些细节并不能证明师以秋的存在,真正让我确认的,是师以夏的手。”
许瀚之眨了眨眼,这倒是他从来没注意过的:“手?”
祁陵将最后一口蛋咽下,喝了口水:“师以夏的右手食指上有个细小的疤痕,师以秋却没有,实际上约我出去的并不是师以夏,而是师以秋。”
那个疯疯癫癫,满身酒气的,是师以秋,而在他恢复五感后见到的,才是师以夏。师以夏是替师以秋顶罪的,所以他不会真的伤害祁陵。
而那时的师以秋,已经被师以夏禁锢起来了,师以夏算到了水绳会被冲破,却没想到时间会这么快。祁陵也并没有告诉他,这水绳是活物,雌雄双胜,一方消亡,另一半也会慢慢消失。
师以夏只是以为,当一切尘埃落定,师以秋就能清醒的认识到现实。
而他会代替师以秋,赎罪。
那个看起来冷漠的男人,心中盛着热烈的夏天。
祁陵看向门外的老树,苍郁的树冠茂盛,蝉鸣声声,树下是乘凉的老人,正打着牌听着曲儿。
尘世多美。
祁陵再次见到师以夏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男人从灵管局的大门走出,孱弱的像是大病一场,然而谁都知道,他的病不在身上,是在心里。
祁陵将失魂落魄的男人拉倒咖啡厅,两人第一次平静的进行了交谈。
师以夏和师以秋是一对双胞胎。
谁也没想到,隔了几辈的妖血会在双子的身体里激发。
比起一开始没有觉醒的师以夏,师以秋的妖血更杂乱,最糟糕的是,师以秋从出生起,就是一副半人半狼的样子。
这样的孩子注定是无法融入社会的,而已经没了传承的师家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最后他们的父亲,只能忍痛将师以秋藏起来。
不仅是将人藏起来,师以秋没有户口,没有社会关系,从小到大都住在老房子里,为此他们的父母将老宅附近的房子尽数买下,欠了一笔巨债。
可两个孩子从来不觉得苦,就这样,师以秋被养在了老宅里十几年。
而对于弟弟,师以夏的心情是复杂的,同样来到这个世界,他能像正常人一样,可师以秋却只能藏在阴影里,他心疼弟弟,宁愿和弟弟换一副身体。
后来,他们的父母接连去世了。
师以秋还是不能成功的变成人类,他就像一个怪物,在午夜梦回被自己惊醒。当他又一次在夜里大哭时,师以夏终于惊醒弟弟的异样,他开始试图带弟弟出去,去往深山,去往海峡,去所有人群稀少的地方。
这样的机会其实很少,师以夏要以一人之力撑起这个家,还要完成学业。但师以秋很乖,他喜欢在家里涂涂画画,慢慢竟也画出了些名堂——以师以夏的名义。
师以秋并不在意,有人喜欢他的画他很开心,师以夏也很高兴,模仿着师以秋的方式作画,倒是真的没叫人看出端倪。
上了大学的师以夏开始学习摄影,他拍下山川美景,做师以秋的眼睛。
再后来,两兄弟在深山旅行的时候,师以秋遇到了陆代云。
缘分有时就是那么巧妙,二十年没出过差错的师以秋,忽然暴露在这个女孩面前,而偏偏这个女孩,也是只狼妖。
陆代云没有嫌弃这个半妖,而是热心的和师以秋讨论画作,回到城市里,又开始想方设法的找能帮助师以秋的灵丹妙药,而在此期间,师以秋也偷偷喜欢上了这个活泼的小妖怪。
即便是半妖也能活得很长久,师以秋偷偷想着,这样他们还能在一起好久好久。
师以夏苦涩的勾起嘴角,祁陵也能够想到,从没真正交过朋友的师以秋,对陆代云怀有着怎样热烈的感情。
想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恒泽山道观里,陆代云找到了能够隐藏妖力的药。
“我到现在都记得,他第一次完全变成人类的时候,我是怎样的心情。”
师以夏握住杯子,他是在成年是觉醒了妖力,那种撕裂身体的痛苦,他的弟弟却要时时忍受。
天空中的飞鸟正悠闲的飞过,车流穿行,没人会为他的故事停下脚步。人们匆匆的活着,哀悼着生活,享受着生活,喜怒哀乐藏在这座偌大的城市中,不值一提。
窗外娇俏的姑娘拉着心爱之人的手,带着愉悦的笑意走过,等着红灯的大叔开着车窗吸烟,顺手将空水瓶递给路边的环卫工人。
善意的恶意的,美好与丑恶,不论人或神,妖与鬼,不同的故事,时时刻刻都在进行。
“所以给你法器的人,可以说是谁了吗?”
祁陵合起双手,师以夏没再私藏,开口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甚至不知道他的性别。”
“只是在阿云死后,他便出现了,他说可以帮助我替小秋抵罪。”
那时的师以夏,不会在乎对方是谁,即便是魔鬼,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献上自己的灵魂。
祁陵没再接着问,他盯着师以夏的双眼,用手机调出一个形状怪异的二维码:“这东西相当于卖身契,你以后可能会后悔。”
据他所知,目前灵管局内签订这个不合理条约的,只有夏炎之那个疯子一个。
也算是巧,两个人名字中都有个夏字。
师以夏没犹豫,扫了二维码开始填写信息:“只要能让他少受些苦,做什么都可以。”
祁陵眼底透出一丝困惑。
化作人形这么多年,他还是不能全然理解人类的感情,或者说,他不明白所有动物的感情,即便他尽力模仿,也慢慢领会了一些情绪,可这种为别人牺牲的做法……他真的不理解。
就像他会照顾柳琉从茂,对灵管局每一个人都是爱护的。如果他们受伤,祁陵也会感到难过,被欺负,祁陵会毫不犹豫的替他们出头。可让他为了这些崽子去死,那就不太可能。
祁陵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乌阳来书店再次检查大阵的时候,便看到祁陵正在盯着自己的手心发呆,他吊儿郎当的凑上去,以同样的姿势看祁陵的手心,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
“兄弟,看嘛呢?”
祁陵回过神,看乌阳一眼,默默的反转手掌,白光一现,他的手里便开出朵白色的小花。
这花的样子寻常,漫山遍野随处可见的那种,但乌阳却神色一凛,立刻严肃了起来。
“诶不是我说,祁陵你是不是有病?”乌阳竖起眉:“还把魂魄捏了朵花儿,多新鲜啊,您自个儿说说这里面藏的什么!”
祁陵面不改色:“一只狼妖的魂魄碎片。”
乌阳差点被气笑了:“嘿呦喂,合着您的妖魂不要钱是吧?”
祁陵点头:“不要钱呀。”
“你圣父?大白莲?真感人,给你鼓鼓掌啊,明天给你做一面锦旗?”乌阳转头变脸:“我呸,你知道你这样的现在通俗来讲叫啥吗,来跟我念——傻批!”
“这第几次了?就光我知道的,都第几次了,您就说说,您敢让灵管局那几个小娃娃知道吗?您敢让我女神知道这事吗?我跟你说……”
乌阳嘟囔了一大串,祁陵半句都没听进去,他转着手中的小花,脑海中响起那天与女孩谈论过的诗。
【和风送来的细语可是来自我离去的世界?那里含泪的歌声融进了一片欢快的静寂。】
【或许和风送来的竟是那小岛的气息?】
祁陵收起花朵,低声呢喃:“它在遥远的大海里,躺在夏日奇花异草的温馨的怀抱里。”
乌阳:???
乌阳喝了口水,苦口婆心的道:“我说话呢您听没听啊,你赶紧找个东西把他移出去。”
祁陵笑起来:“已经找到存放的容器了,我准备将她放到寒域。”
对于活物来说,寒域是避之不及的流放之地,可对于魂魄来说,万年冰川释放的能量却是滋养圣物。
大概有一天师以夏真的能得到充足的功德,替师以秋减去死刑,也许师以秋重回人间的那一天,能再牵起那个女孩的手。
————
下午一点,灵管局内一片安静。
勤劳的柳琉小公主仰躺在办公椅上,睡的口水直流。另一边的大白兔子屁股朝上,发出均匀的呼噜声。在他身上团着的是白脑袋的小天狗,大白兔每打一声呼噜,小天狗的耳朵就颤一下。
其他地区战况也相当惨烈,钱十四趴在办公桌,脑袋底下甚至放了个绣着牡丹国色的枕头——一看就是池羽友情支援的。
祁陵提着泡芙来的时候,硬是没忍心吵醒他们,就这么坐在一边,盯着从茂一抖一抖的小耳朵看了半天。
许瀚之推开门,望到楼下时,便看到这样的景象。
被工作压了一天的心情立时好转起来,他快步走到楼下,祁陵缓缓转头,对着他的方向做了个‘嘘’的动作。
平日里严谨规矩的人做起这动作太惹眼,许瀚之的呼吸停滞,悄悄咽了下口水,听话的放轻了脚步,走到祁陵面前挪了把椅子坐到旁边。
不能说话,想了一瞬,许瀚之拿出手机,开始给祁陵发微信。
[schein:泡芙?]
祁陵抬眼,果然许瀚之的眼神落到那个橘黄色的袋子上。
[祁陵:是,还敢吃吗?]
许瀚之勾着唇傻笑。
他很想说,怎么不敢,你给的,毒药也吃。
但回复的却只有一个字。
[schein:敢。]
明明两人同在一处,却要用着手机打字讲话,这感觉对祁陵来说比较新奇,不知不觉就和许瀚之多说了几句。
两人的交流终于不再限制于工作,随意说了一些其他话题。
[schein:盛夏的演唱会,要去吗?]
祁陵瞬间顿住。
[祁陵:你有票?]
许瀚之没再打字,而是看向了祁陵,轻轻的点点头,用唇语道:有,刚好两张。
祁陵忽然觉得许瀚之看起来顺眼多了。
而在这静谧之中,一阵匆忙的脚步自楼梯口响起,祁陵不用看也知道是南翼,他善于飞行,走路的时候脚步便总是偏重一些。
南翼手里还提了个小孩子,一身红,脑袋上还绑了根红绳,活像是个人参娃娃。南翼将这小孩子扔到楼口的沙发上,面色冰寒,吓得小孩儿动也不敢动。
这动静不小,灵管局一众人纷纷惊醒,向楼梯口看去。
柳琉擦擦口水,伸了个懒腰:“南哥,你抓这小孩干嘛?”
她话说完,才看到祁陵,顺势看到了桌子上的泡芙,立刻眉开眼笑:“谢谢老大!”
说罢毫不客气的自己跑来拿走一盒。
从茂这才清醒,跳到桌子上用头拱柳琉的手:“替我拿一个。”
南翼也走过来挑自己喜欢的口味:“门口看见的,有鬼。”
池羽这才从睡意中挣脱:“哪里有鬼,什么鬼,找地府啊……”
祁陵揪了下大兔子的耳朵:“是这小娃娃有鬼。”
说罢祁陵也看向那小孩,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站起身走到那孩子面前站定,忽而笑起来。
巧了,这不是那天套他麻袋的小妖怪吗?难道是来找许瀚之的?
想到这里祁陵看向许瀚之,只见这人正乖乖的坐在原处一动不动,连看也没看这小孩。
祁陵再转头,就连钱十四也是一脸吃瓜的样子,乐呵呵的去取泡芙。
奇怪了,祁陵再次低头看小娃娃,直接伸手提着小孩脑袋上的辫子将小孩提了起来。
“你是哪里来的?”
小妖怪虽然不觉得疼,但这姿势让她惶恐的很,面前又是自己讨厌的脸,立刻摆起架子来,冷哼一声将头扭走。
打了人还挺有脾气,祁陵笑了一声,将小孩拎起来晃荡:“快说,不然把你下锅煮汤。”
小孩一惊,大喊:“我又不好吃!你干嘛要煮我!”
周围的人都没说话,祁陵向来不会无缘无故难为人,更何况他是出了名的喜欢幼崽。
祁陵继续晃荡她,只把小妖怪晃得晕头转向:“你套麻袋打我,真当我瞎?”
小孩瞪大了眼睛,原来那天自己被发现了!
她脸上爬上一丝丝红,气鼓鼓的,祁陵瞧着有趣,又将她晃了两下。
“祁陵,你在干嘛!”
楼梯口传来女声,祁陵觉得挺耳熟,他转过头,看到的竟是奚夏的脸。
奚夏快步将小孩从祁陵手中解救出来,忌惮的看着祁陵。小孩被奚夏抱住,立刻砰地一声变成个大铃铛,钻到奚夏的怀里瑟瑟发抖。
“姐姐,他是坏人!”
祁陵挑起眉看着奚夏,奚夏的脸色随着小孩变回原形变得煞白,惶恐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奚夏嘴里吐出个字,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非自然事件。
然而她抬起头,发现周围的人一个个不是啃着泡芙就是在嗑瓜子,没有丝毫惊讶。
祁陵明白了,除了小铃铛,奚夏并不知道他们也是妖怪,于是好心的解释道:“这里,是灵管局。”
灵……管局……
奚夏后知后觉的懂了,却更害怕:“小铃铛不害人的!”
祁陵撇嘴:“她之前还套我麻袋。”
奚夏一惊,低头蹙眉:“你怎么能做坏事呢?”
许瀚之一见奚夏,心中的危机感暴增,他不动声色的走到了祁陵与奚夏之间,微笑着对奚夏道:“我们不会伤害她,但小孩子做错了事,总要教育一下,您说是吧?”
奚夏看着这人脸上的笑,可总觉得身上发冷,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人脸蛋生的极好,比起那些明星不不遑多让,可她心里总有一种莫名敌意。
闻言她戒备的抱紧小孩,拍拍铃铛:“姐姐知道你是好孩子,可是你为什么要捉弄人家?”
铃铛抖了抖:“因为他故意躲着姐姐,那天还骗姐姐,把姐姐自己丢下!他是坏人!”
俗话说看破不说破,铃铛的话一出口,灵管局大部分人都懂了。
奚夏追祁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偶尔也会想和灵管局的人拉拉关系。可这会儿奚夏已经熄了追求祁陵的心思,再听这话,脸一下就红了。
灵管局的人没想到吃到这么大一个瓜,见祁陵缓缓回过头,纷纷表示自己吃完了休息好了可以开始工作了。
奚夏看着屋子里又是大肥兔子又是猫,总觉得这地方古古怪怪的。
不过既然是管理非人类的部门,奇怪些好像也说的通。
最后祁陵对奚夏道了歉,奚夏也替铃铛道了歉,这事情才不了了之。
倒是祁陵明白自己误会了许瀚之,决定要对许先生改变一下态度。接下来的几天,许瀚之终于迎来了祁陵摘下有色眼镜的待遇。
也就是回消息快了几秒,说话多了几句,早起下楼偶遇的时候能说句早而已。
然而许瀚之已经开心的原地爆炸。
于是许先生兴奋的拉着钱十四打游戏,并遭到了拒绝,许瀚之难过极了,觉得他们的友情受到了质疑。
钱十四不为所动,心中送上一句去你大爷的友情。
祁陵的书店很快开张了,开业的这天大手笔的请灵管局的人剪彩吃饭。
当天书店门口锣鼓鞭炮齐鸣,秧歌队与舞狮子同在,场面一度混乱,颇有群魔乱舞之感。
远处的池羽和祁陵还在乐呵呵的看着舞狮子,柳琉拉着从茂和南翼一步步后退,试图远离这个土气冲天的地方,却被许瀚之一个个拎回来。
并且许先生还带来个鼓乐队。
祁陵挺开心,觉得越热闹越好,计天曼一只山里来的妖怪没觉得有什么,柳琉南翼和从茂站在一边被路人围观着,尴尬癌都要犯了。
好丢人,好像找个地缝钻进去。
柳琉欲哭无泪的看着自己与这画面不符的小礼服,南翼努力低着头,从茂麻木的鼓掌,一脸生无可恋。
许瀚之不介意,只要祁陵开心,让他将镇海神兽捞上来跳广场舞他也做得出来。
剪了彩吃完饭,祁陵请来画沙画的人又到了,计天曼看的呆住,手掌都拍的通红。祁陵挺满意,又加了钱让大师写了几个大字。
小仓鼠爱不释手,暗暗发誓他也要写出这么好看的字,祁陵大手一挥,送给计天曼挂在房间里。
之后一连几天,灵管局的人都没再往祁陵的书店跑。
实在是阴影太重,回到家柳琉就将那条小礼服封印到了仓库最底,企图封印关于秧歌队与舞狮子的记忆。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祁陵的书店上了本地的晚间新闻,灵管局众人差点杀去了电视台,但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段录像已经被祁陵珍藏起来。
书店大名学海无涯,店内横幅醒目:学海无涯苦作舟!从茂被祁陵送了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耷拉着脑袋,好几天都打不起精神。
苦,真他妈苦!
但除了这些偷闲的时间,灵管局的工作依旧繁重,就连许瀚之这个风雨无阻往书店跑的人也被公务绊住了脚。
书店的开业看起来虽然热闹,但是来来去去的花销不少,祁陵近几天的营业额并不多,赚的钱几乎都给了计天曼买菜交水电费。
不过他也是下了功夫,托人找到了隔壁十三中的校长,几顿饭下来两人称兄道弟,拍板定下了以后有什么必用教材课本都推荐学生来祁陵的书店买。
祁陵挺高兴,觉得自己的书店有了极为光明的未来。
只不过第二天又被营业额打醒。
计天曼倒是干什么都挺起劲,一张清俊的脸招来了不少小姑娘,虽然大多数也只是进来看看帅哥养眼,但那也是潜在客户啊。
于是祁陵心思一转,搞来几张作为当红演员的阎君海报贴在了门口,贴完后双手合十,冲着阎君的海报礼貌点头。
“还请您保佑,用您的脸,多吸点金。”
还在片场等着拍戏的阎君突然打了个喷嚏。
将近一周没空去找男神的许瀚之连着通了个宵,第二天下午终于抽出了时间往书店跑。他望着门口的大海报,总觉得有点眼熟,没多想便进了书店。
工作日的下午,书店几乎没人踏足,此刻书店里静悄悄的,竟然连计天曼都不在。
但大门开着,显然店里是有人的,许瀚之放出神识想要探知,却不想立刻被一股强大的能力压制了。
虽然只是一瞬,但这也十分有趣了,许瀚之饶有兴趣的放出更多神识,很快,更强大的力量开始向他袭来。
若是普通的妖怪,此刻早已经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了,但许瀚之却不以为意,只觉得这阵法挺厉害也挺好玩。
神识与能量对抗着,突然咔的一声,四周的墙壁开始变化,无数的‘眼睛’探出。这些‘眼睛’像是人类眼球一样,但眼珠却是赤红的,对准中间的许瀚之嗖嗖嗖的放出能量化作的飞箭。
飞箭落下时不会对地面造成伤害,但落在妖怪身上可不一样,而这些‘眼睛’显然实在有目的的包围这收银台,不让外来者侵入。
许瀚之轻笑一声,将脚尖轻轻一点便飞起来,而他一跃起来,上方立刻落下一张网。
这网自然捕不到许瀚之,和那些灵箭一样,落到地上便就散了,许瀚之飞快的躲过雨点一样的网,一点点向收银台的方向靠近。
机械设定的机关自然抵挡不住他,很快他便到了收银台的内部,越来越多的能量攻击在他身上,又被轻描淡写的怼回去。许瀚之这会儿倒是真的开始好奇了,被重重机关围着的收银台究竟放着多少钱。
然后许先生打开抽屉,看到了里面可怜兮兮的——二十块钱。
连同零钱加起来一共,二十块三毛九。
许瀚之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刚刚没控制好,貌似将那团能量给怼爆了。
墙壁上的眼睛纷纷冒出了烟,不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瀚之僵住,心中萧瑟。
完蛋,玩坏了。
祁陵给计天曼放了天假,自己跑到楼上的仓库整理新入库的书籍,他手脚利落,很快分类了大部分的书,剩下角落里的,是一众灵鬼神异类。
他觉得人类真的挺有趣的,能编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些书里写的妖怪,有一大半连祁陵都觉得惊异。
而大部分不属实的记载中,也不乏有干货在,不过这种祁陵就一眼带过了。
谁想看自己熟悉的东西,当然是越新奇越有趣越好。
不知不觉,祁陵便拿本书坐在地上翻看了起来。
一本书快翻到底,祁陵刚想继续收拾,眼神却不经意扫到几行字。
是一则关于知女的民间故事。和祁陵熟识的一样,在故事结尾,知女再一次吃掉了凡人。
祁陵嗤笑一声。
谁又知道,最后究竟是狼吃了人,还是人吃了狼呢。
再次陷入整理大业的祁陵,是被楼下的动静惊醒的,大阵感应到一定量度的妖气才会发动,祁陵眼神微变,邪殇立刻往楼下走去。
而当他下了楼走到收银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站在抽屉前一脸茫然无措的许瀚之。
祁陵看了看周围残留着烟的墙壁,忙伸手幻出阵盘。
果不其然,整个大阵已经崩了,他挥手撤掉阵盘,抱着手臂靠在墙上,冷眼看着许瀚之。
许瀚之心虚的开口:“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祁陵又盯了他一阵,不慌不忙的拿出手机开始算起账来。
“恭喜你刚刚赔了我家的门又要赔大阵,这是账单,希望你三天内付清。”
祁陵顿了一下,道:“对了,演唱会的票钱已经扣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瀚之:我刚刷回来的好感度!!!
祁陵:哦,没了。
今天不么么哒,我给大家表演个原地变帅!(本周v章评论有红包随机掉落哦~)
【推荐基友文《我在坟地刨媳妇》by两只棕熊】
欢脱文案:
身为荒山守墓人兼殡仪馆的火化工,夜来已经习惯了和数不清的“好兄弟”做伴的日子。
可最近发生的事情着实有些奇怪。
比如:
半夜鬼敲门,鬼脑门上还贴了张“出门见喜”?
晚上鬼压床,目的居然是给他盖被子?
送子观音大老远来一趟,居然想让他这个大老爷们下崽子?
庞然大物,上古凶兽饕餮你丫的能不能不一脸娇羞的啵啵:“那啥,大嫂。我家老大想让您做他婆娘。”
说好的有房,面前的三尺坟头是要闹咋样!
夜来咆哮,ㄚ的还能不能让他好好的做个给荒坟枯骨守墓的了?
盛怒之下的夜来:大爷,把您的镐头借我一下。
守山的老大爷:小伙子你要干啥?
夜来狞笑:去坟头刨媳妇儿。
老大爷:小伙子脑子有坑吧?
傻/雕脱线荒山守墓人兼职殡仪馆的火化工攻x家住坟里一心娶攻的呆萌不明生物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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